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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風陵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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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庚新】悍戚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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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16 21:48: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龍蛇九變(上)


  「宮黎,住手!」

  劉闖背對,看不到身後狀況,可麋繯卻看的清清楚楚。

  那騎士從地上站起來後,看著前腿折斷,已經殘廢掉的戰馬,頓時惱羞成怒。

  本想教訓劉闖,在美人面前露些臉面。哪知道卻被劉闖反擊,折了坐騎不說,還在美人面前丟了臉。這騎士名叫宮黎,是麋繯二兄麋芳妾室的遠房親戚。因家道中落,所以投奔朐縣麋家。若是從這層關係算來,這個宮黎,倒可以算得上麋繯表兄,故而平日也極為囂張。

  如果在往常,麋繯這一聲呼喚,宮黎說不得會顛顛的罷手。

  可這時候,宮黎是急了眼,哪裡聽得進麋繯阻攔。只見他拔出寶劍,墊步上前便向劉闖砍來。

  劉闖從那金鋒之氣便覺察到了危險,按道理說,他有各種閃躲的辦法,可偏偏身前站著麋繯,他若閃躲過去,便很有可能會傷到麋繯。劉闖心中頓生殺意,兩腿微微向下一彎,兩腳錯動,身體好像彈簧一樣向後一靠……這就是龍蛇九變中,牛形引導術裡的莽牛靠。在大牢的三天時間裡,劉闖對記憶中的龍蛇九變,進行了一個非常系統的瞭解,乃至於熟練……

  後世末武時代,武術已演變成為舞術。

  而武術的真諦,格殺搏鬥逐漸被湮沒,甚至失傳,只存在於民間的少數國術高手的手中。

  只要是讀過武俠小說的男人,心裡便有一個武俠夢。

  可惜在後世,武俠夢只能是一個夢,除了國術的沒落之外,更有世俗法規的束縛。劉闖更是因為身體的緣故,從未接觸過武術。沒想到死了一回,重生之後,竟然有機會接觸到真正的搏殺術。

  東漢時的武術,更準確應該稱之為搏殺術,是赤裸裸的殺人技法。

  而劉闖所學的龍蛇九變,更是一種極其高明,集搏殺引導養氣修身為一體的功法。所謂龍蛇九變,便是模仿九種動物的動作而產生的搏殺術。當然了,其中還牽扯到煉氣的法門,若練到高深處時,威力驚人。這種功法,和後世所言的五禽戲很相似,但威力似乎更大……

  劉闖,也就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已練到了第四變,莽牛變。

  這劉闖聯繫龍蛇九變,已有十二年。

  按照他的記憶,五歲時開始修煉第一變雞形引導術,又名金雞變;七歲時轉而猴形引導術,又名蒼猿變。至此,劉闖的成長還算正常。可誰想到在他八歲開始修煉馬形引導術後,體型開始發生變化。吃的越來越多,長的越來越高,體型越來越胖……而至十二歲開始修煉莽牛變,至今已有五年。按道理說,他早就應該晉級到虎形引導術,也就是第五變猛虎變了。可因為性子膽小謹慎,體會不出猛虎出山時那睥睨天下的氣勢,便遲遲滯留在莽牛變。

  劉闖接受了這具身體,同時也承受了這具身體的記憶。

  他性子沉冷,或者說有些淡漠……雖然算不得睥睨天下,可是這膽子卻大得驚人。

  否則的話,他不可能殺死那麼多人。

  這骨子裡的冷酷,讓他逐漸觸摸到猛虎變的真諦。只不過重生時間尚短,劉闖還無法突破。

  牛形,練力!

  劉闖雖然還不能說完全掌控了這具身體,可對這具身體中所蘊含的神力,卻極有信心。

  他這一退,宮黎的劍隨之落空。

  而劉闖卻趁此機會搶入宮黎懷中,後背有一個極為微小的抖動,便狠狠撞在宮黎的身上。

  耳邊傳來喀吧一聲輕響,那宮黎慘叫一聲,便飛出去十幾步遠,蓬的摔在了地上。劉闖這一記莽牛靠,何止六七百斤的巨力,結結實實撞在宮黎身上,直接就撞斷了宮黎兩根肋骨。而巨大的衝擊力,更使得宮黎口吐鮮血,在地上滾了十幾滾,才算停下來,再也無力站起。

  「少……管事!」

  馬場門口的衝突,終於驚動了馬場中的人。

  最早出現在宮黎身邊的四個男子,眼見宮黎倒地不起,胸前還沾著鮮血,也不禁嚇了一跳。

  宮黎也沒想到,這個前不久還被他欺負的沒有還手之力,膽小如鼠的劉闖竟然會做出這樣犀利的反擊。一直覺得,這廝雖有一身力氣,而且整日習武,可膽子太小,難成大器。原本想著好好教訓劉闖一頓,誰想到這廝竟然做出了反擊,而且出手如此狠辣,與從前大不一樣。

  一種從未有過的羞怒,湧上心頭。

  宮黎嘶聲吼道:「給我殺了他!」

  四個馬場管事二話不說,便向劉闖撲來。

  一旁麋繯也大驚失色,連忙閃身攔在了劉闖身前,剛要開口阻止,卻不想一支臂膀環在她腰間,劉闖把麋繯抱起,推到一旁,看著那四個撲來的馬場管事也不說話,雙膝一屈,噌的便撲上前去。

  這四名管事,不一般!

  只看他們沉穩步履,便知道他們武藝不俗。

  不過,這四個管事似乎是以宮黎馬首是瞻,從他們剛才的行動來看,根本沒有在意麋繯的存在。

  在這樣的情況下,劉闖自然不可能讓麋繯出面。

  眼見一個管事已到跟前,不等對方動作,他猛然一個高抬腿,「野馬踏營!」

  一隻腳蓬的踏在地上,那管事只覺腳下地面一震,心頭不由得頓時一亂,劉闖的拳頭已經到了跟前。蓬一聲悶響,管事只覺胸口被一隻大鐵錘砸中一樣,哇的噴出一口鮮血,便倒地氣絕身亡。

  一招,只一招!

  那管事就被劉闖打得吐血而亡。

  剩下三名管事一愣,就是在這一愣的功夫,劉闖卻錯步閃身,猶如一頭蒼猿在山間跳躍,呼的便出現在另一名管事身前。不過,這管事顯然已有了準備,見劉闖靠近,二話不說就拔出寶劍,分心便刺。

  「扎花環。」

  劉闖此時,竟變得格外平靜。

  先前一拳打死那管事,好像沒事兒人一樣,面容平靜,雙手傳花蝴蝶晃動,啪的打在管事的手腕上,旋即錯身一閃,便闖入管事中宮,抬肘刺在管事胸口,而後猛然回步旋身,蓬的一聲,單腳落地,雙拳一前一後擺在身前,眼中透出一抹森冷殺意,凝視剩下兩個管事。

  蒼猿探爪,內閃肘刺胸。

  和先前的莽牛靠一樣,這同樣屬於龍蛇九變中的殺招。

  劉闖雖然得到了龍蛇九變的傳承,但若說靈活運用卻還遠遠不夠。只是這具身體,十二年間從未間斷龍蛇九變的練習。以至於每一個動作,只需要劉闖念頭一起,身體便會做出反應。
  被刺中胸口的管事,直挺挺倒在地上,胸口呈現出一個明顯的凹陷。

  從外表來看,便知道他的胸骨已經被徹底擊碎。劉闖連殺兩人,只覺胸中有一股氣息往頭頂撞,忍不住仰天發出一聲怒吼,雙腳連環踏動,每一步邁出,身上的殺氣就會增加一分。
  猛虎下山,睥睨天下。

  這世道不是你殺我,便是我殺你,容不得半分心慈手軟。

  既然如此,便做一個殺人之人……

  如果說在此之前,劉闖心中還存有幾分顧慮的話,當宮黎那一聲大吼『殺了他』出口時,劉闖再也沒有任何顧慮。不殺人,便被人,既然如此,那就讓我殺了你,就看誰比誰更狠。
  積壓在胸中的一股悶氣噴薄而出,劉闖身體猛然舒展,騰空而起,「虎跨澗!」

  「傻熊,快停手。」

  「劉兄弟,手下留情……」

  眼見劉闖又要殺人,麋繯在經過最初的震驚之後,也反應過來,迅速撲上前,一把抱住了劉闖的胳膊。

  與此同時,從馬場中飛奔而出一名男子,眨眼間便到了跟前,攔在劉闖和那兩個管事中間。
男兒生世間  及壯當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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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17 21:54:02 |只看該作者
卷一 徐州亂 第五章 龍蛇九變(下)

  “劉兄弟,同是為東主做事,還請手下留情。”

  馬上男子說話間,便縱身跳下,攔住那兩名管事,拱手道:“你殺了兩人,氣也出了,何必在咄咄逼人?宮管事也是一時衝動,所幸並未造成麻煩,不如就此罷手,當作沒發生過,如何?”

  “張承……”

  宮黎大怒。

  什麼叫做沒有造成麻煩,這廝把我打得如此悽慘,還殺了我兩個手下,怎能就這麼放過他?

  張承卻沒有理他,而是對那兩個管事道:“還不帶宮管事回去療傷。”

  “你……”

  宮黎還要咒罵,兩個管事已上前架著他往裡走。

  這時候,劉闖也停下來,看了一眼這名叫張承的青年人,突然憨憨一笑,“既然如此,就罷手吧。”

  張承鬆了口氣,也露出一絲笑意。

  “三娘子,可是來看馬嗎?”

  麋繯這時候哪裡還有心情看馬,拉著劉闖的胳膊道:“大熊,我累了,我們回去吧。”

  “嗯,那我們回去。”

  劉闖點了點頭,便隨著麋繯往回走。

  張承則目送麋繯劉闖離去,直至看不到背影,這才如釋重負,轉過身朝地上的屍體看了兩眼,輕輕嘆口氣,搖了搖頭。

  “來人,把他二人拖出去埋了吧。”

  “喏!”

  從馬場聞風趕來一群護衛,聽到張承吩咐,便上前把那兩個管事的屍體抬走。

  “張管事,這劉闖怎麼一下子變得如此兇狠?”

  一個護衛走上前,輕聲道:“我聽說,這廝膽小如鼠,平日裡更不敢和人爭執。可看他剛才出手,有些不一般啊。心狠手辣,而且出手毫不留情,倒像是個經過世面,見過血的狠角色。”

  張承眉頭一蹙,想了想道:“告訴下面的人,不要去招惹這廝。

  派個人,給我盯住他……闕叔去羽山見我父親,在他回來之前,不可再生是非,免得惹出麻煩。”

  “這倒是好辦,可少主那邊……”

  張承也露出為難之色,沉吟片刻後道:“少主那邊,自有我去勸說。

  方才那劉大熊把少主打傷,短時間內也難以下床,正好消停一陣子。等闕叔回來之後,再請他老人家定奪。”

  “喏!”

  護衛轉身便走了。

  張承拉住馬繮繩,正準備上馬,卻又突然停下。

  “劉闖……劉闖……”

  他深吸一口氣,自言自語道:“這廝若活著,終究是一個禍害。究竟是刻意隱藏,還是突然爆發?若以前那膽小如鼠是刻意隱藏的話,又所圖何也?劉闖,劉勇……這叔侄都不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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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娘子,你怎麼不說話?”

  在迴轉朐縣的路上,麋繯一直很沉默。

  如果換個人,也許會安慰一番,畢竟剛才的一幕,對於一個少女而言,實在是太具震撼力了。偏偏劉闖是個拙於言辭的人,他知道麋繯被嚇到了,可是卻不知道該如何勸說。說到底,他前世也是個宅男。也許愛情動作片看過不少,可揣摩女孩子的心,卻不是他的強項。

  麋繯突然停下腳步,凝視著劉闖。

  “你不是笨熊。”

  “啊?”

