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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慎獨行】城堡之心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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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5 18:38:03 |只看該作者
119、重任,叛徒,提議

    亞瑟十二世的聲音雖然虛弱無力,但是話裡所說的內容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寂靜籠罩了房間,甚至連羽毛筆摩擦紙面的悉索聲都清晰可聞。也許是房間太熱的緣故,記錄國王旨意的略儒拉爵士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整個人彷彿都縮小了一圈似的。

    「你都記下來了嗎,略儒拉?」亞瑟十二世一面發問,一面艱難的抬起胳膊,去拿床頭的羽毛筆。歐西裡斯侯爵急忙替他取過筆,沾好墨水,然後交到國王顫抖的手指之間。國王試了幾次才握緊筆桿。「寫好之後就拿到這邊來,讓我簽字。」

    「寫好了,陛下。」略儒拉爵士用嘴將羊皮紙上的字跡吹乾,然後雙手各自拿起一端,在國王的面前展開,「陛下,請您看看我是否領會清楚您的意思?」

    「略儒拉,你從沒在文字上犯過錯誤,甚至比我自己親筆所寫……都要符合我的心意。」亞瑟十二世只瞄了一眼,就在上面留下了顫抖潦草的簽名,「現在……麥哲倫,你把我的璽戒拿來,然後蓋上……蓋上蠟封。」

    麥哲倫爵士從脖頸上解下來一根金項鏈,這根項鏈式樣普通,末端掛著一個看上去很不起眼的小盒子,亞瑟王室璽戒就保管在小盒子裡面。麥哲倫爵士莊重的打開了盒子,然後取出王室璽戒,雙手托著呈給國王陛下。

    亞瑟十二世沒有去接璽戒,而是讓歐西裡斯侯爵替他接過來,「歐西裡斯,安斯艾爾,你們兩位都是王國重臣和九柱家族的家主,就為這份旨意作見證吧。略儒拉,把你擬好的旨意給他們看。」

    「略儒拉爵士,請您稍等一下。」一直沉默傾聽的安斯艾爾伯爵突然開口,然後朝著亞瑟十二世勸阻說,「國王陛下,王國重臣的權柄非同小可,不可輕授。李維-史頓大人的能力固然堪當重任,所立下的功績也足夠,但是畢竟年紀太輕,成為貴族的時間也短……我建議最好等您的傷勢好轉之後,再仔細考慮一番。」

    「你是想說我的頭腦已經不清醒了吧?我親愛的妹夫……」亞瑟十二世喘息著笑了起來,隨後笑聲就因為一陣突如其來疼痛而止住。轉為痛苦地呻吟,「不,不……我清醒得很,所以才……才明白自己必須做一些什麼才行……在我還是一國之君的時候。」

    「陛下,您永遠是我們的國王。」留著鐵灰色小鬍子的薩拉米斯爵士口氣堅決的說。

    「那也是在我還能喘氣的時候,一個死人是不可能繼續當國王的。」亞瑟十二世露出一個可怕的笑容,牙齒間有著許多黑紅色的血漬,「安斯艾爾伯爵,懲治叛徒,獎掖忠臣,是身為國王的職責所在……萊昂納多伯爵……沒有堅持要和我見面嗎?」

    他問麥哲倫爵士,在後者緩緩搖頭之後,國王的臉上泛起一絲哀傷而苦澀的笑容,「看到了嗎?一個失去了勇氣和自信的持劍伯爵……史迪威家族已經沒有與地位相配的實力了,或者你還希望這樣一個虛弱無力的家族在九柱家族之間與你並立?」

    安斯艾爾伯爵張口欲言,然而他突然發現自己無法辯駁國王的說法,只能無奈的閉上了嘴巴。

    亞瑟十二世滿意的轉過頭去,雙眼看向年輕的獅鷲領主,「李維-史頓……」他聲音艱難的說,「對於用這個頭銜來酬謝你的功績,你還算滿意嗎?」

    「陛下,我深感惶恐……」李維有些不知所措的回答說,不過沒等他的謙讓出口,亞瑟十二世就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快要死掉的人可沒這麼多時間陪你浪費,小獅鷲,這是龍王給你的職務,不管你喜歡還是不喜歡,都沒有權利拒絕,總之現在你就是亞瑟王國的重臣之一,準備好履行責任吧」

    李維只能苦笑以對,隨後他不顧身邊安斯艾爾伯爵連連打出的眼色,單膝跪倒,右臂橫在胸前,「既然如此,李維-史頓謹遵王命。」

    亞瑟十二世的臉上露出虛弱的微笑,「很好,李維……你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望,現在收下這份旨意吧,回到菲爾梅耶之後,把它交給巴米利揚那個死太監,他會安排你的接任儀式。哪怕我死了,你也要坐在那把椅子上。」

    「陛下,請不要這樣說。」安斯艾爾伯爵的聲音充滿悲傷,「您好好休養身體,王國有這麼多醫生、學者和大主教,回到菲爾梅耶之後,不可能找不到能夠救治您的人。」

    「你還是那麼不會說寬慰人心的話啊,安斯艾爾。」國王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兩下,顯然痛苦又一次降臨在他的身上,「我的傷有多麼嚴重,我自己很清楚。不只是身體表面,連內臟……內臟都已經……潰爛了,而且恐怕還不知道吧,鬥氣……力量已經離開了我的身體……」

    「這不可能」李維忍不住脫口而出,「身為騎士,即使是受到再嚴重的傷害,只要一息尚存,鬥氣力量就不可能消失」

    「陛下在那個晚上舉行了一次宴會,魔山伯爵格雷果和恐怖堡領主裡維斯都有參加,騷亂事件發生之後,兩位重臣先後前去整肅部隊,然而都一去不回。等到我們發現情況不妙,護著陛下騎上戰馬,想要離開那裡,返回營地的時候,就遭到了一支惡魔精銳部隊的突襲。」略儒拉爵士回憶著說,「陛下好像在那個時候就顯得有些不對勁,不過當時沒有人多想,甚至連陛下是什麼時候被惡魔刺傷都不清楚。」

    「我也不知道,那個晚上我喝了好多,好多……我沒記得曾經醉倒過,但是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騎在馬背上,鎧甲壓得喘不過氣來,重量格外陌生……然後我才知道……我……失去了鬥氣力量。」亞瑟十二世搖著頭,表情顯得有些困惑不解。

    「難道是酒裡面被人下了毒?」李維猜測著說。

    「陛下沒有喝過其他人帶來的美酒,而且那個晚上,所有的飲料都經過王室侍從的嚴格檢查。」麥哲倫爵士解釋說。

    「嚴格檢查?怎麼嚴格?曉月凝華也能夠查得出來嗎?」李維毫不放鬆的問。

    歐西裡斯侯爵的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曉月凝華?那種只有月語森林的精靈一族才能夠釀造出來的珍貴藥劑?李維-史頓,你的確讓我感到驚訝,很少有煉金術士以外的人知道這種東西。曉月凝華的確有消融鬥氣的效果,不過絕對瞞不過我的鼻子,你們或許無法區分其中微妙的差異,但是我……可以。」

    「消融鬥氣的藥劑並不只是曉月凝華一種,惡魔和告死者也都有自己的秘方,提供給叛徒一些並不奇怪。」略儒拉爵士加入交談,不過他的話只是讓大家更加迷惑不解起來。

    「好冷,父神在上,房間裡面怎麼冷成這樣?」亞瑟十二世突然咒罵起來,「是不是連爐火都熄滅了?讓那些懶蟲趕緊給壁爐添柴」

    房間裡的氣溫已經高到令人窒息,眾人都看了看正在熊熊燃燒的壁爐,裡面的火焰正在兇猛的舔著爐口。站在壁爐前面負責生火的王室侍從正準備張口為自己辯解,不過麥哲倫爵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後粗聲說,「馬上照陛下說的辦,添柴,多添一些,難道劈柴準備的不夠嗎?」

    那名王室侍從只好露出受傷的眼神,閉上嘴巴。隨後他退出房間,很快就帶著兩名同伴趕了回來,手裡都抱著上等的橡木劈柴,將它們塞進正在劈啪作響的壁爐之中。

    紅色的火光充斥室內,亞瑟十二世陛下似乎感到溫暖了一些,「我……我現在想到了很多事情,安斯艾爾,你告訴我……我,我會不會像軍王那樣,在亞瑟王國的歷史上留下恥辱的一筆呢?」

    「當然不會。」安斯艾爾伯爵勸慰說,「陛下,軍王……不,廢王亞瑟七世沒有守住四境城堡,讓惡魔大軍一直打到了王都城下,而且還想要棄城而逃;而您則守住了聖白石堡,還狠狠挫敗了惡魔和告死者的聯軍,您比廢王好的太多了。」

    「然而軍王也有……高尼茨這個驍勇善戰的……弟弟,挽回了敗局呢。」亞瑟十二世咕噥了一句,隨後無力的揮了揮手,嘶聲說,「歐西裡斯侯爵留下,其他人退下吧,全部都一樣……」

    李維和安斯艾爾伯爵向躺在床上的國王叩胸行禮,隨後一前一後離開了那間悶熱而帶有詭譎寒意的房間,其他鐵衛騎士也紛紛走了出來,卻沒有走遠,而是肅立在國王寢室周圍,猶如一尊尊灰色鋼鐵鑄就的雕像。

    亞瑟王國的龍王陛下,恐怕已經不久於人世了。無論是李維還是安斯艾爾伯爵,都對籠罩在亞瑟十二世身上的那種感覺並不陌生,他們並不願意承認,然而那種感覺的確被稱為——死亡的氣息。雖然安斯艾爾伯爵在國王面前說了那麼多話,寬他的心,讓他安心養傷,但是心裡其實已經有了這樣的覺悟。

    「希望仁慈的父神保佑吧。」

    隨後兩人在沉默之中走下樓梯,銀月和紅月的光芒從窗外灑落走廊,讓一切都顯得淒涼冷郁,鬼氣森森,連佇立在走廊之中持戟而立的灰燼騎士也不例外。經過通往城堡二樓望台的走廊的時候,安斯艾爾伯爵突然停下了腳步。

    「李維,陪我去那邊走走吧。」

    很簡單的請求,隨後劍舞者逕自走向城堡的望台,將自己投身於凜冽夜風的冰冷擁抱之中。李維緊隨其後,望台上同樣有兩位持戟而立的灰燼騎士,見到安斯艾爾伯爵和李維走了過來,都手扶長戟低頭致意。

    「安斯艾爾大人,李維大人……」

    「我和李維大人有些話要說,你們先退開一點。」安斯艾爾伯爵吩咐說,兩名灰燼騎士一開始似乎有些遲疑,不過很快就點了點頭,走到望台左側的那間守衛小屋裡面去了。

    安斯艾爾伯爵來到望台的邊緣,手扶垛口,雙眼看著城外暗沉的夜色,良久無言之後,一聲浩歎飄散在空氣當中,劍舞者頭也不回的沉聲說,「李維,你還是太年輕了,你以為王國重臣這把椅子真的那麼好坐嗎?」

    「當然不好坐,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了,但是現在我不得不坐。」李維的表情沒有因為安斯艾爾伯爵的歎息發生任何改變,逕自走到城牆垛口旁邊,和劍舞者並肩而立。「安斯艾爾大人,王國重臣一向都是由王都菲爾梅耶的豪門家主所擔任,無論是資歷還是底蘊,都不是我這個剛剛成為貴族沒有幾個月的年輕領主所能夠比較的。龍王的封賞會讓我成為眾矢之的,剛剛在菲爾梅耶貴族之中獲得的那些友善,恐怕也都會轉變為嫉妒和仇恨吧?」

    「你居然全都明白?」安斯艾爾伯爵詫異的轉過頭來,看著李維表情堅毅的年輕面容,「既然你知道,為什麼還要接下國王陛下的旨意?」

    「忠誠,責任,還有身為騎士的誓言。」李維認真回答說。「英雄和王國重臣,兩個輝煌燦爛的頭銜會讓其他所有人都顯得黯然失色,應該會有很多人對此不滿,然而最不滿和最先跳出來的那個,必然和……」

    「……背叛王國的那個傢伙有關」安斯艾爾伯爵接下去說,不過隨後他的表情就顯得有些懷疑,「這麼說,你認為謀害國王的兇手,和恐怖之夜的始作俑者不是同一個人嗎?」

    李維的目光閃動了一下,「魔山伯爵格雷果?這個人既粗暴又傲慢,是個非常好的靶子,不是嗎?他的身材實在是太魁梧了,恐怕能夠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過去呢。至於投毒謀害國王陛下,實在不像是這位魔山伯爵的作風,所以我懷疑他不是那個叛徒,或者說,不是唯一的那個。」

    安斯艾爾伯爵思忖著點了點頭,「你說的很有道理,李維,魔山的確不像是能夠做出投毒害人的懦夫。但是這並不能夠洗清他和裡維斯侯爵的嫌疑,畢竟正是死神騎士團和恐怖堡獄卒的混亂,才導致了中路王軍的大潰退。」

    「這就是現在最大的問題。」李維承認,「我們想要對付那個叛徒,但是連究竟叛徒是誰都不知道。王國現在面臨的問題還很嚴峻,雖然告死者和惡魔的聯軍遭受重創,他們圍殲王軍的企圖也破滅了,但是亞瑟王國依然沒有打贏這場戰爭。現在我們甚至連收復南方四郡的人手都找不出來,更不要說是在王國內部搞一場清洗了。」

    走出中央城堡大門的時候,兩個人的心情比覲見國王之前還要陰鬱,安斯艾爾伯爵和李維在門前道別,因為心力交瘁的劍舞者現在急需休息,而李維則替他承擔起聖白石堡守軍的指揮工作。對於這一點,城堡之中的王軍騎士們都心悅誠服,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

    由於剛剛經歷過一場格外殘酷的大戰,聖白石堡的外圍城牆已經殘破不堪,許多守衛塔倒塌,防禦出現了很多問題。為了及時發現可能出現的敵蹤,李維將獅鷲騎士編為三組,輪流在聖白石堡上空執行偵察任務;精力充沛的小精怪們則很高興的承擔了打掃戰場的任務,這對於他們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刺激的大冒險。然而滿身疲憊的李維並沒有得到休息的時間,因為在他剛剛佈置完這些事情之後,聖光騎士泰托斯就在城堡大門前找到了他。

    「李維大人,現在如果您有時間的話,能否借一步說話?」

    李維發現自己沒有拒絕的理由,於是停下腳步,點了點頭說,「好的,泰托斯大人。」

    聖光騎士泰托斯快步走到李維的身邊,謹慎的目光向著周圍掃視一下,發現沒有人注意的時候,才壓低聲音說,「李維大人,國王陛下是否任命您擔任王國重臣了?」

    李維皺了皺眉,很勉強的回答說,「……是這樣沒錯。您是怎麼知道的?」

    「光耀之主的謙卑信徒無所不知。」泰托斯用一句狂信者經常掛在嘴邊的話遮掩過去,然後身體向前靠近,「那麼,李維大人,您有沒有考慮過,如何坐穩這個位置?」沒等年輕的獅鷲領主回答,他就自己接了下去,「光耀之主能夠為您提供幫助,只要您點一點頭,米斯特拉大主教就會給菲爾梅耶的樞機主教伊諾克?塞巴斯塔閣下去信,讓他全力支持您。不僅如此,整個光耀神殿都會成為您堅實的後盾。」

    讓泰托斯感到有些失望的是,李維的臉上沒有露出一絲高興的樣子,而是揚起雙眉,「這真是太好了。」他的口氣十分平淡,好像剛剛宣佈要支持他的並不是光耀神殿這麼強大的勢力,而是一個普通騎士一樣。「那麼我需要付出什麼?」

    「您什麼都不需要付出,因為光耀之主對於他的信徒是無比仁慈和慷慨的,就如同金色太陽無私的賦予萬物光明一般。」泰托斯表情莊重的宣佈說。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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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5 18:38:33 |只看該作者
120、拒絕聖光,倒霉巫妖

    「什麼都不需要付出?」李維用疑問的口氣重複了一遍,凜然的目光注視著泰托斯的雙眼,藉著令亡靈大軍灰飛煙滅、惡魔大軍狼狽潰逃的威勢,讓這位聖光騎士大人甚至感到了一絲侷促不安。「泰托斯大人,我的信仰是戰神巴魯德,您是想要讓我改信光耀之主佛蘭達拉嗎?」

    「不只是這樣。」泰托斯定了定神回答說,「不只是信仰吾主,而且需要李維大人您加入光耀神殿,成為我們偉大的神殿護教騎士的一員。當然那並非普通成員,光耀神殿給您留下的位置是相當於大主教級別的大分團長,您麾下的獅鷲騎士團也可以享受光耀神殿護教騎士團的待遇,獲得從武器裝備、訓練設施到各種神術捲軸、藥水的配給。」

    「我很感雷射耀神殿對我的重視,更感激您伸出來的友誼之手。」李維字斟句酌的回答他,「但請恕我不能應允,我尊敬每一位金色太陽的虔誠信徒,也希望您能夠尊重我對戰神巴魯德的信仰。」

    泰托斯顯然是很少受到這樣和果斷的拒絕,雖然他的表情還在盡量保持和善的樣子,但是嘴唇上方那兩撇鬍須已經顫抖起來,目光中間燃燒著陰鬱的火焰。

    「李維大人,我請求您對我的提議進行慎重的思考,不要急於做出拒絕的選擇。」他再度開口的時候,聲音雖然依然平穩,但是裡面似乎孕育著雷霆與風暴。「您或許以為龍王陛下的一紙詔書,就可以讓您穩穩的坐在王國重臣的位置上啦?那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李維大人,畢竟您的根基還很淺薄,要想讓這個身份發揮應有的作用,來自光耀神殿的幫助是不可缺少的。」

    「我並不是為了權勢才接下王國重臣這個職位的。」李維口氣堅定的說,「而且信仰不應該因為任何外力而強行改變,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堅持。」

    「所以你拒絕接受來自光耀神殿的幫助,就為了這可笑的理由嗎?」聖光騎士泰托斯信誓旦旦的說,「現在是一個多麼好的時機,您知道嗎?龍王陛下身負重傷,恐怕短時間內很難重登大位,而王太子年紀還小,至少需要兩到三年,才能夠接過權柄。在此之前,圓桌議事會制度必將重新啟用,如果您能夠成為光耀神殿的一員,塞巴斯塔與赫爾家族都會成為你的支持者,而且安斯艾爾家族應該也會站在同一陣營吧?巴米利楊那個太監頭子從來就不會持有明確的反對意見。至於魔山伯爵格雷果和可怖者裡維斯侯爵,他們兩人的身上背負著可怕的罪名,在能夠洗清自己之前,圓桌議事會絕對沒有位置可以留給他們。」

    看著李維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泰托斯哼了一聲,加重口氣對獅鷲領主說,「這樣您可以大權在握啊四票在手,那就代表圓桌議事會已經掌握在您的手中,從南到北,整個亞瑟王國都是您的囊中之物,光耀神殿會全力支持您,成為亞瑟王國實際上的無冕之王。」

    聽到最後那句話,李維憤怒的抿緊嘴唇,他向著泰托斯投來凌厲一瞥,右手按在腰間騎士劍的劍柄上。「泰托斯大人,您剛才所說的話,我可以當做沒有聽見。不過如果您繼續糾纏下去的話,身為亞瑟王國的重臣,我恐怕要以叛國罪的名義逮捕你,然後交由龍王陛下處置。」

    「既然是這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聖光騎士泰托斯陰沉著臉點了點頭,隨後邁著嗔怒的步伐快速離開。不過在他的身影即將消失在門口的時候,他又轉過身來,竭力克制著自己的怒意說,「獅鷲領主大人,雖然您拒絕了我們伸出的手,但是光耀神殿的大門永遠為您敞開,這一點……請您牢牢的記住吧。」

    李維需要動用全部的意志力,才沒有狠狠的朝泰托斯啐上一口,直到目送著聖光騎士的背影消失在高塔腳下,他才用力吸了一口冬夜的凜冽寒風,將胸口之中燃燒的憤怒火焰壓了下去。

    「這究竟是光耀神殿的意思?還是這位聖光騎士自己的想法呢?不……如果是他自己的想法,塞巴斯塔大主教是不可能指望了……」他喃喃自語的聲音在空中飄散,隨後轉身向著中央城堡走去。

    李維本來想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小憩一下,然而頭頂上響起一聲獅鷲的鳴叫,隨後一隻棕褐色的獅鷲飛落下來,翅膀掀起陣陣塵土。「李維大人,外面出事情了。」一個悶聲悶氣嗓音從獅鷲背上傳來,隨後那位穿著鋼鐵板甲的彪形大漢掀開自己的護面甲,露出德拉鞏遜那張粗豪的面容來。

