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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風陵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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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庚新】悍戚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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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6 08:44:00 |只看該作者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五章 哪個‘少爺’?(上)

  
血淋淋的人頭,啪的落在地上,骨碌碌滾到宮九面前。

  “太子有令,殺劉闖者賞百金,封……”

  火光照映下,宮九面目猙獰,鼻子旁邊那顆痦子呈現出一抹血紅色,更因為興奮不斷跳動。

  只是,沒等他說完,就被這突如其來的人頭嚇了一跳。

  到了嘴邊的話,被生生堵了回去。

  低頭仔細看,宮九失聲喊道:“王虎!”

  可惜,王虎已經沒辦法回答他,眼珠子瞪得溜圓,直勾勾看著宮九。

  門廊下,一個無頭屍體猶站在原地,鮮血從腔子裡噴出來,就如同血雨,在火光中充滿著妖異的絢爛。

  “太子?不過一介山賊耳,也敢自稱太子?”、

  劉闖聲若洪鐘,突然就出現在宮九眼前,“爾等既然尋死,就讓我送你們上路,與那闕天子相聚。”

  甲子劍呼的一聲響,在空中划出一抹詭異弧光。

  劉闖踏步旋身,拖刀一抹……

  這叫做藏刀式,脫胎於管亥九斬刀法,刀勢奇詭,神鬼莫測。

  等宮九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眼見甲子劍朝他劈來,嚇得他嘶聲吼叫道:“救我,快來救我!”

  一個大漢距離宮九最近,眼見宮九危險,二話不說擰身上前,舉槍相迎。

  只聽‘鐺’!

  巨響聲傳來,那大漢被甲子劍上傳來的巨力震得兩臂發麻,虎口裂開,兩手頓時變得鮮血淋漓。大槍已拿捏不住,脫手落在地上。受這一刀巨力,那兩指粗細的鑌鐵槍桿幾乎彎成了弓形。大漢噔噔噔連退數步,把宮九一下子撞翻在地。可不等他站穩腳步,劉闖那巨大的身影已到了近前……

  “老子讓你三更死,誰敢教你五更亡!”

  劉闖被大漢破壞了好事,頓時勃然大怒。

  他二話不說,腳下再次錯步,身隨步走,旋身揮刀,又是一招藏刀式。不過這一次,顯然比方才那一刀要快數倍。等大漢反應過來,甲子劍已經到了跟前。從刀口上傳來一股寒意,那大漢激靈靈打了個寒蟬,甚至來不及躲閃,就被甲子劍攔腰一抹,當場就被腰斬兩段。

  腸子灑了一地,鮮血四處噴濺。

  大漢上半身倒在地上,仍留有一口氣,那巨大的痛楚,讓他嘶聲慘叫不停,在地上翻滾兩圈之後,才沒有了聲息。

  此時,從院子外傳來隱隱約約的喊殺聲。

  站在院子裡,隱隱可以看到城中衝天而起的火光……

  “……娘的,也不知是怎地,最近兩天出入縣城的人特別多,弄的縣衙那邊壓力頗大……”

  劉闖腦海中突然迴響起午飯時,管亥離去前的一番吐槽。

  忽然間明白了羽山賊的計劃,劉闖激靈靈打了個寒蟬,哪裡還敢再耽擱,大吼一聲,輪刀就撲向宮九等人。從斬殺王虎到腰斬大漢,中間相隔不過數息。宮九被撞倒在地上,驚魂未定,還沒等他起身,就看劉闖朝他撲來,頓時把他嚇得一聲尖叫,連滾帶爬的往外逃跑。

  “攔住他!”

  十餘個羽山賊立刻蜂擁而上,舞動刀槍把劉闖圍在中間。

  “擋我者,死!”

  劉闖急怒,眼見去路被人阻攔,哪裡還會再有半分留手?

  沉甸甸的甲子劍掛著一股風聲,呼呼作響……百斤大刀在他手裡,混若無物,上下翻飛,刀雲翻滾。

  “九斬刀,橫刀式!”

  “九斬刀,拖刀式!”

  “九斬刀,拔刀式……”

  管亥的九斬刀法在劉闖手中,發揮出毫不遜色於管亥的威力。

  伴隨著劉闖一聲聲冷厲的暴喝聲在庭院上空迴蕩,一聲聲淒厲的慘叫不絶於耳。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氣息,殘肢斷臂散落四周,一具具殘缺不全的屍體,橫七豎八倒在血泊。

  劉闖衣袂飄飛,一步一刀,一刀一人。

  羽山賊人數雖然占居絶對優勢,可是面對著如同瘋虎一樣狂暴的劉闖,就好像一群綿羊般軟弱。劉闖連出六刀,便連殺六人。那血肉橫飛的場面,直令一干羽山賊心驚肉跳,哪裡還敢再面對如此瘋狂的劉闖,一群人竟然被一個人逼得連連後退,那情形看上去詭異至極。

  “攔住他,給我攔住他!”

  宮九這時候已經從地上爬起來,往院門口跑去。

  一邊跑,他一邊大聲吼叫,聲音聽上去要多淒厲就有多淒厲。按照宮九的想法,自己這邊那麼多人,就算不是劉闖的對手,也能夠把他攔住。可身後一聲聲慘叫傳來,卻讓他心驚肉跳,腳下跑的更快,甚至不敢回頭觀望。眼看著就要跑出這座充滿血腥的庭院,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暴喝:“宮九,你道這是什麼地方,你i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給我留下!”

  宮九嚇得大叫一聲,腳步加快。

  但不想身後一股巨力傳來,就見劉闖如同鬼魅般,倏忽便追上宮九,一腳把宮九踹翻在地。

  “救命……”

  宮九尖聲驚叫,不等他話音落下,一口猶自沾著濃稠血漿,寒光閃閃的大刀就架在他脖子上。

  劉闖踩著宮九的臉,目光森冷,全無情感。

  那張平日裡憨厚敦實圓臉上,更看不到熟悉的笑容,取而代之給人一種冷酷之色。

  院子裡,還剩下四個羽山賊,一個個膽顫心驚。

  剛才還和自己說話的同伴,眨眼間就變成一具具殘缺不全的死屍。這種恐怖的感覺,不是用言語能夠表達出來。以至於當劉闖目光掃過來的時候,倖存的羽山賊本能就丟掉手中兵器。

  “爺爺饒命!”

  羽山賊噗通便跪在地上,連連叩頭。

  劉闖眯著眼睛,片刻後一聲爆吼:“還不給我滾出去!”

  羽山賊連忙起身,連滾帶爬的從庭院裡跑出去。劉闖這才低頭向宮九看去,把個宮九嚇得,魂飛魄散。

  “你們準備如何攻佔朐縣?”

  “大熊哥,不關我的事,都是闕黎……不對,是宮黎的吩咐。

  我不過是奉命行事,大熊哥饒命!”

  “回答我!”

  劉闖一聲怒喝,腳用力踩下去,把宮九的臉踩得血肉模糊。

  “我說,我說……”宮九快瘋掉了!

  他認識劉闖,說實話,以前還欺負過劉闖。芽兒被殺,栽臓陷害劉闖的事情,更是他一手操辦。在宮九的印象中,劉闖就是個空有一身蠻力,全無半點魄力的膽小鬼。哪怕劉闖在馬場擊殺兩個管事,後來又在浮屠寺殺敵,宮九雖聽說了,但畢竟不是親眼所見,沒有半點感受。

  在他看來,劉闖的事情吹噓成分太大。

  哪怕劉闖在牢獄中擊殺四名刺客,又在馬場打死兩個管事,最多是狗急跳牆,算不得事情。

  所以,當張承受宮黎之命,吩咐他殺掉劉闖的時候,宮九覺得易如反掌。

  可現在,他後悔了!

  原以為是對付一隻綿羊,哪知道綿羊變成了一頭凶獸。甲子劍刀口傳來的寒意,讓宮九有一種墜入冰窟的感受。眼淚鼻涕都流下來了,他帶著一絲哭音,顫聲道:“大熊哥,是闕叔……闕叔先讓人散出謡言,說張將軍要奪取朐縣,嚇得周圍百姓紛紛逃離,躲進朐縣縣城。

  然後闕叔安排人,趁亂進入朐縣。

  今晚裡應外合,奪取朐縣城門……張將軍率部在城外埋伏,一俟佔領城門,就領兵殺進來!”

  “闕叔,可是闕霸?”

  “是!”

  “那我問你,前次我入牢獄,也是你們的手筆?”

  宮九哭道:“不關我事,真的不關我事……我也是奉命行事,大熊哥饒命!”

  “休廢話,快說!”

  “是太子……就是宮黎。

  他本名闕黎,是闕宣獨子。闕宣死後,闕黎跟著闕叔就跑去了泰山郡躲藏。後來受張將軍邀請,他們前來羽山。在路上劫殺了一夥難民,發現其中一人就是麋二老爺的親戚。麋家在徐州頗有聲望,更兼家財萬貫。闕叔和張將軍商量之後,決定讓太子假冒,投奔麋家,為的是謀奪麋家家產。後來太子又看上了三娘子,可三娘子又和你走的很近,太子很不高興。

  最後,闕叔想出了這個辦法,準備把你在牢裡弄死。哪知道……

  後來太子擅自派出兵馬,以至於暴露了蹤跡。闕叔無奈之下,只得提前動手,奪取朐縣……”

  呦,沒想到這闕霸還真是個人才呢!

  就說這裡應外合的計策,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搞出來。怪不得薛州說這個人有些手段,看起來果然不假。

  宮九說完之後,便偷眼觀瞧。

  見劉闖在想事情,顯然是出現了懈怠,於是奮力掙扎,從劉闖腳下掙脫出來,爬起來就跑。

  劉闖沒想到宮九會突然發力,以至於一時不察,被宮九逃脫。

  臉上閃過一抹森然,手中甲子劍掄起,反手就是一刀,“我說過,老子要你三更死,誰敢教你五更亡!”

  哢嚓,甲子劍寒光一閃,宮九頓時人頭落地。

  無頭屍體又踉蹌著跑了兩步,噗通一聲便倒在了地上,鮮血頓時染紅了門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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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6 08:44:32 |只看該作者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五章 哪個‘少爺’?(下)

 
 劉闖已無心再去理睬宮九,快步跑到五花虯跟前,解開繮繩之後,翻身就跳上馬背。

  “駕!”

  他一聲呼喝,五花虯撒蹄便往外跑。

  沿著小巷街道,朝城門方向奔去……羽山賊奪取朐縣,城門口就是最為關鍵的地帶。不管是混入城中的羽山賊,還是在城外埋伏的張闓,都會集中力量攻打城門,以期能奪取朐縣。

  而守衛城門的,正是管亥。

  朐縣城中兵力空虛,除了三百巡兵之外,再無武裝力量。

  若在平時,三百巡兵倒還夠用。可是羽山賊裡應外合,管亥所要承受的壓力必然非常恐怖。

  劉闖可說是得了管亥許多好處,內心裡更充滿了感激之情。

  所以這種時候,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觀。此時的朐縣縣城,已亂成一片……街上不時有頭裹靑幘的人奔走,手持火把,點燃房屋,製造混亂局面。劉闖剛衝到秦東門大街上,就遇到一隊羽山賊。為首一人,身穿錦袍,頭裹靑幘,胯下一匹青驄馬,掌中一桿點鋼矛。

  正是宮黎!

  宮黎帶著人,本準備在城裡渾水摸魚,趁火打劫。

  哪知道迎面就遇到了劉闖,宮黎的眼睛都紅了……

  就是這個混蛋,害得他在床上躺了近一個月,更因為劉闖,使得他被闕霸好一頓指責。

  張承和宮九是怎麼做的事情?

  我讓他們除掉劉闖,怎麼這小子還活著?不過,沒關係,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今天你家少爺……不對,當稱孤道寡才是。孤就要取了你性命,以泄這心頭之恨。

  “劉闖,哪裡走!”