  “笨熊不會像你剛才那樣,肆無忌憚的殺人。”

  “我……”

  “可你的確是笨熊……”麋繯臉上,流露出一抹迷茫之色,彷彿自言自語道:“我知道,你不是笨熊,但你又的確是笨熊……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只是覺得,你而今變化好大。”

  “我,我只是不想你被傷到!”

  劉闖張了張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

  麋繯卻突然笑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只是,我只是一下子無法接受你這種變化。

  笨熊,我先回去了。等我想明白之後,再來找你玩兒。對了,你在家老實些,剛才殺了兩個人是我家的管事,我回去後會設法為你解決此事。但你不能再殺人了,否則麻煩就大了。”

  “我,知道了!”

  劉闖和麋繯走到了朐縣城門口,把她送回麋家老宅。

  麋家雖不是那種望族,但也是朐縣豪強。

  一座老宅,是朐縣最好的建築,看那氣派,甚至比縣衙的氣派還大。

  也難怪,首富嘛!

  以麋家的財力,自然不會委屈了自己。特別是隨着麋竺的崛起,麋家成為豪門的希望,也隨之增加許多。聽人說,麋竺甚得劉備所重,說不得將來,一定會成為東海郡首屈一指的豪門。

  看著麋繯走進麋家老宅,劉闖突然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受。

  麋竺,麋芳,麋繯……

  沒想到,自己居然和三國竟然是如此接近。

  他站了一會兒,便轉身往家走。

  卻不知,當他剛轉身離去的時候,麋繯的身影突然從角門後閃出,看著劉闖的背影,一臉疑惑!

  他,真的是笨熊嗎?

  ++++++++++++++++++++++++++++++++++++++++++++++++++++++++++++++++++

  回家的路上,劉闖買了兩斤麥餅。

  已經是午後光景,這一天幾乎是水米未進,早就饑腸轆轆了。

  把麥餅用水泡了一下,就胡亂吃了一頓,算是墊了肚子。不是他不想吃好的,而是這身上真沒什麼錢。東漢末年,歷經戰亂之後,物價飛漲。徐州屬於錢糧廣盛之地,但經過曹操一番洗掠,也變得有些貧瘠。而今市面上,一斤牛肉便要30錢,而劉闖身上滿打滿算,也不過十大錢而已。這還是早上朱亥走時,放在那摞乾淨衣服上,否則劉闖連買麥餅的錢都沒有。

  家裡雖有些食材,可劉闖卻不會使用這時代的工具。

  那火灶如何燃起來?又該放多少柴火?要知道,柴火也要錢,劉闖對此也是頗為無奈。

  吃飽了肚子,換了一身短打扮,赤著胳膊,便在院子裡耍起了斧頭。他的斧頭,是朱亥傳授,翻來覆去不過八個招式,而且非常簡單。可是劉闖,卻把這八個簡單的招式,練了整整兩年。

  劉闖耍了一會兒斧子,覺得有些無趣,便丟在一旁。

  他雙足站定,又練起了龍蛇九變。龍蛇九變之間有著極其微妙的聯繫,每一變都有承前啟後的作用。比如你練不成金雞變,就無法練後面的蒼猿變;若練不成蒼猿變,就無法繼續野馬變,乃至於莽牛變。此前劉闖已練成了莽牛變,卻遲遲無法練下去。可今日不知為何,竟一路順暢,一鼓作氣練到了虎跨澗的動作,身體猛然一舒展,做出猛虎咆哮的姿態,身體的骨骼嘎巴一連串爆響,而後順理成章,便做出了猛虎抖身的動作,氣機流轉四肢百骸。

  猛虎變!

  劉闖心裡一動,也不猶豫,忙順著猛虎變的動作繼續練下去。

  可惜,當他做完虎從風的動作,準備騰身而起往下一個動作做的時候,氣機戛然而止,身體好像是受到一股力量的牽引,噗通一聲便摔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蒼熊抱月!

  那是蒼熊變,也就是龍蛇九變中第六變熊形引導術的起手式。

  劉闖趴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暗地裡偷笑:果然貪心了……這傢伙練了三年的莽牛變,都未能突破。而今我才掌控住這具身體,便突破了猛虎變,已經是一個意外之喜。

  三年厚積薄發,才有今日虎變。

  若再奢求連跨兩級,實在是太過於貪心了……

  劉闖趴在地上,直等身體逐漸恢復了氣力,才慢慢爬起來。

  把身上的灰塵拂去,他用井水沖了一下身子,而後回到房間裡坐下。

  對了,今天出獄的時候,黃召曾托我去伊蘆鄉薛家店找人保他出獄……這廝,恐怕也不是個好人。雖然看上去文質彬彬,但卻能感受出,這傢伙絶對是個心思狠辣的主兒。罷了罷了,既然答應了他,便走一遭吧。山不轉水轉,權作結個善緣,說不定以後還要有求於他。

  想到這裡,劉闖倒釋然許多。

  只是這一整天只吃了兩斤麥餅,下午又練了一趟功夫,早就消化乾淨。

  怪不得會這麼胖……兩斤麥餅啊!劉闖饑腸轆轆站起來,準備到伙房裡找些東西填飽肚子。

  天將黑,劉闖剛走出房門,卻見朱亥拎著一條足有十幾斤重的牛腿進來。
男兒生世間  及壯當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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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17 21:54:39 |只看該作者
卷一 徐州亂 第六章 伊蘆(上)

  夜已經深了!

  屋外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雖已入春,但朐縣的雨夜依舊寒冷,甚至比寒冬時節還要冷一些。

  劉闖坐在厚厚的墊子上,就著火塘子裡炭火的光亮,翻看一卷殘破竹簡。那竹簡上並沒有書名,不過裡面的內容,大體上可以猜出,這應該是一部兵書。但究竟是什麼兵書?劉闖並不清楚。畢竟他前世只是一個普通的公務員,哪怕兵書戰策滿世界飛,也沒有太大興趣。

  兵書是朱亥送給劉闖,據說是他早年間遊歷時,在無意中獲得。

  幸好前世幹的是文宣工作,對於古漢字,劉闖也不算太陌生。這年月,讀書並非一樁簡單的事情,由於種種原因,書籍大多被世家高門所壟斷,普通人想要讀書,也非常的麻煩。

  夜間又沒什麼娛樂活動,也只有這麼一部兵書殘卷,可以消磨時間。

  劉闖看了一會兒書,睏意上湧,便一頭倒在榻上,酣然入夢。

  這一覺,睡得很香甜。

  劉闖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被一陣聲息驚醒。

  窗戶仍黑著,火塘裡的炭火也滅了……天還沒亮,屋子裡黑乎乎的。翻身坐起,只聽到屋外傳來一聲聲悶雷似地的聲息,頓時引起了劉闖的好奇。他披衣而起,登上木屐便走到門旁,拉開房門。

  雨,已經停了。

  但仍有幾分寒意……

  劉闖激靈靈打了個寒蟬,向屋外看去,只見一道黑影在院中舞刀。

  朱亥光著膀子,正舞動一口大刀,在夜色中練武。他身體的動作並不快,可是手中大刀卻舞成一個光團。每一刀揮出,就發出一聲沉雷悶響。刀氣四溢,劉闖站在門後,也能感受。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朱亥收刀而立。

  扭頭看到劉闖站在門口,他倒也沒有露出驚奇之色,而是把大刀靠牆放好,自顧自的洗漱起來。

  劉闖這才有機會看清楚這口大刀。

  朱亥這口刀,長約八尺,也就是185公分長短。

  豎起來,幾乎和劉闖的身高接近,差不多到鼻子的位置。刀柄長約三尺,首為大環。刀身長五尺有餘,寬約有一個巴掌。大刀單面開封,刀背厚約一指,刀口呈現出流線型的弧度,寒氣逼人。

  斬馬劍?繯首刀?

  劉闖頗有些好奇,忍不住伸手把大刀拎起。

  刀入手,他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好重!

  劉闖使的斧子,是專門打造,重四十八斤。可這口刀入手之後,比那斧子還要壓手,估計比自己那柄大斧還重。

  “此刀名為甲子劍,重六十三斤。”

  劉闖聽罷,差點吐出一口鮮血。

  六十三斤?

  朱亥說的六十三斤,肯定不是後世的度量衡,而是東漢末年時的度量衡。劉闖曾看過一些相關的文章,漢代一斤,約等於後世一斤六兩。所謂半斤八兩,大致上也就是由此而來。

  六十三斤的甲子劍,豈非就是一百斤?

  我的天,那朱亥的氣力,可真個是驚人……

  不過,相傳關老爺的那口青龍偃月刀重八十二斤,豈不是有一百多斤的份量嗎?劉闖看著這口大刀,腦海中不知為何想起了關老爺的青龍偃月刀。目光在不經意中掃過刀口,他突然一怔,好奇道:“亥叔,這刀口怎麼不修復一下?”

  刀口上,有兩三個不起眼的缺口。

  朱亥聞聽,臉色微微一變,他從劉闖手裡奪過大刀,猶豫一下後,他輕聲道:“留著吧,這樣我每次看到,都會心生警惕。曾幾何時,我以為我天下無敵,哪知道卻敗在一個人的手中。

  也就是那次,讓我險些喪命……

  算了,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

  大熊你天生神力,你叔父從小為你打熬筋骨,更傳授你天底下最上乘的功夫。不過切莫因此而生自大之心。需知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亥叔我當初,就是吃了這坐井觀天的苦……”

  有故事!

  劉闖腦筋急轉,從朱亥這一番話中,聽出了別樣的意味。

  亥叔恐怕也不是一個普通人,他這一身武藝,卻寧肯待在這小小朐縣,定然是遭遇了什麼打擊。

  可朱亥不說,劉闖也不好追問。

  “大熊以後還要勤加習武,莫妄自尊大。

  可惜,我找不到當初打造這甲子劍的匠人,否則便為你打造一口出來。我傳你的八式殺法,你要好生練習,將來我這口甲子劍,便只能交由你來使用。不過,你叔父傳你的功夫,比之我那刀法要高明百倍。你還是當以槍為主,以刀為輔,將來一定能超過我與你叔父。”

  槍?

  劉闖腦海中,突然閃過屋中那根沉甸甸的棍子。

  莫非,那根棍子,就是朱亥所說的‘槍’?

  搔搔頭,他答應一聲。

  此時,天邊露出魚肚白的亮光,朱亥從伙房裡取出昨晚剩下的牛肉羹,熱了一下之後,就著麥餅當作早飯。原本,這時代大多數人並沒有早飯習慣。可由於家裡三個男人,都是練武之人,所以對伙食也極為重視。朱亥昨日調解十里坡和羽山鄉的矛盾,得了一根後腿。總算是顧住了兩人的早食。

  “亥叔,我今天想去伊蘆鄉走一趟。”

  “去伊蘆幹什麼?”

  劉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解說。

  畢竟他幫那黃召傳信,有點名不正言不順,朱亥未必會答應。

  好在朱亥也沒有太過深究,問了一句後,便又開口道:“也罷,待會兒我讓人把車送過來,你趕車過去吧。原本我正打算往伊蘆鄉走一遭,昨日十里坡和羽山鄉械鬥,縣尊要我今日陪他再走一趟……你就代我去伊蘆,把東西送到鹽水灘,交給一個叫裴紹的人,也省得我再跑一回。”

  “好!”