    「發生了什麼事?」李維驚訝的問,「難道連羅德裡格斯爵士無法處理?」

    「羅德裡格斯爵士已經趕去了,但是只能勉強纏住那個傢伙。腓特烈大師說只有您才能有辦法對付,還說……要借助……貝希摩斯陛下的力量?」德拉鞏遜不是很確定的回答說。

    「貝希摩斯陛下?」這個奇怪的名字讓李維感到十分陌生,不過他很快就回想起來,這是迪什先生為了掩飾大地神力,所編造出來的地元素君主的名字。「好,我馬上就去。」說完,李維撮起嘴唇打了一聲忽哨,隨後一聲厲烈的馬嘶和一聲清越的獅鷲鳴叫同時傳來,聲音激起了馬廄之中所有戰馬的齊聲應和,隨後獵狗也開始吠吠狂叫,剛剛睡下的人們都被驚動,讓整座聖白石堡都陷入一陣騷亂當中。

    李維有些呆然的看著自己造成的這一片混亂,隨後急驟的馬蹄和激烈的振翅聲同時響起,獅鷲之王和北境黑魘一上一下向著李維猛衝過來,彷彿準備競爭誰能夠先抵達李維身邊一樣。

    北境黑魘的速度的確令人驚詫,即使是獅鷲之王從毫無遮蔽的空中直降而下,也沒有能夠趕到它的前面,一道黑影向著李維迅速接近,身側帶起的烈風居然有一種令人呼吸艱難的感覺。

    「大人讓我來」

    北境黑魘的聲音在李維的腦海之中轟鳴響起,比它晚了幾秒種,斂起金色羽翼的獅鷲之王降落下來,落地之後,立刻沒好氣的偏著腦袋瞪了一眼黑馬。

    北境黑魘泰然自若的向著李維湊近,然後用身體拱了拱他的肩膀,「大,我把弗萊希爾保護的很好哦……」

    李維苦笑著看了這匹邀功請賞的黑馬一眼,拍了拍它的腦袋,然後對獅鷲之王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小黑還是個孩子,比較淘氣。」

    獅鷲之王威嚴的點了點頭,「沒什麼,城主大人,我不會,一般見識和小孩子。」從口氣上感覺,這只驕傲的猛獸對於李維的解釋還算滿意,隨後它長鳴一聲,展翅沖天而起。

    北境黑魘朝著天空中的背影打了個響鼻,然後低嘶著催促李維騎上來,獅鷲領主剛剛坐穩,這匹雄駿的黑馬就發出一聲快樂的長嘶,向著聖白石堡外疾馳而去。

    夜色已深,穿過聖白石堡被烈火和爆風摧毀的外圍城牆之後,喧鬧聲漸漸遠去,寂靜和黑暗頓時將李維擁入懷中。獅鷲領主遊目四顧,銀月低垂,紅月則依然掛在城堡一角,幾座尚算完好的守衛塔上火光閃爍,身披灰色披風的守衛在塔頂抱著長弓肅立,呼出的熱氣在月光之下凝結成白煙。

    北境黑魘放開全速的速度十分驚人,眨眼之後就將騎著獅鷲在空中帶路的德拉鞏遜拋到身後,李維忍不住帶些責備意味的拍了一下黑馬的腦袋,正要讓它停下來等一等的時候,迎面刮來的勁風之中隱隱攜帶著發煙藥燃燒之後特有的硝煙味,而且耳邊也似乎能夠聽到發煙藥彈爆炸的聲音。

    「小黑,往那邊去。」李維一面說,一面拔劍在手,做好了戰鬥準備。

    黑馬繼續向前疾馳了一千多米,李維的目光突然閃爍一下,在探查術的視野邊緣出現了一團濃烈的紫色光芒,緊接著代表羅德裡格斯爵士的深綠色光芒也顯現出來,兩團光芒彼此碰撞糾結,難分勝負,紫色光芒似乎時刻想要逃離,不過羅德裡格斯爵士每一次都將他擋了下來。

    這兩團光芒的外圍還有許多灰色和白色的光點,李維一開始差點將他們忽略過去,隨後他就信手一揮,其中一團較大的光點隨即展開,形成一個小型光幕。

    姓名:四兒(小精怪首領)。

    種族:煉金生物

    生命:24

    危險程度:較弱。

    特殊能力1:權威號令(小精怪),率領小精怪的時候,全體精怪士氣+3,即使遭受重創也不會潰逃。

    特殊能力2:好狗運,運氣效果始終最大化,即使是發生各種可怕的意外,也不會因此受到嚴重傷害。

    關係:崇拜。

    是密韻小精怪部落的四兒首領李維咋了咋舌頭,催促著北境黑魘像是一股漆黑的旋風一樣衝上前去。

    雖然戰情不明,但是李維的心中並不是多麼焦急,因為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到,羅德裡格斯爵士並沒有摘下掩飾身份的煉金道具,所以戰局應該還在可以控制的範圍內。然而即使是咒世黑日沒有展現身為死亡騎士的全部力量,依然是一位強大的持劍伯爵,李維簡直想像不到什麼敵人能夠和他僵持這麼久。

    一聲鏗鏘巨響傳來,緊接著是十幾枚發煙藥彈轟然炸開,火光照亮了激戰的戰場一隅,咒世黑日手持星辰鐵巨劍的身影顯現出來。李維忍不住皺緊眉頭,因為在咒世黑日對面的那個傢伙根本就稱不上是一個生物,看起來好像是一團不斷蠕動的軟泥怪,然而沒有那一隻軟泥怪可以生長到足足20公尺那麼巨大,而且不斷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惡臭血腥氣息。

    咒世黑日揮劍猛攻,星辰鐵巨劍從上到下劃出一道兇猛的弧線,劍刃反射著火光,熠熠生輝。那只巨大的軟泥怪笨重的身體根本就無法閃躲,發出一聲宛如數百人齊聲慘嚎的刺耳怪叫,被星辰鐵巨劍狠狠斬中身體。

    咒世黑日隨即一腳蹬出,將星辰鐵巨劍從怪物的軀體之中拔了出來,同時向後跳去。隨著劍刃離開,軟泥怪身體上的那個巨大傷口噴出許多紫黑色的**,灑在地上的時候立刻發出絲絲作響的聲音,空氣中那種惡臭也立刻更加濃烈起來。

    火光消失,戰場重歸黑暗。李維的心中充滿疑惑,從剛才那一瞬間的交鋒情況來看,軟泥怪絕對不是羅德裡格斯爵士的對手,怎麼從德拉鞏遜的口中,卻是兩者相持不下的結果呢?

    怪物的咆哮聲在黑暗之中驟然響起,充滿了譏諷的味道。咒世黑日用一次猛烈的劈砍作為回答,這一次劍刃似乎砍中了什麼非常堅硬的物體,發出尖銳的鳴叫聲,高高彈起。怪物隨即發出得意的狂笑,似乎在嘲笑星辰鐵巨劍無效的攻擊。然後它的身體像是一頭公牛一樣朝著另一個方向衝出,不過很快就被咒世黑日再一次攔了下來。

    李維努力凝聚目光,想要看清黑暗之中與咒世黑日激烈交鋒的那個傢伙究竟是什麼樣子,不過這顯然並不容易,在探查術下面,這隻怪物顯得實在太過耀眼,李維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出那是一團臃腫蠕動的龐然大物。

    不過很快,他就找到了能夠解決問題的關鍵人物。李維策馬來到正蹲伏在一座小土丘旁邊的小精怪首領身後「後者正在用魔法護目鏡觀察戰場態勢。「四兒首領,剛才的發煙藥彈還有嗎?」李維開口詢問說,「再來一次集中投擲,我想要看清楚,和羅德裡格斯爵士戰鬥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是獅鷲領主大人」四兒驚喜的聲音響了起來,他回身向李維深深鞠躬,隨後叩響了胸前的鐵鍋,這既是四兒所認為的騎士禮節,也是密韻部落首領發號施令的工具。「領主大人要光亮,全體注意啦,投擲轟轟白磷沾上全部燒爛爛」

    「喝哈」小精怪們用精力十足的吶喊聲回答了他們的領袖,隨後嗚嗚的破風聲響起,數十顆發煙藥彈從四面八方向著戰場上投去,轟然爆炸。

    不過這一次隨著爆炸出現的不僅僅是一閃即逝的火光,還有幾十點明亮的磷火一同濺射出來,無論是沾在地上還是濺射附在了那隻怪物身上,磷火都猛烈燃燒起來,彷彿下面全是易燃的油脂一般。

    怪物發出惱怒的叫聲,因為磷火正附在它的身上,燒得吱吱作響,同時也將它醜陋的樣子暴露在火光之中。獅鷲領主的臉上露出驚駭的表情,那只東西根本不是什麼軟泥怪,而是一團由上千具殘缺不全的惡魔屍體構成的巨大屍墳魔不過這只屍墳魔顯然是經受過嚴重的創傷,右半邊頭骨整個被炸得粉碎,只剩下了左側的眼眶還算完好,不過裡面的幽綠色亡靈火焰也顯得黯淡無光。

    「羅德裡格斯爵士,這傢伙是從什麼地方出現的?」李維大聲問,騎士劍上同時燃燒起明亮的銀白色鬥氣光焰。這道光芒顯然比咒世黑日那種暗沉的鬥氣更加引起怪物的注意,那只屍墳魔立刻轉過頭來,向著李維發出威脅的低吼。

    「是小精怪打掃戰場的時候發現的。」羅德裡格斯爵士一面回答,一面走過來站在李維身邊。屍墳魔笨拙的攻擊雖然力量恐怖,但是卻根本不可能對他造成威脅,只不過星辰鐵巨劍也沒法砍斷屍墳魔腐朽的軀體,這讓羅德裡格斯爵士感到了相當棘手。

    「我從來沒有對付過這麼結實的東西,這簡直讓我回想起沒有獲得鬥氣力量之前,面對皮糙肉厚的地行龍時候的那種無奈感覺了。」羅德裡格斯爵士揚起巨劍讓李維看,上面有著三個觸目驚心的缺口,不過由於星辰鐵的特性,缺口正在慢慢消失之中。

    「星辰鐵巨劍都被損壞了?」李維驚訝的張大了嘴巴,他可深知這把巨劍的堅固程度,加持咒世黑日的暗沉鬥氣之後,即使是城堡之心出產的合金武器,也沒有辦法在上面留下最細微的痕跡來。

    「恐怕只有老迪什才知道,這個傢伙究竟是什麼做成的。」

    「能夠比星辰鐵還堅硬的材料,在我的記憶中也沒有幾種,其中任何一種都和屍墳魔對不上號。」一道青白色光芒亮起,膨脹,形成了一個傳送門,隨著蒼老的聲音,迪什先生的身影出現在李維的身邊。老魔法師這一次沒有穿著暗紅色的法師長袍,而是一身體面的管家裝束,顯然準備把掩飾身份的工作進行到底。「不過如果材料加工得當的話,那麼煉金術裡可有不少辦法能夠做到這一點。我說的對不對呢?深黯之主德爾菲尼亞?」

    屍墳魔的咆哮聲曳然而止,隨後響起的聲音宛如骨片相互摩擦,裡面充滿邪惡和怨恨的味道,「你們的劍和魔法都傷不了我人類你們總會疲憊的,但我永遠不會,那個時候就是你們的死期了」深黯之主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又一次出現的時候,那種色厲內茬的味道清晰可辨。「現在我沒有時間和你們糾纏下去……馬上讓開,還來得及」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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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玷污吾胸,不可饒恕

    屍墳魔的咆哮聲驚天動地,然而無論是李維、迪什先生還是咒世黑日,都對屍墳魔發出的威脅不屑一顧,至於小精怪們,他們正在忙碌的把發煙藥彈裝在便攜式投擲器上,一個個興高采烈,盼望著可以再砸出一輪轟轟作響的熱鬧來,根本就什麼都沒有聽到。

    「深黯之主德爾菲尼亞?」李維皺起眉頭,目光之中流露出驚異的味道,「迪……嗯,腓特烈大師,您說它就是白天被當做轟炸目標的那只屍墳魔?」

    迪什先生點了點頭,但是沒等他開口回答,小精怪首領四兒又尖又細的聲音就驟然響起,「這不可能」四兒把腦袋晃成一片模糊,茶壺蓋兒隨著他的動作響個不停,「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承受得住毀滅暴君911的打擊,那是幽月大師和我們密韻部落共同研究出來的至高殺傷武器」

    「凡世間的力量的確無法抵抗發煙藥的威力。」迪什先生贊同說,「不過神祇的造物就不一樣了,那些造物的威能並非凡間的力量所能摧毀,即使是經過改進的發煙藥能夠摧毀城堡,殺傷大軍,也不可能毀滅一位神祇的至高傑作。」

    「這東西怎麼看都不像是神祇製造出來的至高傑作,倒像是一位蹩腳的泥塑工匠把他失敗的作品給揉到了一起,所製造出來的特大號垃圾。」羅德裡格斯爵士看著屍墳魔,口氣嘲諷的評價說。

    這句話頓時讓深黯之主勃然大怒,「人類,你敢蔑視長眠導者的不朽使徒?」屍墳魔從臃腫的身體之中伸出一隻由扭曲的惡魔屍體組成的大手,掌心迅速縈繞起一股幽綠色的亡靈魔力,隨著亡靈咒文的吟唱聲,幽綠色轉變為如同嘔吐物一般噁心的黃綠色。

    「嘗嘗這個死亡陰雲……」

    「空氣濾清」迪什先生比了一個手勢,簡單的魔法口令發出之後,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清涼夜風掃過,深黯之主手中的那團黃綠色毒雲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深黯之主的注意力立刻被這名看上去像是位貴族管家的老人吸引住了,「能夠對抗掉我的法術……想不到這裡居然還有一位大魔導師的存在。」屍墳魔的身體上再次伸出一隻大手,紫色的膿血從手臂上蜿蜒而下,亡靈魔力在雙手上面各自凝結形成刺眼的光芒,「不過那又怎麼樣呢?你難道可以與偉大的不朽使徒抗衡嗎?」

    然而這一次魔法對抗結束得更加迅速,迪什先生只是伸出手指向前一點,兩股亡靈魔力立刻變得異常狂暴。「怎,怎麼回事?我的魔力失去控制了?」深黯之主驚訝的聲音還沒落下,兩聲悶響幾乎同時響起,那兩股亡靈魔力就在屍墳魔的雙手中炸開,腐爛的血肉大片大片的四下飛濺,將隱藏在下面的黑曜石軀體露了出來。

    「你居然可以壓制我的施法能力?」深黯之主驚訝的幾乎失去了聲音,好半天才發出了刺耳的怪叫聲。

    「這並非施法能力的壓制,而是你無法適應這具不屬於你的身體,所以永遠不會是我的對手。」迪什先生露出淡淡的微笑,放下伸出的手指說,「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深黯之主德爾菲尼亞應該是一位龍巫妖,而且在幾百年前,就被亞瑟王國的開國之君斬殺了……至於為什麼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李維少爺,我們不如喚醒貝希摩斯陛下,問問他是怎麼回事吧?」

    「枯希榪在上你是什麼人?怎麼可能知道這件事情?」深黯之主眼眶裡面的亡靈火焰猛烈跳躍起來,用難以置信的目光望著迪什先生。

    心底的秘密被一個人類拆穿,這種感覺絕不好受,久違的恐懼簡直就像是一道冰寒的銳利刀鋒,刮過了德爾菲尼亞的靈魂。不過沒等深黯之主做出其他反應,一個聲音驟然響起,彷彿是從地底深處發出,帶著一股震撼人心的雄渾和低沉。

    「吾名為彥,乃大地君主貝希摩斯之化身。城堡之心的主人,汝喚醒吾,所為何事……」

    隨著這個聲音,大地像是發生了局部地震一樣猛烈撼動,小精怪們驚叫著東倒西歪。土黃色的光芒從李維面前出現,向上隆起,形成一座祭壇的樣子。巨大的黑曜石人頭雕像就在這光芒的祭壇之中拔地而起,雕像後面還豎立著兩根材質相同的石柱,每根都足足有十多米高。

    「這是……吾之軀體的力量波動,但是為什麼如此晦澀不明?」雕像發出了疑惑的聲音,眼窩之中隨後亮起了暗紅色的光芒,「啊啊啊啊啊吾之雙眼看到了什麼?否定,否定,否定這是對於工匠與智慧之神莫提拉拉諾亞克萊門農蘇珊奧比旺……的至大褻瀆和玷污,邪惡骯髒腐敗你這渾身屍臭的傢伙馬上,立刻從吾之身體上面離開」

    煉金巨神像一向並不好戰,在李維的強烈要求下,才會勉為其難的加入戰鬥。不過這一次,彥沒有等待任何人的催促,幾乎是瞬間就進入了戰鬥姿態。兩道青白色的閃電從頭像的兩耳**出來,纏繞在矗立於背後的那兩根黑曜石柱上,石柱隨即發出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音,劇烈的晃動起來。

    「該死的告死者,嘗嘗這個吧煉金巨神像彥的自衛第一式,彥之輪轉?死亡圓舞曲」在煉金巨神像的咆哮聲中,重達上百噸的兩根石柱以頭像為中心猛烈旋轉起來,就如同一顆威勢赫赫的巨大陀螺一樣,朝著深黯之主呼嘯著旋轉撞來

    亡靈魔法大半都屬於詛咒、毒素和黑暗類法術,對於血肉之軀的折磨要遠遠強於應付石像鬼、鐵魔像之類構裝生物,甚至說構裝生物是告死者的天敵也不為過分。面對這麼一個瘋狂撞擊過來的黑曜石雕像,亡靈魔法中既沒有足夠強力的防禦魔法可以阻擋,更沒有攻擊魔法可以對其造成重創。深黯之主很清楚自己沒有選擇,只能伸出兩隻表面覆蓋著惡魔腐爛血肉的大手,向著正在旋轉的彥揮擊過去。

    猛烈的碰撞發生在下一秒,轟隆巨響,猶如霹靂在耳邊炸開。屍墳魔雙臂上的腐敗血肉像是爆炸一樣,伴隨著氣浪向著四面八方激射,有幾滴甚至濺到了李維的面前,然後在熊熊燃燒的銀白色鬥氣光焰之中燒成一縷惡臭的青煙。迪什大師早在二者發生碰撞之前,就移動腳步,躲在了羅德裡格斯爵士的身後,讓後者頗有不滿的回過頭去。

    「哎,老迪什,這點小麻煩你明明可以自己應付的為什麼還要拿我當做擋箭牌?」

    「那會浪費城堡之心寶貴的能量,而且容易弄皺好不容易熨燙平整的衣服的。」迪什先生無聲的回答說,從表情到語氣都十分認真。

    最快樂的就要數密韻部落的小精怪們了,他們吱吱哇哇的大叫起來,一個比一個更要驚奇和興奮。

    「打啊,打啊,大塊頭,捶他揍他,踢他」

    「撞,太棒了,好猛,好強噹噹響」

    「四兒頭領,那傢伙不愧是密韻部落的安產神器,真是超級超級強大啊」

    「那當然了……」小精怪首領四兒的回答淹沒在第二聲格外猛烈的巨響之中,聲音震耳欲聾,好像是天空沉落,而大地轟然崩塌一般。

    彥和深黯之主的交手,從一開始就出現了一面倒的態勢,不需要什麼戰鬥經驗,也能看出煉金巨神像佔據了多麼大的優勢。深黯之主融合了神器的身體雖然強悍無比,但是畢竟他是一名法師而不是戰士,在彥的猛攻之下大感吃不消。他用雙拳反擊的次數越來越少,而且根本不指望對彥造成像樣的威脅,面對著彥如同暴風驟雨一般橫掃過來的雙腿,深黯之主越來越多的把雙手擋在自己已經半殘的頭骨前面,竭力抵抗著越來越猛的打擊。

    彥越戰越勇,一面發出怒吼,一面旋轉得如同一團黑色的龍捲風,從四面八方向著深黯之主發動猛烈進攻,那兩根石柱簡直就像是打穀場上的連枷一般不停落下,每一次都重重擊打在屍墳魔的身上,把他身體上覆蓋的腐敗血肉打得脫落大半,看上去簡直就像是一團被砸爛的肉餅。更加讓深黯之主感到恐懼的是,在那兩根石柱的連續攻擊下,他刻畫在身體上、用於操縱這具身體的魔法陣正在逐漸崩潰

    「這樣下去……就危險了」深黯之主德爾菲尼亞告訴自己,他已經看出這樣下去自己絕無生路,於是決定奮力一搏,為自己爭取到一個使用亡靈魔法來扳回勝局的機會。雖然黑暗旌旗這個魔法已經超出了他的施法能力,需要他付出所掌握的死靈七秘寶之一徹底損壞的沉重代價,但是總比被發了狂的魔像打死在這裡好得多。