  宮黎一聲厲喝,旋即下令跟在他身後的羽山賊,卻攔截劉闖。他帶的這些羽山賊,是張闓為保護他安全,專門從身邊調撥了三十名鋭士到宮黎身邊。與宮九帶的那些人相比,這些個羽山賊鋭士顯然要高明許多。宮黎一聲令下,十餘人立刻飛奔而出,手持兵器攔住劉闖。

  劉闖一開始並沒有看清楚是宮黎,他心急火燎,想要去城門助戰。

  所以一路上,他也不想去管閒事,更不想招惹是非……哪知道他不惹事,宮黎卻主動跑上門。劉闖看清楚宮黎之後,心中頓時大喜。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這傢伙居然自己找上門來。

  “宮黎,拿命來!”

  劉闖二話不說,一手挽著繮繩,腳跟輕輕一磕馬肚子,輪刀便向宮黎衝去。

  兩個羽山賊厲聲喊喝,舉槍想要阻攔。

  劉闖在馬上一探身,甲子劍使出抹刀式,到處撥草尋蛇,手臂隨之一振,就聽叮噹兩聲響,兩桿長槍頓時被崩開。五花虯瞬間便到了一名羽山賊身前,仰蹄便揣在那羽山賊的胸口。

  五花虯平日裡別看性格溫順,可畢竟是戰馬,上了戰場之後,就立刻展現出不同尋常的威風。

  那羽山賊被踹碎了胸骨,慘叫一聲飛出數米。

  與此同時,劉闖手中甲子劍順勢向前一推,便把另一個羽山賊砍翻在地。

  其餘羽山賊鋭士見狀,立刻齊聲吶喊,衝上前圍住劉闖。但劉闖毫無懼色,手中甲子劍上下翻飛,雖面對眾多羽山賊鋭士,卻沒有半點退讓之意。那口甲子劍好像有了靈性一樣,呼呼作響,刀雲滾滾……端地是人如瘋虎,馬似蛟龍。五花虯所過之處,就見血肉橫飛,慘叫聲不絶於耳。

  宮黎見此情況,也是勃然大怒。

  這麼多人都殺不死劉闖,傳揚出去,自己還有什麼臉面。

  想到這裡,他大喝一聲,躍馬擰矛便向劉闖撲去!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宮黎準備加入戰團的一剎那,忽聽一聲巨吼,就好像空中炸響了一記巨雷。一團黑影呼的飛出,惡狠狠砸向宮黎。

  “反賊,休傷我家少爺!”

  一個彪形巨漢,風一般從巷子裡衝出來。

  那巨漢身高九尺,如同一尊黑鐵塔,掌中一桿兒臂粗細的鐵矛。

  宮黎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嚇了一跳,連忙挺矛撥打。就聽啪的一聲悶響,點鋼矛似乎是打在一個布袋上,緊跟著布袋破裂,裡面的麥粉一下子散開,遮擋住了宮黎的視線。宮黎心中一緊,連忙撥馬往後退。也就在這時候,巨漢衝入戰團,被粉塵遮擋住了身形,難以分辨。

  耳邊就聽得一連串淒厲的慘叫聲,宮黎心中大駭。

  他定睛看去,就看到那巨漢舞動鐵矛,猶如無人之境般,所到之處,羽山賊鋭士竟無人是他一矛之地。那情形,就好像一頭猛虎衝進了羊群,無人能夠阻擋。這巨漢就好像是殺雞一樣,一矛一個,瞬間便有十幾個羽山賊鋭士倒在血泊中,再也沒有半點聲息發出……

  宮黎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扭頭就想走。

  可是,沒等他催馬逃走,一匹五花虯已攔住他去路。

  劉闖刀交左手,探身伸手一把就抓住了宮黎的腰帶,手上一用勁,大吼一聲:“給我下來!”

  “啊!”

  宮黎慘叫一聲,被劉闖從馬上拎起來,而後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剛想要爬起來,一桿血淋淋的鐵矛已抵在他胸口。抬頭看去,就見一個雄壯魁梧的大漢,虎目圓睜,臉上露出駭人殺機。

  “叔父,手下留情……這廝就是反賊少主,留活口。”

  巨漢這才哼了一聲,反手啪的一矛拍在宮黎肩膀上,這一矛下去,打得宮黎肩膀粉碎,疼得他慘叫一聲,便昏迷過去。

  麥粉落下,長街上屍橫遍地。

  劉闖方才殺了大概八九人,其餘的全都是被劉勇所殺。

  看那些屍體,要麼是開膛破肚,要麼就是骨斷筋折,模樣悽慘無比。

  劉闖是第一次見劉勇出手,饒是他殺人無數,可看到這副情形,也不由得吞了口唾沫,暗自驚駭。

  原來,這劉勇才是一個真真正正的狠角色!

  二十多個人啊,居然被劉勇在瞬息之間,砍瓜切菜一樣的全部幹掉。

  就算是劉闖,也自認做不到如劉勇這般爽利,這哪裡是殺人,根本就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叔父,你怎在這裡?”

  劉勇執矛,一把抓住了宮黎坐騎的繮繩。

  青驄馬雖比不得珍珠神駿,卻比劉闖的五花虯要強上一籌。

  劉勇沉聲道:“我傍晚入城,先去麋家把錢領了,準備買些吃食回去,卻不想突然發生亂事……我擔心你出事,所以便趕過來,正好看到你和人爭鬥。孟彥,到底怎麼回事?哪裡來的這許多賊人?”

  劉闖道:“羽山賊襲擊朐縣,更派出細作混進城內。

  我估計他們會強攻城門,亥叔在那邊值守,我擔心他有危險,就趕過去查看。沒想到……這傢伙名叫闕黎,是闕宣之子,也是羽山賊的首領。之前我陷害入獄,也是這傢伙一手指使。”

  劉勇眼中,閃過一抹戾色。

  但旋即,他臉上露出欣慰之色,輕輕點頭:“孟彥,你的確是長大了!

  去吧,你先去城門助戰,我回去放好東西,就來找你……記住,千萬不要逞強,若抵擋不住,休要戀戰,往麋家大院撤退就是。”

  說罷,劉勇不由分說,上前就打斷了宮黎四肢,然後把他一把拎起來,擱在五花虯背上。

  “我先回家,馬上就來。”

  劉勇翻身跨坐青驄馬上,飛奔離去。

  看著劉勇的背影,劉闖的眼中突然閃過一抹疑惑之色。

  他剛才可是聽得很清楚,劉勇出現時,喊了一句‘休傷我家少爺’!少爺,難道是指我嗎?

  難道劉勇並不是我叔父?亦或者在這裡面,還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劉闖實在是想不明白,而劉闖這具身體中也沒有留下任何相關的記憶……想了一會兒,劉闖搔搔頭,便把這件事拋在腦後。劉勇既然不肯說,一定是有難言之隱。當他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出來。否則的話,恐怕也沒有人能夠強迫他……還是先去幫助亥叔守禦城門重要!

  想到這裡,劉闖撥轉馬頭,帶著昏迷不醒的宮黎朝城門口方向飛馳而去……

  +++++++++++++++++++++++++++++++++++++++++++++++++++++++++++++++++++++

  朐縣,已亂成一團。

  不過除了一些渾水摸魚,趁火打劫的傢伙之外,主要戰場便集中在兩處。

  城門外,張闓率兩千人發起了猛攻,而城門內,則是張承令人接應,想要裡應外合。另一處戰場,則是在麋家大院門前。闕霸頂盔貫甲,指揮一千羽山賊,試圖將麋家大院攻克。

  朐縣府衙?

  根本就不是問題!

  這朐縣縣城裡,除了城門口的巡兵之外,最主要的武裝力量,就是麋家。

  攻克麋家,不僅僅是消除隱患。麋家庫房內囤積的糧草和輜重,以及那數以億計的財產,才是闕霸的最終目的。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想要讓羽山賊齊心協力,就必須要有足夠的興趣。那麋家庫房裡的錢糧,對羽山賊無疑有著巨大吸引力,這也是闕霸把戰場放在麋家的原因。

  “傳我命令,率先闖進麋家的人,賞百金!”

  闕霸的臉,因興奮而變得通紅。

  他手持大刀,在馬上遙指麋家大院的門,嘶聲厲吼。

  羽山賊聽聞後,好像打了雞血一樣,一個個興奮的嗷嗷直叫,朝著麋家大院衝去。

  闕霸臉上,露出一抹燦爛笑容。今天這一戰之後,朐縣就算到手……接下來只要呂布出兵,就可以順勢奪取東海郡。到時候,雖做不得天子,但也算是穩住陣腳,成為一方諸侯……

  嘿嘿,大丈夫揚眉吐氣,就在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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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6 08:45:04 |只看該作者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六章 ‘太子’無用(上)

 
 漢代建造房屋,有著極其嚴格的等級制度。

  列侯公卿以及食祿萬戶以上的住宅稱之為‘第’或者‘宅’。

  第宅的大門,可以直接開向大街,出入不受裡門開閉的限制。似劉闖所住的地方,為裡閭,進出都會受到限制。

  不過東漢末年,禮樂崩壞,早已沒有了漢初時的嚴格規定。

  麋家大宅的建造,從某種程度上已經踰越了禮制,不過在朐縣縣城,乃至東海郡,官府大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認了麋家的宅第。麋家有錢!有錢能使鬼推磨,推得鬼子哈哈笑。

  錢財可以通神,這是自古以來未曾改變的法則。

  麋家大宅裡,建有一座望樓。

  大門外,喊殺聲震天,麋家家人正奮力抵抗。

  可是在望樓裡,卻是另一番景色。麋芳站在垛口,看著院牆外蜂擁而來的羽山賊,露出焦慮之色。

  麋芳?

  沒錯,正是麋芳!

  他不是應該在郯縣處理事情?為何會出現在這望樓之中?

  除了麋芳之外,望樓裡還有一個魁梧男子。如果劉闖在這裡,一定會感到萬分驚訝。因為這男子,劉闖一定認得,就是那個在浮屠寺和劉闖爭執,又在沭水河畔把劉闖打傷的張飛,張三爺。

  三爺神色輕鬆,面對著院牆外蜂擁而來的羽山賊,毫無反應。

  他手裡拎著一個酒罈子,仰頭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酒水順著嘴角,灑在鬍鬚上,在火光中晶瑩剔透。

  “三將軍,該動手了吧!”

  張飛哈哈大笑,“子方別擔心,一切盡在掌控。

  此次主公決意剷除羽山賊,斷然不會讓他們逃走。不過,城門那邊還沒有傳來信號,說明張闓還未投入全部兵力。只有讓他全部投入戰場,才可以一網打盡……些許毛賊,子方有怕什麼?主公這次投入五千兵馬,更派我率三百白眊精兵坐鎮麋府,你大可以不必擔心……

  讓你的家僕再抵擋一下,只要城門口傳來信號,就是反擊之時。”

  張飛神色輕鬆,說不出的愜意。

  說完之後,他又喝了一口酒,連聲讚歎‘好酒’。

  麋芳心中無奈,臉上卻不能流露出半點不滿之色,“來人,再為三將軍取一罈好酒。”

  張飛聞聽大喜,連連點頭道:“子方果然曉事……你不用擔心俺吃多了酒誤事。不瞞你說,俺吃一杯酒,就漲一分氣力。這酒吃的越多,氣力就越足,待會兒殺賊也就殺得越痛快。”

  我呸!

  麋芳心裡一聲咒罵:只聽說過貪杯誤事,哪有說越持久越厲害的道理?

  誰不知道,你張三爺是出名了酒後無德……我給你酒不為別的,就是怕你耍酒瘋,尋生事端。

  大兄也是,派誰來不好,居然把他派來。

  讓二將軍過來,或者讓陳將軍過來,都好過讓三將軍坐鎮這邊。

  只是,任他滿腹牢騷,卻奈何不得張飛。

  麋竺決定把寶壓在劉備身上,而張飛更是劉備的心腹,萬萬得罪不起。麋芳想到這裡,探頭向望樓下看了一眼。望樓下,三百身披白眊披衣的白眊精兵,沉靜列隊,絲毫沒有慌亂。

  這心裡,總算是平靜一些。

  麋芳旋即傳令下去,命家中奴僕,拚死抵抗。

  喊殺聲越來越響,羽山賊蜂擁而來……當初為了引誘羽山賊上當,麋竺率家僮三千離開朐縣。除了迷惑羽山賊之外,麋竺還要擔負另一個任務。他率家僮秘密潛入戚縣,監視呂布動向。

  一旦呂布用兵,麋竺可以形成有效牽制,為劉備調撥兵馬爭取時間。

  如此一來,麋家的力量自然也就變得薄弱……

  單靠一幹家僕護院,想要擋住羽山賊,難度自然很大。幸虧今天有一支商隊返回,算是平添了一股力量。可即便如此,有這麼一個不靠譜的張三將軍坐鎮,麋芳心裡總覺無法安定。

  麋家大院門前,已屍橫遍地。

  羽山賊瘋狂的攻擊,令麋家死傷慘重。

  “二老爺,前面快頂不住了……麋沅身受重傷,麋涉方才派人過來,也說有些支持不住,請二老爺早作定奪。”

  麋芳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麋涉、麋沅,可都是他的心腹,也是麋芳一直在培養的助手。

  麋沅重傷了?