  劉闖並沒有去追問朱亥要他送什麼東西,只記住了裴紹的名字。

  吃罷早飯,朱亥就趕去縣衙應卯。

  劉闖在家休息了一會兒,便聽到門外傳來車馬的聲響。

  一個差役趕著一輛大車停在門口,套車的馬,是一匹老馬,看上去頗為瘦弱。這年頭,人都吃不飽,又如何讓馬吃好?車上堆放著兩口箱子,並且用繩索固定在車上。

  “亥叔還有吩咐嗎?”

  “沒什麼吩咐,只說讓你早去早回,別在路上耽擱。”

  劉闖點點頭,答應一聲,便接過了繮繩。

  差役走後,劉闖又拾掇了一下,便牽著馬準備上路。剛跳上車轅,拿起馬鞭,便聽到遠處一陣馬蹄聲響。順著蹄聲看去,只見朝陽中,一匹白馬風馳電掣般從遠處馳來,眨眼間便到了馬車前,攔住了劉闖的去路。

  “傻熊,你要去哪兒?”

  脆生生的聲音,讓劉闖一怔,旋即臉上露出憨厚笑容。

  “三娘子,我正要去伊蘆……這就是你說的那匹馬嗎?”

  馬上端坐的,赫然正是麋繯。

  只見她頭紮墜馬髻,身穿翠綠色禪衣,月白色內袴,顯得格外俏麗。

  一夜工夫,麋繯的情緒似乎已經好轉,俏臉上更帶著燦爛笑容,用馬鞭一指劉闖,頗有些得意道:“是啊,你看如何?”

  白馬的年歲應該不大,看上去神駿威武。

  個頭和劉闖拉車的那匹老馬還要大一些,顯然是一匹罕見的寶馬良駒。

  劉闖不由得露出羡慕之色,點頭道:“果然是好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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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19 14:24:03 |只看該作者
卷一 徐州亂 第六章 伊蘆(下)

  大宛良駒啊!

  這在後世,也不多見。

  劉闖騎過馬,但大都是那種耕馬或者引馬,和眼前這種大宛良駒相比,簡直就是渣渣……

  “要不,你來試試?”

  “我……算了吧,我還要趕去伊蘆,再晚可就回不來了。”

  麋繯撅著小嘴,“好端端,去伊蘆幹什麼?”

  “這不是幫亥叔送點東西,順便去辦些雜事。”

  麋繯眼睛一亮,“那我和你一起去!”

  “啊?”劉闖心裡自然非常樂意,可麋繯畢竟是個女孩子,雖說伊蘆並不是太遠,但終究有些不太方便。

  “三娘子要去,我當然高興,可是……”

  “嘻嘻,你答應就好!”麋繯不等劉闖說完,便鼓著小嘴,一臉不快之色道:“二兄回來,便忙著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根本沒人陪我。反正伊蘆不遠,我著人與他說一聲就是了!”

  說著,她回頭大聲叫道:“麋沅!”

  從前方拐角處,跑來一個青年,“三小姐有何吩咐?”

  “我要去伊蘆,你回去與二兄說一下,天黑前一定回來。”

  那麋沅一聽,頓時大驚,“三小姐萬萬不可……伊蘆那邊很亂,而且這時節正是海賊出沒之時,萬一出了差池……”

  麋繯哼了一聲,“昨日我險些出了差池,怎不見你阻攔。

  再說了,傻熊和我一起,肯定會保護我周全……傻熊,你說是不是這樣?”

  麋繯鼓著嘴,看著劉闖。

  這時候,劉闖不管怎樣,都必須點頭應下,“那是自然,我當然會保護三娘子周全。”

  麋繯笑了!

  那笑容,燦爛無比。

  她對麋沅道:“就這麼說……再說了,不是還有麋涉跟著,路上也不會出什麼事情。麋涉,麋涉。”

  跟在麋沅身後的青年,站出來拱手道:“三小姐有何吩咐?”

  “你來趕車。”

  “啊?”

  麋繯才不管麋涉是什麼表情,招手對劉闖道:“傻熊,你騎我這匹馬,我騎麋涉的馬……嘻嘻,你不是一直說想要學騎馬嗎?正好趁此機會,我教你騎馬?嘻嘻,就是不知道你能否學會。”

  麋涉哭喪著臉,心裡是萬般不情願。

  可是麋繯既然已經開了口,就算是不願意,也只能捏著鼻子答應。

  劉闖也很頭疼,因為他是真的不會騎馬。前世騎的那種駑馬,當然無法和戰馬相比。而且,當劉闖走到馬跟前,才發現這白馬的身上,只有一副用蜀錦做成的軟墊,繫在馬背之上。馬鞍一側,只掛了一個馬鐙,和劉闖印象中的馬鞍馬鐙,完全不同。好在白馬性子還算溫順,對劉闖並沒有太大牴觸。在麋繯的催促下,他踩著繩鐙上馬,頓時有一種彆扭感受。

  沒有馬鞍雙鐙,就必須要靠腰腿之力坐穩。

  好在劉闖習武多年,腰腿之力自然不會欠缺。

  麋繯則騎上了麋涉的馬,一邊指點劉闖騎馬的要訣,一邊看著劉闖笨拙的模樣咯咯笑不停。

  “兄長,這可怎麼辦?”

  麋沅看著麋涉,一臉為難。

  麋涉嘆了一口氣,坐在馬車上,看著劉闖的背影,突然啐了一口唾沫。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他輕聲道:“二老爺吩咐,要我們聽從三小姐的吩咐,還能怎麼辦?你這就回去,通稟二老爺,把經過與二老爺說明。我自跟隨三小姐和那野小子前往伊蘆。”

  也不知三小姐是著了什麼魔,竟對個野小子這般友善……我得盯著那小子,以免壞了老爺大事。

  想到這裡,麋涉揚鞭駕車,催馬車朝劉闖麋繯二人追去。

  ++++++++++++++++++++++++++++++++++++++++++++++++++++++++++++++

  伊蘆鄉距離朐縣,不過三十里。

  若快馬加鞭,一個時辰足以抵達。可惜,遇到劉闖這麼一個騎術等級為零的初哥,怎麼也不可能加快速度。相反,走走停停,不斷調整。平日裡一個半時辰的路程,竟走了近三個時辰。

  直至正午,才抵達伊蘆鄉。

  劉闖幾乎是從馬背上滾下來,站在地上好一陣活動。

  以前總覺著騎馬是一樁輕鬆的活計,但真的嘗試之後,劉闖就再也不覺得輕鬆了。且不說沒有馬鞍馬鐙,單靠著腰腿之力保持在馬上的平衡是一件何等辛苦的工作。就說操縱馬匹,也不是得駕喔吁四個字就能解決。必須要熟悉馬的性情,順著馬的力道駕馭,更不能惹得馬匹不快。

  路上若遇到什麼突發事件,更要反應機敏。

  劉闖從馬上摔下來兩次,一次是因為沒有控制好韁繩的力道,被白馬掀翻馬下,還險些被踹了一蹄子;另一次則是因為路邊突然竄出一隻兔子,驚了白馬,把劉闖再一次從馬上甩下來。

  不過,兩次落馬,倒是給了劉闖足夠的經驗。

  至少在快抵達伊蘆鄉的時候,已經騎得似模似樣。

  “好什麼好,不過是在馬上坐穩罷了,活脫脫像一頭胖熊……”

  劉闖的狼狽,惹得麋繯一路上歡聲笑語不絕於耳,“笨熊,你這樣的騎術,實在是太差勁了!莫說兩軍陣上,馬上搏殺,就說這千里奔襲,恐怕你也無法做到。等回去以後,我定要好好訓練你才成。否則的話,連帶著我也要被人恥笑。還有啊,這匹馬就放在你那邊照拂。”

  “啊?”

  劉闖大吃一驚,看著麋繯,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可是聽朱亥說過,這年月馬匹的價格非常昂貴。莫說是這種大宛良駒,就說是車馬、耕馬,一匹也要在8000到兩萬錢不等。普通的戰馬,大約在兩萬至十萬錢,而麋繯這匹白馬,價格估計在十二萬到十五萬之間。麋繯說是讓他照顧,倒不如說,是要把這匹馬送給劉闖。

  如此珍貴的禮物,讓劉闖感到受寵若驚,有些不知所措。

  就連趕車的麋涉也皺起眉頭,“三小姐,這匹馬可是劉使君所贈。”

  麋繯臉一沉,“那又如何?既然他把馬送給我,就是我的馬……我現在交給大熊照顧,與他何干?”

  “這個……”

  “你休要多嘴,信不信我回去之後,讓二兄把你趕去鹽場。”

  麋涉姓麋,只是他這個‘麋’,卻非本家‘麋’,而是家生子賜姓為麋。他父親,是麋家的老人,因為勞苦功高,得了‘麋’姓。這也是世家豪強籠絡人心的一種手段,可說到底,他與麋家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只不過是一個家生子的奴僕,在麋家更沒有任何的地位可言。

  鹽場,是麋家的根本。

  麋家依靠私自製鹽,販鹽起家,對鹽場自然非常看重。

  只是,鹽場的工作很辛苦,麋涉也心知肚明。哪怕是去鹽場做個管事,也是個極辛苦的事情,而且還沒有什麼油水可撈。而今他跟隨麋芳做事,在朐縣大小也是個人物。若真的去了鹽場,那才是真正的倒霉……反正這件事,早晚會被大老爺知道,我又何必給自己找不自在?

  想到這裡,麋涉便閉上了嘴巴。

  麋繯則看著劉闖,“笨熊,你要好好照顧珍珠才好。”

  珍珠,是那匹白馬的名字。

  因其雙眸色澤如珍珠般光潤,故而麋繯給它起了珍珠之名。

  劉闖看了看白馬,又看了看麋繯,突然展顏一笑,“三娘子,你敢送我就敢要,你可別後悔。”

  嬌俏的小鼻子一皺,麋繯笑道:“若是委屈了它,定要你好看。”

  她也從馬上下來,牽著珍珠,和劉闖並肩行走。

  “咱們去哪兒?”

  “鹽水灘!”

  麋涉在後面道:“三娘子,最好還是在集鎮裡找個歇腳的地方,我與大熊把東西送過去就是。

  那鹽水灘極為混亂,龍蛇混雜,可不是一個善於之地。”

  麋繯笑道:“怕什麼,反正有笨熊在,他才不會讓我吃虧……對不對,笨熊?”

  劉闖憨厚一笑,點頭表示贊成。

  遇到這麼兩個主兒,麋涉也只能苦笑。

  既然麋繯拿定了主意,便隨她去吧……反正出了事,還有劉闖頂著。若這時候得罪了這位大小姐,那才是吃不了兜著走。罷了,了不起多加小心!憑我麋家名號,誰又敢來招惹我們?

  想設這麼想,可手底下還是做了準備。

  麋涉反手從腰間拔出一口繯首刀,放在身旁,揚鞭催馬跟上。

  “三娘子?”

  “嗯?”

  “你,不生氣了?”

  麋繯一怔,旋即扭頭看了一眼劉闖,“昨天我回去後想了很久,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你有如此巨大的變化。可笨熊還是笨熊,我知道,不管遇到什麼事,你都會和從前一樣幫我,保護我,對不對?”

  劉闖想要去牽麋繯的小手,卻又無法鼓足勇氣。

  不過,他還是用力的點頭,“笨熊永遠是三娘子的笨熊,三娘子也永遠都會是笨熊的三娘子。”

  麋繯的笑容,更加燦爛。

  “那就是了,我怎還要生你的氣呢?”