    兩個龐大的身體再一次撞在一起,不過這次沒有馬上分開,而是僵持起來。深黯之主的雙手死死抓住了那兩根黑曜石柱,用力之大,連眼眶中的幽綠色亡靈火焰都猛烈跳動起來。

    「你們傷不了長眠導者的不朽使徒,深黯之主必然會將你們全部殺死」德爾菲尼亞高聲宣佈,隨後一連串代表著黑暗和死亡的咒文從告死者的口中源源而出,龐大的亡靈魔力開始以他的頭顱為中心聚集起來。

    李維和羅德裡格斯爵士幾乎同時拔劍出鞘,想要上前幫忙,不過迪什先生攔住了他們,臉上帶著神秘的微笑。

    「沒有必要插手的,李維少爺,還有羅德裡格斯爵士。」老魔法師朝著似乎無力反抗的彥眨眨眼睛,手指得意的捻著鬍鬚,「那只亡靈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我們的大石頭已經取得勝利了吶。」

    迪什先生的話音未落,一聲怒吼從黑曜石頭像上面發出,「喔喔喔玷污吾胸者,不可饒恕嘗嘗這個吧煉金巨神像彥的自衛第二式,彥之衝撞,頭槌無雙亂舞」

    「不……」深黯之主駭然發出一聲驚叫,隨後彥狠狠的一記頭槌撞在了深黯之主的地行龍頭骨上,咒文吟唱當即被打斷,骨頭爆裂的聲音清晰可聞。深黯之主慘叫一聲,竭力反抗,想要收回雙手保護自己,然而他自以為是的行為已經斷送了唯一的生路。彥的頭槌連續不斷,越撞越狠,第二記頭槌將地行龍頭骨完好的那邊也撞出無數裂紋,第三記則讓頭骨的上顎化成無數碎片落下。

    「饒命,饒了我,我不要死……」德爾菲尼亞掙扎著懇求說,不過已經被憤怒燒紅了雙眼的彥毫無憐憫之心,又一記頭槌落下,中斷了他的懇求。

    大約第六次撞擊之後,深黯之主身軀上的邪惡氣息開始散逸,這表示這位巫妖的靈魂已經被徹底摧毀。失去了亡靈魔力的控制,腐爛血肉化成惡臭膿液紛紛淌下,露出下面黑曜石的軀體來。彥仍然不斷的撞擊著,直到將深黯之主的頭骨撞成一灘骨末,才慢慢停了下來。

    「嘗到了嗎?該死的骨頭渣子,這就是工匠與智慧之神莫提拉拉諾亞克萊門農蘇珊奧比旺……的至高傑作的厲害」彥向著天空發出勝利的咆哮,「玷污吾胸者,不可饒恕啊」

    隨後他晃動著碰觸了幾下黑曜石的軀體,藍白色的電光從嘴巴裡面噴出,形成一張巨大的光網罩了上去,光芒將軀體上殘餘的血肉燒得吱吱作響,很快就全部變成了惡臭的青煙。

    李維等人走了過來,好奇的打量著屍墳魔留下的軀體,很顯然這是一尊出奇龐大的雕像的一部分,寬厚雄壯的胸膛和筋肉隆起的雙臂。雕刻的手法粗獷而豪邁,完全看不出刀刻斧鑿的痕跡來,不過現在軀體表面密密麻麻都是細小的魔法符文,閃著幽綠色和暗沉色的光芒,顯得和外表有些不太和諧。

    「這些魔法符文……好奇怪吶。」李維皺著眉頭觀察著,按照他從迪什先生那裡學到的煉金知識,似乎這些文字十分陌生,並非煉金術的那些通用手法。

    「煉金之神的作品上,怎麼會有這麼低級的魔法符文呢?這些都是那只龍巫妖為了操縱這具軀體,在上面佈置的魔法陣罷了。」迪什先生用手觸摸了一下軀體的表面,然後搖著頭說,「所以我才說,深黯之主根本就無法發揮出這具身體的力量,煉金造物只會在煉金術的幫助下,才能發揮出全部的能力來。」

    「真該死,這真該死」彥的眼眶裡面不停的閃爍著暗紅色的光芒,聲音裡面充滿厭惡,「在我的身體上面弄了這麼多噁心的東西,髒死了,擦都擦不乾淨啊這裡,這裡,還有這裡……哎,迪什大宗師,城堡之心裡面能夠配製出青嘶泣來嗎?」

    「城堡之心無所不能,只要有足夠的能量,任何一種煉金藥劑都不在話下。」迪什先生自豪的說,「但是你要那種連鋼鐵都能融化的腐蝕性劇毒做什麼?」

    「讓那些骨頭渣子把我的身體弄得這麼髒,要好好泡個澡才行……」彥嘟囔著回答說。

    「用青嘶泣泡澡?」這個回答顯然讓迪什先生都有些不知所措,「也不怕把自己給泡壞了,莫提神的造物還真是了不起吶。」

    李維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彥,你的身體現在好像可以拼湊起來了哎,是不是能夠恢復成為當初的樣子了?我記得你曾經說過,身為莫提神最高傑作,你可以強化一切煉金物品的效果,也包括城堡之心在內。」

    「肯定」彥大聲回答說,「城堡之心雖然稱得上是一件超級煉金物品,其中有些技術連吾主莫提拉拉諾亞克萊門農蘇珊奧比旺……都要為之讚歎,但是吾乃煉金技術的最高傑作,吾掌控一切煉金法則,當吾之身體碎片全部回歸之時,吾之能力自然可以做到這一點。」

    「那麼,現在你能不能展示這個能力呢?」李維問。

    「肯定,按照約定,吾將會為你繼續服務200年。」彥滿口答應,隨後頭顱上釋放出更加璀璨的青白色光芒,從地面上緩緩飄了起來。青白色光芒纏繞在雙臂、身軀和雙足上,這些重達數百噸的黑曜石雕刻在一陣顫抖之後紛紛離開地面,壯美的景象不但讓周圍的小精怪們發出參差不齊的抽氣聲,甚至連李維等人的眼中都流露出驚訝的表情。

    「諸位,請看,這就是吾——煉金巨神像彥——的真正姿態」彥的聲音如同雷聲滾過長空,隨後青白色的光芒向著中間集聚過去,連續幾次閃動之後,一尊巨大的黑曜石雕像從空中落下,擺出了一個雙手叉腰的威嚴姿態。

    然而他的雙手並沒有叉到腰,因為他的雙腿直接戳在了胸膛下面,中間很明顯缺少了很大一塊關鍵部位。

    「該死,我的胯下呢?」彥發出了一聲怪叫。緊接著在眾人不忍卒睹的目光中,煉金巨神像的上半身搖晃了兩下,重重栽倒在地上,發出了一串沉悶的轟然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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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輕裝簡從,秘密返回

    李維和安斯艾爾伯爵在覲見亞瑟十二世之後,心裡都對這位陛下所受到的嚴重傷勢抱有很不樂觀的看法。無論是光耀神殿的米斯特拉大主教,還是風暴神殿的波伐瓦大主教,在亞瑟十二世的傷情方面,也都表示了同樣的意思。因為醫療神術在治癒傷口方面效果雖然很好,但是對於已經嚴重潰爛,以至於內臟都嚴重受損的傷勢就無能為力了。

    他們已經盡力為亞瑟十二世陛下減輕傷痛,不過國王陛下的身體情況並沒有好轉。不久之後,灰燼騎士團在鐵衛騎士的率領下,封鎖了通往中央城堡的大門和走廊,除了王室侍從和兩位大主教之外,不許任何人進入。這個舉措在聖白石堡中駐留的貴族們心中掀起了相當劇烈的波瀾,許多人簡直夜不能寐,相互之間不時舉行密會,城堡之中彼此低聲交談的人影也增多了不少。

    不過這些與李維都沒有什麼關係,亞瑟十二世賜予他擔任王國重臣的資格之後,年輕的獅鷲領主就為這份棘手的禮物感到既興奮又擔憂。在這個方面,無論是咒世黑日還是迪什先生都幫不上他什麼忙,因為前者本來就對權力遊戲的規則一竅不通,而後者雖然略知一二,但是卻並不比一名普通的領主做得更好。

    按照迪什先生的看法,李維所擔憂的一切都不是問題,有城堡之心和煉金戰士在,完全可以確保李維在菲爾梅耶的地位足夠穩固。如果有人提出異議的話,大可以掏出各種奇珍異寶收買過來,或者讓咒世黑日提著星辰鐵巨劍打上門去。

    對於這種粗暴到無視一切遊戲規則的做法,李維只能用苦笑來回應,同時似乎也理解了為什麼魔法師這樣一個睿智的人群,卻通常與治理國家格格不入,甚至比粗魯的騎士和貪婪的領主表現得更糟糕的理由了。

    他們思考問題的方法實在是太過於直來直去,一切都追求最簡潔和最高效,完全沒有把感情這個因素納入到考慮範圍之中。

    作為以彗星姿態崛起於北境的新興貴族,李維所受到的質疑和敵視之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豪門貴族的驕傲和嫉妒心理作祟,這一點不想辦法解決的話,光是憑藉著自身實力,很難融入王都權力階層之中去。

    無法融入的結果,就是對抗。獅鷲領主雖然並不畏懼明槍暗箭的挑戰,但是那就和他接下王國重臣職位的本意相互違背了,他所希望的是運用這個地位帶來的影響力,保護民眾、震懾宵小、剷除叛徒,而不是與王都貴族陷入無休無止的內耗之中。

    在與安斯艾爾伯爵一道,巡查了聖白石堡的防禦之後,李維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準備休息。雖然連續幾天的忙碌已經讓他感到相當疲憊,然而或許是困惑和擔憂的緣故,他在床上輾轉反側,許久都難以入睡,腦海之中似乎有無數個聲音吵鬧不休,直到東方微微泛出白色,才合上眼睛。

    他回到了北境熟悉的土地上,騎乘著獅鷲之王,在天空之中自由翱翔,俯瞰大地,他看到綠堡雖然殘破,但卻依然巍峨的身軀好似一名撐天巨人;他看到冰壁長城屹立在黑河南岸,猶如一條灰白色的巨龍蜿蜒而過,守衛著王國的北疆;他還看到永凍堡、礦坑鎮、大巖村……以及領土上的其他村鎮,那裡的居民正在開墾土地、採摘果實,一派安居樂業的景象。

    然而極目向北方遠眺,李維卻發現可怕的威脅並未遠離。老爵爺火山又一次開始噴發,將大團大團的硫磺雲和高熱岩漿噴發到數千米的高空,火焰燒紅了半邊天穹。無數紅色和黑色的陰影正在從火山口裡爬出來,宛如活過來的岩漿一般,向著村鎮田園洶湧而來,想要把一切毀滅在恐怖之中。

    惡魔大軍之中有許多猙獰的身影,深淵煉魔的青銅鎧甲閃爍著惡毒的光芒,毀滅騎士胯下的夢魘踩出火焰長河。一個巨大的火焰身影位於所有惡魔的身後,揮舞著火焰長鞭,鞭撻著山河大地,瘋狂的笑聲宛如天際滾滾而過的雷霆。

    王國的西方被一片火海籠罩,村莊、農舍、村鎮和城堡都在熊熊燃燒,粗細不一的煙柱在蔚藍如洗的天空上渲染出大團大團的黑垢。不過在火海之中掙扎的並不僅僅是亞瑟王國的臣民,許多惡魔也同樣被吞噬其中。一個綠色的高壯身影騎著凶狠野蠻的地行龍,手擎著染滿鮮血的巨斧一路衝鋒,無數殘暴的綠皮獸人緊隨其後,隆隆的腳步聲震撼大地,所過之處全都化成一片廢墟。

    他又扭頭向著南方望去,那裡蒼白色的骨骼密如蟻聚,幽綠色的不祥身影在空中飛舞,厲聲尖叫,向著大地伸出死亡和腐敗的魔爪。無數死亡騎士組成龐大的黑色陣型,好似一把鋒芒逼人的利劍,劍鋒直指劍刃裂谷的聖白石堡,曾經在十萬亡靈大軍的猛攻之下屹立不搖的堡壘像是傾頹的冰山一樣分崩離析,隨後淹沒在黑色的濁流當中。

    死亡的陰雲掩蓋了北方、西方和南方的天空,只有光耀之都菲爾梅耶潔白的身影還未被吞噬,高牆上面刀劍和鎧甲的光芒閃閃發亮,王冠與寶劍的旗幟迎風獵獵飛揚。

    李維本來以為那是亞瑟王國的最後希望,然而很快他就看到,光耀之都之中的刀劍並非鋒刃對外,而是彼此相互擊刺砍殺。一位身穿簡陋鐵板鎧甲的高壯巨人手持漆黑鐮刀,狠狠將許多穿著貴族服飾的身影砍倒在地;胸前帶有金色日芒徽章的騎士揮舞著光芒奪目的長劍,與許多灰色的影子鏖戰不休;火焰構成的身影和披著星光長袍的老者一起袖手旁觀,目光看著懸掛在城市上空的璀璨王冠。在他們的身邊,還有著許許多多模糊的身影,有人大笑,有人大哭,有人啜飲鮮血,有人倒地死去,無論生者死者,每一張面孔全部朝向天空中的王冠,目光之中飽含貪婪和慾望。

    然而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們爭搶著那頂華麗王冠的時候,黑色的濃霧已然從四面八方滲透而來,原本光潔的城牆被濃霧侵蝕,上面遍佈斑駁痕跡,堅固的鐵閘門逐漸染上絲絲幽綠,門閂正在破裂,縫隙中滲入濃稠如黑色腐血的幽暗

    光耀之都已經岌岌可危

    李維想要大聲疾呼,提醒這些被權勢和迷夢遮擋了雙眼的人們,危險正在步步逼近,然而他的喉嚨卻像是被鉗子卡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一個聲音隨後響起,在他的耳邊竊竊私語,每一個字都彷彿帶著甜美如蜜糖的誘惑。

    「放棄吧,李維,離開這裡,你的領地和人民都在北方啊驅逐魔災,抵抗亡靈,收穫榮耀,獅鷲大旗將在北方高高飄揚,腐朽的亞瑟王國無法逃脫傾頹的結局,必將成為歷史的塵埃,而你,將加冕為王」

    「不」李維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向著天空發出怒吼。「惡魔,遠離我的耳邊,我拒絕接受你的誘惑」

    「我並非惡魔,李維-史頓,摀住耳朵並不會阻止我的聲音,拒絕接受並不能擋住我的絮語。」那個聲音輕笑起來,李維感到了一陣令他全身戰慄的熟悉感,「將掌心放在自己的胸膛上,認真感受一下吧,我就是你,你心中真正的聲音啊……」

    那個聲音突然毫無預兆的消失了,就如同它出現的時候一樣。急促的敲門聲將年輕的獅鷲領主從夢中喚醒,李維這才發現自己的心臟正在怦怦狂跳,兩腮儘是滾燙的淚水,額際被冷汗浸透。有那麼一瞬間,獅鷲領主甚至為夢中可怕的景象而呆然失神。隨後他清醒過來,從糾結成一團的毛毯和被子之間坐起,睜開眼睛的同時,就抓起放在枕邊的衣服和佩劍。

    「領主大人,歐西裡斯侯爵閣下來訪。」一個聲音從門外響起,李維定了定神,這才聽出是屬於休斯男爵的熟悉嗓音,格倫沃姆失蹤以後,現在由他暫時擔任獅鷲領主的侍從一職。

    「歐西裡斯侯爵?」李維有些詫異的重複著,同時看了看窗外依舊深藍的天色,顯然時間還早。「天騎士應該重傷未癒,為什麼會前來拜訪我?而且還選擇這樣一個時間呢?」

    不過李維顯然沒有拒絕的理由,「休斯男爵,請轉告天騎士閣下,我換件衣服就來。」他一面說著,一面從床上爬起來,同時伸手從衣架上取下子爵禮服。

    這套華麗的裝束雖然體面,但是卻足夠繁複瑣碎,本來需要幾位侍女和僕役忙碌幾分鐘,才能夠穿戴整齊。不過經過休斯男爵和迪什先生的一番商討和改進之後,已經能夠讓一個人半分鐘之內就解決穿戴問題,表面還看不出任何不夠體面的地方來。

    李維打開門,休斯男爵手持燭台站在門前,身邊是一個穿著繡滿翠綠樹葉的連帽斗篷的瘦高男子。那個人的兜帽低垂下來,擋住了大半張臉,不過李維依然能夠從他的下半張臉的輪廓之中,看出精靈所特有的纖細和優美來。

    「侯爵閣下,請進吧。」李維側身讓開門口,「抱歉,裡面有點亂,不過我認為與讓您這麼早就來找我的事情相比,這應該還是可以容忍的。」

    歐西裡斯侯爵默然點了點頭,隨後掀開兜帽,李維發現他的面孔蒼白,簡直如同牛奶一般,立刻感到一陣詭譎的寒意攫住了自己的喉嚨。

    綠獅子走進李維的房間,休斯男爵隨後舉著燭台想要跟進來,卻被歐西裡斯侯爵伸手擋在門外,略顯生硬但是語調優美的聲音響起,「請你退下,休斯大人,國王陛下的口諭,只有獅鷲領主本人,可以聽。」

    休斯男爵的臉上露出擔憂的表情,不過隨後李維向著他揮手,示意他服從。於是休斯男爵點點頭,向後退開,看著房門在眼前關上。

    「請坐,歐西裡斯侯爵大人。」李維指了指桌邊的座椅,等到精靈坐下之後,他自己也坐了下來,「我可以保證沒有任何人在房間附近,現在您可以宣佈陛下的口諭了。」

    歐西裡斯侯爵沒有馬上開口,而是用碧色玉石一樣翠綠的眸子審視著李維,表情雖然依舊冷漠如雕刻,看上去卻有種哀傷的感覺,讓獅鷲領主心裡暗暗有些發緊。

    「歐西裡斯侯爵大人。」沉默持續了幾分鐘之後,李維忍不住又一次開口詢問說,「國王陛下的口諭,您現在可以宣佈了。」

    歐西裡斯侯爵的目光閃動了一下,隨後一字一頓的開口說,「國王陛下準備……返回王都菲爾梅耶。」

    這句話讓李維的喉嚨有些發乾,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返回菲爾梅耶?陛下的身體……已經康復了嗎?」

    「國王陛下的情況很不好,可以說是危在旦夕。」歐西裡斯侯爵直言不諱的說,「白天一半以上的時間都處於昏迷狀態,剩下的時間也不很清醒,幾乎不能進食任何東西。」

    李維臉上流露出來的訝異完全發自內心,「菲爾梅耶距離聖白石堡騎馬要走整整兩天,步行的話,這個數字還要變成三倍,陛下的身體如此虛弱,怎麼能夠承受長途奔波呢?」他堅決的表示反對,「這太冒險了除非陛下的身體好轉……」

    「李維大人,沒有什麼除非。」歐西裡斯侯爵斬釘截鐵的說,「國王陛下不能死在這裡,必須馬上返回菲爾梅耶,在他還活著的時候……這是陛下自己的意思。」

    「我明白了,歐西裡斯大人。」李維表情沉重的點了點頭,「不過您為什麼要來找我呢?王國精英彙集於此,能夠護送陛下離開的人應該不在少數吧?」

    歐西裡斯侯爵緩緩的搖了搖頭,「李維大人,聖白石堡裡可信的人不多,有能力保證國王陛下安危的人更少。安斯艾爾伯爵需要留下鎮守聖白石堡,光耀神殿的那些護教騎士同樣不可信任,這件事除了你以外,我想不到更好的人選。」

    「鐵衛騎士的忠誠絕對可靠,灰燼騎士也並不比獅鷲騎士遜色。雖然在前段時間的戰鬥中受到挫折,然而再怎麼說,他們也都是陛下最為忠誠的鋼鐵盾牌,護送陛下返回王都的任務是他們責無旁貸的職責。」李維向歐西裡斯侯爵指出這一點,「歐西裡斯大人,您叫我去做他們分內的事情,我擔心這會被當成是對他們的榮耀的一種惡意侮辱。」

    「鐵衛騎士和灰燼騎士團都必須留下,維持一個陛下仍在養傷的假像。而且我並不認為他們完全可靠,否則陛下也不會遭到毒酒和利劍的傷害。」歐西裡斯侯爵口氣冰冷的說,李維能夠在他翠綠的眸子中察覺到隱藏其中的森冷殺意。「這件事,我會在菲爾梅耶的局勢重新穩定下來之後,給你一個交待。」

