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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慎獨行】城堡之心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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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4 17:31:46 |只看該作者
89、最強組合,雷霆一擊

    安斯艾爾伯爵和李維一時間都沉默了,這是一個很難做出的抉擇,兩種方式各有利弊,在無法判斷四個節點之中,究竟哪一個才是破解天災瘟疫關鍵的時候,集中力量能夠確保勝利,而分頭行動則能夠節省出寶貴的時間。

    凝重的沉寂籠罩在他們的身邊,只能聽到前方騎士們颼颼的劍風聲和粗重的呼吸聲。面對宛如腐敗的濁流一般洶湧而來的殭屍狂潮,他們咬著牙,一言不發,寸步不退,劍光宛如翻捲的浪花一樣起起落落,不斷粉碎著殭屍的攻勢。而他們的對手更是沉默,無論被砍落首級還是切斷肢體,那些殭屍都只會發出低沉的呻吟聲,隨後頹然倒地或者繼續蹣跚前行。

    戰鬥開始到現在不過十多分鐘,城衛軍騎士和獅鷲騎士至少已經讓四五百不死生物重新陷入長眠,不過他們的敵人遠遠百倍於此。由於昆士蘭城的所有居民都已經被殺死和轉化,腐血殭屍的數量是那麼龐大,甚至在一些地方彼此擁擠踐踏起來,騎士們每殺死一個殭屍,就有兩三個迫不及待的湧上來,彷彿這些不死者渴望在騎士們的砍劈下回歸安靜的長眠一樣。而且腐血殭屍的攻擊也相當可怕,他們伸出的爪子上面儘是淋漓膿血,而且帶有腐蝕性的劇毒,即使是被砍倒在地,只要不是立刻斃命,那些爪子依然向著騎士們伸過來,伸過來,抓向長劍、鎧甲,或者所能夠抓到的一切東西。

    如果不是羅德裡格斯爵士在另一個方向上發揮了強大的威力,或許騎士們組成的陣線就不得不節節後退,以便能夠騰挪出揮刀舞劍的地方來。星辰鐵巨劍的劍光暗沉如同夜色,簡直就像是最熟練的農夫在使用大鐮刀割草,刀光一閃,前面茂密的青草就齊刷刷的倒下,只不過現在青草換成了腐血殭屍罷了。那些可怕的不死生物在星辰鐵巨劍面前顯得無比孱弱,羅德裡格斯爵士甚至還在主動朝著殭屍最密集和擁擠的地方移動,腳下踐踏著殭屍的黑濁污血和殘肢爛肉。

    「讚美執掌雷霆者」

    一聲響亮的呼喊從另一個方向響起,隨後一聲霹靂炸響,電光如同長蛇一樣劃破朦朧夜色,一下子就讓幾十隻殭屍全身裹著細小閃電,顫抖著倒在地上。一隊風暴神殿護教騎士和武裝牧師出現在喊聲傳來的方向,他們身披帶有金色閃電神徽的天藍色斗篷,手持幪著鐵皮的橡木盾和鑲嵌著黃玉的釘頭槌,不過這些裝備現在已經都被濁血污染得斑斑點點。

    身材魁梧的波伐瓦大主教衝殺在隊伍的最前列,他沒有披甲,穿在身上的依然是那件大主教的高貴法衣,好像還行走在風暴神殿莊嚴的佈道台上。不過他的手裡拿著的不是主教權杖,而是一根沉重無比的鐵頭木杖,兩端都沾滿了殭屍的腐血,華麗的主教權杖給掖在了後腰的位置上。

    「讚美吾主卡該諾嘗嘗這個吧……妄圖挑戰執掌雷霆者之威嚴者……還有這個……必將遭受……嘿,看棍……神之憤怒」波伐瓦大主教高聲祈禱,大步前進,那根鐵頭木杖伴隨著怒吼聲一步一擊,橫劈豎打,棍棍不離頭蓋骨,爆發出一團又一團的強烈電芒,將擋在面前的殭屍全部打得腦漿迸裂。

    風暴護教騎士緊緊跟在波伐瓦大主教身後,用大盾牌和釘頭槌抵擋著殭屍的攻擊,同時保護著身後的那些神職者;風暴牧師雖然也裝備著盾牌和釘頭槌,但是他們並沒有使用,而是一個個表情莊重的誦念著讚美執掌雷霆者的禱言,一團烏雲隨著禱言在風暴牧師們的頭上翻滾不休,時不時炸出一道耀眼的電光,直刺殭屍最密集的地方。隨後就是如同剛才一樣的雷霆巨響,殭屍被炸得紛紛倒地,而風暴神殿的隊伍趁機向前推進,直到再一次被殭屍阻擋住去路。