  劉闖的心裡,頓時湧起一股暖流。

  他和麋繯並肩走著,不知不覺間,便來到了鹽水灘。

  所謂鹽水灘,本來是一座廢棄的鹽場。

  因河水苦鹹,故而有了鹽水灘之名。這裡據說,曾經是楚漢時期一代名將鐘離昧的故鄉……鐘離昧死後,原來的房舍被徹底推平,官府把這塊地征為官田,更開設了伊蘆鄉鹽場。

  後來,伊蘆鄉鹽場的規模太小,以至於無法供應兩淮食鹽。

  時任楚王為加大食鹽產量,廢伊蘆鄉鹽場,改而在鹽瀆設立鹽場。慢慢的,伊蘆鄉鹽場,就變成了如今的鹽水灘。又因為伊蘆鄉毗鄰海西縣,地處朐縣和海西之間,治理頗為麻煩,於是便被官府所忽視。黃巾之亂以來,鹽水灘逐漸演變成一個黑市,混跡許多亡命之徒。

  才一進入鹽水灘,劉闖就感到了空氣中瀰漫的緊張氣息。

  那感覺,就好像《倩女幽魂》三裡,小和尚十方帶著一座金佛走進市集之中的忐忑和緊張。

  入目所見,儘是衣衫襤褸之輩。

  或手持刀劍,或是面目猙獰……

  當劉闖三人走進鹽水灘後,一雙雙目光頓時落在三人身上。

  那眸光中充斥著貪婪,兇殘之色,直令麋繯心驚肉跳,下意識靠近劉闖,拉住劉闖的胳膊。

  而麋涉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一張小臉變得煞白。

  劉闖也覺察到情況不妙,正要安慰麋繯,卻不想有人突然從路旁衝過來,麋涉一個措手不及,待他反應過來想要停下馬車,卻見那人慘叫一聲,便倒在了地上,還在地上滾了兩滾。

  麋涉停下車,便跳下來。

  他剛要上前查探,哪知從週遭呼啦啦圍上了一群人,把三人圍在中間。

  “怎麼,撞了人還想跑嗎?”

  一個面目兇殘的彪形大漢,上前一把就抓住麋涉的胳膊。

  還有一人則走到那躺在地上,翻滾哀嚎的男子身旁,蹲下來裝模作樣的檢查一番後道:“大兄,小馬的腿斷了。”

  “什麼?”

  彪形大漢頓時大怒,更不肯放開麋涉。

  “你們撞了人,哪能一走了之,還不賠錢。”

  “對,賠錢!”

  圍觀者七嘴八舌的叫嚷著,大有不賠錢便不罷休的架勢。

  劉闖伸手把麋繯拉到身後,讓她靠著車轅,而後冷冷看著勢態發展。

  突然,他上前一步,鼓足丹田氣,大喝一聲:“裴紹,若再不出來,見了血可就要傷了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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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19 14:24:34 |只看該作者
卷一 徐州亂 第七章 人善被人欺(上)

  
鹽水灘魚龍混雜,混亂不堪,朱亥想來也不是不知道。

  可是,在託付劉闖送東西的時候,他沒有過多交代,只說讓劉闖到了鹽水灘後,找一個叫裴紹的人。

  這就說明,裴紹在鹽水灘,絕非默默無聞之輩!

  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弄個不好就要混戰。劉闖自然不害怕,卻不得不顧慮麋繯的安全。

  眼前這一幕,他並不陌生。

  不就是後世常說的‘碰瓷’嘛……說來有趣,他前世沒遇到過碰瓷,沒成想重生一千八百多年之後,居然遇到了這種事情。他在一旁觀察了一陣,發現圍觀的人雖然不少,可真正叫嚷的也就是那四五個人。別看只四五個人,打起來的話,劉闖並不在意,但卻會惹來麻煩。

  這幾個人一看,就知道是常年混跡鹽水灘的潑皮。

  或許他們混的並不算好,人頭也不太熟。但若真的打傷了他們,只怕鹽水灘的人也不會善罷甘休。

  “裴紹,若再不出來,見了血可就要傷了和氣。”

  劉闖一聲沉喝,猶如巨雷炸響,周圍亂糟糟的聲音,頓時無影無蹤。

  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閃身便到了麋涉身旁,探手一把從麋涉手裡奪過繯首刀,刀尖朝上,倒執在手。

  集市上,一陣沉寂。

  麋繯心怦怦跳,小手緊緊抓著劉闖的衣袖,不過臉色倒還算正常。

  片刻後,就聽人群外有人喝罵道:“哪個混帳東西喚老子名號,口氣不小,倒要好生領教領教。”

  人群往兩邊一分,一個魁梧的大漢,帶著兩個布衣漢子便走過來。

  那大漢,身高在八尺開外,個頭和劉闖相差不多。但體型比之劉闖,顯得瘦許多,不過也算得上是虎背熊腰。他身穿一件淡青色短襟細腰窄袖襜褕,下身著一條黑袴,足蹬一雙白底黑面的布靴。

  腰繫大帶,脖子上還繫著一條黃色頭巾。

  “讓我看看,誰這麼大的膽子。”

  大漢走出來,便透著一股濃濃煞氣。

  劉闖眼皮不由得一跳,從這大漢的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種和朱亥極為相似的氣質,不過相比朱亥,那股殺氣明顯要弱了幾分。

  “大熊……”

  麋繯在劉闖輕聲道。

  麋家在朐縣地位很高,不過對鹽水灘的影響力,相對較小。

  若換做別的地方,說不得麋繯會亮出身份。可是在鹽水灘,麋家的名號,有時候反而會變成累贅。

  麋繯是個很聰明的女子,自然知道,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應該閉嘴。

  “小子,你是誰?喚老子作甚?”

  黃巾大漢,一口濃濃的青州口音,顯然是個外來戶。

  不過看周圍人的態度,劉闖就知道,這個傢伙一定是鹽水灘一霸。否則的話,也不會他才出面,其他人便閉上了嘴巴。而且從他言語中,劉闖更能夠感覺出來,這廝其實並無殺意。

  “你是裴紹?”

  “不錯,正是你家裴老子。”

  劉闖道:“亥叔讓我來給你送東西,東西就在車上,讓人取走吧。”

  “你……便是劉闖?”

  “你知道我?”

  裴紹突然笑了,點點頭,“自然知道,只是聞名不如見面,你看上去似乎和傳聞有些不同。”

  “哦?”

  裴紹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

  他一擺手,身後兩個大漢便邁步走上前,解開了車上的繩子,一人一口箱子,便扛在了肩上。

  “小子,東西我收下了……不過,這鹽水灘有鹽水灘的規矩。

  你撞傷了人,就要賠償。我雖說與大兄相識,不過畢竟是在這裡討生活,所以也幫不得你。”

  劉闖眼角抽動一下,也笑了。

  “裴紹,我喚你來,並不是讓你幫我,只是想你為我做個見證。”

  裴紹一怔,“如何做個見證?”

  “照你的說法,撞傷了人就要賠錢。

  只要我賠了錢,就算是全了這個道理……好,我賠錢可以,但是你必須為我做個見證,可好?免得我最後賠了錢,你們又不依不饒。壞了你鹽水灘的規矩不說,傷了人可就有些不妙。”

  裴紹一雙濃眉扭成一個川字,凝視劉闖半晌,便點頭道:“好,我給你做見證。”

  “大熊……”

  “三娘子別怕,沒什麼大礙。”

  劉闖輕輕拍了拍麋繯的柔荑,便走到了那個被‘撞’傷的男子身邊。

  “你想作甚?”

  傷者身旁的男子,橫身攔住劉闖去路。

  劉闖笑道:“你別擔心,我沒什麼惡意,只是想看看他的傷勢。”

  “看什麼看,腿斷了!”

  猙獰男子大聲道:“我這兄弟平日裡就是靠著與人跑腿為生,你斷了他的腿,以後如何討生活?”

  “那依你說,該怎麼賠償?”

  “這個……”猙獰男子眼中透出貪婪之色,看了一眼馬車,又看了一眼麋繯手裡的珍珠白馬。不過他也知道,能牽著馬,趕著車來鹽水灘的人,這身家必然不差。只是訛點吃酒錢而已,若真把對方惹惱了,哪怕鹽水灘為他撐腰,日後恐怕也別想再鹽水灘上再討生活了。

  再說,眼前這胖子,似乎和裴紹認識。

  這裴紹來鹽水灘的時間不算長,但拳腳硬,手底下更有一幫弟兄,顯然是一群亡命之徒。他們在鹽水灘擺了一家雜貨行,說穿了就是販賣一些違禁物品。平日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如果真的惹了他們,那絕對是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當初曾有一個鹽水灘的大哥,想要尋裴紹等人的麻煩。結果當天晚上,裴紹帶著一幫人找上門,把那大哥全家殺得乾淨。

  屍體沉入鹽水河,早就成了魚蝦的食物。

  從那之後,整個鹽水灘都知道,裴紹這些人不好惹。

  罷了,還是見好就收……

  想到這裡,這面目猙獰的漢子臉色一鬆,“我這兄弟的腿斷了,只怕以後也難以做工。

  他一家老小,就靠他吃飯……這樣吧,你拿一千錢出來,算是賠償我兄弟,以後便不再追究。”

  “一千錢?”

  “要不,八百錢也可以。”

  “八百錢,好像有些多了,我最多給你五百錢。”

  漢子猶豫了一下,一咬牙道:“那就五百錢。”

  “大家可都聽好了,他可是說了,他兄弟以後難以做工,我賠償他五百錢,這件事就算了了。”

  圍觀眾人,詫異不解。

  而劉闖則轉身來到麋繯身旁,輕聲道:“三娘子,與我五百錢。”

  他說的很直接,赤裸裸向麋繯討要。

  可不知為何,麋繯心裡卻是甜滋滋的,從腰間取出一個錢袋,遞給劉闖,輕聲道:“出門時沒想到回來這裡,所以只帶了一千錢。笨熊,你真的要賠償他嗎?那個人,可能是在訛詐。”

  “放心吧,他討不得便宜。”

  劉闖朝著麋繯憨憨一笑,便打開錢袋子,點了五百錢出來,走到那漢子身前。

  “點一下吧。”

  “這個……”

  “讓你點就點,上好的五銖錢,可別少了。”

  那漢子心裡面有一種不祥之感,但看著面前的五銖錢,卻有些抵擋不住。

  清點清楚之後,他對劉闖道:“五百錢,不多不少……今天看著裴大兄的面子上,此事就這麼算了吧。”

  裴紹臉上,露出一抹失望之色。

  他正要開口,卻見劉闖一把拉住了那漢子,“慢著,你先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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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19 14:25:18 |只看該作者
卷一 徐州亂  第七章 人善被人欺(下)

  

“你要作甚。”

  劉闖呵呵笑道:“兄弟,錢你已經拿到手了,害怕我反悔不成?”

  說著,他就走到那‘傷者’跟前,看了一眼仍躺在那裡,哼哼唧唧裝死的傢伙,突然問道:“他那條腿斷了?”

  “啊?”

  “這條腿嗎?”

  劉闖一指那傷者的左腿,見對方點頭表示沒錯之後,輕聲嘆了口氣,“兄弟,以後招子放亮一點,今天你是碰到了我,若換個人,只怕你這條腿,就要白白斷掉。以後啊,可要多小心。”

  話音未落,就見他抬起腿,朝著那傷者的左腿,一腳踩下去。

  “你幹什麼……”

  “啊!”

  漢子大驚失色,想上前阻攔已經來不及了。

  而那傷者,更是全無提防。

  他哪想到劉闖前腳還是一臉的憐憫之色,怎地後腳就變了臉?

  嘎巴-

  一聲脆響!