    「既然這樣,那麼我遵命就是。」李維站起身來,「我這就吩咐麾下的獅鷲騎士做好出發準備……哎,歐西裡斯大人,陛下的身體……現在能夠隨便移動嗎?」

    「陛下的傷勢還算穩定,加上他本身的性格堅毅,應該可以承受得住前往菲爾梅耶的奔波。此外,風暴神殿的波伐瓦大主教會和我們同行,用治癒術維持陛下的體力。」歐西裡斯侯爵解釋說,隨後他的臉色顯得有些難堪,遲疑了一下,不很情願的開口說,「現在我的傷勢遠未癒合,雖然騎馬沒有問題,普通的對手也可以勉強應付幾個,但是一旦出現強敵,國王陛下的安危就全部拜託你們了。」

    「請您放心,歐西裡斯侯爵大人,我會讓羅德裡格斯爵士和腓特烈大師做好準備,而且還有空中的眼睛為我們指引方向,偵察敵情,返回光耀之都菲爾梅耶一路上的安全,完全可以保證。」李維用自信的口氣回答說。

    「希望如此吧,獅鷲領主。」歐西裡斯侯爵的翠綠雙眸之中閃過憂慮,隨後從桌邊站起,「做好準備,我們今夜就出發。」

    夜色深沉,歡歌笑語伴隨著美酒和烤肉的香氣四處飄溢,聖白石堡沉浸在一片歡樂的氣氛中——至少表面是這樣沒錯,北境郡郡守安斯艾爾伯爵主持的勝利宴會正在熱烈進行著,長條桌子上擺滿了金銀器皿和美酒佳餚,數量多到幾乎要把桌子壓彎。王國貴族們齊聚一堂,觥籌交錯,連亞瑟王的鐵衛騎士也不例外。很少人注意到有兩張面孔沒有出現在宴會場上,除了一向與安斯艾爾伯爵不合的李維-史頓子爵沒有參加之外,重傷未癒的天騎士歐西裡斯侯爵也缺席了。

    遠離喧鬧的南側城門附近,返回菲爾梅耶的隊伍整裝待發,目標較大的獅鷲部隊已經在下午提前離開,在城堡外約定的地點會合。夜風在耳邊呢喃細語,彷彿在述說著荒野上的各種危險,直到讓寒意浸透每一個人的心底。李維-史頓一身輕裝鎧甲站在隊列的最前面,北境黑魘漆黑的身軀緊隨其後,彷彿是一團幽暗的影子,黑馬的眼睛好像是兩團火炭,在夜色之中爍爍放光。二十名全副武裝的獅鷲騎士靜靜的佇立在陰影之中,沒有發出任何比呼吸更明顯的聲音。

    銀月低垂,掛在高牆的一角,將又白又淒冷的月光灑落在地上。一小隊手持大戟的灰燼騎士在牆上往來巡邏,目光時不時掃向這隊即將出發的人馬,中央城堡的側門伴隨著吱呀一聲開啟,一個密閉的擔架隨後被兩名王室侍從抬了出來,歐西裡斯侯爵和波伐瓦大主教跟在擔架兩側。他們與獅鷲騎士們會合在一起,沒有驚動任何人,悄無聲息的打開通往光耀大道的南側城門,然後消失在茫茫的夜色當中。

    相對而說,這是一個不宜隱秘行動的夜晚,天上沒有烏雲遮蔽,銀色月光將劍刃裂谷兩側的峭壁照得一片煞白,隊伍的動向可以被看得一清二楚。不過在安斯艾爾伯爵的安排下,灰燼騎士不露痕跡的接管了這個晚上巡邏和放哨的任務,隊伍只需要盡可能快的遠離聖白石堡就可以了。

    一開始沒有人說話,大家默默的在狹窄的谷底穿行,只能聽到鎖子甲隨著步伐滑動和戰靴摩擦地面的細小金屬聲響,而且由於裝備精良,連這些聲音都顯得非常微弱。他們的行動非常迅速,聖白石堡的燈光很快就消失在身後,等到通過劍刃裂谷之後,周圍豁然開朗,不少人都不由自主的發出了一聲安心的歎息,步伐也隨之放慢下來。

    前往菲爾梅耶的道路並不算近,步行大約需要一週左右,雖然李維麾下有足夠數量的獅鷲能夠作為代步坐騎,但是亞瑟十二世的身體已經虛弱至極,在安穩而密閉的擔架上或許還可以支撐,換成難免顛簸的空中旅行,恐怕會讓國王陛下直接送命。

    光耀大道的沿途上雖然並不缺乏可供村莊農舍或者歇腳旅店,但是如無必要,一行人並不準備多做耽擱。畢竟早抵達菲爾梅耶一天,走漏消息的可能就會減小几分,即使是沒有什麼權力遊戲經驗的李維,也能夠猜想到一旦國王陛下秘密離開聖白石堡的消息被走漏,將會引發亞瑟王國多麼可怕的動盪。

    軍王亞瑟七世正是因此而身敗名裂,隨後在舉國上下一致抨擊中,被他的王弟高尼茨取而代之。雖然當代王弟勞爾?亞當斯有著強種大公的「美譽」,對於那把華麗王座一向表現得漠不關心。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在局勢有利於自己的時候,不會突然跳出來,要知道在國王寶座的爭奪爆發之前,許多人也是戴著同樣無害的面具,從而掩蓋了唇邊鋒利而嗜血的獠牙。

    這種情況,在亞瑟王國數百年的歷史上並不罕見,無論是歐西裡斯侯爵還是波伐瓦大主教都深知這一點,所以他們毫不放鬆的催促隊伍繼續前行。

    獅鷲騎士們表現出來的紀律性足以讓最苛刻的首領滿意,他們毫無怨言的在黑暗之中默默前進,同時組成了一個紡錘形隊列,將抬著亞瑟十二世的擔架的兩名王室侍從保護在隊伍的最中間,直到一聲嘹亮的獅鷲鳴叫從頭頂上傳來。

    「全體就地隱蔽」李維的語氣顯得有些緊張,身體繃緊如同弓弦一般,「獅鷲部隊偵察得知,前面不遠處,有惡魔部隊活動的蹤跡」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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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5 18:39:52 |只看該作者
123、獅鷲精銳,橫掃惡魔

    隊伍立刻停了下來,獅鷲騎士們小心的伏低身子,隱藏起盾牌和鎧甲上的反光,兩名王室侍從用最輕的動作放下擔架,隨後用身體擋在前面。每一個人都側耳傾聽,然而卻什麼都沒有聽到。前方的道路兩邊樹影搖曳,森林之中一片深沉的寂靜,除了風吹過枝葉的沙沙聲之外,一切都顯得無比安寧,連經常在夜晚出來活動的狼群都沒有發出嚎叫聲。

    歐西裡斯侯爵悄無聲息的走上前來,與李維並肩而立,雙眼在月光下閃爍著凌厲的光芒,「惡魔部隊,有多少?」他的聲音之中透著絲絲冷意,李維看到那對被稱為自然之怒的魔法重劍,已經被緊緊握在精靈的手中。

    「準確的數字還不知道,不過規模應該在一千以下,以小惡魔為主。」李維搖了搖頭說,隨後又補充了一句,「今晚月色太亮,獅鷲不能太接近那裡,否則容易被察覺。」

    「一千小惡魔,殺光它們……」歐西裡斯侯爵的聲音突然頓住,然後發出了一聲輕不可聞的歎息。身為亞瑟王國最高武力的象徵,天騎士雖然稱不上目空一切,至少也不會把小惡魔當成是真正的對手,即使是數量再多也一樣。

    然而現在他卻感到了自身的虛弱無力,深黯之主給予他的創傷比看上去更要嚴重。在數百噸黑曜石形成的可怕衝擊力下,歐西裡斯侯爵的骨骼當即斷裂了好幾處,甚至連鬥氣種子也被撼動。雖然經過牧師的神術治療之後,歐西裡斯侯爵的身體上傷勢已經基本癒合,但是劇烈運動的時候,依然會感到骨骼曾經斷裂過的地方隱隱作痛,鬥氣運轉的時候經常出現致命的凝滯。上千小惡魔已經不是他現在能夠對抗的力量了,這種無力感讓歐西裡斯侯爵的嘴裡泛起了苦澀的味道。

    驀然間,風中隱隱約約傳來了喧嚷的聲音,彷彿是受驚動物的尖叫,又伴隨著粗野的大笑和歡呼,不過當眾人屏住呼吸的時候,或許是因為風向發生偏轉,又或許是錯覺所致,那些聲音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維皺起眉頭思索著,眸子在夜色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探查術的視野之中並不存在敵意生物。雖然在與告死者的較量中,李維瞭解到探查術並非萬能,但是他可不相信那些小惡魔能夠擁有屏蔽探查術的魔法手段。

    獅鷲的鳴叫聲又一次響起,這次距離隊伍較遠,聽上去似乎是從右前方傳來。李維做出仔細辨認著鳴叫聲包含的意義的樣子,隨後臉上的表情微微放鬆下來。

    「惡魔的營地已經發現了,是一處村落,距離這裡大約有幾千米。如果小心一些的話,我們可以從樹林中繞過去,不驚動任何敵人……」李維指著前面做出自己的建議。

    歐西裡斯侯爵順著獅鷲領主指出的方向看去,謹慎的目光審視著光耀大道旁邊的樹林。那裡到處都顯得崎嶇難行,蜿蜒小路極為狹窄,勉強可以容許兩個人並肩通過,有些地方的荊棘和灌木已經將小路堵死;涓滴溪流在林間流淌而過,反射著銀色的月光,石塊、樹根和水窪到處可見,夜風吹得樹影幢幢搖動,看上去宛如隨時準備襲擊行人的猙獰鬼影。

    「不行,樹林裡面太難走了,恐怕沒辦法保證擔架的平穩,一旦失足跌倒的話……」歐西裡斯侯爵搖了搖頭,「李維大人,我們必須沿著大路前進,這樣或許顯得很愚蠢,然而卻是保證國王陛下安全的唯一途徑。」

    「是我疏忽了。」李維點頭同意天騎士的判斷,實際上煉金戰士完全可以將擔架平穩的抬過樹林,因為他們不會疏忽,更不會犯錯,但是這並不是可以宣諸於口的理由。「一千左右小惡魔嗎……」李維思忖著,眸子之中隱隱泛起銀白色的火焰,燦若燃燒的星子,「配合獅鷲空中部隊的突襲,應該可以順利拿下」

    隊伍繼續前進,這一次要謹慎許多。十幾分鐘之後,前方不遠處透射出閃爍的火光,李維再一次打出讓隊伍停下的手勢。「十個人,左右各五名,偵搜隊形。」他發佈命令的聲音低如囈語,就連歐西裡斯侯爵的敏銳聽覺都只能勉強捕捉到。天騎士本來以為獅鷲騎士們會很難執行這個命令,不過隨後他就驚訝的看到十名獅鷲騎士脫離紡錘陣型,伏低身體,借助路邊灌木叢的掩護,向著透出火光的地方悄無聲息的前進。

    李維同樣伏低身體前進,剛走了幾步,歐西裡斯侯爵就跟了上來,「我和你們一起去。」天騎士悄聲說。李維向著他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小心翼翼的向前探路。

    歐西裡斯侯爵越向前走,心中越是驚訝,因為獅鷲騎士的表現簡直令人感到不可思議。這些騎士所裝備的重劍和鎧甲都是用最上等的鋼鐵鍛造而成,手藝的精湛程度毫不遜色於矮人鐵匠大師,但是隨之而來的重量卻也足夠驚人。這本來應該是非常不適合隱秘行動的一支隊伍,然而當他們走過滿是障礙物的林地的時候,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既沒有踩折哪怕是最細的小樹枝,也沒有發出金屬鎧甲晃動的摩擦聲,動作緩慢而精確,謹慎前進的姿態活像是正在進行捕獵活動的群狼。

    很多精銳騎士部隊——比如灰燼騎士團,都能夠將紀律性深入每一位成員的骨髓,哪怕面臨死亡也不會有絲毫動搖,但是擅長隱秘行動和偷襲的騎士團……這還是歐西裡斯侯爵第一次在人類的王國見到。看著那些無聲無息前進的身影,他甚至有了一種錯覺,自己身邊並不是亞瑟王國的騎士,而是置身於一群精靈遊俠中間。

    前方有幾株枝葉濃密的高大喬木緊密相連,組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火光正是從後面透射出來的。李維和歐西裡斯侯爵來到樹從後面,蹲伏下來,然後透過樹枝的間隙向裡面看去。

    這是一個規模不大的村落,算上中央那間村民議事廳的話,大大小小的木屋有二十多座。或許是因為處於一向和平的環境之中,村子的防禦措施很不到位,保護村子的圍牆高度只有兩米左右,看樣子最多能夠阻擋一些野獸的襲擊。現在這個村子因為他們的疏忽大意而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小惡魔毫不費力的就翻越了圍牆,隨後將整個村子裡的所有居民全都斬盡殺絕。

    或許是為了隱藏行跡,惡魔部隊並沒有像通常那樣,把村子焚燒一空,大部分房屋保存的都很完好,門縫中甚至還閃爍著爐火的微光。村中的空地上升起了幾堆篝火,火勢不算旺,上面架著粗糙的鐵鍋,幾隻小惡魔正在篝火前忙碌著,不時把一些東西填進去燉煮,刺鼻的劣質烈酒,肉類被燉熟的味道伴隨著嗆人的硫磺氣息四處飄逸,讓歐西裡斯侯爵不禁厭惡的皺起眉頭。

    他們靜靜的傾聽,希望能夠從小惡魔的話裡得到一些情報,不過很快就感到了失望。因為作為惡魔之中的最低級部隊,小惡魔們的智慧實在不怎麼樣,大多數交談都與惡魔大軍的動向毫無關係。

    「頭領問,人類蹤跡,有沒有?」一個尖利的聲音粗魯的問。

    「傻傻等好久,我們在。人類沒有,屁吃很多。」村口充當哨兵的小惡魔回答說。

    「很餓,吃東西,吃,我要」一隻小惡魔湊近鍋子,貪婪的嗅著鍋裡冒出來的熱氣,涎水沿著裂開的嘴角流了出來。

    「我冷,我要酒,辣辣臭臭的酒」另一隻小惡魔嘟囔著。

    「你們統統閉嘴頭領先吃先喝,頭領生氣,把你們統統燉進去。擔任廚子的小惡魔氣急敗壞的咒罵著,揮舞著手裡的長柄勺子,把每一隻伸過來爪子都給打了回去。

    這個威脅顯然足夠有力,小惡魔們悶聲不響的重新坐了回去,一雙雙貪婪的眼睛盯著鍋子,如果它們目光能夠吃東西的話,恐怕連同鍋子下面的篝火都不會剩下來。

    李維默默的清點了一下,露宿在外的小惡魔大約有200只,而且警惕心很弱,其中多一半都蜷縮在篝火旁邊睡熟了,發出陣陣鼾聲;那些放哨的小惡魔無精打采的拖著鋼叉,站在圍牆的陰影下面,頭一點一點的打盹。李維一開始很奇怪沒有看到角魔和其他惡魔的蹤跡,當他想到這些小惡魔究竟是怎樣翻越銀霜山脈的時候,心裡的疑惑就消失了。

    翼魔顯然還沒有辦法將身軀笨重的角魔或者地獄犬從空中帶過來,這裡應該最多只有翼魔殲滅者之類戰鬥力較弱的大惡魔作為首領。

    既然是這樣,那麼就……消滅它們。

    李維下定決心,揚起一隻手臂正要下令,然而歐西裡斯侯爵卻急忙抓住了他的手腕,向著他搖了搖頭。

    「不行,這裡只有十二個人,太冒險了。」歐西裡斯侯爵湊近李維的耳邊說,「我們最好先與羅德裡格斯爵士帶領的那隊人馬會合。」

    「他們就在上面。」李維指了指頭上的天空,「獅鷲部隊和他們在一起。我們這裡一開始動手,他們就會從天而降,加入戰鬥。」

    「你怎麼知道他們能夠及時加入?」歐西裡斯侯爵目光炯炯的看著李維,那是從來沒有在精靈臉上出現的嚴厲表情,「你手下只有十名普通騎士,而我現在也無法發揮出全部力量,一旦陷入上千小惡魔的圍攻……我們身負國王陛下的安危,絕對不可以冒險。」

    「我無法告訴您理由,但是我可以保證,這些惡魔必將被殲滅於此,以獅鷲領主和北境之曙光的名義保證。」李維毫不退縮的看著精靈,目光堅定如磐石,令見慣了種種堅定眼神的天騎士也感到淺淺的詫異,「獅鷲部隊將會及時加入戰鬥。」年輕的獅鷲領主宣佈說。

    然而精靈依然不肯鬆開他的手臂,「我需要的不是保證,而是眼中所見的事實。」歐西裡斯侯爵隨後低聲念誦起鐵衛騎士的信條,「以忠誠為妻,以責任為子,誓衛吾王,縱使身化灰燼,百死而無悔。鐵衛騎士重視榮譽更甚於生命,然而與國王陛下的安危相比,一切榮譽都微不足道。」

    「獅鷲部隊將會及時加入戰鬥。」李維再次重複這句話,讓歐西裡斯侯爵臉色為之僵硬的是,這一次獅鷲領主並沒有壓低自己的嗓音,鏗鏘的話語猶如利劍割裂寧靜的夜空,「因為,他們已經來了」

    李維的聲音理所當然驚動了村落中的惡魔部隊,聽到聲音的小惡魔們當即騷動起來,一些小惡魔立刻爬起來,手裡抓著鋼叉,閃爍著紅光的眼睛向四周張望;另一些則向著木板棚屋跑去,一面跑一面發出刺耳的尖叫。

    「人來啦,有聲音在附近,他們來啦」

    村莊中央最為寬敞的那座木製建築——應該就是所謂的村民議事廳——裡面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隨後兩扇木門從裡向外被狠狠砸開,爆碎的木屑如同驟雨一般飛灑,連同半個房頂都被粗暴的掀翻了。「那些軟弱的人類在哪裡?拜帕大爺要將他們撕得粉碎」

    「居然還有一隻角魔督軍……唔,那麼龐大的身體,是怎麼翻越銀霜山脈陡峭崖壁的呢?」李維聳了聳肩膀說,「我得承認,的確沒想到這傢伙能夠來到這裡。」

    「戰鬥結束後,你必須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李維大人」歐西裡斯侯爵嚴厲的看了李維一眼,兩把魔法重劍發出悅耳的鏗鏘聲,滑出身後的劍鞘,隨後翠綠的鬥氣光芒閃爍而起。

    然而下一瞬間,準備投身於一場苦戰的精靈卻突然發現,自己眼前已經找不到任何敵人了。數十隻獅鷲拍打著翅膀,輪番從天空中向下俯衝,綁在腳爪上的銅哨發出陣陣攝人心魄的銳嘯。坐在獅鷲背上的小精怪笑著,叫著,將手中的發煙藥彈像是冰雹一樣砸了下來,每一顆都在村落裡爆出一團耀眼的火光;整個村落在這猛烈的攻勢面前,已經化成了一片火海,黑煙捲起爆風和高達數米的烈焰,脆弱的板棚燒的劈啪作響,由原木和乾草所搭建的木屋開始向內倒塌,把無數灰燼和金色的火花噴向夜空;不少被發煙藥彈直接命中的小惡魔都給拋到半空中,落下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無數殘肢碎肉。

    突然如此可怕的打擊,當即讓惡魔部隊的士氣降到了谷底。角魔督軍拜帕這一次沒有像礦坑村那次一樣幸運了,他雖然逃脫了一次命運的審判,但是生命的絲線卻在這座無名村落裡中斷,龐大的身體在第一輪轟炸中就挨了好幾枚發煙藥彈,當即給炸得粉身碎骨了。

    第一輪投擲的發煙藥彈以村莊議事廳為中心目標,將那幢建築徹底炸成廢墟,還有幾處距離較近的房屋也起火燃燒,裡面傳來了陣陣慘烈的嚎叫聲。其他翼魔急忙離開即將變成死亡之地的木屋,急匆匆的展翅高飛,與空中的獅鷲部隊展開了激戰。

    翼魔的外形像是佝僂著腰的黑色大猴子,不過腦袋只有一半像是猿猴,另一半則帶著壓扁的了鬣狗的特徵。這種惡魔的爪子和牙齒都十分銳利,足以撕開普通的鐵鎖子甲或者鑲釘皮甲,然後將具有強烈麻痺性的毒素注入犧牲者的身體。它們是惡魔大軍在空中的耳目,同時也是騎兵部隊的天敵,因為相比有所防備的步兵來說,戰馬更容易被這些來自空中的惡魔傷害。只有成建制的弓箭手部隊才能讓這些傢伙感到有所顧忌。

    然而這一次,翼魔遇上了比弓箭手更為可怕的天敵——有著銳利鷹啄和強健四肢獅鷲,這些空中的猛獸可以輕易撕裂翼魔的軀體,啄開翼魔的頭骨,並不比對付一隻真正的猴子或者鬣狗更費事。而翼魔的爪子和牙齒很少能夠抓到獅鷲的身體,在此之前還要承受小精怪們用自製火槍發射的彈丸,他們的瞄準技術雖然還是同樣糟糕,但是那些自製火槍在經過幽月大師的調整之後,至少炸膛方面已經大大改善了。一面倒的戰鬥只持續了幾分鐘,所有升空的翼魔都失去了它們的生命。