  麋芳有些按捺不住,他扭頭向正在大口喝酒的張飛看去,剛想要說話,卻聽到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戰鼓聲。

  鼓聲,是從城門口方向傳來。

  張飛立刻把酒罈子扔到一邊,健步來到望樓窗口,舉目眺望。

  城門方向,一道狼煙衝天而起……

  張飛臉色一變,二話不說,轉身向望樓下衝去。

  “子方,傳令下去,讓你的人後退……白眊列陣,隨我出擊。”

  張飛聲若巨雷,卻讓麋芳喜出望外。

  “讓麋涉退下來,退下來!”

  他大聲喊道,家臣忙不迭跑去傳令。

  用力呼出一口濁氣,麋芳整個人好像癱了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額頭上冷汗淋淋。

  這三將軍,還算是靠譜……

  +++++++++++++++++++++++++++++++++++++++++++++++++++++++

  朐縣城下,火光衝天。

  管亥手持一口大斧,率一隊巡兵,死守在城門卷洞外,把數以百計的羽山賊鋭士死死擋住。

  聽聞羽山賊欲襲擊朐縣,管亥一直加以小心。

  但他完沒有想到,羽山賊竟然會選擇在今夜動手!本來,他只是帶人在城下巡視,不想一夥賊人突然從路邊的小巷中殺出。與管亥想像中的羽山賊不同,這伙賊人戰鬥力極為驚人。

  猝不及防下,數十名巡兵被賊人所害。

  幸虧張林率隊趕來,否則這城門卷洞必然被羽山賊奪取。

  管亥匆忙下令,命人關閉城門。哪知道就在他準備關閉城門的時候,城外又出現一支兵馬,向城門發動攻擊。而且,賊人數量驚人,居然近千兵馬。管亥當時也嚇了一跳!要知道,朐縣守軍不過三百巡兵,而賊人多達千人,著實有些出乎管亥的意料之外。好在千鈞一髮之際,黃革率一部兵馬趕來,迅速登上城頭,並下令管亥儘快除掉城內的羽山賊細作。

  黃革的兵馬從何而來?

  管亥也不是很清楚……不過他也不想去弄清楚,因為眼前的局勢,已經讓他感到焦頭爛額。

  該死,該死!

  管亥在心裡不停咒罵。

  真的是陰溝裡翻船,終日打雁,到頭來卻被雁啄了眼。

  羽山賊的這次偷襲,顯然是經過縝密策劃。從一開始製造恐慌,迫使朐縣週遭百姓逃至朐縣城內。而羽山賊則趁機混入城中,裡應外合,製造混亂,協助羽山賊奪取朐縣。這一步步走的非常妥當,就連管亥這個曾經統帥過千軍萬馬的黃巾軍渠帥,也沒有覺察到其中危險。

  疏忽了,真的是疏忽了……

  兩名羽山賊鋭士突破了巡兵防線,朝卷洞撲來。

  管亥手持大斧,二話不說就迎上前去,將兩個鋭士攔住。可問題是,數百羽山賊鋭士,絶非巡兵的水準可以抵擋。所謂巡兵,平日裡所做的工作主要是以維持治安為主。雖然經過一些簡單的訓練,應付一些地痞流氓綽綽有餘,可若是對付那種精鋭士卒,立刻會原形畢露。

  而且,羽山賊鋭士不斷在武力上強於巡兵,其裝備也勝過巡兵不少。

  為了保證這次偷襲成功,闕霸和張闓幾乎把軍中最好的裝備都交給了這些鋭士持有。所有人身披筩袖鎧,手持繯首刀。如此一來,只短短幾個回合,巡兵的防線就被羽山賊突破……

  “擋住他們!”

  管亥嘶聲大吼,手中大斧輪圓了,瞬息間將兩個羽山賊鋭士劈翻。

  他在城門卷洞外左衝右突,見那裡出現危險,就立刻前去支援。可即便如此,在羽山賊鋭士的攻擊下,巡兵防線不斷後退,已漸漸退至卷洞內。管亥獨自在卷洞外持斧阻敵,可效果顯然不是太好。

  與此同時,城門樓上,黃革也是緊張萬分。

  “張南,城上就交給你來指揮。”

  黃革故作鎮靜,把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將指揮權交給張南。

  不少巡兵感到不滿,張南只是個隊率,在巡兵之中,地位也不算太高,為何要把指揮權交給他?

  但接下來的事情,卻讓巡兵感到震驚。

  張南也不客氣,領命之後,拔出寶劍,厲聲喝道:“白眊兵,列陣阻敵……巡兵後背,運送箭矢輜重。

  張林,你帶兩隊巡兵,到城下援助朱賊曹。我知他悍勇,只是羽山賊今日傾巢而出,只他一個人,恐怕也難以守住城門。白眊禦敵,務必要堅持住,今日一戰後,朐縣必能從此太平。”

  這張南根本不像是一個巡兵隊率,指揮起來頗有章法。

  而跟隨黃革登城的二百兵卒,二話不說便衝到女牆之後,隨著張南一聲令下,彎弓搭箭,向城下蜂擁而來的羽山賊射去。

  張林眼睛一眯,看了黃革一眼,似乎恍然大悟。

  這個張南,絶對不是黃革的親戚……看起來,黃革早就有所準備,而張南的來歷,伴隨他那一聲‘白眊兵’似乎也呼之欲出。張林聽人說過,劉使君帳下有一支悍卒,名為白眊精兵。如果此白眊為彼白眊,豈不是說劉使君已經派來援兵相助?那這一戰,定勝多負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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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六章 ‘太子’無用(下)

  
想到這裡,張林便有了打算。

  必須要儘快通知朱賊曹,讓他有所準備才是。

  “兄弟們,隨我到下面助戰。”

  張林大叫一聲,帶著兩隊巡兵便衝下城頭。

  這時候,城門樓下的巡兵已經岌岌可危,管亥如同瘋虎般亡命搏殺,手中那口大斧,已不知斬殺了多少羽山賊鋭士。可是羽山賊鋭士卻毫不畏懼,依舊瘋狂衝擊卷洞,管亥身邊的巡兵,也越來越少。

  “朱賊曹,我來助你!”

  張林率部衝下馳道後,立刻接管了卷洞防線。

  管亥精神一振,連忙大聲道:“張林,守住城門,切不可被賊人打開……城門一開,朐縣危矣。”

  “朱賊曹放心,城中設有援兵。

  劉使君已派人前來相助,估計用不得太久,就會有援兵抵達。”

  管亥聞聽一怔,手底下也隨之一慢,險些被一名鋭士所傷。他怒吼一聲,劈手從那鋭士手裡奪過一桿長槍,手中大斧順勢脫手,砸在對方的腦袋上,頓時腦漿迸裂,鮮血橫流……張林說的很模糊,但管亥已經猜到了其中奧妙。這是一個陷阱,麋竺帶走府中僮客,更抽調走朐縣鄉勇,為的就是引誘羽山賊上當。看起來,從一開始麋竺就看破了對方的行動,才會有此安排。

  這樣也好,有援兵在,想來可以抵擋住羽山賊的攻擊。

  管亥精神大振,手中大槍上下翻飛,接連刺殺數名羽山賊鋭士。

  而卷洞防線隨著張林率部支援,也漸漸穩住陣腳,更在管亥的帶領下,緩緩向外擴張……

  羽山賊雖佔據人數優勢,卻步步後退。

  張承在後方觀察敵情,眉頭已扭成了一個川字,心裡暗自著急。

  戰況,似乎並不如想像中那麼順利啊……原本以為城中兵力空虛,己方佔據了絶對優勢。可現在看來,似乎出現了一些變數。管亥的勇武,張承自然知曉,甚至早在闕霸張闓的計劃之中。但他卻沒有想到,管亥竟然強悍如斯。方才明明已經快支撐不住,卻靠著管亥一個人的悍勇,生生抵擋住羽山賊的攻擊。此人若是能為我們所用,絶對是一大臂助,一大臂助!

  如果只是管亥一人悍勇,張承倒還不怕。

  任你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城外有我大軍猛攻,城內我們也占居人數的優勢,城門早晚告破。

  可是,當張林率兩隊巡兵前來助陣的時候,張承頓時感到了一絲不妙。

  朐縣巡兵就那麼幾百人,先前偷襲,已經斬殺了幾十人,如今強攻卷洞,又有幾十人斃命……也就是說,城樓上最多不過三四百人,怎可能還能分出兩隊巡兵支援卷洞?聽城樓上的喊殺聲,戰況似乎有些焦灼。也就是說,巡兵擋住了城外的攻勢,可這又怎麼可能?

  張林心裡,有一種不祥預感。

  他猶豫了一下,突然取出弓箭,對準管亥突施冷箭。

  管亥被十數名鋭士圍住,根本沒有留意外面的情況。忽聽耳邊響起張林的喊聲:“朱賊曹,小心!”

  本能的反應,讓他下意識側身閃躲。

  一支冷箭從人群中射出,管亥雖然有所防備,可因為受那些鋭士的牽制,還是沒能完全躲開。

  噗!

  箭矢正中管亥肩窩!

  猶豫是倉促迎戰,管亥也沒有穿戴甲冑,身上更沒有任何防禦。

  冷箭射中管亥的肩窩,令他不由得一個搖晃。順勢看去,就見人群中一個小將手持鐵胎弓,正彎弓搭箭。管亥頓時大怒,猛然振臂,長槍脫手飛出,朝著人群中的張承,便狠狠擲去。

  “小賊,敢冷箭傷人!”

  長槍脫手之後,管亥腳下一滑,身形晃動,躲開對方的繯首刀,探手從右肩窩上拔下箭矢。

  一股血箭,噴湧而出。

  也幸虧張承的箭矢是普通的制式狼舌箭,沒有做什麼手腳。

  否則的話,足以讓管亥喪失戰鬥力。一個鋭士見管亥受傷,頓時大喜,健步衝上來,劈面就是一刀。管亥疼的到吸涼氣,不過腦袋始終保持清醒。他腳下一個錯步,讓過那口繯首刀後,猛然近身,手中箭矢啪的便拍在那鋭士面門上,右手順勢從那鋭士手中奪下繯首刀。

  張承閃身躲過飛射而來的長槍,就聽得身後一聲慘叫,原來是一個鋭士躲閃不及,被管亥擲來的長槍正中胸口。那長槍上巨大的力量,把鋭士的身體撞飛起來,而後狠狠釘在地上。

  好厲害的傢伙!

  張承臉色一變,心裡面隱隱有些後怕。

  如果他剛才慢一步,恐怕就被釘死在地上……父親和闕叔好像失算了!雖然知道這管亥的厲害,但似乎依舊低估了此人。早知這樣,還不如把此人收買,哪怕把他調出縣城也好,也不至於會如此傷亡。這廝若不死,想要奪取城門可是麻煩……張承承認,他有些欣賞管亥。可這個時候,那點欣賞之情,比起大事而言,根本無足輕重,心裡已生出除掉管亥的念頭。

  他深吸一口氣,彎弓搭箭,對準猶如瘋虎般在人群中廝殺的管亥,準備再施冷箭,射殺對方。

  就在這時,身後長街上傳來一陣急促馬蹄聲。

  緊跟著,一連串慘叫聲響起,令張承忙不迭回身看去。

  “狗賊,休傷我亥叔!”

  一匹五花虯,馱著一個如鐵塔般魁梧的少年飛馳而來。

  那少年手持一口甲子劍,刀光閃閃,殺氣騰騰。在後面列陣的羽山賊鋭士上前阻攔,卻被對方輪刀劈斬,如劈波斬浪般,眨眼間就殺入後軍之中。張承眼睛一眯,臉上顯出了驚容。

  劉闖?