    憑藉著雷電的強大威力,風暴神殿的隊伍艱難的向前推進著,然而殭屍從四面八方彙集過來,數量彷彿無窮無盡,他們的前進腳步越來越慢,傷亡也開始在風暴護教騎士中間出現。

    「騎士們,衝過去,與風暴神殿的神職者會合」看到這一幕之後,安斯艾爾伯爵呼喊起來,鋼鐵之環的旗幟隨後向前挺進,劍舞者手中的武器是一把穿袍貴族經常佩戴的細刺劍,看起來並不適合在戰場上使用,尤其難以對付全身都是腐朽血肉,沒有致命要害可言的殭屍。然而隨著安斯艾爾伯爵姿態優雅的輕輕揮動細刺劍,銀色的星光宛如驟雨一般潑灑開來,看似輕若無物的星光落在殭屍身上之後,頓時發出猛烈的嘶嘶聲,那些殭屍的身體就如同被強烈的聖光灼燒一樣迅速融化,隨後一聲不吭的栽倒在地。李維手持騎士劍與安斯艾爾伯爵並肩作戰,銀白色的鬥氣光焰從他的劍鋒上噴湧而出,向著腐血殭屍猛烈砍殺過去;北境黑魘緊緊跟隨在他的身後,四隻巨大的馬蹄忽起忽落,靈活得簡直就不像是一匹戰馬,將膽敢近身的殭屍都狠狠踢了出去。每個被騎士劍劈中或是被馬蹄踢中的殭屍都立刻停止動作,然後從身體內部猛烈爆發出熾熱的火焰,彷彿他們的骨頭和腐敗血肉都是易燃的蠟和油脂一樣。

    羅德裡格斯爵士同樣向著風暴神殿眾人的方向移動腳步,星辰鐵巨劍攪起血肉漩渦,從殭屍最密集的地方犁過,留下的全都是慘不忍睹的屍體碎片。在三個方向的強烈打擊下,那些腐血殭屍雖然悍不畏死,數量眾多,但就像是被激流連續沖刷的污泥一樣,逐漸脫落崩解,無論如何掙扎拖延,也沒能阻止人類的力量最終彙集到一起。

    眼看著李維等人與風暴神殿的神職者們會合,不知從哪裡發出了一聲淒厲而哀慟的嚎哭聲,剩餘的腐血殭屍隨後步履蹣跚的撤了下去。格倫沃姆等幾個人想要乘勝追擊,然而騎士之中的大多數都已經疲憊不堪,殭屍的攻勢剛剛停滯,他們就都用刀劍撐住身體,站在那些終於安息下來的腐屍中間,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不要追了,你們頂多能夠多殺掉幾個殭屍而已,起不到什麼大作用。」安斯艾爾伯爵幾乎是在場眾人之中唯一衣衫整潔的,優雅的劍舞讓他將每個敵人都消滅在近身距離之外,如果不是精緻的小牛皮靴子上面沾染了地上的污血,整個人彷彿剛剛從衣香鬢影的貴族舞會上走來一樣。除了他和迪什先生,包括剛才一直被眾人特意照顧的女騎士弗萊希爾在內,幾乎每個人都是一身污穢和血腥。

    格倫沃姆悻悻然的停住了腳步,狠狠揮了一下手中的長劍,在空中留下了一道奶白色的劍痕,直到幾秒鐘之後方才散去。不少城衛軍的騎士的佩劍都在剛才激烈的戰鬥中出現了損傷,劍鋒砍中堅硬的骨頭會磨損,也會因為強腐蝕性的毒血而逐漸斑駁,鬥氣雖然可以保護武器,然而對於剛剛領悟鬥氣種子的普通騎士來說,長時間運用鬥氣的負擔實在難以承受,他們都只能在即將砍中敵人的瞬間使用鬥氣的力量。

    所以趁著這段短暫的休息時間,城衛軍的騎士們都從身邊取出礪石來打磨武器,以便於在即將到來的更加激烈的戰鬥中保持戰鬥力。

    獅鷲騎士們則沒有這個麻煩,他們所使用的武器差不多都是鐵匠大師佈雷貝親手打造而成,上面還應用了從城堡之心裡流傳出來的獨特淬煉技巧。表面都進行了特殊處理,一層薄到幾乎肉眼難以辨識的精金小心的鍍在了上面,讓這些武器變得極為鋒利,而且耐腐蝕性能絕佳。只有格倫沃姆沒有使用這種制式長劍,不過他的佩劍性能只會更好,砍斷殭屍肢體的時候幾乎不費任何力氣,而且劍鋒滴血不沾。

    安斯艾爾伯爵招呼著獅鷲領主李維?史頓、風暴神殿的波伐瓦大主教、慰魂者腓特烈大宗師以及羅德裡格斯爵士來到大地神殿的大門前,把現在所面臨的情況簡短的向波伐瓦大主教介紹了一下,然後口氣不無焦慮的說:「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就是這兩條路,波伐瓦大主教閣下,關於這件事情,您有什麼看法嗎?」