    首領的死亡讓惡魔部隊更加混亂起來,僥倖在烈火和爆炸之中逃生的小惡魔都給嚇壞了,有的像是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有些互相揪扯爭鬥,亂成一團;有的則像是發瘋一樣拋下手裡的鋼叉,鑽進還未著火的板棚躲避。這些傢伙最後都被燒死在熊熊烈火之中,煉獄惡魔抵抗火焰的特性並沒有挽救它們的生命,而是讓它們承受了加倍的痛苦。

    只有極少數還有理智的小惡魔跳過低矮的圍牆,衝進茫茫的黑暗之中,然而迎接它們的卻是獅鷲騎士銳利的劍鋒。狂熱鬥氣的淡綠色光芒不時在漆黑的林間閃現,每一次都伴隨著一連串惡魔淒厲的慘叫。

    在李維的探查術和心靈通訊的幫助下,沒有一隻小惡魔能夠躲開獅鷲騎士的堵截,當最後一聲悠長的慘叫從遠處的密林中響起,年輕的獅鷲領主將滴血未沾的騎士劍歸鞘,隨後向著歐西裡斯侯爵攤開雙手。

    「它們必將被殲滅於此,歐西裡斯侯爵,您剛才有什麼需要我作出解釋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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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5 18:40:14 |只看該作者
124、菲爾梅耶,局勢詭譎

    亞瑟王國的統治者,全境守護者,龍王亞瑟十二世陛下離開菲爾梅耶的時候,騎著高大雄駿的戰馬,身上穿著鑲嵌奇珍異寶的龍王鎧甲。那套鎧甲的每一塊甲葉都由矮人鐵匠大師親手打造,仿造龍鱗造型,而且上面佈滿了繁複華美的魔法符文,越發顯得他披著金絲斗篷的魁梧身軀威風凜凜。成千上萬的騎士和騎兵緊緊追隨在他的身後,高舉的旗幟和刀槍遮天蔽日,湧出城門的時候,宛如一條不可抵擋的鋼鐵洪流。

    但是當他回到菲爾梅耶的時候,卻奄奄一息的置身於兩名王室侍從抬著的封閉擔架之中,身邊只有二十幾名用連帽斗篷把面目遮擋得嚴嚴實實的護衛,連在空中護送他們的獅鷲部隊,為了不驚動菲爾梅耶的守軍,也早在半天之前就與他們分道揚鑣了。

    這些人沒有打著旗幟,更沒有騎乘戰馬,鎧甲被一路征塵蒙蓋,顯得灰濛濛的很不起眼。不過這恰好符合歐西裡斯侯爵的期望。他們從綠獅子門進入菲爾梅耶,那裡的城門守衛隊上來盤查,隨即被歐西裡斯侯爵以王國重臣的身份下達了禁口令。李維指示包括兩名十字軍劍士在內的十位獅鷲騎士留在這裡,監視著城門守衛隊的一舉一動,直到駐紮在灰燼堡壘的灰燼騎士前來接替他們的工作。

    雖然進行了這樣的準備,然而歐西裡斯和李維都不認為這樣就可以瞞過光耀之都裡面的眾多眼線,他們只是希望能夠盡量拖後這個時間。在獅鷲騎士的護送下,擔架沒有前往灰燼堡壘,而是很快被抬到北街區的美人魚酒店。這裡行人稀少,大門緊閉,似乎已經有段時間沒有營業。不過在一名騎士上前敲門之後,早一步騎著獅鷲之王趕回菲爾梅耶的休斯男爵就立刻出現在打開的大門後,將一行人迎了進去,隨後重新把店門緊緊關閉起來。

    按照李維的吩咐,休斯男爵已經把整個美人魚酒店都給包了下來,對外則宣稱由於美人魚之淚斷貨,酒店臨時停業。由於一種飲品斷貨而停業,對於其他酒店來說,這或許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不過對於美人魚酒店和經常光顧這裡的常客來說,都顯得十分正常,那些人哀歎一陣沒有口福之後,也就紛紛散去了。

    由於美人魚之淚的影響,美人魚酒店在菲爾梅耶的地位十分超然,許多豪門貴族都是這裡的常客。放眼亞瑟王國,恐怕只有菲爾梅耶的救贖——休斯男爵能夠做到包下整個酒店,而且不曾激起絲毫波瀾。王室侍從把擔架直接抬進位於酒店後方的客房,這裡的房間雖然不大,但是陳設精緻而舒適,通風也好,狹窄的走廊限制了出入,恰好方便佈置防衛。

    壁爐裡面已經生好了一爐劈啪作響的火,乾燥的塊狀橡木在燃燒的時候煙霧很少,而且一點都不嗆人。擔架放下之後,兩名王室侍從隨即輕手輕腳的拆開封閉擔架的擋板,露出龍王亞瑟十二世蒼白而憔悴的面容。

    國王陛下本來魁梧的身軀現在好像縮小了一圈,全身肌肉都彷彿融化了一般,只剩下那副粗大的骨架睡在擔架裡,依稀能夠看出幾分往日的堅毅。他的臉色蒼白,兩腮凹陷,在爐火的映照下浮動著不祥的陰影。李維不禁嘶地抽了一口涼氣,因為不久前在聖白石堡覲見國王陛下的時候,亞瑟十二世的頭髮和鬍鬚還是帶些淡金光澤的棕褐色,而如今卻全部變成了一片黯淡憔悴的灰白

    李維等人一起動手,盡可能小心的將國王陛下從擔架裡面抬到床上,風暴神殿的波伐瓦大主教仔細的為他檢查了身體,隨後直起身來宣佈,亞瑟十二世依舊陷入昏迷當中,不過呼吸比較平穩,胸口起伏還算有力,一路奔波似乎沒有讓他的傷勢出現惡化。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每個人都明顯的鬆了一口氣,歐西裡斯侯爵的臉上更是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隨後向著波伐瓦大主教點頭致意。「大主教閣下,陛下的身體就交給您了,」

    「這是我的責任,我一定會竭盡全力,減輕陛下的傷痛。」波伐瓦大主教回答說,這些天的長途跋涉在這位身強體健的大主教臉上也留下了不少疲憊的痕跡,「但是吾主托彌卡的神職之中並不包含治癒,所以我的治癒神術也要比光耀神殿的大主教們遜色不少。如果可能的話,是否應該請虔誠者伊諾克?塞巴斯塔樞機主教閣下前來診治呢?」

    「虔誠者雖然身為王國重臣,不過同時也是菲爾梅耶教區的樞機主教。」歐西裡斯侯爵回答說,「如果是平時當然值得信任,但是現在……我不敢用陛下的安危進行冒險,試探這位披著紅袍的重臣,究竟是忠於陛下多些,還是忠於光耀神殿多些。」

    安頓妥當之後,李維和歐西裡斯侯爵一起返回美人魚酒店的前廳。這裡已經有兩天時間沒有營業,男女侍者全部暫時遣散,桌椅也都已經收拾起來。偌大的廳堂裡面,除了櫃檯後面的老闆娘之外,就只有穿著女式連帽斗篷的休斯男爵了。

    「休斯男爵,這段時間……王都的局勢怎麼樣?」李維走到金髮男爵的身邊,然後從老闆娘的手中接過裝滿美人魚之淚的水晶杯,同時向她道謝。

    「不太好,各種流言滿天飛,其中一大半都是憑空猜測,從王軍全軍覆沒到大獲全勝都有。剩下還有許多是別有用心的人製造出來的流言,有些甚至說大人您和安斯艾爾伯爵勾結,害死了龍王陛下呢。」休斯男爵回答說,他的臉色蒼白,而且帶著深深疲倦的感覺,雙眼周圍泛起淡淡的青紫色,不過這些並未讓他的美貌有所減損,反而帶著一種病弱美人的獨特風韻。

    「這些事情根本不應該出現。」歐西裡斯侯爵走了過來,眉峰緊蹙,口氣冰冷,一抹細微的憤怒掃過精靈所特有的秀麗薄唇,「巴米利楊那個沒種的傢伙該死,王都守衛軍也都是廢物,這種時候怎麼能夠允許流言到處瘋傳呢?」

    「王都守衛軍抓了不少散佈流言的傢伙,但是抓不勝抓啊,流言沒有遏制住,反而讓局勢變得更加緊張起來。」休斯男爵聳聳肩回答說,「至於宮廷總管巴米利楊大人,他似乎與強種大公之間發生了一些衝突,這些天,就連召開朝會的時候,都找不到他的人影了呢。」

    「巴米利楊大人失蹤了?」李維忍不住吃了一驚,因為他突然想到,王都的天空之中本來應該飛翔著一批黑羽的鳥兒,它們銳利的目光不會放過一切動向,而從進入菲爾梅耶直到現在,已經有好幾個小時了,李維依然沒有看到任何一隻大烏鴉前來向他匯報

    這絕不是正常現象

    酒店的大門被輕輕叩響,休斯男爵打了個手勢,大家立刻停止議論,歐西裡斯侯爵甚至把手放在自然之怒的劍柄上。休斯男爵走向門前,隨後打開大門與來人交談了幾句。回來的時候,金髮男爵的臉上帶著幾分迷惑,身後跟著一位體格魁梧粗壯的訪客。

    李維和歐西裡斯侯爵的目光全都朝著這位訪客聚集過來,這人的穿戴和菲爾梅耶常見的苦力差不多,粗糙的厚布袍子上到處都是補丁和窟窿,腳上穿著一雙沾滿泥污的破爛皮靴,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他的身上泛著一股濃郁的酸臭,羊毛氈帽壓得很低,將面目遮擋得嚴嚴實實,只露出滿是胡茬和細碎傷痕的下巴來。

    「這個人是誰?」歐西裡斯侯爵口氣冰冷的問,「為什麼要讓他進來?」

    「大人,這個人想要見國王陛下。」休斯男爵小心的沒有說出歐西裡斯侯爵的名字,然後向兩人鞠躬說,「而且他自稱是……」

    「不眠之眼,永世關注,宮廷總管巴米利楊大人。」李維直截了當的叫出那個人的名字,讓身邊的歐西裡斯侯爵不禁驚詫的睜大了眼睛,「這是您第二次用這副粗人的樣子和我見面了。」

    訪客摘下氈帽,露出了完全陌生的面孔和明顯挫敗的表情,歐西裡斯侯爵有那麼一瞬間認為李維猜測失誤,不過他隨後就認出了宮廷總管太監的那雙近乎無色的濕潤灰眸。

    「這一次我注意跺腳了吶,李維大人。」巴米利楊半是驚愕半是不解地說,「我化了妝,用污泥掩蓋了本身的氣味,衣著、走路的姿態還有動作全都無懈可擊。即使是從勞爾大公派出堵截我的侍衛面前走過,他們都沒有認出來……這一次還有什麼漏洞被您發現了嗎?」

    「沒有漏洞,但是我相信休斯男爵不會隨隨便便放人進來,更不會被強權所迫。這座酒店有天騎士歐西裡斯侯爵坐鎮,即使是千軍萬馬也別想攻進來。」李維淡淡的笑著說,「這樣的話,您只可能是王國重臣,或者身份更高的人。至於我是如何認出您的,巴米利楊大人,您的身份完全在寫在了休斯男爵的臉上呢。」

    「我現在對您的出身更加感興趣了呢,李維大人。」宮廷總管軟綿綿的歎息了一聲,「究竟是多麼神奇的家族,才能夠教育出您這樣出色的子弟吶?」

    「你穿成這副樣子來這裡,不是為了討論李維大人身世的吧?」歐西裡斯侯爵口氣冰冷的打斷了宮廷總管聊天的興致,後者向著李維攤開雙手,露出無奈的笑容來。「哎呀哎呀,天騎士閣下發怒了呢,真是好怕人吶。」

    太監說著,朝歐西裡斯侯爵深深鞠了一躬,滿臉都是畏懼和歉意,然而其中究竟有多少真實的成分,恐怕只有仁慈的父神才知道。「讓我不得不喬妝改扮前來的緣由委實太過殘酷,讓人都有些不忍開口吶。」巴米利楊轉過身來,接下來的話立刻讓年輕的獅鷲領主臉色僵硬。

    「李維大人,首先我要向您表示歉意。您出於對正義和王國的無限熱愛,慷慨借給我的那些黑羽小天使,現在面臨著嚴重的威脅,其中至少已經有一隻失蹤了。所以我不得不派人把它們帶到城外安置,以便防備那些盤旋在菲爾梅耶上空的禿鷲和其他猛禽。」

    「有只大烏鴉失蹤了?」李維感到心裡一陣驚悸,直覺告訴他,一定是發生了什麼最糟糕的事情了。「失蹤的是哪一隻?」

    「唔,那些可愛的黑羽小天使長的樣子都差不多……」巴米利楊偏著頭想了想,「但是我記得失蹤的那只好像有些與眾不同,腦袋上有著一簇非常漂亮的羽毛,哎呀,這麼說可能顯得有些冒瀆,不過我真覺得那簇羽毛看上去好像是個小小的皇冠似的。」

    「戰神巴魯德在上,是伶俐嘴」李維不禁叫出聲音來。失蹤的大烏鴉果然如他最差的預感,是所有黑色羽毛的鳥兒中最聰明和最機靈的那隻,也是經常膩在李維手邊,從他手裡直接爭奪食物的那隻。「巴米裡楊大人,伶俐嘴是怎麼失蹤的?您說的那些禿鷲又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呢?」

    「李維大人,我知道你對於你的手下十分愛護。」在宮廷總管做出回答之前,歐西裡斯侯爵在一邊皺著眉說,「不過我認為一隻烏鴉的生死,和國王陛下的安危無法相比,你的問題稍後再說,巴米利楊,告訴我,你來這裡究竟是想要說什麼?」

    「您可真是火爆性子,歐西裡斯侯爵閣下,真配得上您那個綠獅子的稱號吶。」巴米利楊淺淺一笑說,「不過這一次您真的太心急了,我要說的事情,就是與那隻大烏鴉的失蹤有關喲。」

    「和烏鴉失蹤有關?」歐西裡斯侯爵的雙眉豎了起來,碧綠的眸子之中閃過殺氣,「巴米利楊,如果你繼續在這裡賣弄口舌的話。」精靈不耐煩的用手在脖子上比了一下,「那麼你身上失去的就不僅僅是命根子了。」

    巴米利楊的臉色微微一變,不過隨即又恢復了軟綿綿的笑意,速度之快,讓一直注意他的李維都不禁認為可能是自己的錯覺。「您錯怪我了,歐西裡斯侯爵閣下。」他哀傷地搓著雙手,「太監果真是被人厭惡啊,但是諸神在上,我對王國和國王陛下的忠誠可是沒有一絲動搖,哪怕是現在各路王軍大敗虧輸,國王陛下重傷昏迷不醒,都沒有改變過吶。」

    碧綠色的光芒來得太快太突然,李維幾乎是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右手立刻握住劍柄,身體繃緊如弓弦,不過隨後就放鬆下來。有著精靈一族所特有精緻華美造型的魔法重劍——自然之怒如同一束翡翠光芒一樣架在了宮廷總管的脖子上,剃刀一般鋒利的劍刃雖然沒有割破太監頸部的皮膚,但是死亡降臨的冷意已經令人全身都起了一層疹子。

    歐西裡斯的聲音雖然依舊悅耳,但是話裡隱藏的味道卻比劍鋒還要冷酷,「王軍大敗,陛下重傷未癒,這是機密,無人得知,你是怎麼知道的?」

    太監表現出來的勇氣,絕對遠遠超過王都大多數****沒有少掉某樣東西的豪門貴族,他雖然免不了臉色蒼白,但是聲音卻沒有過多的恐懼。「王軍當然打了敗仗,不然您和獅鷲領主也不至於悄悄回到王都,還攜帶著一副令人不禁產生遐想的擔架。至於國王陛下的傷勢,剛才只是根據那副擔架做出的猜想,現在您已經證實了。」

    歐西裡斯侯爵審視著巴米利楊的面龐,想要從這張粘了疤痕和鬍鬚的臉上看出他真實的意思。不過很快精靈就決定放棄,自然之怒回鞘的時候只發出了細微的金屬摩擦聲,綠獅子隨後頹然坐下,無力的擺了擺手,「我現在心裡很亂,李維大人,這個狡猾的傢伙交給你來對付了。」

    「這可真是個美差,天騎士閣下。」李維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然後有些唐突的對巴米利楊說,「宮廷總管大人,我並無冒犯之意,但是現在我們都沒有心情陪您賣關子、玩文字遊戲之類的東西,等到王國政局安定的時候,隨便您想怎麼玩都可以。」他用搖頭加重自己的口氣,目光之中帶出慍怒。「您曾經希望和我結盟,如果現在還把我當成是盟友的話,有什麼話就請直說好了。」

    「那麼我就直言不諱吧,雖然這並不符合不眠之眼一向以來的美學。」巴米利楊輕輕撫摸著自己塗著惡臭油彩的肥胖面頰,短暫的沉默了一會,似乎在心裡組織想要說的話,當他再次開口的時候,語氣突然變得銳利起來,

    「龍王陛下離開之後,給菲爾梅耶留下了一個局勢詭譎到嚇人的爛攤子,從王都豪門到宮廷衛士,誰都不知道哪個人還值得信任。現在整座光耀之都就和坐落在即將噴發的火山口上一樣,隨時都有可能發生動亂,您和天騎士閣下趕回來的時間真是太巧了,我很害怕由於這件事情的刺激,讓勉強隱藏下來的矛盾提前爆發吶」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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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權力牌局,王牌誰屬

    宮廷總管巴米利揚的話讓眾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對於菲爾梅耶的局勢,李維和歐西裡斯侯爵曾經交換過意見,都感到不容樂觀,然而巴米利揚總管所描述的,卻比他們最差的猜想更要驚人。

    「總管大人,您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了吧?」李維很快用反駁的口氣對他說,「國王陛下雖然帶走了大批部隊,但是王都的守衛卻也稱不上空虛,攝政王后莉拉雅陛下代替國王陛下操持權柄,再加上你們這些王國重臣的協助,難道連穩定局勢都做不到嗎?」

    「王都豪門貴族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王國重臣們更是絕對談不上齊心合力,正是這些人的——支持——才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了。」巴米利揚總管的露出銳利到彷彿可以刺痛人心的笑容,「李維大人,我相信您對這些污濁的東西並不瞭解,而且連碰都不打算去碰,但是既然陛下選擇由您來收拾這個爛攤子,這些事情您最好還是知情比較好。」

    李維現在體會到與剛剛巴米利揚總管被拆穿身份時候相同的感覺了,他忍不住用手按了按腰側的暗袋,想要確認一下,那封任命他為王國重臣的詔書是不是還完好的呆在裡面,隨後他的手指就碰到了完好無損的封蠟。「總管大人,您是怎麼知道的?」

    「看到您的驚詫真是讓感到欣慰。」巴米利揚總管淺笑著抬起胳膊,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歐西裡斯侯爵。「天騎士閣下是灰燼騎士團團長,又是七鐵衛之首,在王國之中地位超然。除非是國王陛下的吩咐,否則他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更不會屈居您的身邊。那麼結果就只有一個嘍,恭喜您加入我們,成為王國重臣之一。」

    李維和歐西裡斯侯爵對視一眼,身兼宮廷總管和情報大臣兩職的巴米利揚果然頭腦敏銳,他的猜想與事實相差已經很微小了。「總管大人,您猜得沒錯。」李維坦然承認說,「國王陛下的確任命我取代史迪威家族的萊昂納多伯爵,成為王國重臣之一。但是您剛才說我是國王陛下選擇掌握菲爾梅耶局勢的人選,這我可不敢苟同,畢竟天騎士歐西裡斯侯爵閣下在此,攝政王后莉拉雅陛下更是大權在握,還輪不到我這個新晉重臣說三道四吧?」

    「攝政王后莉拉雅陛下是位女性,威嚴不足,而且她小貴族家庭出身的身份,也阻礙她的政令得到執行,至少在王都,那些豪門貴族沒有幾個會把她當回事。至於歐西裡斯閣下……」太監向著精靈露出歉然的微笑,語氣卻和表情恰恰相反,「您拿著雙劍的時候,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天才,但在權力遊戲的牌局上卻是徹頭徹尾的蠢材。」他接下來朝著李維攤開雙手,「如果咱們的國王陛下選擇綠獅子作為收拾局勢的人選,我只能認為那杯名為挫折的毒酒,已經把菲德爾-亞當斯陛下的腦子給燒壞了。」