  這廝怎麼會在這裡!

  張承打聽清楚,知道劉闖在裡閭家中,所以命宮九帶了十幾個人過去。

  在他想來,劉闖再厲害,也就是一個人。雖然外面傳言,他如何如何悍勇,但畢竟身單力薄,必死無疑。哪知道劉闖竟然會出現在這裡,張承就知道,宮九帶的那些人,一定失敗了!

  廢物!

  張承在心裡暗自咒罵了一句,立刻轉頭用弓箭對準了劉闖。

  哪知道,就在他準備松弦的一剎那,卻見劉闖突然從馬背上拎起一個人來,高舉過頭頂……

  “狗賊,可認得此人?”

  火光中,張承一眼認出,劉闖手中的青年。

  “太子?”

  他失聲叫喊,手一顫,弓弦聲響,箭矢離弦飛出,卻射中了一名羽山賊鋭士。

  不過,張承很快就冷靜下來。

  今日之戰,許勝不許敗,如果無法奪下朐縣,自己這些人可就難逃一死。相比之下,太子闕黎就顯得無足輕重。要知道,當初闕宣起事,手下多是一群烏合之眾。如果不是後來闕霸和張闓穩住局勢,羽山賊早就四分五裂。闕黎,不過是闕霸和張闓為凝聚士氣推出的旗幟。

  張承一向不太喜歡闕黎,因為在他看來,闕黎這個人沒有半點擔待,純粹的酒囊飯袋而已。

  如果他不是闕宣的兒子,又有闕霸扶持,張承根本不會在意闕黎。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舉事前,張闓的吩咐:“此次行事,都是那闕黎惹出來的麻煩。此人德行淺薄,根本不足以成就大事。你闕叔當初也是不得已才扶持他出來……如今咱們要投奔呂布,再要這勞什子太子作甚?所以,你這次的任務不是保護闕黎,而是無比要奪取城門。”

  張承想到這裡,目光頓時一冷。

  從胡祿中抽出一支箭矢,他再次彎弓搭箭,對準劉闖手中的闕黎。

  “今日之戰,乃我羽山軍生死存亡之戰,豈可因一人而耽擱大事?

  兄弟們,給我攔住劉闖……張超,你帶人繼續強攻城門,一定要儘快將城門拿下,否則危矣。”

  張超是張承的堂弟,張闓的侄兒。

  他自然以張承和張闓馬首是瞻,聽得張承吩咐,便大喝一聲,拔刀率領數十名鋭士衝向管亥。

  “張承,你敢!”

  闕黎忽然醒來,就聽到張承的那番話,頓時大驚。

  可沒等他把話說完,張承冷著臉,一箭射出,正中闕黎脖頸。

  箭矢穿透了闕黎脖子,一股血箭噴在劉闖臉上。劉闖也沒想到,對方居然連闕黎都敢射殺,以至於被鮮血迷了眼睛。他連忙丟掉闕黎的屍體,伸手抹去臉上濃稠的血漿。也正是這瞬間功夫,劉闖手中甲子劍一個破綻,就見一名鋭士衝上來,一刀砍在了五花虯的腿上……

  五花虯一聲慘嘶,撲通便倒在地上。

  劉闖也隨之摔落馬下,不過他並沒有慌張,在地上一個懶驢打滾,三支長槍就刺在他先前摔倒的地方。劉闖手握甲子劍,猛然回身打滾,又躲過兩口繯首刀的襲擊,身體壓住了槍桿,借力一聲大吼,呼的彈身而起。

  “橫刀式!”

  甲子劍輪圓了一招夜戰八方,劉闖身形原地旋轉,身外一溜刀光掠過,就聽得兩聲慘叫,兩個鋭士被他當場腰斬。

  張承面無表情,看了一眼劉闖,突然間一咬牙,從胡祿裡抽出一支鳴鏑,對空射出。

  刺耳的鋭嘯聲在城門上空響起,緊跟著,城外喊殺聲猛然提高,確是張闓下令,全軍出擊……

  “頂住,給我頂住!”

  黃革腿發軟,站在城門樓上嘶聲咆哮。

  因為羽山賊的攻擊,突然間變得猛烈數倍。

  站在黃革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城外黑漆曠野中,突然湧出無數兵馬,向朐縣縣城撲來。

  “張校尉,這該如何是好?

  劉使君的援兵在哪裡?為何到現在還不出現。”

  張南此時,已渾身浴血。

  不過,他臉色依舊沉冷,絲毫沒有半點恐慌。羽山賊攻勢加強,他非但沒有慌亂,反而露出一抹詭異笑容。

  眼中閃過一抹不屑之色,張南沒有理睬黃革。

  他深吸一口氣,突然大聲吼道:“傳令下去,點起烽火狼煙,擂響戰鼓……通知三將軍,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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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七章 劉勇鬥張飛(上)

 
 哐當!

  伴隨一聲巨響,麋府大門洞開。

  已經攻到麋府大門外的羽山賊一愣,顯得有些不知所措。而在後方督戰的闕霸,也露出疑惑之色。

  他連忙定睛觀瞧,就看到一匹神駿的烏騅馬,馱著一個黑鐵塔般的彪形大漢如同一股黑旋風般從大門後衝出來。那彪形大漢躍馬挺矛,眨眼間便殺入羽山賊陣營之中,頓時掀起血雨腥風。

  一桿丈八蛇矛槍,馬前無一合之敵。

  這大漢所過之處就見血肉橫飛,丈八蛇矛槍如疾風暴雨般刺出,透出無盡的狂野氣勢。而在這大漢身後,緊跟著衝出來一隊隊身披白眊披衣的精鋭悍卒。與麋家那種毫無章法的搏殺不同,這支白眊精兵一出現,就展現出了無與倫比的戰鬥力,雖數百人,卻殺得羽山賊抱頭鼠竄。

  這絶不是一場平等的戰鬥!

  白眊精兵顯然是訓練有素,衝出大門後,立刻三人結陣,相互配合。一人持盾封擋,一人轉過去一刀就把對手劈翻,緊跟著第三人迅速換位,站在那殺敵鋭士原來的位子,形成有效保護。

  三角陣不斷轉動,就好像一台台精密的殺人機器。

  當近百戰陣組合在一處之後,戰場上的局面,頓時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原本勇猛的羽山賊,被對方殺得暈頭轉向。

  主將躍馬挺矛,如入無人之境。而白眊精兵就如同一台巨大的絞肉機,瘋狂吞噬著羽山賊的性命。

  闕霸不由得嚥了口唾沫,倒吸一口涼氣。

  “張飛?”

  他失聲叫喊,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張飛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就算是傻子,也能弄明白這其中的玄機……上當了!他心中大叫不好,但硬生生壓住了逃跑的衝動。

  這時候能跑到哪裡?

  恐怕整個朐縣,就是一個巨大的陷阱,他已經身處陷阱之中,想要活命,唯有拚死一搏……

  闕霸心裡,還存著一絲僥倖。

  張飛出現在這裡,只是一個巧合。

  只要張闓能攻進朐縣,就保留了一線生機。所以,闕霸無論如何都必須咬牙挺住。撐過去尚有一線生機,若這時候逃走,那才是死路一條。他抬手摘下大刀,深吸一口氣,縱馬而出。

  “兄弟們,建功立業就在今朝,隨我殺敵……”

  羽山賊並不認識張飛,雖然張飛和白眊精兵殺法慘烈,但是看到闕霸衝出來,羽山賊頓時穩住了陣腳。這些羽山賊,曾追隨闕宣征戰泰山郡,後來更殺入徐州,也算是見過些世面。

  故而白眊精兵雖然兇狠,但羽山賊並沒有退縮。

  闕霸拍馬舞刀,便攔住張飛。

  不等張飛開口詢問,他迎面就是一刀,惡狠狠斬向張飛。

  張飛不慌不忙,舉槍相迎。

  刀矛交集,發出一聲脆響,闕霸被那丈八蛇矛槍上傳來的巨力震得虎口迸裂,兩手頓時鮮血淋漓。

  大刀再也拿捏不住,一下子脫手飛出。

  闕霸嚇了魂飛魄散……早就聽人說過,這張飛是劉備愛將,有萬夫不擋之勇。可那畢竟是傳說,闕霸並沒有見過張飛出手。所以一開始,他雖然沒想著能勝過張飛,但自認為能夠抵擋一下。不管怎麼說,他闕霸當初也是闕宣手下的悍將……哪知道,只一個回合就抵擋不住!

  怪不得當初曹操征伐徐州,手下猛將如雲,卻被劉備勸退!

  闕霸後悔不迭,忙撥轉馬頭,嘶聲喊道:“攔住他!”

  他落荒而逃,朝朐縣城門方向跑去。張飛露出一抹戾色,催馬就追,“狗賊,看你往哪裡跑!”

  不過,沒等他追出幾步,就被十幾個羽山賊攔住。

  張飛大怒,丈八蛇矛槍上下翻飛,無回槍法如疾風暴雨,十幾個羽山賊在數息間,就被張飛刺倒在血泊中。

  只是,當他把那些羽山賊殺退之後,闕霸已不見了蹤影。

  麋府門外的羽山賊更驚慌失措,闕霸臨陣逃脫,令羽山賊頓時不知如何是好,亂成了一團。

  論局勢,在白眊精兵搏殺之下,羽山賊本就不是對手。

  闕霸再一逃跑,羽山賊更無心戀戰,迅速潰敗下來……麋芳這時候也重整家丁,帶人衝出大門。可是看眼前這一面倒的局勢,他也吃了一驚,心中一邊感嘆白眊精兵凶悍的戰鬥力,一邊暗自贊同麋竺的眼光。

  麾下有如此精兵,劉使君果然不凡。

  說不定這次我麋家就要飛黃騰達,以後定能在徐州占一席之地。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麋竺離開時的一番話語:“我也知道,這樣可能會委屈了小妹……可你要知道,劉使君何許人也!其人乃當時偉丈夫,就連陳元龍那等驕橫之士也不敢小覷主公。

  如今劉使君羽翼未豐,你我投奔,他定會接納。

  可你要知道,劉使君麾下能人何其多?且不說二將軍三將軍勇武無雙,叔至更有大將之風,可獨擋一面。簡雍孫乾,皆善辯多謀之士,那孫乾更拜在鄭玄門下,豈是你我可以相比。

  日後劉使君成就大事,你我雖能獲得重用,卻未必能成為劉使君心腹……唯有和劉使君成為一家人,才可以得到更多好處。小妹和劉使君雖說年歲相差甚大,但也算不得真個委屈。”

  也許,兄長的決定是正確的!

  只是以小妹的性子,真能夠同意嗎?

  還有,那個劉闖……小妹以為她偷走我的參丸是神不知鬼不覺,可那又如何能瞞得過我?她對劉闖那麼用心,恐怕不是一樁好事。這件事如果不能妥善解決,恐怕會平添許多變數。

  麋芳眉頭,扭成了一團。

  “二老爺,可要隨同追擊?”

  麋涉站在麋芳身邊,輕聲詢問。

  麋府門外的羽山賊已經被白眊精兵殺退……張飛卻沒有就此罷手,帶著白眊精兵沿長街追擊,直奔城門方向而去。

  麋芳用力甩了甩頭,這件事還是等大兄回來再說!

  當務之急,是要儘快結束這場戰鬥……三將軍既然率部追擊,我身為地主,又豈能落於人後?

  “傳令,隨三將軍殺敵!”

  麋芳大喝一聲,麋家家丁立刻隨著白眊兵追下去。

  只是這心裡,有一種沉甸甸的感受。

  麋芳總覺得那件事不太靠譜,若弄個不好,恐怕要節外生枝……

  ++++++++++++++++++++++++++++++++++++++++++++++++++++++++++++++++++++++

  城門樓上鼓聲響起,烽火狼煙衝天。

  城外,突然間喊殺聲大作,徐州兵從天而降,自四面八方向朐縣縣城包圍而來。

  張承雖然不清楚外面的局勢,可是當那烽火狼煙出現,他就感到事情不妙……不過,張承很冷靜,見情況不妙,連忙下令,命人繼續攻擊城門,同時又棄了劉闖,把張超悄悄喚來。

  “兄長喚我何事?”