  傷者的左腿,呈現出一個明顯的彎曲。劉闖習武十二年,龍蛇九變已突破第五變,氣力比之昨日,更增長了幾分。這一腳下去,何止千斤。傷者這一回,是真斷了腿,而且是粉碎性骨折。劉闖這一腳,直接把傷者的腿骨踩碎……在這年月,如此傷勢,想恢復已不可能。

  那傷者疼的一聲慘叫,便昏過去。

  圍觀者,一個個目瞪口呆。

  麋繯小臉發白,張著小嘴,吃驚不小;而裴紹則眼睛一亮,看著劉闖平靜的模樣,突然笑了……

  “你這混蛋!”

  漢子驚怒交加,那還顧得許多,猱身便撲向劉闖。

  而劉闖這一次卻沒在退讓,迎著那漢子一記蠻牛衝撞,讓過漢子的拳腳,便把撞出去十幾步遠。

  “想動粗?”劉闖冷笑道:“你說你兄弟殘了,我便按照殘了的程度賠錢。

  這年頭,人名賤如狗,莫說是殘了,就算要他性命,也不過二三百錢。你這廝卻不知好歹,以為我真好欺負嗎?不過我也不想壞了鹽水灘的規矩,你收了殘廢的錢,就給我變殘了才成。”

  說完,他轉過身,頭一揚,“姓裴的,你怎麼說?”

  裴紹眼睛一眯,沉聲喝道:“都給我住手!”

  兩個同夥本想動手,可聽到裴紹呼喝,便立刻退到一旁。

  裴紹緩步走到劉闖身前,兩個人個頭相差不多,不過和劉闖那腰闊十圍的身材相比,裴紹並不佔上風。他咬著嘴唇,抹著下頜黑黝黝的短鬚,片刻後突然笑道:“你這傢伙,說的有理。”

  “那我可以走了?”

  “自然!”

  “裴掌櫃,不能放他們走……”

  被劉闖打飛出去的漢子,這時候終於緩過氣來,在同伴的攙扶下站起身。

  聽聞裴紹要放走劉闖,那漢子頓時急了,“這夯貨跑來鹽水灘鬧事,若這麼放他走,豈不是壞了規矩?”

  裴紹笑呵呵道:“他賠錢了沒有?”

  “啊?”

  “你看,你說你兄弟腿斷了,要人家賠錢。

  人家二話不說,把錢賠了……不過,這小子說的沒錯。他既然把錢賠了,你也收了錢,那你這兄弟的腿,就必須斷掉才成。否則傳揚出去,豈不是讓人恥笑我鹽水灘的人,沒有規矩?”

  “這個……”

  “你若是不答應,只管找他麻煩。

  不過,醜話我說前面!這小子今天是來找我的,而今他給我面子,全了規矩,那接下來就是你們和他的事情。閒雜人等誰敢插手,就是和裴老子過不去。和裴老子過不去,嘿嘿……”

  裴紹沒說下去,但那一聲冷笑,所有人都明白了其中內容。

  圍觀者立刻退後幾步,圍成了一個圓圈。

  這時候,是人都看得出來,劉闖別看年紀不大,恐怕和那裴紹一樣,也是個狠角色。

  況且看人家這行頭,來路也不小。

  有背景,又心狠手辣……這樣的對手,最好還是別招惹。更不要說,還有個凶神惡煞似地裴紹。

  那漢子眼看沒人出面,也慌了。

  而這時候,劉闖手腕一翻,繯首刀刀尖指向那漢子。

  “方才,我只是斷了他的腿。

  這一次再來,可別怪我手裡這口刀,不認得你們。”

  陽光,照在繯首刀上,折射出森森冷意。

  幾個潑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下意識後退幾步。

  從外表看,劉闖體型臃腫,面容憨厚。

  但是在那憨厚之下,卻隱藏一顆冷酷的心……

  “算你狠!”

  潑皮終究是不敢上前,便惡狠狠咒罵了一句,抬著那仍舊昏迷不醒的‘傷者’,狼狽的離去。

  劉闖啐了口唾沫,耍了個刀花,便把繯首刀遞給麋涉。

  從頭到尾,麋涉一直在旁邊旁觀。

  說不緊張那是假話,但說實話,他倒也不是太擔心。

  不過,劉闖的表現還是讓他有一種幾近恐懼的感受……這傢伙絕對是個笑面虎,而且是殺人不眨眼的笑面虎。

  他可是聽說過,劉闖此前曾被人陷害,在監牢裡便殺了四個人。

  出獄當天,就在馬場連殺兩人,令許多人都為之側目。

  昔日膽小如鼠的劉闖,怎地一下子就變得如此兇殘和冷酷?麋涉比劉闖大三歲,也算是和劉闖同齡人。對劉闖,他非常瞭解!所以這心裡面更是詫異,想不明白劉闖為何變成這模樣。

  劉闖和麋繯牽著馬,走出鹽水灘。

  麋涉則趕著大車,緊緊跟隨。

  看著三人離去的背影,裴紹眼中閃過一抹若有所思之色。

  此時,圍觀看熱鬧的人已經散去,裴紹一擺手,就見一個青年跑到他身邊。

  “你去告訴渠帥,就說……我可以暫留此地。

  不過那件事,我還要考慮一下才能與他答案……當年數萬兄弟,而今只剩下三十六人,怎地也要考慮清楚才成。還有,與渠帥說,我喜歡這小子!只是他還遠遠不足以讓我向他低頭。”

  +++++++++++++++++++++++++++++++++++++++++++++++++++++++++++++++++++++

  從鹽水灘出來,已過正午。

  劉闖又來到伊蘆鄉集鎮,找到了那間薛家店。

  比之鹽水灘的裴紹,薛家店顯然更容易尋找一些。進了集市,就可以看到在集市入口旁邊的薛家店幌子。

  麋涉在集市外面等著,劉闖則與麋繯進走進集市,直奔薛家店而來。

  “客官,做衣服?”

  薛家店是一家布行,劉闖和麋繯一進門,便有夥計上前招呼。

  和鹽水灘比起來,伊蘆鄉集市雖然也很亂,但是卻多了些許秩序,不似鹽水灘那般魚龍混雜。

  但若以為伊蘆鄉很乾淨,那才是真錯了!

  伊蘆鄉靠海,也是海賊銷贓之地。

  在這個集市裡,實力最大的,便是那鬱洲山的海賊。

  所以,哪怕是裴紹等人,也不敢在這裡鬧事……鬱洲山數萬海賊,絕非一個能夠忽視的力量。

  “我不買東西。”

  “哦?”

  “我是受人之託,來轉告一句話。”

  “受人之託?”

  這時候,一直在櫃檯後面坐著的管事走過來,“卻不知受何人所托,來轉告什麼話語?”

  “那傢伙叫黃召!”

  “黃召?”

  管事一怔,露出疑惑之色。

  劉闖才不管他是什麼表情,自顧自道:“黃召和我是在朐縣大牢相遇,我出獄時,他托我來伊蘆鄉薛家店,找一個叫做薛管事的人交代一句話:姓薛的,再不救我出去,便與你拚命。”

  他學著黃召的語氣,一旁麋繯咯咯笑個不停。

  管事沒有笑,神色頓時凝重起來。

  不過,他旋即拱手,“原來黃先生被關進朐縣大牢,若不是兄弟告知,薛大管事說不得還在四處打探。

  有勞兄弟辛苦一遭,此事我會立刻轉告薛大管事,請他前去朐縣解救黃先生……來人!”

  管事招手,示意夥計過來。

  “去櫃檯上取一鎰金餅,請兄弟買雙鞋子,權作感激。”

  劉闖曬然一笑,“算了吧,我也是看那姓黃的可憐,才跑這一趟。

  金餅不金餅的就不用了,我話已經帶到,便不再打攪。三娘子,咱們走吧。”

  麋繯點頭,也不管那管事挽留,便跟著劉闖走了。

  “笨熊,為什麼不要金餅?”

  “你道那金餅好拿?”劉闖苦笑道:“我卻有些後悔,不該跑這一遭。”

  “為什麼?”

  “你不覺得,一個小小的布行,卻可以隨隨便便拿出一鎰金餅,是什麼來頭?

  這布行怕不簡單,那黃先生也不簡單……若收了金餅,才是麻煩,咱們最好別趟這渾水才是。”

  麋繯也很聰明,馬上便明白了劉闖的意思。

  忍不住扭頭,又看了一眼那寫著一個‘薛’字的黑布幌子,秀眉輕輕一蹙,但旋即便露出釋然之色。

  她是個聰明女子,從那個‘薛’字,已經猜出了端倪。

  劉闖說的沒錯,這攤子渾水,還是別摻和的好……

  “笨熊,剛才在鹽水灘,嚇壞我了!”

  “嗯?”

  “你當時那副模樣,就和昨日在馬場上的時候一模一樣,我險些……險些有些不認得你了。

  笨熊,我只是不明白,你怎會……”

  “怎會突然變得如此兇殘?”

  麋繯用力點點頭,而後疑惑看著劉闖。

  劉闖笑了笑,輕聲道:“以前我怕惹事,總覺著凡事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

  可我卻想錯了……越是怕惹事,就越是有事情找上門。就好像這一次,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這好端端我怎會變成了殺人兇手?甚至在我坐牢的時候,還有刺客上門,要置我於死地。

  三娘子,我真不明白!”

  劉闖知道,麋繯早晚會問他這個問題,所以也想好了答案。

  “被抓進大牢那天,我被人打了一棍子。也許,就是那一棍子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

  劉闖眼中,閃過一抹哀色。

  “馬瘦被人騎,人善被人欺……

  我越想寧人息事,就越是被人欺負上門!在牢裡那幾日,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殺人放火金腰帶,鋪路修橋無屍骸。三娘子,我不會再怕事,更不願再被人欺負!大丈夫生於天地間,當持三尺青鋒,立不世功業……我不笨,論武藝也不差,又何苦居於人下,苟且一生?”

  說到這裡,劉闖突然激動起來。

  他拉著麋繯的手,“三娘子,我定會建立不世功業,到時候娶你回家。”

  “啊?”

  麋繯的臉,騰地一下子羞紅。

  她那能料想到,平日裡拙於言辭的大笨熊,竟然說出這樣的話語來……

  被劉闖拉著手,麋繯這心裡是一陣惶恐,更感到手足無措。

  “笨熊,你亂說什麼?我又何時說過,要嫁給你?”

  劉闖笑了,“除我之外,誰又能配得上三娘子!”

  “你……真個好沒羞,才不會嫁給你……”麋繯掙開了劉闖的手,扭頭就走。不過走了兩步,卻又突然回頭,朝著劉闖嘻嘻笑道:“笨熊,過兩個月大兄要比武招賢,若你到時候能夠奪魁,說不得本姑娘會考慮一二。若你到時候輸了陣,或是臨陣退縮,以後便別再找我。”

  “哈,這有何難,三娘子只等好消息便是。”

  麋繯在前面跑,劉闖在後面緊緊跟隨。

  突然,他停下腳步。

  比武?