    精靈的白皙面孔漲的通紅,淺藍色的血脈浮出握著劍柄的手背,顯然已經憤怒到了極點。不過他卻沒有阻止或反駁宮廷總管巴米利揚的話,反而在李維看過來的時候,僵硬著脖子點了點頭。

    一聲哀歎險些被李維脫口而出,看來王國重臣的這把椅子比他自己的想像更要難坐。「總管大人,您剛才說王國重臣各有各的想法?其中總會有人是值得信賴的吧?比如虔誠者伊諾克?塞巴斯塔閣下,年高德劭的星辰導師薩次恩?赫爾大人,或者火魔導裘諾安?梅裡斯特大人……」

    「樞機主教愛他的信仰勝過一切,為了站在光耀大聖堂中間那尊金燦燦的神像,他可以犧牲許多,其中肯定包括了王國的利益。」巴米利楊微笑著如數家珍的說,「星辰導師珍惜他來之不易的王國重臣和顧問職位,小心翼翼的從來不想得罪任何人;而裘諾安大魔導師……他唯一考慮的就是如何弄到一條從沒見過的咒語,或者是怎麼讓他的火球燃燒得更猛烈一些,至於誰坐在那把椅子上,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麼您呢?」李維突然大聲說,「巴米裡楊大人,您的忠誠值不值得信任?您可以提出什麼讓我們相信的證據嗎?」

    「哎,獅鷲領主大人,您要相信我對國王陛下的忠誠,我可以用我失去的命根子發誓……」宮廷總管看了看浮現在眾人臉上質疑的表情,只好苦著臉歎了口氣說,「好吧,真正的理由是……我知道的太多了,得罪的人也太多了,除了亞瑟十二世陛下,恐怕沒有人容許我繼續呆在這個位置上。這倒不是說我會被新王砍掉腦袋,而是無論是誰坐上那把椅子,他們各自都有親信需要提拔,任何一個位置只要存在權力,都不會被放過——哪怕是必須切掉命根子的位置。但是我只要失去宮廷總管的這身皮,殺身大禍頃刻便至,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下場,也是屍首被丟到菲爾梅耶的大下水道裡面,等待著老鼠和其他動物啃噬乾淨吶。」

    李維只能點點頭,同意他的說法,「總管大人,你說的沒錯。」

    「所以整個王都的豪門貴族之中,只有我是最希望國王陛下可以長命百歲的喲。」巴米利揚總管把身體湊近李維,「而且萬一出現不忍言的事情,我也希望在王國重臣之中,能夠多一個替可憐的宮廷總管說話的聲音,而要這個聲音變得足夠強大,我可是願意付出很多代價喲。」

    「不需要你付出什麼代價,只要你保證自己對於國王陛下——以及他所指定的繼承人——恪盡忠誠,我可以支持你繼續當你的宮廷總管。」歐西裡斯侯爵開口承諾說。

    「這真是令人感動吶,歐西裡斯閣下。」巴米利楊向著精靈深深鞠躬,「不過您的身上纏繞著不可違背的誓言,如果新國王吩咐您,砍掉那個太監的腦袋,您會怎麼做呢?」這句話讓歐西裡斯侯爵啞口無言,太監淺淺一笑,接著說了下去,「相比您的承諾,我更希望能夠在獅鷲領主口中得到同樣的聲音呢。」

    「我很感謝您的信任,巴米利楊大人。」李維苦笑著回答說,「那麼請您告訴我們,王都現在的局勢如何,有什麼地方不正常嗎?」

    「很多地方,或者說,一切都不正常,那些王國重臣只是其中之一罷了。」巴米利揚聳聳肩膀說,「那只可愛的黑羽小天使就是在強種大公的府邸裡面失蹤的,我可沒有聽說烏鴉湯還有壯陽的功效喲。至於其他的勢力,我剛才說的已經很多了,各有各的心思。如果陛下依然還是那個雄赳赳的大英雄,那麼什麼事情都會在他回到光耀之都之後煙消雲散,不過現在……」

    「您既然早有覺察,為什麼不稟報國王陛下?」李維用質問的口氣打斷說。

    「哦,是嗎?我沒有和您說過嗎?」巴米利揚總管露出一副受傷的表情,「大軍出征之前,我不是已經私下找過您,還把一份相當重要的情報拿給您看了嗎?」

    「總管大人,我只是一位剛剛晉陞的王國子爵而已。」李維回答說,「您的那份情報實在太過單薄,我連安斯艾爾伯爵都沒能說服,就更別說國王陛下了。但是您不同,您是王國重臣,更是國王陛下所信賴的宮廷總管……」

    「如果說您和我有所不同,也沒錯。說到人微言輕的話,沒有幾個人比太監更得不到尊敬了。」巴米利揚口氣哀傷的說,李維聽不出他的話裡有幾分真假,不過表情看上去十分誠摯。「咱們可敬的菲德爾-亞當斯陛下可是位了不起的英雄人物,他最喜歡的是醇酒美人,其次是駿馬和不屈的勇士;最討厭的就是那些耍弄陰謀詭計的太監和陰溝裡的老鼠了。」

    他伸出手來扶住桌子,似乎有些站立不穩,「如果獅鷲領主您去和他匯報這些,即使是沒有證據,最多也只會得到幾句無傷大雅的呵斥,說不定陛下還會賞賜一些美酒佳餚;要是可憐的巴米利揚這樣做,恐怕現在我的腦袋早已經戳在城頭的矛尖上,或是被關在恐怖堡的地牢裡慢慢腐爛,而宮廷總管的位置要換個人來坐喲。」

    「無論什麼理由,都是在掩飾你的膽怯。」歐西裡斯侯爵用嚴厲的口吻對宮廷總管說,「你辜負了國王陛下對你的信任,以及國王陛下所賦予你的權柄。」

    「您是不是想責怪我很沒種?太監當然沒種,不眠之眼也沒有行事無所顧忌的福氣。」巴米利揚總管冷冷一笑,回答說,「我的手下有些小偷和眼線,最多還有幾把小匕首,天騎士閣下,您想要讓我用這些和王弟勞爾大公、九柱家族、光耀神殿以及整個王都的豪門貴族對抗嗎?那你還不如直接用劍砍了我的頭。而且恕我直言,難道這件事情不該由那些雙腿之間比我多點東西的人來做比較好嗎?」

    這句反問讓李維和歐西裡斯侯爵都無言以對,他們從來沒有和太監這樣的對手較量過,每一次質問都像是重拳擊打在軟棉花上面,激不起絲毫波瀾。宮廷總管並不否認自己的怯懦和軟弱,然而他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已經比大多數王都貴族都做得更好了。

    「那麼您和強種大公之間發生的衝突又是怎麼回事?因為伶俐嘴的失蹤嗎?」李維換了個話題說,「從您剛才的說法上看,恐怕一隻烏鴉還不會讓您如此大動干戈吧?」

    「我很想說那是為了我們之間的友誼,獅鷲領主大人。」太監咯咯輕笑起來,隨後聳聳肩承認,「當然不是這個原因,前段時間我的處境十分危險,因為每個想要搞風搞雨的人都把不眠之眼當成眼中釘、肉中刺。我需要一個閉上眼睛的理由,恰巧那只烏鴉在強種大公府邸上失蹤,於是給了我取得這個理由的大好機會。」

    李維感到有一口苦水湧上喉嚨,他很想嘔吐出來,更想拋下在王都的一切東西,馬上回到北境去。即使是面對惡魔和告死者都沒有讓他如此頭痛過,畢竟那些時候都算敵我分明,而現在菲爾梅耶的局勢,則變成了連探查術都沒法看清的一團亂麻。

    「所以這就是你的選擇?閉上眼睛,不再關注?」歐西裡斯侯爵面無表情的說,語氣中帶著很少出現於精靈口中的譏諷。

    「當時我不得不這樣做,因為我孤立無援,手裡雖然有幾張牌,但是輕舉妄動的話,只會讓所有心存不軌的人都把冒頭對準不眠之眼。」巴米利楊總管為自己辯解說,「不過現在一切都不同了吶,天騎士歐西裡斯侯爵閣下代表著王國最高武力的象徵;而您——獅鷲領主李維-史頓大人——代表著來自於北境郡的新興勢力;我則是國王陛下的卑微走狗,手裡握著許多王都豪門的小秘密。我們各自手中的牌面都不佔優勢,但是如果我們能夠結成一個盟約,互助互利,守望相助,那樣必然可以洞燭先機,在權力博弈的牌局之中佔據主動。這樣說,兩位大人會不會已經明白了呢?」

    歐西裡斯侯爵緩緩抬起眼睛,「你想要同我們結盟?有這個必要嗎?」

    「絕對有必要。」宮廷總管巴米利楊毫不遲疑的回答說。「您的利劍鋒銳絕倫,無人可擋,但是在光耀之都,顯然不能肆意砍殺;我的眼線遍及全城,事無鉅細盡收眼底,然而我自身卻是非常脆弱的一環。我們聯手,是目前最好的選擇,我會為您的劍指引方向,而您則完全不必擔憂我會背叛,因為我手下那兩把小匕首,不可能擋得住自然之怒喲。」他隨後轉向李維,臉上的笑容顯得更加誠摯,「至於獅鷲領主大人呢?那更是不可缺少的紐帶,因為您看不起我,而我也需要一個足夠堅強的後盾,李維-史頓大人麾下的獅鷲騎士比灰燼騎士更加值得信任,他所說出的諾言,也從來沒有違背的先例。」

    李維緊緊握住手中的水晶杯,絲絲涼意通過手心透入心底,讓他勉強能夠壓制住煩躁的心情。聽上去巴米利楊的提議似乎和聖光騎士泰托斯當初的提議相仿,只不過結盟的對象由虔誠者及星辰導師,變成了綠獅子及不眠之眼……不,其實是不一樣的,李維告訴自己,如果同意泰托斯的提議,自己就將成為榮耀神殿手中的一張王牌;而同意巴米利楊的提議,那麼雖然勝算較小,自己還算是一名可以掌握命運的牌手。

    「那麼就這樣,盟約成立?」太監帶著一絲渴望審視著李維的表情,手指將粗布袍子捲來捲去,似乎有些緊張,然而或許這一切都是他的表演。李維無聲的歎了口氣,他一直以來都與其他人一樣,對於宮廷總管巴米利楊有些輕視,畢竟他除了幾名血匕首之外——實力在大騎士長到稱號騎士之間——並沒有掌握很強大的武力,而號稱永世關注的不眠之眼,也沒有在魔災降臨的時候起到什麼作用。

    不過這一次……恐怕真的要重新看待這個太監的重要性了。李維回頭看著歐西裡斯侯爵,精靈的臉上儘是迷惑和不確定,這的確印證了巴米利楊總管那句話的正確性,天騎士果然是個徹頭徹尾的權力遊戲門外漢……雖然李維本人也不如何精通就是。

    「好吧,盟約成立。」李維重重的點了點頭,隨後握住了太監伸過來的那隻手,冰涼而綿軟的觸感讓他全身都戰慄了一下。「巴米利楊大人,希望您能夠遵守您所作出的承諾。」

    「當然,我們現在就是盟友了,獅鷲領主大人,還有天騎士閣下,我保證二位絕對不會因為這次結盟而後悔的。」巴米利楊總管微笑著說,隨後拿起帽子戴在頭上,「今天就到此為止,我回去之後立刻發動盜賊工會和不眠之眼的眼線,仔細傾聽這座城市裡發生的風吹草動。一有重要情報,我就會想辦法送到兩位的手上。」

    「我們這裡最好不要有其他人知道,巴米利楊。」歐西裡斯侯爵沉聲說,「你剛才就猜到了,沒錯,國王陛下就在這裡,但是傷勢未癒,沒辦法坐上王座。在此之前,我不希望有任何威脅到陛下安危的可能出現。」

    「那可就麻煩了,畢竟不可能每一份情報都讓我這麼跑一趟,那樣暴露的危險同樣很大。」巴米利楊露出思索的表情,「李維大人,如果您能夠想辦法把那些天上的利爪弄掉的話,我們就可以繼續用黑羽的使者作為聯繫方式,不然可能要麻煩一些了。」

    「天空中的麻煩會在明早之前全部消失。」李維斬釘截鐵的回答,同時用手指撫摸著胸前那枚獅鷲徽章,「它們會得到應有的懲罰,然後……就是它們的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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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6 18:05:54 |只看該作者
126、白晝之舞,暗夜之歌(上)

    晨曦給王都菲爾梅耶的城牆染上了一層華美的金色,喧鬧聲開始在古老的街道上蔓延開來,這座城市和裡面的居民一同結束了一夜的安眠,變得活躍和不安定起來。裝滿一桶桶葡萄酒、一袋袋麵粉和其他雜物的馬車從小巷之間駛過,車輪在青石板路上軋出一串轔轔聲;身強力壯的搬運工打著哈欠從各自的窩棚之中湊了上去,渴望著能夠得到今天的第一份工作;麵包店舖的煙囪裡開始冒出青色的煙霧,同時將上等麵粉、堅果和黃油的香氣向四面八方逸散開來。

    李維默默的佇立在美人魚酒店客房的窗子前面,目光定定的看向窗外的天空,那裡正由深藍色一點點變成淺藍,隨後黎明徹底佔據了天穹。一輪金色太陽躍上天空。這日出的景色無疑堪稱壯美,然而李維卻沒有多加注意,而是極目遠眺,視線直入蒼穹深處。

    數十個黑點正在獅鷲領主的視野當中盤旋著,那些都是禿鷲、蒼鷹或者別的什麼並不常見的猛禽,現在李維已經知道這些兇惡的鳥兒並非菲爾梅耶的特產,而是某個不知名的勢力為了阻絕大烏鴉的窺視,而採取的封鎖措施。

    對於一般勢力來說,一群訓練有素的猛禽的確可以封鎖住城市上空,無論是信鴿還是體型更大的大烏鴉,都沒可能在這些有翅膀的剋星爪下逃生。不過對於號稱獅鷲領主的李維-史頓來說,這只是一個隨時可以解決的小麻煩而已。

    忠誠而驕傲的獅鷲部隊會輕易解決這個問題,不過在此之前,李維更想知道的是,伶俐嘴的失蹤和強種大公究竟有什麼關係,換句話說,那就是身為國王亞瑟十二世陛下的唯一弟弟,勞爾大公現在扮演的究竟是什麼角色?

    對於那位**子猶如脫衣服的大公閣下,李維的觀感說不上很差,不過可想而知也不太好。不過在北境郡郡守安斯艾爾伯爵的口中,他得知兩人之間似乎存在著很密切的聯繫,而且弗萊希爾小姐在偶爾提到這位王弟大公的時候,總是陷入很奇特的沉默當中。李維從女騎士那張臉上看到了很複雜的神色,那是連探查術都無法解釋清楚的表情。

    「休斯大人,你繼續說,還有什麼消息嗎?」李維將視線從窗外的天空移開,隨後開口說。

    「三天後,攝政王后莉拉雅陛下準備召開朝會,討論繼續向南方派出援軍的事情,這是本月第三次了,前兩次的討論由於王國重臣的意見不能統一,全部無疾而終。」一頭金髮在腦後挽成馬尾的休斯男爵回答說。他坐在李維身後不遠處的高背靠椅上,一疊各種各樣的情報在面前攤開著,材質從上好的羊皮紙到臨時撕下來的襯布都有。

    「還有這個,應該是最後一份有價值的情報了。西城區的一個游鶯姐妹口述的消息,似乎是王都守衛軍的許多中下級軍官最近手頭都變得寬裕起來,光顧西城區酒館的次數大大增加了。」

    「我看不出這個情報有什麼重要的,無非是那些傢伙玩忽職守,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歐西裡斯侯爵的聲音響了起來,安穩的休息了一整晚之後,精靈似乎顯得氣色好轉了一些,俊美的臉龐上泛著一層宛如瓷釉的精潤光芒。「菲爾梅耶的防禦本來就沒有王都守衛軍什麼事情,別看他們曾經發誓要守衛城市和國王,實際上大多數人都只是為了混口飯吃,無論訓練還是鬥志都薄弱得可憐,在灰燼騎士團裡面選擇任何一支中隊,都可以把這些人打得潰不成軍。」

    「沒那麼簡單,歐西裡斯侯爵閣下。」李維皺著眉頭說,「您的眼光實在是太高了,恐怕看不起王國四大騎士團之下的任何軍隊吧?依我看,王都守衛軍的訓練和裝備都還算不錯,起碼比很多地方領主手下的軍隊要強得多。」

    「李維大人說的沒錯。」休斯男爵點頭同意說,「雖然王都守衛軍裡面許多軍官都是由貴族子弟充當,有些繡花枕頭的味道,不過即使是繡花枕頭,騎士畢竟也是騎士,實力還是比普通騎兵要強一些的。」

    「就算你們說的都有道理,不過這和他們去下流酒店胡鬧、與娼ji上床的次數增多有什麼關係?」歐西裡斯侯爵有些不耐煩的問。

    「那並不正常。王都貴族分成好幾種,其中只有最為窮酸的小貴族子弟,才會混到王都守衛軍裡面擔任下級軍官。那些人的手頭從來都很緊,賒賬對於他們來說簡直是家常便飯。」休斯男爵仔細分析給歐西裡斯侯爵聽,「所以他們手頭的突然寬裕並不正常,那可不是一個兩個人,而是幾十上百的下級軍官全都變得寬裕了。那個流鶯姐妹告訴我說,她和她的朋友這段時間簡直都要忙瘋了,一到晚上,連合上雙腿的機會都沒有。」

    歐西裡斯侯爵朝旁邊啐了一口,臉上露出羞怒的表情,不知道是因為休斯男爵的口不擇言,還是因為對於王都守衛軍的痛恨,「那麼說那些人渣接受了賄賂?為什麼有人要這樣做,他們有什麼值得賄賂的地方嗎?」

    「菲爾梅耶的高牆壁壘會給王都守衛軍增加很多勇氣,讓他們變成棘手的對手。」休斯男爵說,「何況現在光耀之都十分空虛,菲爾梅耶護衛騎士團應該已經隨著中路王軍的潰敗而覆滅了,灰燼騎士團剩下的人手連守衛王宮和灰燼堡壘都不很足夠,所以……」

    「所以王都守衛軍就成了一支舉足輕重的重要力量。」李維口氣冰冷的下了結論,「同時也就成為一張握在某人手中的王牌。」

    「那麼這裡恐怕也不再安全了。」休斯男爵苦笑著說,「王都守衛軍足足有五千人,不然他們也沒法在這麼大的城市裡面維持治安。您在城門口那裡如果下的是滅口令,那麼或許現在還沒有洩露國王陛下的行蹤,然而只是封口令的話,恐怕沒辦法阻止有人把消息送出去啊。」

    「一路上我們遭遇過幾次王都守衛軍的巡邏隊,雖然他們當時並不清楚擔架裡面抬的是什麼人,但是和城門口發生的事情相互印證的話,不難分析出來有個重要人物已經回到了菲爾梅耶,而且是歐西裡斯侯爵閣下您親自陪同的。」李維歎了口氣說。

    「休斯男爵,除了這裡之外,還有什麼地方比較安全,可以躲避開那些眼線的關注呢?」歐西裡斯侯爵轉過頭來,詢問休斯男爵的意見。

    「美人魚酒店已經是我能夠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了。」休斯男爵苦笑著回答說,「那些眼線無孔不入,無論菲爾梅耶哪家酒店或者旅館,都躲不開他們的關注,如果是您的話,我還可以想辦法把您藏到某位小姐的閨房裡面去,保證不會有人發現,但是國王陛下現在這副樣子……」休斯男爵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金髮映著陽光閃閃發光,「我想不到什麼好地方,除非……」

    「除非什麼?」歐西裡斯侯爵追問說。

    「除非不考慮名譽方面的事情,那麼我還可以找到比較安全的地方。」休斯男爵攤開雙手說。

    「休斯大人,你說的是什麼地方?」李維好奇的插口說。

    「李維大人,您可能有所耳聞,在西城區我有一批很好的朋友,她們都是善良的好姑娘,只不過生活讓她們墮落風塵……」休斯男爵囁喏著,似乎接下來的話並不容易出口,直到歐西裡斯侯爵再三催促之後,他才鼓起勇氣說,「我的意思是說,把國王陛下藏在那些可憐的姑娘出賣色相的地方,我可以保證絕對安全。」

    「可憐的姑娘……出賣色相?該死你在開什麼玩笑?」歐西裡斯侯爵憤怒的跳了起來,自然之怒悄無聲息的滑出劍鞘,一抹碧綠的劍光指向臉色變得煞白的休斯男爵,「讓國王陛下在妓院裡面藏身,這種主意虧你想得出來」