  張超個頭不高,看上去還不到170公分,但長得卻極為敦實。

  他性子粗豪,喜歡與人爭強鬥狠。方才圍攻管亥,正殺得興起,卻被張承召喚過來,心裡有些不快。

  張承並沒有在意張超的態度,而是一把攫住張超的胳膊,“小超,咱們走!”

  “走?”

  張超一臉疑惑,詫異看著張承,有些不太明白。

  “情況不妙,我們恐怕是中計了……這樣打下去,只怕會全軍覆沒。

  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城門有管亥和劉闖在,就算強攻也要損失慘重。更何況,城外有埋伏,城裡的巡兵一旦緩解了壓力,定然會分出援兵,到那時候,咱們想走都難。”

  也許是為了應證張承的話,城頭上傳來一陣歡呼聲。

  “援兵到了!”

  張承臉色頓時難看,忙扭頭朝城樓方向看去。

  就見一隊武卒正沿著馳道迅速奔來……雖然隔著距離,但張承還是能感受到,這些武卒,絶對不是朐縣的巡兵。他一咬牙,拉著張超就要走。哪知道走了兩步,就聽張超問道:“那叔父和闕叔怎麼辦?”

  張承心裡一沉,也有些猶豫。

  可就是在他猶豫的一剎那,城樓上的武卒已經衝出馳道,迅速和管亥等人匯合一處,將羽山賊圍住。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張承一咬牙,厲聲道:“父親如今已身陷重圍,生死不知。

  闕霸與我們有何關係?若真為求生,他定會將你我出賣……先保住性命,才能為日後圖謀。今日咱們若都死在這裡,誰又為父親報仇?小超,休要效仿婦人優柔寡斷,快隨我突圍。”

  看得出,張超對張承還算是信服。

  雖然他一肚子的不甘心,也知道張承所言不差。

  當下他隨著張承就走,臨走時還叫上了十幾個心腹,神不知鬼不覺從戰場上脫離出去,消失在巷陌之中。

  他們前腳剛走,闕霸帶著殘兵敗將就趕到了城門下。

  眼見這情形,闕霸面如死灰。

  身後,張飛那如同巨雷般的吼聲響起,“闕霸,看你還能跑到哪裡?把你的腦袋與你家三將軍!”

  “給我殺!”

  闕霸心知,自己落在劉備手中必死無疑。

  當初他和張闓為闕宣報仇,秘密謀劃劫殺曹嵩,引來曹操兵犯徐州。

  哪知道,曹操到徐州後大開殺戒,血洗彭城郡,令徐州上上下下同仇敵愾,陶謙更招來劉備為援兵,勸退曹操。可以說,徐州上下對闕霸和張闓恨之入骨。以劉備的性子,哪怕他有心收留闕霸和張闓,但面對徐州上下的仇恨,也一定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留下他二人。

  所以,留給闕霸的路只有一條。

  奪取城門,殺出去和張闓匯合,殺出一條血路投奔呂布,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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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七章 劉勇鬥張飛(下)

  闕霸在路上,已經包紮了手上的傷勢,更找來一口繯首刀作為兵器。

  他一馬當先向城門衝去,在他身後,數百羽山賊緊緊跟隨,迅速加入了戰圈。如此一來,張承兄弟的離去,也就不再重要。羽山賊信闕霸更勝張承,見闕霸趕來,頓時士氣大振。

  所謂一夫拚命,萬夫莫敵。

  這些羽山賊也知道,今天若不能奪門殺出,必然死路一條。

  在這種情況下,數百名羽山賊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城頭上,張南率部趕來支援,可是在羽山賊瘋狂的攻擊下,竟然節節敗退,有抵擋不住的趨勢。管亥此時已經是披頭散髮,死在他手中的賊人,更超過半百之數。手中的兵器,已經換了數次,而今手裡那口繯首刀,也已經捲了刃口。

  腳下被一具屍體絆了一下,管亥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七八個羽山賊挺槍就刺,管亥匆忙間舉刀相迎,還是被刺傷了大腿。

  腳下一軟,管亥單膝跪地。

  而羽山賊仍舊瘋狂撲來,他想要閃躲,已經來不及了……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個魁梧身影驟然攔在管亥身前。一溜刀光閃過,就聽哢嚓哢嚓幾聲脆響,刺向管亥的長槍立刻被砍斷。

  劉闖渾身浴血,圓乎乎的胖臉上,一副猙獰之色。

  就聽他大吼一聲,腳下錯步旋身,橫刀式夜戰八方,一溜刀光騰起,三名羽山賊便倒在血泊中。

  “亥叔,你還好嗎?”

  劉闖背對著管亥,大聲問道。

  管亥咳嗽一聲,掙扎著站起來,“你他娘的都沒事,你亥叔又怎能有事?”

  劉闖滑步而行,劈手從一個羽山賊手裡奪過一口繯首刀,反手將甲子劍往身後一扔,“亥叔,接刀!”

  管亥嚇了一跳,忙跳步閃身,甲子劍正插在他面前的地上。

  “你這混小子,想殺了你亥叔嗎?”

  管亥連忙扔掉手裡的繯首刀,探手拔出甲子劍。

  這甲子劍在手,管亥頓時精神一振……要知道,這甲子劍才是他趁手的兵器!

  “亥叔若連這都躲不過去,哪有如何當得悍虎之名?”

  悍虎,是管亥在朐縣的綽號,蓋因當初他執斧斬殺二十餘山賊得名。聽到劉闖的打趣,管亥樂了!

  “你這小子,看不起你亥叔……拿命來!”

  兩個羽山賊衝向管亥,卻見管亥一聲怒吼,旋身拖刀而起,便把那兩個羽山賊砍翻在地。一刀在手,管亥氣勢陡然暴增。雖然瘸著一條腿,但甲子劍依舊幻化出重重刀雲,殺得羽山賊不敢靠近。

  張飛,帶著白眊精兵殺過來,令羽山賊心驚膽顫。

  原本憑藉一股鋭氣,還能夠亡命搏殺。可現在,那城門口管亥和劉闖猶如兩頭兇手,死死攔住了羽山賊的去路。同時張南率部已經和白眊兵匯合,更迅速把羽山賊圍住瘋狂砍殺。

  闕霸已棄馬步戰,早就殺紅了眼。

  他看到一員小將攔在身前,大吼一聲道:“擋我者死!”

  繯首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奇詭的弧線,便斬向對方。

  張南挺刀相迎……若論武藝,張南和闕霸在伯仲之間。可闕霸一副拚命的架勢,令張南有些抵擋不住,連連後退。一具屍體橫在地上,張南沒有看到,被絆了一下,仰面就栽倒下去。闕霸二話不說,跳上去手起刀落,便要取張南性命。哪知道,劉闖從一旁衝過來,揮刀架住闕霸,順勢推刀向前一抹,刀勢奇快,快的讓闕霸根本無法閃躲,噗的一聲便人頭落地。

  “亥叔,我殺了闕霸!”

  劉闖認得闕霸,就是那個在牢獄中為他送飯的老者。

  見闕霸伏誅,他興奮不已……雖然此前他殺了不少人,但似闕霸這種賊頭,還是第一次斬殺。

  也許,闕霸在歷史上沒有什麼名氣。

  可對於劉闖而言,比之他之前殺得那些賊人,闕霸的層次無疑要高許多。

  他彎腰想要去撿起闕霸的首級,哪知道耳邊突然傳來管亥一聲怒吼:“張南,你敢……”

  一道鋭風從背後襲來,劉闖心裡激靈靈打了個寒蟬,身體本能向旁邊一閃,就聽啪的一聲響,槍桿砸在劉闖後背,打得劉闖頓時噴出一口鮮血,一頭便栽倒在地上。他咳嗽一聲,翻身朝後面看去。就見張南手持一桿長槍,惡狠狠向他撲來,“小賊,竟敢得罪三將軍,看槍!”

  大槍撲棱棱一顫,便刺向劉闖。

  劉闖正要翻滾閃躲,管亥已橫身擋在了劉闖身前,甲子劍斜撩而出,鐺的一聲撞開張南的大槍。

  “無恥之徒,我侄兒救你性命,竟敢恩將仇報,死來!”

  說著話,管亥墊步輪刀就劈向張南。

  張南舉刀相迎,可是他沒想到,那甲子劍鋒利無比,哢嚓一下子便砍斷了他手中大槍。

  這傢伙也算反應機敏,眼見大槍折斷,便立刻撒手後退。甲子劍貼著他胸口掠過,將他身上的甲冑撕裂。張南甚至可以感受到,那甲子劍上傳來的寒意,還有那股子刺鼻的血腥氣。

  “混帳東西,竟敢害我大將,還不與我住手。”

  這邊張南驚魂未定,另一邊張飛躍馬衝過來,挺矛就刺。

  管亥旋身揮刀,鐺的砍在丈八蛇矛槍上……論氣力,管亥比不上張飛,更不要說張飛騎馬衝擊。不過若管亥沒有受傷,哪怕是步戰,也能和張飛打十幾個回合。可現在……他雖然崩開了張飛的蛇矛槍,可腳下一軟,噗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中甲子劍也隨之脫手飛出。

  張飛得勢不饒人,撥馬復又殺過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所有人都懵了……

  不管是朐縣巡兵,還是徐州白眊兵全都有些不知所措。

  方才還並肩作戰,怎麼突然間就打起來了?

  有那看清楚事情經過的人,更是感覺糊塗……劉闖救了張南,張南卻恩將仇報。管亥出手相助,張飛打傷管亥……這恐怕是他們所見過最為離奇的事情,腦子裡更有些轉不過彎來。

  這算什麼事兒?

  內訌?

  眼見張飛撲來,管亥想要起身,卻使不出起來。

  劉闖咳嗽著從血泊中站起,拾起甲子劍,跌跌撞撞衝過去,“張三黑子,你欺人太甚!”

  可是,他畢竟距離管亥有點遠,只能眼睜睜看著張飛,擰槍惡狠狠刺向管亥。說時遲,那時快,眼見管亥就要命喪張飛槍下,忽聽人群中傳來一聲巨吼,“兀那黑廝,休要在此猖狂!”

  人群中,衝出一匹青驄馬。

  馬上端坐一個巨漢,手持鐵矛,攔住了張飛。

  只見他也不說話,鐵矛一振,使出一個怪蟒翻身,鐺的一聲正挑在張飛的蛇矛槍上。

  張飛只覺手臂一振,蛇矛槍一下子盪開。他心頭一顫,暗道一聲不好!剛才他雖然是倉促應戰,但有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來人槍馬純熟,論氣力,恐怕也不在他之下。

  心中頓時打了十萬分小心,張飛撥轉馬頭,厲聲喝道:“來者何人?”

  巨漢一臉駭人殺機,虎目圓睜,“潁川劉勇,給我拿命來!”

  他催馬上前,鐵矛翻飛,和張飛就打在一處。

  而張飛更抖擻精神,挺矛就刺。無回槍法施展出來,如同疾風暴雨……不過,任憑張飛槍勢兇猛,那巨漢卻毫不慌亂,鐵矛呼呼作響,一時間竟分不出勝負。

  劉闖呆住了!

  管亥也掙扎著站起來,心中暗自震驚。

  劉勇武藝高強,他早就知道。而且,他更知道劉勇的功夫,恐怕已經到了煉神的境界……可是當劉勇和張飛打得難解難分時,管亥還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似劉勇這等身手,不管是投靠什麼人,都會被待若上賓,又怎會呆在這小小朐縣?不正常,絶對不正常,其中必有蹊蹺。

  “徐州兵,欺負我朐縣無人嗎?”

  張飛和劉勇打在一處,令所有人都停下手來,目瞪口呆。

  忽聽人群中有人一聲暴喝,緊跟著,朐縣巡兵率先反應過來……

  這些徐州兵,欺人太甚!

  劉闖救了那張南的性命,你們卻恩將仇報。不是看不起我朐縣人,又是什麼意思?

  張林二話不說,舉刀便砍向身邊的白眊兵。那白眊兵也倉促應戰,和張林戰在一處……有一個起頭,就有一群人跟隨。彷彿是連鎖反應,原本還並肩作戰的朐縣巡兵立刻和白眊打成了一片。

  黃革和麋芳趕來時,也都傻了眼!