  莫非麋竺,已經做出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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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叔父(上)


  入夜,下起了雨。

  在北方,會有春雨貴如油的說法,但是對於東海郡而言,入春之後淅淅瀝瀝的小雨,卻會讓人感到萬般憂鬱。

  麋芳已過而立之年,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

  身材不算高大,只能算作是中等個頭。生的頗有姿容,唇上兩撇小鬍子,更平添幾分穩重之氣。

  他認真聽完了麋涉的匯報,卻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滿之色。

  「這麼說來,那劉家小子倒是個狠人。」

  麋涉恭敬道:「何止狠人,我看這小子簡直就是心狠手辣。

  前次在監牢中,力斃四名刺客,昨日又在馬場赤手空拳,擊殺兩個管事。若非三娘子派人重金安撫,說不得馬場那些管事,便要出來鬧事。今天在鹽水灘,這小子眼睛都不眨一下,便打斷了那潑皮的腿。若不是親眼看見,小人也無法想像,他就是那個膽小如鼠的劉闖。」

  麋涉言語中,還是透出幾分挑撥之意。

  哪知道麋芳卻微微一笑,輕聲道:「這又算得什麼?說不定是那小子開了竅,所以才做出改變。

  他那件事我也聽說了,明顯是被人陷害。

  馬瘦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嘿嘿,這小子說的卻也不差。以前老實本分,到頭來卻陷入牢獄之災。這兔子急了還會咬人,何況是個血氣方剛的傢伙?此事,就這麼算了吧,沒必要太過深究。至於馬場那邊,我會再派人過去,讓他們老實一些。最近,可不能鬧出事來。」

  麋涉猶豫一下,「可大老爺那邊……」

  「大兄雖有吩咐,但也不必太過在意。

  唉,當初父親臨終時,曾要我們好生照顧小妹。哪知道最後……小妹的性子活潑,難得有人能和她玩到一處,便隨她去吧。只要不鬧出什麼過分的事情,也就算不得什麼。以後你不必再跟著小妹,讓她痛痛快快的玩耍一陣子……也許過些時候,就再沒機會這般快活了。」

  麋芳既然吩咐下來,麋涉自然不敢反駁。

  「小人遵命。」

  「不過……留這小子在家,也不是長久之計。

  對了,過些日子有一批貨物要送往淮陰,就由你來負責押送。順便帶上那小子一起去……既然有如此勇力,不用倒是可惜了。這樣一來,也算是提拔了那小子,小妹那邊也不會怪罪。」

  麋涉點頭道:「二老爺果然神機妙算。」

  「神機妙算?」麋芳一笑,「怎比得大兄運籌帷幄?好了,就這麼說吧,你且下去休息。」

  麋涉躬身退出,麋芳臉上的笑容旋即不見。

  他站起身,走到門口。

  屋外,細雨靡靡,潤物無聲。

  庭院中的竹林,在風中搖曳沙沙作響,更顯得靜謐。

  「為我麋家百年基業,便只好委屈你了……」

  他輕輕嘆了口氣,閉上眼睛,臉上浮現出一抹愧疚之色。

  +++++++++++++++++++++++++++++++++++++++++++++++++++++++++++++++++++++

  雨過,天晴!

  劉闖一覺醒來,天將大亮。

  只是睜開眼,便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連忙翻身坐起,就看見房門口地榻上擺放著一個包裹,一桿長槊靠牆而立,格外醒目。

  長槊,也就是後世人們大都聽說過的蛇矛。矛首長約兩尺,近半米的長度,而矛桿則有兒臂粗細,通體黑亮,長約一丈五尺,差不多有三米多的長度。這桿蛇矛,就擺放在那根大桿旁邊。劉闖先一怔,披衣站起,邁步走上前,伸手就把蛇矛拿起……好重!長矛通體用生鐵打造,份量比那根大桿不遑多讓,應該有小二百斤的份量,令劉闖更感到幾分震驚。

  此前,朱亥的甲子劍便有一百多斤。

  而這桿蛇矛,顯然比那甲子劍更重……

  若非臂力超絕之士,恐怕根本無法使用。更不要說這蛇矛的長度,看著就讓劉闖有些頭暈。

  丈八蛇矛,這可是正經的丈八蛇矛。

  就在劉闖為這桿蛇矛吃驚時,房門拉開,從外面走進一人。

  劉闖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想要把蛇矛橫在身前,哪知道來人卻開口道:「孟彥,怎地醒了?」

  孟彥?

  劉闖一怔,旋即醒悟過來,這『孟彥』不就是他的表字?

  其實,他早就知道自己有一個表字,所以之前黃召說要給他表字的時候,才會嚴詞拒絕。只不過,不管朱亥還是麋繯,都習慣喚他的小名。以至於當來人喚出『孟彥』二字的時候,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劉闖定睛觀瞧,只見來人身高八尺,體格壯碩。

  一張黑臉,卻黑的頗為滋膩。那種歷經風吹日曬而形成的古銅色肌膚,透出幾分豪放之氣。

  頭上裹著黑色頭巾,也叫做蒼幘。

  生的濃眉虎目,鼻直口方,頜下一部短髯。

  他身穿一件黑色窄袖襜褕,腳下蹬著一雙木屐。整個人站在那裡,透出凝重之氣,舉手投足,更顯得無比沉穩。

  「叔父?」

  劉闖脫口而出。

  他不認識眼前這男子,但是他知道,眼前這男子,恐怕就是他在這個時代唯一的親人,叔父劉勇。

  劉勇咧嘴笑了,「這孩子,怎這副表情,莫非認不得我了?」

  「怎會認不得,只是……叔父,你何時回來的?」

  「昨晚入城,回家時見你已經睡了,便沒有把你吵醒。

  快點來吃飯,我剛做好了牛肉粥,正打算喚你起來,你卻自己醒了。」

  劉勇一笑,令劉闖頓感如沐春風。

  毫無疑問,這桿蛇矛定然是劉勇的兵器。他把蛇矛靠牆放好,也登上一雙木屐,和劉勇走出屋子。

  一夜小雨過後,清晨的空氣格外清新。

  劉勇的手藝相當不錯,一大鍋牛肉粥,劉闖自己便喝了一半,順便又吃了兩大張麥餅。不知為何,看到劉勇,劉闖這心裡面一下子安寧許多。雖然此前有朱亥,可總覺得提心吊膽。而劉勇的出現,才算是讓劉闖感受到了家的滋味。他喝著粥,和劉闖坐在門檻上說著閑話。

  不知為什麼,劉闖發現了一樁怪事。

  劉勇雖然對他很親切,可是言語之中,卻流露出一種很奇怪的恭敬。

  而這種恭敬,絕非叔侄之間應該有的態度。那感覺,那感覺就好像劉勇不是他的叔父,更像是他的奴僕下人。

  錯覺嗎?

  劉闖也無法解釋清楚。

  吃完早飯,劉勇把碗筷收拾好,而後道:「你這幾日的遭遇,我聽你亥叔說了。

  正所謂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經此一事,想來你也成熟許多,說起來倒也是一樁好事。我還聽你亥叔說,你功夫精進了?呵呵,厚積薄發,你如今突破莽牛變而入猛虎變,也算是真正登堂入室。不過,切莫就此滿足,還要更加努力才是……對了,去屋裡把我的包裹和盤龍棍拿來。」

  盤龍棍?

  劉闖馬上反應過來,劉勇所說的盤龍棍,應該就是那根大棍。

  他連忙應了一聲,轉身跑回屋內。

  先抄起盤龍棍,而後又轉身拎起包裹……這裡面是什麼東西?怎麼拎在手裡,會如此沉重?

  劉闖心中疑惑,便拎著棍子和包裹出來。

  卻見劉勇站在院中草棚外面,打量著草棚內的珍珠。

  啊,險些忘了,還沒有給馬喂草……

  劉闖想到這裡,連忙走上前道:「叔父,東西在這裡,我先給馬兒把喂些草料。」

  「這白龍馬,哪兒來的?」

  「啊,是三娘子寄放在這裡……」

  看劉闖從草棚裡抱起一摞乾草,劉勇連忙上前阻攔。

  「孟彥,你這草料喂耕馬和車馬還成,給這匹白龍馬恐怕就不太合適。

  這是戰馬,雖算不得純種的大宛良駒,但也是少有的好馬。似這**匹,需要配置專門草料。你先把這些草料放一邊,過一會兒我去草場街那邊買一些精料,不然真要被你喂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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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徐州亂 第八章 叔父(下)

  “叔父懂得飼馬?”

  劉勇走上前,輕輕拍了拍珍珠的大腦袋。

  “算不得懂,但卻知道一些……還有,既然三娘子把馬寄放在這裡,便要好生對待。戰馬不似車馬和耕馬,需要精心照料。從今天起,你就專門負責照顧它,每天要幫它刷洗,還要喂養草料。早上,中午和傍晚,要帶它出去走走,若養在這棚子裡,早晚會把它養廢掉。”

  劉闖聽了,不禁一臉茫然。

  他前世是個文員,哪裡懂得飼養馬匹?

  可聽劉勇這話的意思,好像這養馬並不是給它吃草料,還有許多學問在裡面。

  搔搔頭,劉闖便點頭答應下來。

  而劉勇則走出草棚,拿起那根‘盤龍棍’,在手裡轉了兩圈以後,放在一旁,打開包裹,從裡面取出一支通體黑黝澄亮,鋒利無比的槍頭。

  “這槍首,是我這次運送貨物,途經竹邑時請當地一名工匠專門打造。

  配上槍首,才是真正的盤龍槍……你莫小看這盤龍槍,槍桿是用牛筋木製成,當初為打造這槍桿,著實費了我不少心思。如今總算是完成了心願,你過來試試,看這盤龍槍是否合適?”

  盤龍槍!

  劉闖愕然上前,從劉勇手中接過大槍。

  他深吸一口氣,而後站好陰陽步,根據這身體殘留的記憶,耍了一套槍術。只是這大槍,似乎還有些壓手,份量很重。使了一套槍術之後,饒是劉闖氣力驚人,也不禁輕輕的喘息。

  “叔父,重了!”

  “我知道。”

  劉勇上前接過盤龍槍,上下打量。

  “你如今才突破猛虎變,尚未練成蒼熊變。

  待你練成蒼熊變之後,筋骨大成,氣力必然會再上台階。那時候,這盤龍槍的份量剛剛好。

  從今天開始,你要每天用它練習槍術,不可有半點懈怠。

  你基礎打得很好,雖然剛突破了猛虎變,但估計很快能夠練成蒼熊變。趁此機會,正好熟悉一下這桿大槍。說不得以後,這桿槍就是你的隨身兵器,若不好生熟悉,如何能夠使用?”

  劉勇說的是自信滿滿,讓劉闖也不知道該如何反對。

  “過兩天,我要走一趟泰山郡。

  我走了之後,你可不要懈怠,待我回來時,再考校你的武藝。”

  和劉勇在一起待了甚至不到一個時辰,劉闖這心裡,卻有一種濃濃的眷戀。

  這不是他眷戀,而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似乎對劉勇有一種近乎盲目的信任和依賴,以至於雖然換了一個靈魂,可這種依賴感,卻沒有任何減少。

  “叔父,又要走嗎?”

  劉勇笑道:“你突破猛虎變,本是一樁好事。

  可是從猛虎變到蒼熊變,單靠苦練還是不成,需要有一些外力幫助。泰山郡而今不太平靜,所以賞錢也比平常多出許多。只要多跑兩趟,就可以買下那根遼東老參,可以為你補充氣血。”

  劉勇說著,從懷裡取出一張寫滿了字的錦帛,遞給劉闖收藏。

  劉闖大眼看了一下,上面寫的大都是一些藥物的名稱,想來就是劉勇剛才所說的‘外力’。

  心裡很不捨,但卻無法勸阻。

  劉闖只能點點頭,輕聲道:“叔父放心,我定不會讓你失望。”

  +++++++++++++++++++++++++++++++++++++++++++++++++++++++++++++++++++++++

  天亮了,一輪朝陽升起,新的一天又拉開了序幕。

  劉勇出門,給珍珠配備草料。

  而劉闖則待在家裡,手持盤龍槍,在院中練習。

  對面廂房的門,突然開了。

  朱亥從裡面走出來,看劉闖一個人在練槍,便笑嘻嘻問道:“大熊,你叔父呢?”

  “出去買草料了……亥叔,你躲在屋裡聽了半晌,難道還不清楚?”