    「等一等,歐西裡斯侯爵閣下,休斯男爵也是一片好心。」李維急忙把身體擋在被天騎士的殺氣駭得全身僵硬的休斯男爵面前,雙手舉在胸前,做出了懇求停止的手勢,「您仔細想想看,既然連您都不肯相信國王陛下能夠藏在那種地方,那麼其他人又怎麼可以猜得到呢?」

    他一開始只是想要替休斯男爵緩頰,不過越說下去,越感到這的確是個好辦法。「現在我們需要的是什麼?國王陛下的安全,這顯然是第一位要考慮的東西。如果妓院足夠安全的話,那麼為什麼不能把國王陛下藏在哪裡呢?恕我直言……陛下在微服私訪,行俠仗義的時候,難道就沒有逢場作戲的事情發生嗎?」

    歐西裡斯侯爵的臉上露出了尷尬的表情,「數不勝數,實際上陛下逢場作戲的時候比行俠仗義多得多。」精靈低聲嘟囔著,隨後將自然之怒歸鞘,「抱歉,休斯男爵,我誤會了你的好意。」

    「這沒有什麼,您的考慮同樣沒錯,妓院的確不是國王陛下最好的藏身之所,只不過現在沒有更好的辦法而已。」休斯男爵搖了搖頭,隨後好奇地問。「那我們要不要通知巴米利楊大人呢?」

    「當然不,即使是沒有這件事情,我也在考慮轉移呢。」歐西裡斯侯爵不假思索的回答說,「把國王陛下的安危全部放在那個太監頭子的忠誠心上,實在讓人感覺有些心裡沒底啊。」

    李維考慮了一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我的意見有些不同。休斯男爵,你陪同天騎士閣下護送陛下離開,獅鷲騎士只留下兩人就可以,不過王室侍從可要全部留下,我也留下。」他緩緩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們在這裡做出國王陛下沒有離開的假像,無論巴米利楊大人是否遵守盟約,他的情報都只能送到這裡來。」

    「你的主意很好,獅鷲領主。」歐西裡斯侯爵略一思忖,很快回答說,「那麼現在就剩下一個問題了,我們應該怎麼避開那些整個王都無處不在的眼線?」

    「當然是製造出一件那些眼線不得不加以關注的事情嘍。」李維輕鬆的聳了聳肩說,隨後他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天空之中那些正在盤旋的黑點,「比如這些討厭的大鳥……」

    一個穿戴好像是苦力的探子爬上美人魚酒店對面的屋頂,小心謹慎的打量著那些緊緊關閉起來的窗子,隨後直起腰來。當他正準備向前靠近一些的時候,一聲冷笑突然傳進他的耳朵。

    探子立刻全身都僵硬起來,他慢慢的昂起頭,順著笑聲傳來的方向看去。美人魚酒店的許多裝飾都呈現出海底的淺藍色,雕飾顯得分外精美,窗子外面還有個很小的陽台,雅緻的欄杆圍成半圓形。一身輕型鎧甲,腰上佩著騎士劍的獅鷲領主李維-史頓就出現在那個小小的陽台上,銳利的目光冷冷地逼視向對面房頂上的那個探子。

    「抱歉,大人,我……」探子的嘴唇蠕動了兩下,似乎想要解釋一下自己的行為,不過他很快就在李維的目光之中讀到了森冷的殺意,於是二話不說的從足足五六米高的房頂上跳了下去,壓抑的慘叫聲隨即在小巷的另一面響起。

    「蠢貨。」正在通過水晶球觀察美人魚酒店的魔法師突然憤怒的叫喊起來,隨後將已經變得黑漆漆的水晶球放了下來。「那傢伙居然被嚇得從房頂上跳下來,摔斷了自己的腿,也摔壞了真視之眼」

    「你錯了,這是個聰明人。」另一位魔法師顯得要鎮定許多,「他雖然斷了腿,但是起碼保住了自己的腦袋,別忘了,獅鷲領主並不是普通騎士,否則副會長閣下為什麼要那麼關注他呢?」

    「你是說,那個傳言之中的爆裂火球術?」第一位魔法師不耐煩的搖了搖頭說,「那只是傳言罷了,我可沒有聽說過,哪位騎士能夠施展魔法師的法術,或者哪位魔法師可以領悟到騎士的鬥氣……你相信那是一個年輕人能夠做到的嗎?」

    「我從來不會輕易相信傳言,但是同樣也不會輕易否定。」第二位魔法師捋了捋自己的鬍鬚,那是一從色白如雪,豎立如同茂密荊棘的漂亮鬍鬚。「說不定那位小領主還能夠做出更加令我們吃驚的事情吶。」

    「那我可要好好看看,他究竟能夠做到……」第一位魔法師用譏諷的口氣說,不過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一聲尖利的慘叫聲傳來,宛如尖刀劃破結凍的油脂一般撕裂了大法師塔的寂靜,也將他後面的話噎回到嗓子裡面。

    「出了什麼事情?」

    「好像是艾林?辛巴達大魔導師的聲音」

    就在兩名魔法師面面相覷的時候,那個聲音又一次響起,這一次顯得更加尖銳難聽,「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見了我的魔寵,我的魔寵被什麼東西殺死了」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從螺旋樓梯上面惶急的跑了下來,一面跑,一面發出慘厲的叫聲,「我的眼睛看不見了……」突然失明讓這位身份尊貴的大魔導師的心裡交織著恐懼和悔恨,跑下樓梯的時候完全忘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大法師之塔並非為瞎子準備的,最下面一層沒有樓梯,而是一道落差足足二十多米的缺口。

    「危險啊,艾林閣下」兩名魔法師不禁一齊大叫起來,可惜驚惶失措的艾林大魔導師根本沒有聽見,依然向下跑來,隨後一腳踩空,伴隨著長長的慘叫向下墜落。

    魔法師很少因為從高處墜落而被摔死,因為他們掌握的眾多神奇法術之中,解決這種困境的魔法數不勝數。即使是一個只掌握了最初級魔法的學徒,也能夠施展出羽落術這樣的魔法,讓他們從百米高空飄落都可以毫髮無傷。艾林大魔導師當然掌握了許多類似的法術,比如比羽落術高明許多倍的高階魔法翱翔天際,或者是另闢蹊徑的短距離傳送術,然而他卻根本來不及給自己施展任何一種。

    二十米的距離瞬間即至,吧唧一聲,鮮血伴隨著腦漿像是鮮花一樣盛開,在王都菲爾梅耶法師公會排名第三的大魔導師艾林?辛巴達就此殞身。兩名目睹了這一切的魔法師都臉色蒼白,目光定定的望著大魔導師扭曲痙攣的身體,喉嚨宛如被鉗子捏住一樣發不出聲音來。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嚴厲的質問聲伴隨著炙熱的氣息猛然出現,兩名魔法師急忙回頭,看到身後不遠處,完全沒有可燃物的地面上正在燃燒著熊熊烈焰,形成了一根高達數十米的擎天火柱。一個身影隨後踏出火柱,紅色、橙色和黃色的烈焰在他身上組成了長袍,青色的濃煙像是他的披風一樣旋舞不休。

    「副會長閣下」「裘諾安?梅裡斯特閣下」兩名魔法師脫口而出,緊接著躬身施禮。

    「回答我的問題,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艾林是怎麼死的?」火魔導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說,聲音裡帶著宛如火焰燃燒的辟啪聲。

    那名年紀較大的魔法師急忙解釋說,「剛才艾林?辛巴達大魔導師閣下突然衝了出來,說他的魔寵被殺,而雙眼也失明了,隨後就……」

    「愚蠢,我早就告訴過他,操縱那些猛禽的魔法十分危險,他根本不應該繼續使用那雖然讓他擁有俯瞰大地的視野,同時也讓他的眼睛和那些猛禽成為一體。」火魔導沉沉的歎息一聲,隨後把宛如熔岩球的雙眼看向艾林慘不忍睹的屍體,屍體就在他的注視下突然起火燃燒,彷彿骨頭變成了蠟,而皮膚下面充滿油脂一樣。

    當火魔導移開目光的時候,艾林?辛巴達大魔導師在人世間的最後痕跡,也都已經伴隨著裊裊青煙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大法師之塔的地面上只留下了一個宛如剪影的人形焦痕。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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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6 18:06:17 |只看該作者
127、白晝之舞,暗夜之歌(下)

    發生在光耀之都法師公會高塔上面的事情被掩蓋在後面發生的一系列事件當中,真相最後無人得知。按照公會副會長,同時也是梅裡斯特家族族長的裘諾安?梅裡斯特大魔導師隨後公佈的說法,艾林?辛巴達大魔導師是因為強行修煉一種古代語魔法出了岔子,導致全身魔力失控,瞬間自燃成為一團灰燼。

    這種說法當然很難被熟悉艾林大魔導師的人接受,因為這位大魔導師一向以控制和駕馭生物的魔法著稱,對於艱澀難懂的古代語很少涉獵,更不要說去隨便修煉了。但是對於菲爾梅耶的大多數貴族和平民來說,這種說法已經足夠滿足他們的好奇心了,畢竟發生在神秘的魔法師身上的事情不能用常理解釋,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則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

    最開始出現的就是王都天空上發生的小小戰爭。一週前,有一群不知從何而來的禿鷲來到了菲爾梅耶,或許是城中垃圾堆眾多,方便這些兇惡的鳥兒覓食,這群禿鷲就此停留下來,將王都上空翱翔的鴿群嚇得不敢起飛。

    居民們對於這些不請自來的惡客表示了相當程度的厭惡,因為這些鳥兒不但由於經常食腐而被視為不吉的象徵,而且還因為經常襲擊人畜而名聲糟糕。但是讓他們感到無可奈何的是,這些禿鷲經常盤旋在數百米的高空之中,無論弓箭還是咒罵都傷不了它們一根羽毛。

    不過在這一天的上午——後來有些人聯想起艾林大魔導師就是死於同一時間,不過沒有人繼續研究下去——禿鷲群遭到了滅頂之災。擁有雄獅身軀和雄鷹羽翼的猛獸第一次出現在菲爾梅耶上空的時候,不少人都失聲驚呼起來,王都守衛軍更是大為震驚,幾百名裝備著弓箭的衛士登城備戰,防備這些來意不明的可怕猛獸發動襲擊;有些人甚至將巨型弩車推上守衛塔,用木塊墊起車身,將它們作為威懾這些猛獸的最佳工具。

    巨型弩車發射的弩箭足足有手腕粗細,長度在兩米左右,威力理所當然相當可怕,如果命中的話,即使是擁有鬥氣力量和重鎧甲護身的正規騎士也會遭到重創。但是在墊高之後,弩箭發射的角度就受到了很大的限制,這玩意究竟能不能對獅鷲構成威脅,這連想到這個辦法的人都心裡沒底。不過他們很快發現,完全不需要擔心這些長翅膀的猛獸的行動,獅鷲群毫不遲疑的撲向了王都上空盤旋的禿鷲群,隨後展開了一場短促而酷烈的空中廝殺。

    或者稱為屠殺更合適一些。

    在雙翼張開足足有五米開外,體長也達到兩米以上,擁有獅子一般強健四肢的獅鷲面前,禿鷲顯得就像是鴿子的幼雛一樣脆弱。嘶啞的尖利叫聲和清越的獅鷲鳴叫持續了不到十分鐘時間,那些曾經在王都的天空中耀武揚威的猛禽就伴隨著紛紛揚揚的羽毛,統統跌落地面,給生活在菲爾梅耶的那些貧民們的餐桌上增添了一道不同尋常的美味。

    獅鷲群隨後爬升高度,很快就消失在天穹頂端的雲層當中,恰好這個時候雲層被氣流掀開了一道縫隙,金色陽光灑落在這些強大的猛獸身上,給它們增添了一種神聖莊嚴的色彩。有些虔誠信仰著光耀之主的居民立刻跪拜下來,口中大聲念誦著讚美佛蘭達拉的詩篇,把這些獅鷲當成了光耀之主的使者,隨後更多的嗓音加入其中。

    由於王國大軍出征而瀰漫在菲爾梅耶大街小巷之中的恐慌氣氛被這一幕徹底引發,首先是光耀之主的信徒開始祈禱,隨後執掌雷霆者的信徒和戰神的信徒也加入其中。頃刻之間,光耀之都儼然成為了一座宗教聖地,每一個人都在虔誠的祈求上蒼,祈求仁慈的父神和天上的諸神大發慈悲,讓他們的親人能夠平安歸來。

    許多神職者目睹了這一幕之後,都把這當成了是傳播教義、增加信徒的難得機會,他們紛紛走出教堂和居所,大聲讚美自己所信奉的神祇,同時把這些驅趕了菲爾梅耶上空陰霾的獅鷲稱為上天的使者,預示著王國大軍即將取得光榮的勝利,載譽歸來。

    這樣一來,那些被獅鷲群殺死的禿鷲和其他猛禽,自然就成為了與之相對的惡魔的爪牙,沒有被貧民撿回去的鳥屍都被踐踏唾棄,還有一些被高高吊起,下面燃燒起熊熊篝火。菲爾梅耶的居民用這種行為發洩著心中的忐忑和恐懼,吶喊和祈禱持續了很久,直到夜色漸漸籠罩王都的上空,疲憊不堪的人群才逐漸散去,星星點點的燈火隨後燃起。

    李維在美人魚酒店的陽台上目睹了這一幕,那些虔誠的祈禱聲灌入他的雙耳,讓他感到心情十分沉重。這些菲爾梅耶的居民並不清楚,他們的祈禱注定是白費氣力,他們的父親、丈夫和兒子絕大多數已經葬身南方四郡,連屍骨都沒有辦法運回來。殘酷的現實讓年輕的獅鷲領主連歎息的心情都沒有了,他緊緊的關上窗子,把一切聲音都隔絕在外,隨後走到桌邊,給自己斟滿了一杯美人魚之淚。

    蔚藍色的晶瑩液體在水晶杯裡蕩漾,反射出來的光芒讓人感到心懷一暢。李維將杯子湊近鼻端,深深吸了一口氣,帶有淡淡海洋氣息的清涼透入心底,讓他焦躁的心情稍微平抑一些,正在他準備啜飲一口的時候,門外的走廊之中突然發出了輕微的一聲哼叫,就彷彿是什麼人被摀住嘴巴之後,勉強發出來的細微聲音,隨後一切又歸於寂靜。

    李維立刻警醒,伸手拔出腰間的騎士劍,銀白色的鬥氣光焰隨後在劍鋒上燃燒起來。「衛兵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獅鷲領主用盡量鎮定的聲音詢問。原本他認為不可能得到回答,然而從外面很快就傳來了熟悉的嗓音,「一切正常,領主大人。」

    難道是判斷失誤?李維鬆了口氣,然而握著劍柄的手指還未鬆開,一道冰寒的感覺掠過他的後背,讓他全身的毛髮都聳立起來。不對外面擔任守衛的是城堡之心製造的煉金劍士,他們一向稱呼自己為「城主大人」才對

    木門能夠遮擋住目光,但是遮擋不住探查術的力量。門外的走廊之中綠色的光芒已經熄滅,代之而起的是幾點深淺不一的紅色光芒,其中之二正在鬼鬼祟祟的接近房門,而另外兩三個則把守住通往酒店前半的通道。

    李維用盡全部的意志力,才克制住替酒店裡的其他人擔憂的念頭,無論他們現在身在何方,危險都已經公平的降臨了。獅鷲領主輕手輕腳的放倒房間裡厚重的木桌,然後藏身其後,把它當成遮蔽身體的盾牌。隨後十多名手持長弓的弓箭手伴隨著青白色的光芒出現在房間裡面,這些煉金弓箭手無需號令,所有的長弓就都一起張開,鋒利的箭矢指向同一個方向。

    房門毫無預兆的被猛然踹開,一名全身都包裹在黑色斗篷之中的瘦小男子像是一顆擲出的石頭一樣撞進屋子,手裡緊緊握著一雙匕首,鋒刃在燈光下反射著暗紅色的邪惡光芒。隨後又有一個同樣打扮,但是行動速度要更加敏捷的傢伙躥了進來,速度幾乎快的看不清楚。

    他們原本以為房間裡只會有一名猝不及防的獅鷲領主,然而當他們卻看到了十幾把嚴陣以待的長弓,「放箭」李維的聲音猶如利刃劃開黑暗,長弓弓弦同時震鳴的時候,兩名殺手不禁同時發出了嘶啞而刺耳的尖叫聲。

    兩名殺手的身手堪稱高明,即使是在十幾支利箭的近距離攢射之下,依然躲開了大部分要害。其中之一的肩頭被利箭穿透,膝蓋也中了一箭,呻吟著倒了下去;另一名殺手借助同伴的身體擋箭,只在肋下受到了一處擦傷。殺手前進的動作猛然改成後退,隨後像是一隻老鼠一樣,從殘破的木門之中竄了回去。

    被利箭射中膝蓋的殺手倒伏在地上,鮮血從被利刃豁開的——他的同伴在逃離的同時,已經順手完成了這項工作——喉嚨裡面汩汩流淌而出,眨眼在他身下匯成了紅色的血泊。李維看也不看這具屍體一眼,大步朝著外面追了過去。

    視野中的幾點紅光都在迅速遠離,獅鷲領主知道為時已晚,他不可能追上這些擅長在黑暗之中翩翩起舞的惡毒舞者,然而當他橫持騎士劍快步穿過走廊的時候,卻發現那個受了傷的殺手又從原路跑了回來,左肩滲著一片殷紅,把黑色的斗篷都打濕了一大片。

    殺手顯然不是自願這樣做的,走廊盡頭的黑暗正在蠕動著逼近過來,李維的眼中閃過驚異的光芒,因為那團黑暗正在他的面前凝聚成為人形,隨後向著殺手撲了過去。

    黑色的斗篷和同樣黑色的陰影攪成一團,幾乎分不清兩者之間的區別,殺手恐懼的嘶聲大叫,但是動作絕不遲疑,縱跳靈活敏捷如貓,手中的匕首一次又一次刺入黑暗。他的匕首鋒利無比,而且淬了見血封喉的劇毒,然而無論是鋒刃還是劇毒,都對黑暗沒有任何作用。

    走廊裡面的燈火顫抖閃爍,隨後熄滅了。黑色的陰霾頓時密佈視野,李維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劍刃上面燃燒的銀白色鬥氣光焰將黑暗驅離。他看到殺手的手腕被陰影劃開傷口,鮮血迫不及待的噴灑出來,殺手的動作頓時僵硬了一個心跳的瞬間,隨後喉嚨和胸前同時噴出一股血泉。

    「好……精彩……不愧是……前輩。」殺手發出了細小而渾濁的讚美聲,隨後蹣跚著後退兩步,重重跌倒在地。

    李維遏制住自己驚訝的表情,這名殺手至少有著稱號騎士的實力,他的幾名同伴也不會比大騎士長遜色,如果不是美人魚酒店特殊的佈局和煉金弓箭手的幫助,李維確信自己很難躲過這次刺殺。然而這些強大的殺手卻在陰影的攻擊下毫無還手之力,其他紅色的光芒全都無聲無息的熄滅,顯然陰影就在剛才的一瞬間裡,就已經將他們全部清除掉了。

    騎士劍上面燃燒的鬥氣光焰隨後消失,因為陰影的身份已經在探查術之下顯露無遺,「暗影刺客亞蘭斯?凱特?」李維驚訝的問,「你怎麼會在這裡呢?難道惡魔……有什麼任務交給你來辦嗎?」

    陰影蠕動幾下,隨後凝聚成一個瘦削的小個子,全身都纏滿了寫著詭異咒文的布條,雙眼燃燒著暗紅色的血光,在黑暗的走廊之中宛如紅熱餘燼。「李維-史頓,這是一個很幸運的巧合。」他聳了聳肩,從那名殺手的屍體上撿回兩把淬毒匕首,隨後插在腰間。「這幾個傢伙都是死燼者,不過都已經熬過了改造和精神控制,尤其是這個傢伙……」

    亞蘭斯?凱特踢了踢剛才死在他手下的那名殺手,「這傢伙只差一步就可以成為真正的暗影刺客了,我的意思是說,你現在很可能被當成是暗影刺客的畢業考題,而我就是這些可憐學員的考官。」

    李維有些無語的看著這位暗影刺客,「凱特,你這樣做不會有什麼問題嗎?我的意思是說,幹掉了這些學員……」

    暗影刺客用很驚訝的目光掃視著腳下的屍體,「問題?怎麼會呢?他們沒有選擇好刺殺的時機,死在獅鷲領主的劍下,對於死燼者來說,這種情況太普遍了。」

    「我的劍下?」李維看了看自己手中沒有沾染上一滴鮮血的劍鋒,忍不住苦笑起來。

    「當然,這些學員都是你殺掉的。」亞蘭斯?凱特義正詞嚴的大聲說,「不過你可不要弄錯了,我這個考官只是為這些人的行動作出評判,並且為他們打分,即使是他們全都死在你的劍下——比如現在這樣——我也不會出手相助,否則不就成了考試作弊了嗎?」