  “住手,全都住手!”

  黃革嘶聲吼叫道:“都是自己人,打什麼打?”

  麋芳也慌了手腳……

  原本這會是一場大勝,哪知道會出現這樣的狀況。羽山賊已經棄械投降,抱頭蹲在地上,一動不動。可是朐縣巡兵卻和白眊打在一處,劉勇更和張飛戰在一起,殺得是難解難分……

  我的個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麋芳也糊塗了!

  他來得晚,也不知道這事情的經過緣由。

  可是他卻知道,如果再這麼打下去的話,不管是誰勝誰負,都會讓事情變得更加麻煩。

  弄個不好,甚至會激起整個朐縣和劉備的敵對……麋芳不敢再猶豫,一咬牙,縱馬向張飛和劉勇衝過去。

  “三將軍,大劉,還請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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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八章 一門二壯士(上)

  
丈八蛇矛槍貼著麋芳的前胸掠過,嚇出麋芳一身冷汗。

  張飛沉聲喝道:“子方,此事與你無關,休要囉唆。”

  他手腕一抖,蛇矛槍橫推竟捲起麋芳的身體離開戰馬,旋即把他放在地上。麋芳雙腳落地的剎那,腦袋裏還是一片空白。等他反應過來時,青驄馬已擦著他的身子掠過,直撲張飛。

  在麋芳衝上來的一剎那,劉勇撥馬跳出戰圈,沒有繼續攻擊。

  不過,當麋芳在地上才一站穩,他就立刻縱馬向張飛衝去,鐵矛划出一個個奇詭圓弧,和張飛再次鬥在一處。

  站在地上,麋芳可以清楚感受到,張飛和劉勇之間的激烈戰況。

  兩桿鐵矛在空中撞擊,發出鐺鐺鐺的巨響聲不斷。每次撞擊,產生出來的罡風匯聚在一起,竟然在直徑三米的範圍內形成一個個奇詭的氣旋,把麋芳推得連連後退,直到三米外才站穩腳跟。

  父親生前曾說,劉勇是當世虎將,罕有人敵。

  當然了,麋芳的父親麋老太公一輩子沒有走出過徐州,更不會知曉這世上奇人異士多如過河之鯽,數不勝數。所以,不管是麋芳還是麋竺,一直都沒有把老太公這句話太放在心上。

  可今日看來,父親的話柄沒有錯。

  劉勇究竟有多悍勇?麋芳說不清楚。

  但他卻知道張飛是何等人物,劉備帳下除了關羽之外,無人是張飛對手!哪怕是劉備非常倚重的陳到,也要遜色一籌。對了,還有一個人可能在張飛之上,就是那個當春隨劉備前來徐州助戰,後來有返回幽州的趙雲趙子龍……除此之外,便只有呂布能夠絶對勝過張飛。

  呂布的勇武,麋芳當然知道。

  那是一個敢在虎牢關前,面對二十二路諸侯也不肯退讓的人物。

  可這樣一個人物,張飛卻毫無懼意,甚至有幾次,差點和呂布打起來……

  劉勇,果然是一員虎將!

  張飛和劉勇打得不分伯仲,一旁朐縣巡兵與白眊精兵也有些殺紅了眼。兩名白眊拎刀向管亥衝過來,哪知道才靠近就被劉闖攔住。管亥身上多處受傷,便站起來都有些吃力。劉闖的情況比管亥也好不得太多……雖然沒有皮外傷,但張南那一槍卻打得劉闖內腑振盪,才一發力,就劇烈咳嗽。胸口好像有一團烈火在燃燒一樣,那感覺真的是要多難受,就多難受。

  饒是如此,白眊也不是劉闖對手。

  雖然使不出全力,甚至甲子劍比平日也顯得沉重許多,可劉闖卻沒有絲毫懼意。

  步伐詭異,就見他腳下跨出一步,身體猛然向下一沉,緊跟著腰部發力,猛然一個旋身。甲子劍從一個奇詭的角度猛然揮出,刀光一閃,那白眊慘叫一聲,瞬間被劉闖開膛破肚……

  拔刀式!

  管亥得意絶招,九斬刀。

  就在這時,就聽一陣絞盤聲響,朐縣城門緩緩打開。

  一隊鐵騎衝進城門,為首的青年將軍看到城樓下這一幕時,頓時呆愣住了,露出震驚之色。

  “弓箭手列陣,全都住手!”

  伴隨青年將軍一聲斷喝,一隊弓箭手衝進來,彎弓搭箭,對準了場內眾人。

  只是,那弓箭手也是一臉的迷茫,一員小將到陳到馬前,輕聲道:“將軍,究竟要射哪個?”

  陳到厲聲道:“哪個敢在動手,就當場射殺!”

  也就是說,無差別攻擊了?

  弓箭手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陳到既然發出命令,自然不敢違抗。

  陳到在劉備軍中的地位不低,特別是在治兵方面,其地位恐怕還在關羽和張飛兩人之上。

  軍中講究軍紀,所謂軍令如山。

  而城中的白眊精兵,更是陳到一手訓練出來。聽到陳到令下,哪裡還敢動手,紛紛向後退去。

  這時候,黃革和麋芳也衝過來,紛紛勸說朐縣巡兵住手。

  張林等人雖然不甘,可是當他們看到大批徐州兵湧入朐縣縣城的時候,也只能悻悻然罷手……

  “孟彥,你沒事兒吧。”

  張林到劉闖身邊,攙扶著劉闖的胳膊。

  劉闖一陣劇烈咳嗽,方才連殺數名白眊,牽動了內腑傷勢,以至於在咳嗽時,殷紅的鮮血從嘴角流出,五臟六腑好像被火焚燒一樣,難受的要死。管亥這時候也站起來,一巴掌拍在劉闖的後背。

  一股勁力振盪內腑,劉闖哇的噴出一口鮮血,臉色煞白,但精神卻好了許多。

  陳到認出了劉闖,朝他點點頭。

  而後抬起頭,向戰場中看去。

  張飛和劉勇仍廝殺在一處,矛來槍往,異常激烈。

  陳到也不禁嘖嘖稱奇,對劉勇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張飛的悍勇,陳到自然清楚。而劉勇能夠和張飛打得不分伯仲,更出乎陳到意料之外。這朐縣縣城裡,還真的是藏龍臥虎啊!

  想到這裡,陳到突然擎槍在手,縱馬撲向戰場。

  一旁管亥和劉闖頓時大怒,“爾等只會以多欺少嗎?”

  說著話,劉闖拖刀就衝向戰場。數十名白眊兵見劉闖衝過來,二話不說便上前攔住劉闖去路。

  白眊兵這一動,朐縣巡兵立刻不幹了!

  怎麼,還要打嗎?

  論戰鬥力,朐縣巡兵自然不是白眊兵的對手。但同仇敵愾之下,巡兵也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而白眊兵一來心裡有愧,二來也不敢做得太絶。他們很清楚,這些巡兵都是朐縣的地頭蛇,若真殺得狠了,弄個不好就要激起民變。以自家主公愛民如子的性情,絶饒不了他們。

  而陳到帶來的徐州兵,也懵了!

  他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難不成真要射殺袍澤。

  就在這時,陳到已到了戰場中,探槍往張飛和劉勇兩人之間一攔,三桿大槍撞在一處,發出一聲巨響。陳到胯下戰馬希聿聿長嘶不停,連連後退。而張飛和劉勇也同時撥馬跳出戰場。

  “叔至……”

  張飛嚇了一跳,連忙上前。

  陳到卻一擺手,撥馬回身厲聲道:“全都住手!”

  劉闖停下了腳步,管亥也喝止了巡兵。

  劉勇催馬緩緩退到劉闖和管亥身前,橫槍在胸前,眸光閃閃,滿面殺氣,死死盯著那張飛。

  “到底是怎麼回事?”陳到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才算是平息了胸中翻騰氣血。

  劉勇和張飛兩人,隨便選一個出來,陳到都不是對手。

  他方才出手阻止兩人搏殺,可說是冒了天大的風險。如果張飛和劉勇有一個沒有收住力量,陳到現在不死也要重傷。好在,張飛看到陳到出手,及時收力;而劉勇也看出陳到並無惡意,所以也沒有發力。即便如此,那巨大的力量仍舊讓陳到有些承受不住,胸口一陣發悶。

  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兩邊也都罷手。

  陳到厲聲喝問:“大家本是袍澤,何以自相殘殺?”

  張飛忙開口道:“非是我先動手,是他們先動手,傷了張南。”

  “你胡說……”張林站出來,大聲道:“明明是張南先偷襲孟彥……虧得孟彥救他性命,他卻恩將仇報。難不成你徐州兵就可以隨便殺人?難道我朐縣人,就要被你們任意欺凌不成?”

  張飛一聽,頓時愣住了。

  說實話,他沒有看到張南偷襲劉闖,只看到管亥襲擊張南。

  所以當張林說完之後,張飛也露出尷尬之色。他朝張南看了一眼,見張南低著頭不說話,就知道張林所言不差。可張南為何偷襲劉闖?要知道,張南這個人,平日裡可是非常和善。

  張飛愣了一下後,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緣由。

  張南雖是白眊校尉,但是對張飛極為敬重……兩人關係很好,時常在一起吃酒。前些日子,張飛在一次醉酒後,無意中說起劉闖頂撞他的事情,言語間對劉闖非常不滿。當然了,張飛只是純吐槽,倒也沒有想過要找劉闖的麻煩。畢竟,劉闖和麋家有關係,此前張飛的行為,已經讓麋家感到不滿。但麋竺為了大局,從劉闖手中收回珍珠,更沒有尋張飛麻煩。

  這已經是給足了張飛面子,張飛自然也不可能再另行生事。

  可張南聽了以後,卻記在心裡。

  張飛待他不薄,所以就想要為張飛出一口惡氣。

  此前他是沒有機會,哪知道劉闖救他以後,也不知是那根弦出了錯,竟忍不住在背後偷襲劉闖。

  恐怕連張南也沒有想到,他那一時衝動,竟惹來這麼大的麻煩。

  朐縣巡兵集體暴走,險些引發出一場內訌。

  陳到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看張南的樣子,他就知道張林所言不假。而且黃革和麋芳兩人的臉上,也露出了一抹怒色。

  黃革是劉備剛招攬過來,或許無關輕重。

  但麋芳卻不一樣,雖然他不是麋家的家主,可如果他因為這件事心懷怨念,肯定會對麋竺產生影響。如今主公方得徐州,似麋竺這樣的地頭蛇,萬萬不能招惹。更何況,麋竺家財逾億,在徐州也頗有影響力。這件事若處理不得當,弄不好就會激起整個徐州對劉備的敵視。

  陳到也很看重張南,但這個時候,也無法再替張南遮掩。

  “張南,你可有話說?”

  張南抬起頭,看了劉闖一眼,心裡面也非常後悔。

  鬼使神差似地偷襲,只不過才出手,張南就有些後悔了……不管劉闖和張飛有什麼矛盾,但畢竟對張南有救命之恩。他方才的所為,實在是有虧於行。後來更造成朐縣巡兵和徐州兵的全面對立,更是後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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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八章 一門二壯士(下)

  
聽陳到詢問,張南心裡也一顫。

  他低下頭,輕聲道:“末將方才鬼使神差,甘願領罪。”

  “既然如此,來人!”陳到一咬牙,厲聲喝道:“給我把張南拿下,就地斬首。”

  麋芳的確是很不高興,可聽到陳到的話,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人說陳叔至軍法森嚴,今日一看果然不假。

  不過,如果陳到真的殺了張南,事情恐怕會變得更複雜。

  劉備會怎麼看這件事?還有張飛……看張飛的樣子,這件事十有八九和他有關,殺了張南,豈不是得罪了張飛?兄長說過,對張飛要保持敬重,不可以輕易得罪,否則必生出隔閡。

  想到這裡,麋芳就想上前勸說。

  不等麋芳開口,張飛就大聲道:“叔至,且慢。”

  “翼德你有什麼話說?”