  剛才劉勇和劉闖說話的時候,劉闖就看到朱亥躲在門後面偷聽。不過,他不好說破……甚至他相信,劉勇肯定也發現了朱亥的動作。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朱亥不肯出來,而是躲在裡面。

  朱亥哈哈一笑,抬頭道:“今天這天氣,真不錯!”

  “亥叔,你有什麼事,便直說好了,幹嘛偷偷摸摸?”

  朱亥的臉一紅,“你這小子,怎不知給你亥叔留些臉面……剛才你叔父給了你一張丹方,讓我看看,成不?”

  “丹方?”

  劉闖倒也沒猶豫,轉身回屋,把那副錦帛拿出來。

  他倒是不怕朱亥偏他丹方,雖然和朱亥認識不過幾天時間,可是根據這具身體的反應來看,朱亥決不可能害他。而且,以朱亥和他叔侄的關係,就算劉闖不給他看,他也可以去找劉勇要。所以,劉闖沒有考慮太多,把丹方遞給朱亥,便轉身繼續練槍。朱亥則認認真真的看了一遍,又把劉闖喚來,一臉尷尬之色道:“大熊,你亥叔我不怎麼識字,可否為我抄錄一下?”

  “亥叔,你要這個丹方作甚?”

  “你莫管那麼多,只管為我抄錄一份就是。”

  劉闖想了想,便點頭答應。

  他把丹方抄錄好,然後遞給了朱亥。

  朱亥則是小心翼翼,把丹方揣進了懷中,而後對劉闖道:“大劉這廝端地好人,心眼好,人也爽直,但卻有些死板。這件事,你別和他說,至於我要這丹方做什麼,將來你自然明白……

  挺簡單的事情,非要弄的這麼複雜。

  你這個叔父啊……”

  朱亥一邊說著話,一邊匆匆離去。

  劉闖看著他的背影,眉頭一蹙,把那丹方拿出來又看了好半天,卻最終也未能看出什麼端倪。

  一個二個的神神秘秘,真不曉得在搞什麼!

  他撓撓頭,又拎起大槍,在院子裡舞動起來……

  兩天時間眨眼即逝,劉勇再次動身。

  想當初,他帶著劉闖千里迢迢來到朐縣安家,就投在麋家門下,做了一個普通的管事。

  當時麋家當家的人,還不是麋竺和麋芳,而是兩人的父親。

  按道理說,劉闖今年十七歲。

  當初跟隨劉勇投到朐縣,至少也有五歲。五歲的年紀,理應記得一些事情,但是從劉闖得來的記憶來看,卻似乎沒有這方面的內容。唯一的記憶,就是他在五歲時開始習武……不過那時候,應該已經到了朐縣,而五歲之前的事情,卻一點記憶都沒有,宛如一張白紙一樣。

  劉闖叔侄祖籍何處?

  他們又從何處來,為何來到朐縣?

  劉闖隱隱約約可以猜出,他們之所以來到朐縣,應該是和黃巾之亂有關。

  五歲,豈不正是中平元年?也就是黃巾之亂爆發的時期……若這樣一想,一切倒也能解釋清楚。

  逃難嘛!

  劉闖旋即,也就釋然。

  劉勇走之後,劉闖又回到了原來的生活狀態。

  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起床,在朱亥的監督之下練習龍蛇九變。天亮之後,為珍珠刷洗,喂些草料,而後帶著珍珠出城遊玩。

  有時候,麋繯會跑來找他玩耍,或是看他練功,或是拉著他出城練習騎術。

  到了晚上,劉闖則會在家中練槍耍刀,每次練完刀槍,都會感到萬分疲憊,累得好像死狗一樣,躺床上就睡下,一覺睡到天亮。可奇怪的是,不管頭天怎麼累,第二天醒來時,精力好像一下子恢復過來,繼續在朱亥的嚴格督促下練功。有時候劉闖就覺著,朱亥的要求,可真是嚴格。

  日子,一天天過去。

  劉闖除了練功,也在時刻留意著時局發展。

  呂布抵達徐州之後,一開始表現的極為謙卑,對劉備也是萬分感激。

  可問題是,劉備雖然對呂布頗為友善,他那些部下,卻是對呂布極為提防……

  正月十二,呂布入徐州不過十天,張飛率人搶走了呂布重金買來的戰馬,險些引發嚴重衝突。

  劉闖聽聞消息之後,不禁暗自感慨:這張三爺,還真能惹事。

  後來,劉備出面平息了衝突,並責令張飛把馬匹還給呂布。可問題是,已經出現的裂痕,便再也無法彌補。劉闖知道,呂布和劉備之間,必然會爆發更大矛盾,所差的不過是一個合適的契機。

  呂布,世之虓虎,又豈是善與之輩?

  劉備雖然頗有權謀,可此時的他,想要壓制收服呂布,勿論是資歷名氣還是能力上,都顯然不夠。

  不過,這不正是劉闖所期盼的結果?

  劉闖心裡清楚,呂布和劉備必然會成水火之勢。

  就算呂布沒有這個能力,可他麾下八健將,更有老謀深算的陳宮為他謀劃。劉備哪怕有徐州世族支持,恐怕也難以逃脫過陳宮的算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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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徐州亂 第九章 雛虎初鳴(上)

  時間,在悄然無聲中流逝。

  正月十五過後,劉闖卻收到了一份意外的工作。

  “讓我去淮陰?”

  劉闖放下手中的碗筷,詫異看著朱亥,“去淮陰作甚?我又不是他麋家僮客?”

  所謂僮客,就是食客的意思。

  昔有孟嘗君養三千食客,在獲得供養的同時,也要承擔起相應的義務。劉闖不是麋家的僮客,甚至包括劉勇,也是因當年得了麋老太公的恩情,所以留在麋家做管事,並非麋家的奴僕。

  準確的說,劉勇更像是麋家聘用來的合同工。

  而且他這個合同工,也沒有什麼限制。想走的時候,麋家也不可能出面阻攔。

  劉闖重生已有十九天,對這個時代的社會結構,也大致上有了一個認識。按道理說,似他這個年紀,應該出來賺錢養家。憑他這一身力氣,哪怕做不得管事,做個長工問題也不大。

  可不知為何,劉勇並不同意劉闖出來打工,態度也非常強硬。

  朱亥曾勸說過劉勇,要劉闖到衙門做事。憑他賊曹的身份,安排劉闖進衙門,也不是一樁難事。但劉勇還是沒有同意,甚至和朱亥吵了一架,迫使得朱亥最終,不得不放棄了念頭。

  但原因?

  劉勇不說,便無人知曉。

  總之,對於這件事,劉闖也非常奇怪。

  劉勇看上去並不是一個溺愛之人,至少對劉闖習武讀書,非常重視。

  偏偏在打工這件事情上,劉勇表現的非常倔強。勿論劉闖也好,朱亥也罷,都無法說動劉勇。

  朱亥道:“大熊你不必擔心,麋家這次要你去淮陰,並不是要你做他家僮客,而是僱請。

  你叔父此前不同意,想必也是擔心你做了麋家僮客,會影響日後前程。不過這次既然是僱請,也就沒許多周折。你走一趟淮陰,就算是完成任務。麋家出了五千錢,倒也不算吝嗇。”

  五千錢?

  這價錢確實不低。

  建安元年,由於連年動盪,物價飛漲。

  一石樑米,也就是優質小米,約四百錢。

  在朐縣,物價偏低,但也差不多有三百二十錢左右。五千錢,就是十二石樑米,約二百四十斤左右。聽上去或許並不算多,但實際上,對於一個普通人家而言,二百四十斤梁米可算是一筆不菲收入。

  一百斤梁米,可以兌換五百斤粟米。哪怕是朱亥在衙門效命,一個月也不過十一石的收入,而且是粟米,不是梁米。從朐縣到淮陰,往返不過十五天時間。五千錢,就等於是劉闖用半個月的時間,賺取朱亥兩個月的收入,這筆帳不管怎麼算,對劉闖而言都算是划得來。

  劉闖想了想,覺著這差事倒也不差。

  整日待在朐縣無所事事,雖然說有劉勇和朱亥照拂,可以保證衣食無憂,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出去走走,順便增長一下見識,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亥叔以為,我接還是不接?”

  朱亥笑道:“接,為何不接?這等好事可是難得……再者說,你整日待在家中習武,如同閉門造車,終究難以突破。此去淮陰,路途不遠。雖說路上不算太平,但以你而今的本事,想來也足以應付。你前兩日還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習武也是如此。多出去走走,總歸有好處。”

  劉闖也覺著,他的確是需要歷練一番。

  雖說對三國時代不陌生,但要說風土人情,還是要親眼見過才成。

  後世的電視劇電影,大都是臆想出來。若不親自領略一番,又如何算得上是掌握這個時代?

  想到這裡,劉闖旋即釋然。

  “既然如此,還請亥叔做主。”

  由於劉勇不在,麋家便通過朱亥聯絡。

  麋家也知道,朱亥和劉闖叔侄住在一起,關係密切。

  至於為什麼突然想到讓劉闖去淮陰,朱亥也曾認真考慮過。但思來想去,也想不出一個頭緒來。畢竟劉闖一窮二白,麋家似乎也沒有什麼圖謀,又怎可能對他生出不利的心思呢?

  去,出去走走,多見識一番才是……

  ++++++++++++++++++++++++++++++++++++++++++++++++++++++++++++++

  就這樣,劉闖爽快應下這趟差事,在朱亥告訴他的第三天,便整理行囊,啟程出發。

  他的行李非常簡單,一匹馬,一桿槍,一柄大斧,還有兩件換洗的衣服,以及三五百錢五銖錢,和一些乾糧。槍,並非盤龍槍!劉闖現在雖然也能使盤龍槍,可終究還是不太趁手。

  盤龍槍太重了!

  劉闖粗略估計了一下,若按照後世的度量衡,這桿盤龍槍,當在二百斤上下。

  用這桿槍出戰,只怕不等殺死敵人,自己便要累死。正如劉勇所言,若不能突破蒼熊變,想要把盤龍槍使好,難度很大。所以,朱亥就從朐縣武庫裡,挑選了一桿五十斤重的鐵戟蛇矛。長度和盤龍槍相差不多,劉闖也能勉強使用。一桿槍,一柄斧,劉闖倒是頗有自信。

  天還沒亮,劉闖跨上白龍馬,直奔朐縣城外。

  麋家商隊已經在城外集結完畢,领頭的人,正是麋涉。

  除麋涉之外,還有麋沅隨行。麋涉對劉闖的態度還好些,可麋沅看到劉闖,卻嘴角一撇,撥馬就走,根本不理睬劉闖。對此,劉闖倒也沒有生氣……賤人就是賤人,矯情的很!他不理我,我還不想理他呢。反正就是一趟差事,等從淮陰回來,大家各奔東西,誰又會在意?

  劉闖在馬上和麋涉還禮之後,車隊便啟程上路。

  當車隊消失在黎明的地平線時,一匹快馬從城內疾馳而出,直奔麋家馬場方向馳去……

  ++++++++++++++++++++++++++++++++++++++++++++++++++++++++++++++

  天,大亮。

  麋家商隊行至十里坡,忽然停下。

  麋涉縱馬上前,“前面發生何事,為何停止不前?”

  “麋管事,十里坡前,有人攔路,說是要找劉闖說話。”

  劉闖便跟在車隊之中,聽聞那管事回答,不由得一愣,“誰要找我?”

  說著話,他便縱馬來到車隊前,勒馬向前觀瞧。

  只見十里坡前,有三人橫刀立馬,攔住車隊的去路。

  為首一人,劉闖卻認得,赫然是伊蘆鄉鹽水灘的裴紹。

  他怎麼來了?找我又有什麼事情?