    李維無奈的搖了搖頭,看來這些死燼者的覆滅,肯定只能記在自己的賬上了,雖然他不希望冒認亞蘭斯?凱特的功績,不過以暗影刺客的立場來說,的確不能讓這件事情的真相公之於眾。隨後獅鷲領主重新點燃了走廊裡面的燈火,映入眼簾的是幾具形態各異的屍體。兩名煉金劍士全被劇毒匕首從背後刺穿了心臟,彷彿他們身上穿的精鋼鎧甲是紙糊的一樣,其中之一死亡的時候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而另一名則勉強扭轉身體,做出了拔劍的姿勢,剛才那一聲壓抑的悶哼看來就是他發出的。

    不過這已經是相當不錯的反應了,那兩名王室侍從同樣具有正規騎士的身手,然而從傷口的位置看,似乎都是被從正面劃開喉嚨,而且直到死亡降臨的時候,兩個人的表情依然是迷惑不解的。

    「你的手下警惕性相當不錯,許多帶劍貴族都躲不開來自黑暗之中的無聲之刃。」亞蘭斯?凱特走到那名轉過半個身體的煉金劍士身邊,彎下腰查看了他的致命傷口,然後用讚賞的口氣評價說,「雖然還沒有通過考試,不過這幾個學員加起來的話,已經和普通暗影刺客的實力相差無幾……李維,這樣水平的手下,你還有多少人?」

    李維單膝跪在那名煉金劍士的另一側,用手輕輕合上劍士圓睜的雙眼,「我手下的騎士,每一個都擁有鋼鐵般的忠誠心和永不懈怠的警惕心。」隨後他站了起來,目光炯炯的注視著暗影刺客,「亞蘭斯?凱特,今天的事情雖然必須感謝你的幫助,不過我也要對你說,如果你能夠早一些出手,救下這些人的話,我會更加感謝。」

    「……我知道了,這樣的事情不會再有下一次。」亞蘭斯?凱特想要為自己辯解什麼,突然又改變了主意,向著李維微微躬身說,「李維大人,你對手下的關心讓我這個心如死灰的人都感到溫暖,但是我要提醒你,現在你面臨的局勢非常危險,菲爾梅耶的局勢並非表面上這些動盪,暗中的激流恐怕遠遠超過你的想像,如果今天派來的不是幾名死燼者,而是和我一樣的暗影刺客,那麼你的生命可就很危險了。」

    「亞蘭斯?凱特先生,你的意思是說,在菲爾梅耶的貴族當中,確實有人和惡魔相互勾結?還派來了這些死燼者刺殺我嗎?」李維狐疑的皺眉質問說。

    「勾結……哈,獅鷲領主,事情遠比你想像的更要複雜,我可以告訴你的是,現在潛伏在菲爾梅耶的暗影刺客為數不下十人,而且的確聽從於某位貴族的命令。」亞蘭斯?凱特冷笑著說,「不過這些死燼者的目標並不是你,否則我就會提前警告你了。他們想要殺死的人是亞瑟十二世,我們那位尊貴的國王陛下。」

    「告訴我亞蘭斯?凱特」李維低吼起來,雙眼裡面燃燒著憤怒的火焰,「告訴我那位貴族的名字,那位勾結惡魔的人類叛徒的名字」

    「那個人的名字……唔,我不能說……指使術的強制力讓我在說出答案的同時,就會被無法挽回的徹底毀滅。」亞蘭斯?凱特被符文布條纏裹的嘴唇扭曲了一下,聲音充滿了痛苦的快感,「我並不懼怕死亡,反而相當渴望擁抱永恆的安寧,但是我必須看到那個人死在我的前面。」

    暗影刺客的聲音低沉下來,宛如夢魘之中的囈語。「李維-史頓,還記得上一次我所說的那些話嗎?在梅裡斯特家族的繼承人——本傑明?梅裡斯特罪惡的生命結束之後,我就會把那個名字告訴你,哪怕這會讓我付出生命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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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6 18:06:40 |只看該作者
128、李維抉擇,黑日破門

    亞蘭斯?凱特能夠和李維交談的時間並不長,因為他並非獨自一人前來王都,其他暗影刺客的眼睛隨時可能發現他身上的秘密。囑咐獅鷲領主將那些屍體盡快偽造傷口之後,暗影刺客深深鞠躬,身體融入走廊盡頭的陰影當中。

    「當您完成我的條件之後,我將再次出現,把所有的一切全都和盤托出,在此之前……請恕我說再見。」

    這是亞蘭斯?凱特留給李維的告別語,在那一抹暗影迅速遠離之後,年輕的獅鷲領主在走廊裡佇立良久,陷入沉沉的思索當中。

    在和宮廷總管巴米利楊的那番交談之後,李維已經盡量把菲爾梅耶的局勢估計的嚴重一些,然而似乎依然不夠。暗影刺客作為惡魔手中最為鋒利的匕首,向來不會獨自行動,從亞蘭斯?凱特透露的情報來看,那名與惡魔相互勾結的貴族身份絕對不低,恐怕是幾位王國重臣之一。

    李維抱住自己的腦袋,好不容易才忍住咒罵的衝動。偌大的光耀之都菲爾梅耶現在可謂危機四伏,除了他自己的手下之外,根本沒有人可以信任。

    綠獅子雖然忠誠於國王陛下,但是精靈的思維甚至比李維還要耿直單純,最多只能當成是一把鋒利的寶劍,而且這把寶劍還剛剛崩了刃;火魔導裘諾安只考慮自己的魔法研究,除此之外,誰坐在那把黃金王座上對於他來說根本沒有區別,而且李維還得到了警告,這位王國大魔導師對於他能夠以一介騎士身份施展火球術和其他法術很感興趣,加上暗影刺客亞蘭斯?凱特和梅裡斯特家族之間的仇恨,說不定會是一個十分糟糕的麻煩;星辰導師薩次恩?赫爾……這位學者大宗師所在的家族都以以逢迎拍馬和見風使舵著稱;至於宮廷總管巴米利楊……

    李維想到這個太監的時候,忍不住深深的歎息一聲。宮廷總管自稱對國王陛下忠心耿耿,從他一向以來的表現來說,似乎也算是可以信任的人。然而這位總管大人知道的太多,做的卻太少,更多的時候他都選擇縮在最安全的角落裡面側耳傾聽,李維可不敢把賭注壓在這麼一個小心謹慎的太監的頭上,那八成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時間相當緊迫,在聖白石堡的那場激戰並不會隱瞞很久,一方面那算是一場難得的勝利,安斯艾爾伯爵雖然可以找到藉口拖延,但是絕不可能徹底阻止那些王都貴族派人返回菲爾梅耶報功;另一方面如果前方的消息斷絕太久,菲爾梅耶的不穩局勢必然更加敗壞。

    然而一旦前線有人返回,各路王軍慘遭敗績、國王陛下重傷難癒的消息必然會讓菲爾梅耶的局勢遭受地震一般的可怕動盪。那將是已經岌岌可危的亞瑟王國所不能承受的動盪,或許整個國家都會因此而崩潰。李維明白,自己必須在這件事情到來之前,想辦法掌握住控制菲爾梅耶局勢的辦法,至少是獲得半數以上王國重臣的支持。

    年輕的獅鷲領主在走廊之中駐足許久,然後他召喚出一座通往城堡之心的傳送門,讓那些煉金弓箭手帶著兩名煉金劍士的屍體返回,同時又有兩名煉金劍士走出傳送門青白色的光圈,寒光逼人的長劍和藍白相間的鎧甲與死者別無二致,就連鎧甲上的裂口都還未癒合,彷彿那兩名犧牲者已然在城堡之心之中得到新生,重新回歸於獅鷲領主的麾下。

    但是李維很清楚,實情並非如此,重新走出城堡之心的那兩名煉金劍士和死者已經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煉金戰士的屍體雖然可以在城堡之心重新復甦,但是他們的靈魂同樣會被死亡的利刃收割,新的靈魂並不能夠保有原來的記憶,雖然他們對於李維的忠誠心一如往昔。

    「這樣不行,必須採取行動。」李維低聲對自己說,無論王都的局勢有多麼詭譎,自己都勢必不能繼續沉默下去。已經有了四個犧牲者,李維不希望由於等待所謂的時機,而讓犧牲者的數目進一步增加,「既然沒有機會,那麼就來製造機會,無論如何,長劍在手,即使菲爾梅耶群敵環伺,我也要讓他們見識一下來自北境的呼嘯冰風的厲害」

    兩名王室侍從的屍體被扶到床上,擦去喉嚨和嘴角溢出的血污,然後用床單覆蓋住他們蒼白的面容。李維搬了一把高背座椅坐在走廊裡面,騎士劍橫擔在膝蓋上,雙眼冷然注視著搖曳不停的火把,直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浮現在對面的黑暗之中。

    「鮮血的味道,還有猶未散盡的殺氣。李維少爺,剛才有人在這裡動手了嗎?」咒世黑日的沉穩聲音傳來,讓李維的心裡稍感安穩。

    「羅德裡格斯爵士,我需要您的幫助。」李維從座椅上起身,同時表情莊重的對咒世黑日說。

    「請吩咐吧,李維少爺。」羅德裡格斯爵士微微躬身回答。

    「我準備去拜訪勞爾大公,麻煩您作為我的護衛。」

    「李維少爺,這樣做好嗎?」羅德裡格斯爵士沒有馬上按照吩咐去辦,而是輕聲提醒李維,「現在王都的局勢雖然不穩,但總算還是暗流湧動,如果您此時拜會勞爾大公的話——他現在絕對算是一個關鍵人物,恐怕會讓暗流演變成激浪,那樣的話,您所要承受的壓力可就大得多了。」

    「或許並不是最好的時機,但是我沒有辦法再等下去了。」李維歎息一聲,指著身後那兩具躺在床上的屍體,「我不希望新的犧牲者繼續出現,現在是王室侍從和獅鷲騎士,接下來就可能是中小貴族甚至無辜的民眾,被野心家的計劃捲進來的人會越來越多。我擔心如果我們繼續等待下去,即使能夠把局勢掌握在手中,也會讓鮮血浸透整個光耀之都。」

    「既然如此,如您所願。」羅德裡格斯爵士簡單的回答說,讓李維準備的一大堆辯解都擠在了嗓子裡面。「如果您不需要更衣的話,我們馬上出發。」

    「等一下,羅德裡格斯爵士……」李維有些遲疑的叫住了他,「您難道不需要聽我解釋嗎?」

    羅德裡格斯爵士轉過身來,目光像是暗夜之中閃爍的燧石,瞳孔邊緣透著詭異的綠芒,這本來是相當詭異的一幕,然而卻讓李維沒來由的感到心神安定。「李維,命運之神總喜歡惡作劇,在沒有走過之前,誰都不能評判道路的正確與否……我不知道你的選擇是否正確,但是只要我的利劍還在,鬥氣未熄,就會護衛在你的身邊,為你的道路剷平障礙。」他嘴角綻開的微笑並不屬於羅德裡格斯爵士的恭謹有加,也不屬於咒世黑日的睥睨眾生,而是屬於史頓騎士的欣然微笑,慈若嚴父。

    李維感到一股暖流衝上喉嚨,團團噎在那裡,一時間讓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耳邊聽到羅德裡格斯爵士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在走廊裡迴響不已。

    「所以只要你下定決心,我就不會再去詢問理由。」

    離開美人魚酒店的時候,已經是日落時分,落日把菲爾梅耶西方的天際燒成一片暗紅,像是許多鮮血浸透天穹,令人感覺十分不快。上一次獅鷲領主拜訪勞爾大公的時候和這次相差無幾,然而排場卻大相逕庭,華貴的馬車和威武的侍從一樣都沒帶。

    李維和羅德裡格斯爵士兩人都穿著上面毫無裝飾的灰色連帽斗篷,一前一後急匆匆的走過菲爾梅耶的古老街道,就和兩個普通冒險者沒有什麼兩樣。原本在光耀之都討生活的傭兵和冒險者並不多,因為這裡並沒有很多賞金任務需要他們來完成,不過隨著局勢動盪,越來越多的中小貴族都決定臨時擴充自己的護衛隊伍,所以到處都能看到風塵僕僕的冒險者,還有更多的人從四面八方趕來。

    一隊王都守衛軍與兩人交錯而過,隊伍中投來了幾道懷疑的目光,不過並沒有停下來盤問。這些人都穿著薄如羊皮紙的鎧甲,手持長槍,腰間佩著和長劍相同長度的鐵頭木棍。所有的裝備上面都鍍了一層白銀,顯得燦爛華貴,甚至比許多小貴族出身的騎士都要威風。然而真正格鬥起來的話,恐怕隨便一個手持長劍的冒險者都能撂倒好幾個。

    李維不禁聯想起休斯男爵曾經說過的關於王都守衛軍的消息,他現在明白為什麼歐西裡斯侯爵對這些人不屑一顧了,如果不是王都守衛軍人數眾多,恐怕根本就不會有人多加注意吧?

    標誌著日落的鐘聲在菲爾梅耶上空迴盪,聲音清冷寂寥,一下一下彷彿把寒意都敲進行人的心底。幾個衣衫襤褸的苦力迎面走來,懷裡揣著一天辛苦工作得來的菲薄報酬,返回自己位於貧民窟的窩棚。經過這些人身邊的時候,李維和羅德裡格斯爵士按照冒險者通常的習慣點頭致意,然而他們卻報以輕蔑傲慢的嗤笑,彷彿他們在寒冬裡敞開衣襟的理由完全是身強力壯,而非窮苦到衣不蔽體。

    「他們為什麼這樣傲慢?」李維嘟囔著說,獅鷲領主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斗篷,懷疑上面是不是打了許多補丁,或者寫著「窮鬼」兩字。

    「這就是菲爾梅耶。」羅德裡格斯爵士聳了聳肩膀,簡單的做出了回答。看到李維眼中的疑惑,他搖著頭笑了笑,隨後補充說,「李維少爺,我忘了你並不清楚這些。菲爾梅耶的居民有一種獨特的優越感,這裡的貴族習慣於蔑視外地的貴族,這裡的民眾也習慣於蔑視外地的民眾。在他們的眼中,我們這些人都是從鄉下地方來光耀之都見世面的土佬兒,即使是佩戴了貴族的徽章,也休想讓這些菲爾梅耶的居民報以心悅誠服的敬意,哪怕他們已經幾天沒有進食,前一刻還在寒風之中哆哆嗦嗦。」

    李維不禁為之啞口無言,兩人默默前行,抵達位於西城區的勞爾大公府邸的時候,暮色早已降臨。由於許多王都貴族都跟隨國王陛下一同出征,四周安靜的出奇,一小隊王都守衛軍排成兩列縱隊走過空無一人的街道,隊首的兩人高擎火把,鐵靴在青石板上撞擊出一連串鏗鏘的聲音。

    這裡顯然並不歡迎身份不明的冒險者,看到李維和羅德裡格斯爵士一前一後走過來的時候,那些王都守衛軍立刻把手裡握著的長矛放低,向著兩人圍了上來。

    「王都守衛軍」一名頭盔有個飛鷹標記的衛士首領手按長劍,多此一舉的表明身份說,「這裡是王都貴族居住區,入夜時分不允許平民逗留,你們兩個,想要去哪裡?」

    李維掀開斗篷的一角,露出胸前佩戴的獅鷲紋章和高階騎士的金劍徽章,「我是北境郡李維-史頓子爵,前來拜訪勞爾?亞當斯大公閣下。」

    「李維-史頓子爵?」那名衛士首領臉上露出譏笑的表情,看了看李維剛剛長出些許絨毛的下巴,「小鬼,你是哪一家的子弟?在冒充北境之曙光之前,麻煩打聽一下,他已經隨同北境兵馬一起出征南方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不過雖然這樣說,這名隊長還是抬了抬胳膊,那些王都守衛軍的衛士隨即重新豎起長槍,「在玩英雄遊戲之前,考慮一下冒充什麼人不容易被揭穿吧,小鬼。」衛士隊長說,然後轉過頭去,「繼續巡邏。」

    「隊長,那他們……」一名衛士有些不甘心的低聲問。

    「貴族小少爺在玩冒充名人的把戲呢,或許是想要騙上一個強種爵爺家裡的小美妞……」聲音漸漸遠去,只留下李維僵立原地,臉上浮現出尷尬的笑容來。

    「這是最美妙的結果了。」羅德裡格斯爵士忍著笑意評價說,「連封口令都不必下,這些人肯定不會到處張揚。」

    勞爾?亞當斯大公的那座城堡型府邸在暮色中越發顯得厚重陰沉,而且門前顯得十分冷寂。大公府的侍衛統統不見蹤影,兩扇鋼鐵大門也緊緊關閉,只有從門縫之中透出的一絲搖曳火光,才證明裡面的人並未早早休息。

    羅德裡格斯爵士與李維對視了一眼,隨後上前叩門,一開始沒人應聲,直到敲門聲越發響亮的時候,大門上才有一個方形窺孔突然打開,一個不耐煩的聲音伴隨著火光流瀉而出。

    「什麼人敲門?大公閣下今天不接見客人。」

    「見不見客人並不是你這種人能夠決定的,馬上去稟報大公閣下。」羅德裡格斯爵士口氣冰冷的對那名大公府邸僕役說,「就說北境……」

    「匡當」一聲,窺孔被重重關上,厚重的鐵門後面隱隱約約傳來了那名僕役不屑的回答,「我說能決定,就是能決定。」

    羅德裡格斯爵士沒有發火,反而有些感傷的歎了一口氣,回過頭來對著李維說,「少爺,這一次沒有什麼殘劍爵士缺刀爵士擋路,看來這扇大門注定要重修啊」

    話音一落,一道暗沉如夜的劍光閃過,星辰鐵巨劍切入鋼鐵大門的時候,輕鬆得宛如是劃開羊皮紙一樣,甚至連金屬的鏗鏘聲都不甚響亮。隨後羅德裡格斯爵士用力扭轉手腕,劍刃在切開的豁口裡面轉了半圈,左面那扇鐵門頓時發出一連串崩裂的聲音,坍塌成無數巴掌大的碎塊,露出門後一個臉色蒼白、穿著大公府邸僕役制服的年輕人來。

    「這……你居然敢……」那個年輕人先是被嚇得目瞪口呆,緊接著一面扭頭朝著後面跑去,一面尖著嗓子叫了起來,聲音好像是被扼住脖子的肥鵝。「來人,快來人吶,有強盜衝進來了,快……」

    原本靜謐的大公府邸裡面頓時傳來了騷動的聲音,十多名手持長戟的侍衛幾乎是喊聲響起的同時,就從門後不遠處的小屋裡面衝了出來。他們身上從頭盔、胸甲到戰靴無不齊備,顯然並非臨時披掛,而且相當訓練有素,向著羅格裡德斯爵士衝過來的時候,這些人彼此調整步伐,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半弧形。

    羅德裡格斯爵士冷冷的環視這些衝上來的侍衛,「都是高階騎士」他的口氣中似乎帶著三分讚賞,然而剩下七分都是不在意,「李維少爺,看來這位強種大公,果然不像是表面那樣荒陰灑脫啊。」

    四把矮人鐵匠精心鍛造的長戟閃爍著刺眼的鬥氣光芒,朝著羅德裡格斯爵士迎面刺來,角度和力道都堪稱可圈可點,另外還有兩把長戟分別封鎖住他左右閃避的空間。這種水平的配合絕對不是臨時組合能夠達到的,肯定是經過相當長時間的訓練與磨合。這六名高階騎士在這次合擊之中至少發揮出了帶劍男爵水準的實力,即使是領悟了鬥氣天華的稱號騎士或者帶劍勳爵,也要被逼得只有立刻後退這一條路,否則就有可能被鋒利的大戟重創。

    然而在揚起的星辰鐵巨劍面前,這一切都變成了徒勞無功。暗沉的鬥氣光芒並不起眼,然而卻猶如滔天巨*,不可遏制。劍光一閃,金鐵交擊聲密如驟雨,六名高階騎士齊齊驚呼一聲,踉蹌後退,其中兩人握著長戟的雙手感到一輕,隨後傳來劇烈的疼痛。矮人鐵匠打造的長戟從頭部向後扭曲,變成了一團看不出用途的廢鐵

    「戰神巴魯德在上你們退下」一個粗啞乾澀的嗓音響了起來,一把閃爍著藍色光芒的長劍隨後擋在了羅德裡格斯爵士的面前,長劍和聲音的主人穿著一套華美的騎士便裝,然而長相卻顯得醜陋不堪,一邊眼睛只剩下血紅的空洞,而另一邊正充滿驚訝的瞪得滾圓。「暮光騎士羅德裡格斯閣下,您怎麼會在這裡?」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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