  陳到在劉備帳下,特別是在軍中,有鐵面將軍的綽號,說的就是他軍法森嚴,不留情面。

  若是平常,陳到說不得會稱一句‘三將軍’。

  可現在直呼張飛表字,則表明他的心情是極端的惡劣。

  張飛也知道,他這時候跑出來不太合適。可張南和他關係很好,而且他也猜出,張南之所以會偷襲劉闖,也是想為他出氣。這種情況下,哪怕是得罪了陳到,張飛也要保住張南性命。

  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張飛道:“叔至,方才戰況激烈。

  張南也說了,他是鬼使神差,想來是殺紅了眼,看錯了人,所以才打傷了……那廝。疆場之上,刀槍無眼,偶爾失手也在所難免。請叔至看在張南往日做事還算盡心,饒他這一回吧。”

  張飛既然開口,麋芳也就不能再沉默。

  他走上前道:“叔至,這件事純屬誤會,相信小將軍並無惡意,正如三將軍所言,可能是殺紅了眼,看錯了人,所以才會……今方大勝,已死了太多人,實不宜再流血了。況且孟彥也沒有大礙,我看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不如這樣,就由我代張南予以補償,還請叔至手下留情。”

  黃革也上來求情,陳到不免有些猶豫。

  他抬頭朝劉闖劉勇管亥三人看了一眼,“孟彥,你怎麼說?”

  劉闖在一旁冷冷觀瞧,見麋芳也站出來求情,就知道今日想殺張南報仇,已不太可能……

  心裡,更徹底絶了投奔劉備的想法。

  聽到陳到詢問,他冷笑一聲,朝地上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拖著甲子劍,攙扶管亥跨上青驄馬,在劉勇的保護下,蹣跚離去。

  陳到臉上,頓時顯得極為尷尬。

  這時候,就聽張飛突然道:“劉勇,看你一身好武藝,何不來下邳為我家兄長效力?

  憑你的本事,定能建立一番功業,才不辜負你這一身的本領。”

  劉勇腳步一頓,驀地回頭。

  臉上露出一絲冷笑,“普天之下,除我家老爺,又有何人值得我效力?

  爾等一干虛偽之徒,我羞於和你們為伍。我可不想將來上了疆場,沒死在敵人手中,卻被自己人暗算。

  張飛,這件事不算完……你傷了孟彥,這筆帳我遲早會與你清算。”

  說完,劉勇就大步離去,不再理睬陳到張飛等人。

  鐺!

  張林突然把手中兵器扔在了地上,“兄弟們,回家睡覺去……他娘的殺了一個晚上,到頭來還要受這等腌臢氣,老子不幹了!朐縣人不幫著朐縣人,吃裡扒外,這他娘的算是什麼事!”

  麋芳的臉,騰地一下紅了。

  包括黃革臉色,也不太好……

  張林這番話,分明就是針對他二人。

  在自家地頭還要受人欺負,自己人卻胳膊肘往外拐,幫著外來人說話……朐縣本就是一個極排外的地方。遇到這種事,自然不太高興。張林這一帶頭,緊跟著十幾個巡兵也丟了兵器,跟著張林就走。而後,又更多巡兵棄械離去,片刻功夫,朐縣巡兵就散的是乾乾淨淨。

  麋芳表情尷尬,不知如何開口。

  黃革想要阻攔,可是看那些巡兵一個個血染征袍,殺氣騰騰的樣子,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嚥回去。

  有徐州兵想要動手,卻被陳到擺手制止。

  他看了一眼張南,片刻後輕聲道:“這件事我做不得主,還是請主公定奪。

  來人,把張南拿下,押送下邳,聽候主公發落。馮習,你帶人清理戰場,把俘虜看押起來。

  徐州兵馬,全部撤出朐縣,在城外駐紮!

  子方,接下來恐怕朐縣百姓會有牴觸情緒,這糧草輜重的事情,還請你費心,予以幫襯。”

  陳到不愧是劉備手下最善治兵的人,很快就做出了決斷。

  朐縣百姓和徐州兵之間的矛盾,已經不可避免。若徐州兵進駐朐縣,只怕會令事情變得更加複雜。而且,他預感到,接下來朐縣的商戶一定會對徐州兵進行封鎖。如果用強,只可能令事態變得更加複雜。這種情況之下,退出朐縣也許是最好的選擇,陳到心裡更苦笑連連。

  幸虧麋芳是自己人,否則的話,可就真要麻煩了!

  “那劉勇叔侄,究竟什麼來歷?”

  “這兩人也不算是朐縣本地人,光和年間逃難來到這裡。

  家父見劉勇武藝高強,所以時常予以幫襯……不過,我很少見劉勇出手,居然不知道他會如此厲害。至於劉闖嘛……以前很膽小。雖然天賦秉異,但因為膽子小,一直不太被人看重。前些日子被人陷害入了牢獄,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竟然性情大變,連我都差點認不出來。”

  麋芳話剛說完,張飛在一旁開口,“方才那劉勇說,他是潁川人。

  他口中的那位老爺,不曉得是何方神聖……叔至,你說這件事我是不是做錯了?這叔至二人,堪稱當世之虎將。劉勇那人的武藝,與我在伯仲之間,若沒幾百個回合,難分出勝負。

  這等人物,若不能為我兄長效力,實乃我之過錯。”

  張飛是湖海之士,性情驕橫。

  他看不起人,尤其看不起出身比他低的平民百姓……

  不過他有一個優點,那就是敬佩忠義之士。如果對方有真才實學,他也會立刻改變態度。

  想當初,張飛和劉備關羽相識的時候,蓋因劉備自稱中山靖王之後,曾在盧植門下求學,所以張飛的態度很是敬重。而關羽在當時因殺人流落江湖,所以張飛一開始也看不起關羽。後來還是和關羽交手,見關羽武藝高強,本領過人,才改變態度,認可了關羽的存在……

  陳到一臉苦笑,輕聲道:“三將軍,你這脾氣,以後真的要改一下才是。

  天底下奇人異士多不勝數,而主公基業方成,更需能人相助。你這樣,會得罪許多人,為主公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劉勇叔侄的事情,還要從長計議……子方,你回頭代我們多加安撫,儘量化解他們心中的怨氣。似這等虎狼之士,若不能為主公所用,實在是太過可惜……”

  麋芳聽了,連連點頭。

  +++++++++++++++++++++++++++++++++++++++++++++++++++++++++++++++

  “叔父,你方才說的‘老爺’,究竟哪個?”

  在回家的路上,劉闖忍不住開口詢問。

  坐在馬上的管亥,也露出好奇之色,“是啊,從沒有聽你說過以前的事情。大劉,你說的老爺是什麼來頭?聽你的口氣,似乎極為敬重!憑你這本事,能讓你佩服的人,可不會太多。”

  劉勇瞪了管亥一眼,“你給我閉嘴。

  讓你好好照顧孟彥,結果你自己都差點丟了性命……以後我怎能放心,再讓你照顧孟彥?”

  “叔父,我不用人照顧。”

  “不用人照顧,你又如何練成蒼熊變?”

  劉勇嘆了口氣,輕聲道:“這件事說起來,和你亥叔的出身有關。我一直不肯接受你亥叔的幫忙,也是擔心有朝一日你知道了真相,不知該如何抉擇。不過既然你已經接受了他的幫助,便沒有辦法了。有些事情,也是時候讓你知道……算了,咱們先回家,再慢慢的說吧。”

  劉闖心裡一咯噔,眼中閃過一抹驚訝之色。

  而管亥更一臉的迷茫,輕聲道:“大劉,和我有關?

  難道,我們之間還有恩怨嗎?”

  “倒不是和你有恩怨……這件事說來話長,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

  好了,既然我說了會告訴你們,就休要囉唆。先回家,然後再說別的……他娘的,打了一晚上,我肚子也餓了。幸虧我回家的時候買了些熟食,否則今天晚上,肯定要餓著熬夜。

  沒想到這張飛居然如此厲害,若不是孟彥練成蒼熊變,今天晚上恐怕會凶多吉少。”

  那可是張飛啊!

  一呂二趙三典韋,張飛在三國猛將譜上排名第六,又豈是等閒之輩?

  倒是叔父你,竟然和張飛打了個不分伯仲……劉闖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以叔父的本領,按道理說不管投奔何人,都應該能夠占居一席之地。但默默無聞,未在史書留名,確是一樁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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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九章 隱藏的記憶(上)

  
回到家,已近子時。

  人困馬乏,加之管亥和劉闖身上都受了傷,讓劉勇手忙腳亂。

  他先是燒水,然後準備為兩人療傷。似他這種習武之人,隨身都會帶一些傷藥保命。只是沒等劉勇動手,就聽門外傳來一個聲音:“朱賊曹在家嗎?我是張林,神農堂的張先生來了。”

  神農堂,是朐縣的一處醫館。

  而張先生,則是那醫館的坐堂醫,據說曾得高人指點,對外傷頗有造詣。

  巧的是,張林就是張先生的遠房侄兒。

  聽到張先生來了,劉勇連忙迎出門來……院子的大門被宮九踹壞,所以也沒有什麼遮攔。宮九等人的屍體,也被劉勇扔到了外面,準備明天天亮之後,再設法找人進行一些處理。

  所謂的處理,無非是找一張蓆子把屍體包裹起來,讓人用車子運到城外,丟棄在亂墳崗上。

  一幫子反賊,也不會有留下什麼麻煩。

  經過今晚一戰,恐怕這朐縣縣城,沒人不知道劉勇叔侄的厲害。

  “有勞張先生這麼晚過來,實在是過意不去。”

  劉勇向張先生拱手行禮,那張先生一笑,“這算得什麼事!大劉你們今夜為保護朐縣奮勇殺敵,我雖不會耍弄刀劍,但為大家療傷確是本份。大家都是熟人,就免了這套客氣話吧。”

  劉勇,再次道謝。

  張先生在劉勇的陪伴下進了房間,張林則去伙房裡燒水。

  他還帶了一些酒食,準備過一會兒食用。反正他的到來,的確是讓劉勇輕鬆許多,心下暗自感激。

  張先生先是檢查了管亥的傷勢,然後取了金創藥,抹在傷口上。

  “朱賊曹的傷勢不算太重,多是些皮外傷,休息一些時日,便可以恢復過來。”

  說罷,張先生站起身,又來到劉闖身邊。

  在劉勇的幫助下,劉闖脫了兕皮甲,而後又把裡面的襜褕褪下,露出肌肉墳起的雄壯身體。

  燈光下,他後背有一道極為醒目的青棱子,腫的好像發脹的饅頭一樣。

  張先生看了之後,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大熊,可能會有些疼痛,忍著點。”

  劉闖點頭道:“張先生只管動手,些許疼痛,想來還能忍受。”

  張先生笑了笑,打開隨身的醫藥匣子,從裡面取出一支鋒利的匕首,在火上燎烤了一下,權作是消毒。而後,他又取來一些藥品和工具,讓劉闖打燈照明。鋒利的匕首,在那道青棱子上划過,鮮血頓時噴濺出來。色澤暗黑,有點發紫……劉闖疼的身子一顫,險些喊出聲來。

  這哪裡是有一點疼痛,簡直是痛徹肺腑。

  張先生的手腳很麻利,放血之後,立刻用藥膏塗抹在傷口上。

  有一股子火燒火燎的感覺,讓劉闖忍不住悶哼一聲。當著劉勇和管亥的面,他實在是不好意思喊出聲來。只是那徹骨的疼痛,讓他翻起白眼,臉色也一下子變得煞白。

  “找快乾淨的布,把傷口包裹起來。

  從今天開始,每隔三天換一次藥,大概二十天左右,就可以康復……大熊的外傷還好說,只是這內傷卻有些麻煩。內腑受傷,需要慢慢調養。我給你開一個方子,三十天內儘量不要動手。

  呵呵,大劉你別擔心,大熊這傷勢看上去嚴重,其實並無大礙。

  也虧得他身體底子好,內腑雖受到震盪,但實際上並無大礙。將養一下吧,不會有事情的。”

  劉勇哼了一聲,“最好沒事,否則我就算跑去下邳,也要殺了那個賊子。”

  一句話,殺意盎然。

  哪怕是管亥這等經歷過無數腥風血雨的人物,也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蟬,下意識嚥了口唾沫。

  “叔父,這件事我自己來。”

  劉闖咬牙道:“那賊子性情卑劣,我又豈能饒他?”