  劉闖心裡不免感到奇怪,因為他自認和裴紹並無太多交情,只見過一面,甚至沒說過幾句話。

  “怎地是他?”

  麋涉來到劉闖身旁,一眼便認出裴紹。

  劉闖搔搔頭,一臉迷茫之色,“我哪裡知道?待我問他便是。”

  說著話,他便催馬上前,距離裴紹尚有十步左右時,勒住了白龍馬。

  “裴老大,何故在此攔阻車隊?”

  裴紹騎著一匹青驄馬,身著一件看上去破舊不堪的紅色兕皮甲,頸中則繫著一根土黃色頭巾。

  他催馬上來,在馬上一欠身,“你道我想來嗎?

  只因為你這小子頭次出門,有人擔心你路上出事,所以要我隨你同行,免得你路上出意外……真不知你這小子哪兒來這麼大的排場。不過是走一趟淮陰,卻要你裴老子跟著你受罪。”

  劉闖,愣住了!

  “是亥叔所請?”

  “廢話,若不是他,誰還會這般關心你?”

  心中,湧動著一股暖流,劉闖臉上再次浮現出那憨厚笑容,“如此,倒是辛苦裴老大。”

  “我不同意!”

  哪知劉闖話音未落,麋沅縱馬上前,大聲喝止。

  “大兄,這幾人來路不明,怎可以輕易讓他們混入商隊?”

  麋涉心裡也有些不太情願,雖說他認識裴紹,但畢竟對裴紹瞭解不多。這傢伙混跡鹽水灘,顯然也是個亡命之徒。若他心懷不軌,在路上使壞的話,說不定就會造成巨大的損失……

  本來,麋涉打算私下裡和劉闖商量。

  誰料想麋沅跑出來這麼一吼,頓時讓麋涉亂了分寸。

  二弟啊,你既然知道這些人來路不明,怎可以吼出來?萬一惹怒了對方,豈不是平添爭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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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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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徐州亂 第九章 雛虎初鳴(下)

  
果然,不等麋涉開口,裴紹的臉,唰的一下子便沉下來。

  “混帳東西,你裴老子在鹽水灘本過的逍遙快活,若非受人所托,誰耐煩趟這渾水?”

  “鹽水灘?”

  麋沅冷笑道:“我道是何方人物,不過是鹽水灘偷雞摸狗之輩,也敢在你家麋二爺面前張狂?”

  裴紹眼中閃過一抹冷芒,“偷雞摸狗?”

  他冷冷一笑,“奴心,便讓這傢伙知道咱們這些偷雞摸狗之輩的厲害。”

  話音未落,就見從裴紹身後衝出一人,躍馬擰槍,便衝向麋沅。這人是隨同裴紹前來的兩個同伴之一,看年紀大約在二十出頭。個子不高,跳下馬也就是172左右的身高,卻生的極為渾實,一臉精悍之色。他的馬非常快,眨眼間便到了麋沅身前,二話不說,擰槍就刺。

  麋沅也是麋家家生子,但卻素來高傲。

  從小練習槍馬,武藝也相當不錯……早在聽說對方來自鹽水灘時,便沒有把對方放在心上。卻不想,裴紹等人說打就打,等他反應過來,那名叫‘奴心’的男子,已經到他近前……

  那桿長槍撲棱棱一顫,分心便刺。

  麋沅拔刀相迎,就聽鐺一聲脆響,麋沅這才反應過來,這名叫奴心的傢伙,手中長槍竟然是通體生鐵打造。

  刀槍交擊,麋沅就覺一股巨力傳來,手中大刀一下子脫手飛出。

  麋沅不由得大驚,連忙撥馬想要閃躲。可這奴心顯然經驗豐富,不等麋沅閃躲,大槍一招撥草尋蛇,直奔麋沅心口扎來。

  一旁麋涉嚇了一跳,連忙想要上前阻止。

  卻聽劉闖喊道:“兄弟,槍下留情。”

  奴心冷哼一聲,槍勢隨之變化,改扎為撥,啪的一下子,把麋沅從馬上打下來。

  雖說是手下留情,可這勁道卻不小。

  麋沅慘叫一聲,從馬上摔下來,直摔得頭暈眼花。

  “這次只是警告你方才的出言不遜,別以為使得一回刀,就能天下無敵。

  需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若早些年,就衝你方才那一句話,老子便要取你項上狗頭。

  以後說話,小心點。”

  說罷,奴心撥馬,緩緩退回裴紹身後。

  幾名麋家管事上前攙扶麋沅起來,那麋沅此刻,臉通紅,眼中閃爍著仇恨之光。

  裴紹看他這模樣,虎目一瞪,手指麋沅道:“小子,若再敢瞪我,老子便取你狗命。”

  “二弟,還不向裴老大道歉。”

  “讓我向他道歉?”

  麋沅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麋涉嘆了口一口氣,這個兄弟什麼都好,就是太傲了些,不知進退。

  劉闖這次跟過來,說實話也沒太大的意義。只是他留在朐縣,三娘子就有事沒事的找他玩耍。二老爺就是不想讓兩個人接觸太多,才讓劉闖隨行前往淮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其實裴紹他們跟不跟的,並不重要。方才看奴心出手,麋涉便知道,裴紹這三個人,不好對付。

  不過轉念一想,若有這三個好手跟隨,路上豈不是更加安全?

  再者說了,裴紹是朱亥介紹過來……有劉闖在隊伍裡,他們也不可能有不軌企圖。

  想明白這件事,麋涉心裡其實挺樂意裴紹三人隨行。可誰想到麋沅居然是這麼一個態度,讓麋涉非常不滿。

  “裴老大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在情理之中。

  劉闖兄弟說起來也是自己人,有他在,又怎可能出事?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明明輸了,卻惡語相向,非大丈夫所為。這次去淮陰,你就不用隨行了……回家中與二老爺表明,若是我處置不當,回來後自然會在二老爺面前領取責罰。就這樣吧,你現在就回家去吧。”

  麋涉輕描淡寫,語氣非常平靜。

  麋沅漲紅臉,惡狠狠看著麋涉,突然轉身跳上馬,打馬揚鞭,離隊而去。

  見麋沅走了,麋涉立刻露出笑臉,“裴老大,方才我兄弟多有得罪,還請裴老大你能夠多多包涵。”

  裴紹眼睛一眯,看了麋涉一眼,半晌後笑問道:“那我可不可以隨行?”

  “裴老大既然願意隨行,我求之不得。”

  “好了,既然這樣,方才的事情就這麼算了……”

  裴紹說著話,便擺手示意身後兩人跟上。

  他來到劉闖跟前,“少了個不順眼的傢伙跟著,倒也清靜不少……怎樣,你應該不會反對吧。”

  劉闖微微一欠身,“求之不得。”

  “既然如此,我們走吧。”

  就這樣,車隊再次上路,朝淮陰方向緩緩行進。

  麋涉坐鎮車隊中央,劉闖和裴紹三人,則落在車後押隊。

  路上,裴紹向他介紹了那兩個隨行的同伴,那名叫奴心,出手教訓麋沅的青年叫做裴煒,乃荊州人士。奴心,是裴煒的表字;另一個青年叫常勝,豫州人氏,跟隨裴紹已有多年……用裴紹的話,這兩個人都是他的心腹。這次朱亥請他前來,自然也不好帶太多人隨行。

  劉闖向裴紹表示了感激之意,一路上更有意無意,暗中觀察常勝和裴煒二人。

  看得出來,這兩人都非善類,手裡絕對攥有人命,是見過血的亡命之徒。

  不過,看他二人的舉手投足中流露出來的氣質,頗有行伍之氣。裴紹是個亡命之徒,他身邊跟隨的自然也是亡命之徒。可不知為什麼,劉闖總覺著裴紹這幾人,並非等閒亡命之徒。

  翻遍了記憶,劉闖實在想不出,三國時期有這三人的信息。

  其實不止是裴紹三人,包括朱亥在內,劉闖也覺得非常陌生。可若說他們是普通人?劉闖卻不太相信。特別是朱亥……當初朱亥曾說,他是被刁奴陷害,以至於家破人亡,落難朐縣。

  真的是這樣嗎?

  劉闖不信!

  看朱亥的氣度,也是豪勇之士,哪裡有半點他自己所說的‘縉紳’之姿?

  劉闖覺得,朱亥也好,裴紹也罷,都像是那種久經沙場的悍將。若論勇力,朱亥或許和劉勇相差不多,甚至可能遜色於劉勇。但劉闖卻未從劉勇身上,感受到如朱亥等人這樣的殺氣。

  有蹊蹺!

  劉闖深信,自己沒有判斷錯誤。

  但他也相信,朱亥絕不會害他……

  雖然朱亥沒有說明,可劉闖卻知道,最近一段時間,他的食物中配有名貴的藥材,否則也不可能每天被操練的好像死狗一樣,一覺醒來,便恢復如初。聯想到之前朱亥討要走的那個藥方,劉闖也就明白了其中的奧妙。只怕是朱亥拿了藥方之後,依照藥方偷偷配製藥物,並夾在平日的飲食之中。

  就憑這一點,劉闖就相信,朱亥不可能害他。

  只是,他又生出幾分好奇。

  他曾拿著藥方裡一味主藥去藥房詢問,一支二十年的遼東參,差不多要一金的價格。這一金,就是15000錢,憑朱亥的收入,根本不可能有這麼多錢。加之劉勇執意不肯接受朱亥的幫助,甚至寧願自己辛苦一些,走危險商路來賺取錢帛……難不成,朱亥暗中做了無本買賣?

  再聯想之前朱亥讓劉闖送東西到鹽水灘,劉闖就越發懷疑。

  那鹽水灘,說穿了就是個黑市。

  朱亥又要送什麼東西,去鹽水灘呢?

  不過,劉闖也只是懷疑了一下而已,並沒有去考慮太多……心裡暗自發誓,有朝一日定要好好報答朱亥這份情意。

  從朐縣到淮陰,並不複雜。

  出東海郡,經曲陽之後,便可以直抵淮陰。

  自黃巾之亂以後,徐州歷經戰火,更遭受曹操洗掠,以至於流民四起,盜匪橫行。

  從曲陽到淮陰,一路上並不太平……不過麋家的旗號在徐州還算響亮,所以車隊並未遭遇太多麻煩,甚至說是一路風平浪靜,順利抵達淮陰縣城。

  提起淮陰,劉闖就會想起漢初三傑之一的韓信。

  只是昔日一字並肩王,早已化為塚中枯骨,而淮陰城,在歷經歲月洗禮,更成為淮水下游的名城。

  勒馬淮水河畔,劉闖看淮水東逝去,腦海中浮現出一首古詩,忍不住放聲高歌。

  “天色混波濤,岸陰匝村墅。

  微微漢祖廟,隱隱江陵渚。

  雲樹森已重,時明鬱相拒……”

  詩,名《渡淮河寄平一》,是唐代詩人祖詠所作。

  劉闖前世編撰縣誌的時候,曾讀過這首詩詞,與眼前景色卻也相和。

  一旁裴紹三人,乃至於麋涉在內,不由得露出驚訝之色,詫異向劉闖看去,心中疑惑頗多。

  裴紹三人是從朱亥那裡得知劉闖的情況,說起來對劉闖並不是特別熟悉。

  但麋涉卻不一樣,他和劉闖可說是一起長大,雖然彼此間沒有太多交集,可是卻瞭解頗深。

  曾幾何時,這胖子居然變得如此文采飛揚?

  就在麋涉心生疑惑的時候,卻忽聽從河面上傳來歌聲相和。

  麋涉抬頭看去,就見一葉扁舟,正緩緩靠過來……
男兒生世間  及壯當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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