  “嗯,大丈夫正當快意恩仇。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人家既然欺負到頭上了,就萬不可再退讓。”

  劉勇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點頭稱讚。

  張先生搖頭苦笑,“你們三個殺才,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好了,待會兒給大熊包裹一下傷口就是,我就不耽擱了……聽說今晚不少人受傷,估計是休息不得。我再去別家看看,有什麼事情,就讓張林找我。反正我基本上就待在附近,不難尋找。”

  這年月,醫生地位不低。

  哪怕劉勇這等桀驁的人,也不敢怠慢,恭恭敬敬送張先生出門。

  見張先生走了,劉勇復又準備回屋。哪知道還沒有進門,就聽到劉闖大聲叫嚷。

  “亥叔,你這是要作死嗎?”

  劉勇連忙進屋,就見管亥拿著一塊黑布,正準備包裹傷口。劉闖卻拉著他,似乎不肯讓他裹住傷口,弄的管亥也不知所以然,一臉糊塗之色。

  “孟彥,你做什麼?”

  “這塊布根本沒有消毒,怎能這麼裹在傷口上?”

  “消毒?”

  劉勇愕然,有些不太明白。

  劉闖道:“這布匹看似乾淨,實際上有許多不乾淨的東西,只是肉眼無法看到。

  若這麼直接裹在傷口上,一個處理不好,就會感染傷口,輕則殘廢,重則喪命,必須消毒才成。”

  “這個……”

  管亥露出一絲瞭然之色。

  他領過兵,打過仗,見識比劉勇高明許多。

  以前在黃巾軍時,他曾親眼看到許多傷兵明明傷口處理得當,可到頭來還是莫名其妙的死亡。有人說,那是瘟疫……管亥也不太清楚。聽劉闖這麼一說,他似乎有些明白了……當初那些死去的傷兵,很可能就是被劉闖所說的‘不乾淨的東西感染’,最終才丟掉了性命吧。

  心裡不由得感到好奇,管亥忙問道:“那該如何處理?”

  “張林不是在燒水嗎,把這布匹扔進去煮一下,基本上就可以起到消毒的作用……還有,最好是用白色布匹。這樣傷口迸裂,就可以馬上覺察到。若換了深顏色的布匹,反而不易覺察。”

  “有道理!”

  管亥連連點頭,表示贊成。

  他雖然不知道其中的原理,但隱隱感覺到,劉闖並沒有說錯。

  臉上露出一絲黯然,他輕聲道:“若是當年知道這個方法,說不得就不會死那麼多的弟兄……大熊,你又是怎麼知道的這個辦法?”

  “我……”劉闖一怔,眼珠子一轉,立刻有了主意。他手指屋角的那個箱子,輕聲道:“我看了那個箱子裡的書,所以才會知曉。”

  “你動過那個箱子?”

  劉勇聞聽,頓時色變。

  劉闖連忙點頭,“叔父,莫非我不該動嗎?”

  “呵呵,怎麼會……這箱子裡的東西,原本就是你的。不過我以前可沒見你動過。”

  “就是這些日子!”劉闖連忙道:“之前我在沭水河畔被張飛所傷,回來養傷的時候,無意中翻看。”

  “原來如此!”

  劉勇露出恍然之色,他點點頭,走到一個箱子旁邊,打開來從裡面翻出一匹白布,便抱著出門。

  他和張林把白布撕開,丟進開水鍋裡煮了一會兒,然後拿出來晾在院子裡。
男兒生世間  及壯當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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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6-10 08:32:07 |只看該作者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九章 隱藏的記憶(中)

  
把一切事情做完,張林就告辭離去。

  劉勇端著酒食,回到屋中準備讓劉闖和管亥填飽肚子,哪知道這兩個人已倒在榻上,酣然入夢。

  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劉勇看著趴在褥子上睡覺的劉闖,眼中閃過一抹欣慰之色。

  “老爺,少爺他終於長大了!

  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帶他還鄉歸宗認祖,重振老爺門楣……老爺你若在天有靈,還請保佑少有一輩子平安無事。”

  喃喃自語罷,劉勇把食盤放在榻上,而後靠著房門,和衣而臥,不多時便發出均勻的鼾聲……

  +++++++++++++++++++++++++++++++++++++++++++++++++++++++++++++++++++++

  天,亮了!

  朐縣一夜廝殺,令百姓們膽顫心驚。

  清晨,秦東門大街上的血跡已經被人沖洗一遍,但地面上仍舊殘留著一灘灘殷紅的血印子,令人觸目驚心。

  昨晚,究竟是誰贏了?

  有膽大的人,提心吊膽走到城門口,看卻意外發現,守衛城門口的巡兵已經全部換成了麋府的家丁。雖然不太清楚是什麼狀況,可畢竟是熟悉的面容,讓人們提在嗓子眼的心,終又放下。

  這朐縣,還是原來的天!

  不過,巡兵怎麼都不見了?

  難道說,死絶了嗎?

  “徐州兵欺人太甚,昨天晚上,雖說有他們的功勞,可如果沒有咱自家兒郎拚死搏殺,城門早就被賊人佔領。可是……我聽隔壁的小三說,昨天晚上咱朐縣巡兵全部解散,所以才會讓麋家的人過來充當。”

  “解散了?為什麼?”

  “其實,也不算是解散,是他們不幹了!”

  “為什麼?”

  “昨晚,朱賊曹和劉家的大熊在這裡死戰,還救了徐州兵的一個將軍。

  可是那將軍卻恩將仇報,非但不感激大熊,反而在背後偷襲,令大熊身受重傷……方才我去神農堂時,遇到了大劉。看他抓了不少藥回去,估計大熊的傷勢不輕,連朱賊曹也受了傷。”

  “不是吧,朱賊曹那麼厲害,居然也受了傷?”

  “要說大熊這孩子,人挺不錯……以前雖說膽小了些,可是關鍵時候靠得住。

  對了,那徐州兵打傷了朱賊曹和大熊,麋二老爺就沒有出來討公道?還有咱們黃縣尊,至少該出來說句話才是。總不成朱賊曹和大熊就這麼白白被徐州兵打傷,那才是欺負死人嘞。”

  “討個屁的公道……我聽說麋二老爺和黃縣尊,非但不幫著討公道,還跑去為那個徐州人求情。

  他娘的胳膊肘往外拐,虧他們還是咱朐縣人。關鍵時候,連個外來人都比不上……昨晚殺得那麼慘烈,就沒有看到麋家人出來。我聽人說,直到戰事快結束,麋家那些人才出現……”

  “他娘的,這算什麼事,欺負我們朐縣人嗎?”

  “就是……我聽人說劉使君仁德寬厚,現在看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當不得真……他們徐州兵既然這麼厲害,就讓他們自給自足去。我從今天開始,絶不賣一粒糧食給他們徐州兵。”

  “老徐說得好……我也不會買一匹布給徐州兵。”

  酒肆中亂鬨哄,人們七嘴八舌。

  一個青年嘆了口氣,會賬後就悄然離開酒肆,沿著秦東門大街走了一段路,拐進一條小巷後,敲開了巷子裡的一個角門。

  “陳將軍,這一大早跑去哪裡?二老爺和三將軍在中閣等候,正說要商量事情。”

  青年,赫然正是陳到。

  他擺了擺手,“沒事兒,我出去走走罷了。”

  說罷,他讓那家臣帶路,很快來到麋府中閣。

  “叔至,這一大早你去了何處?”

  張飛坐在榻上,看陳到進來,忙招手與他招呼。

  麋芳也站起身來,與陳到寒暄。陳到笑了笑,在榻上坐下,可是臉上依舊帶著幾分憂慮之色。

  “叔至,怎麼了?”

  陳到說:“外面情況,可不太妙啊。”

  “怎麼,難道還有羽山賊餘孽?”

  陳到搖了搖頭,從面前食案上端起一個陶碗,喝了一口水。

  “闕霸被劉闖斬殺,闕黎的屍體,也在城門口發現……我在城外圍剿張闓,更親手將他斬殺。羽山賊三大賊首都已經授首,剩下的也只是一幫子小賊,根本折騰不出什麼事端來。

  我是說,朐縣人的情緒,可是不太好。

  方才我出去轉了轉,似乎所有的朐縣人都聯合起來,準備對抗我們……甚至連主公的聲譽,也受到了影響。子方,接下來你和黃縣尊的麻煩可不小,那些朐縣人似乎對你二人非常不滿。”

  麋芳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久久說不出話來。

  麋家在朐縣立足百年,沒想到竟然出現了這種狀況。

  雖然他心裡早有了準備,可是聽陳到這麼一說,心裡還是有一些慌亂。

  就連平日裡驕橫無比的張飛,此刻也沉默許多……這可是關係到劉備的基業,萬萬馬虎不得。一個不好,很可能會動搖劉備在徐州的掌控。所以,張飛也感到一陣陣頭疼,不知如何是好。

  “叔至,那怎麼辦?”

  “城外兵馬,不可久留。”

  陳到閉上眼,思忖半晌後輕聲道:“雖說有子方幫襯,我們不必擔心糧草的問題……可是麋家現在的情況,若子方持續與我們糧草支援,恐怕會讓朐縣人對麋家,產生更大的不滿。

  整個朐縣的商戶,已經決意聯手對抗我們。

  這種情況若持續太久,肯定會傳到下邳,弄個不好,甚至會激起所有徐州人的反感。

  三將軍,我請你率大軍立刻出發,返回下邳。我令五百白眊留守這邊,一來可以觀察局勢,二來可以想辦法化解朐縣人的不滿情緒。同時,你回去後要如實稟報主公,請他速做定奪。

  我想,大軍若撤走,朐縣人的情緒說不定可以緩解一些……若長時間駐留城外,反而會產生更大的麻煩。”

  張飛沉吟片刻,“那我何時動身?”

  “越快越好。”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的確是出乎了張飛的意料。

  若在平時,他還可以驕橫一下。但遇到這種大事,張飛不敢有任何蠻橫,連忙點頭答應下來。

  “那我中午就動身。”

  陳到點點頭,起身在中閣大廳裡徘徊。

  “子方。”

  “叔至有何吩咐?”

  “城中巡兵由麋府家人代替,是不得已而為之。

  朐縣巡兵絶不可以散,我看那位朱賊曹也是個人物,必要時還是要請他出面,重組巡兵……我對此人不甚瞭解,就交給你和黃縣尊商議。他若是能出面重組巡兵,情況說不得能好轉起來。”

  麋芳聽了,連連點頭。

  “此事,我會儘快與文清商議。”

  文清,是朐縣縣令黃革的表字。麋芳站起身來,就準備出門,前去縣衙找黃革商議事情。

  “子方且慢。”

  “叔至還有吩咐?”

  陳到重重呼出一口濁氣,“你和劉家叔侄,關係如何?”

  “這個……”麋芳露出一抹尷尬之色。雖然當初麋老太公叮囑他兄弟要善待劉勇叔侄,可是不管麋竺還是麋芳,說心裡話,並沒有把劉勇叔侄放在心上,這些年來更是沒有任何交集。

  張飛已經趕去兵營,麋芳嘆了口氣道:“不瞞叔至,劉勇叔侄在朐縣生活了十年,但和我兄弟,交集一直不是太深。如果昨夜不是劉勇展露勇武,我兄弟甚至不知道他竟然如此厲害。

  說起來,如果單以交情而言,倒是小妹和劉闖非常熟悉。

  只是小妹現在郯縣,也不在這邊。我就是想找她詢問,至少也要幾日工夫……不過,劉勇叔侄家境並不富裕,劉勇性子孤僻倔強,甚至有些古板,相對有些難對付。倒是那劉闖,之前曾為了幾千錢充當護衛,想來容易對付些。不如我用重金安撫,說不定能夠妥善解決?”

  “重金?”

  陳到搖搖頭,“似這等人物,其實區區財貨可以安撫?

  那劉闖雖然年少,可正因為年少,恐怕心裡怨念更深……此前三將軍在浮屠寺和沭水河畔兩次尋他麻煩,那小傢伙心裡必然怨恨。這次張南恩將仇報,說不得那小傢伙會把帳記在三將軍身上。這絶非財貨可以解決的問題……不過我倒是有個主意,卻不知子方能否割愛。”
男兒生世間  及壯當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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