    「我並不是一名軍人,在戰鬥指揮的方面沒法提出更好的建議來。」波伐瓦大主教回答說,「安斯艾爾伯爵,您是北境郡郡守,更是戰功卓著的王國名將,我想聽聽您準備怎麼做?」

    「我曾經考慮過分兵,但是失敗的可能太大了。」安斯艾爾伯爵口氣沉重地說。「北境聯軍現在能夠聚集起來的只有眼下這些人,分兵兩路的話,很可能無法擊敗重兵鎮守的魔法節點……腓特烈大宗師剛才已經說過了,那個節點很可能會有大魔導師水準的告死者主持。」

    「不是很可能,是一定有,而且不止一位。」迪什先生在旁邊補充說。

    「郡守大人,以您持劍伯爵的實力,也無法對付大魔導師嗎?」李維突然插口說。

    安斯艾爾伯爵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如果是單打獨鬥,持劍伯爵的戰鬥能力肯定在大魔導師之上,但是對於一個能夠飛行、能夠隱身、能夠施展各種各樣詭異魔法的敵人來說,想要迅速擊敗他的可能性就太小了。」

    「而且告死者絕不會單打獨鬥。」迪什先生說,「他們最擅長的就是帶領成百上千的炮灰進行戰鬥,能召喚出100個骷髏兵,就絕不會召喚99個來。」

    「所以為了保險起見,我認為應該集中全部力量攻打離這裡最近的那個節點,如果諸神保佑,那個節點的確就是天災瘟疫的關鍵節點,那麼我們就會迎來勝利,但是如果不是……」安斯艾爾伯爵的表情黯淡下來,他的手指在精心修剪過的八字鬍上狠狠捻過,將其中幾根鬍鬚都給拔了下來。「那麼我們就只能果斷突圍,能夠殺出去多少人,就是多少人」

    「郡守大人,我認為您的做法太過謹慎了。」波伐瓦大主教口氣激烈地說,這位身材強壯的主教大人剛才最少敲開了二三十隻殭屍的腦袋,直到現在雙眼中還在燃燒著餘怒未息的爍爍火光。「諸神與我們同在,執掌雷霆者決不允許邪惡橫行,只要我們心中有堅定的信仰,就一定可以獲得最後的勝利。」

    「自從三十年前,諸神就未曾再度響應信徒的呼喚,或許他們依然存在於高不可知的天穹之上,然而……這片土地恐怕已經被他們所放棄。」安斯艾爾伯爵的聲音帶著隱隱的疲憊,當他看到波伐瓦大主教張口欲言的時候,苦笑了一下道歉說,「很抱歉,大主教閣下,我的話可能冒犯了您的信仰。但是這裡並非神聖的殿堂,而是在惡魔和告死者的重重圍困之下,請您告訴我,執掌雷霆者最後一次降下神諭是在什麼時候?」

    波伐瓦大主教那張端正如岩石的面孔紋絲不動,但是站在身側的李維能夠看到從他鬢角滲出來的點點汗水。「根據典籍記載,吾主最後一次降下神諭是在35年之前,那時我還沒有選擇這個披上天藍色修道袍的職業。」他用低沉的聲音承認說,隨後話音一轉,變得激烈高昂起來,「和那些一出生就接受神聖洗禮的人不同,我在二十歲那年才遵從執掌雷霆者的指引。但是自從我穿上這件斗篷之後,執掌雷霆者就是我心中唯一的訴求,我從未懷疑或者動搖過我的信仰,終我一生,都在為我主卡該諾奉獻而已。安斯艾爾伯爵,我從未質疑過神祇的存在,因為我主就在這裡。」波伐瓦大主教輕輕拍打著自己心臟的位置。

    「信仰是我們心中最為堅固的盾牌,為我們抵禦來自精神世界的鋒銳刀劍,讓我們充滿勇氣,無所畏懼。然而信仰並不能為我們選擇道路,我們必須自己做出選擇,同時承擔這個選擇帶來的後果……即使是天上的諸神也不能代替。」迪什先生輕聲說。

    對於這位慰魂者大宗師的話,波伐瓦大主教思考的時間更加長了一些,隨後他點了點頭,很爽快的承認說,「你說的很有道理,腓特烈大師,的確不應該讓諸神承擔理應由我們做出的選擇。」他接著把手中的鐵頭木棍重重一頓,「我算不上一個合格的指揮官,但是說到衝鋒陷陣的本事,卻不比任何騎士差勁現在我將風暴神殿護教騎士和武裝牧師的指揮權都交給你,安斯艾爾伯爵大人,請你為我們作出決定。」

    波伐瓦大主教將象徵著最高權力的風暴權杖交到安斯艾爾伯爵的手中,隨後目光灼灼的注視著他。安斯艾爾伯爵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權杖小心的掛在腰間,然後點了點頭說,「好吧,既然這樣,我們就按照腓特烈大宗師指出來的第一條路來行動,首先就是這裡……」

    「等一下」李維突然叫了起來,聲音帶著一種令人驚訝的堅定。安斯艾爾伯爵和波伐瓦大主教都吃了一驚,隨即向他看去,看到年輕的獅鷲領主臉上表情無比堅毅果決,目光深邃的望著羅德裡格斯爵士,

    「我的提議也許不能算是完美,但是成功的可能會比郡守大人的更大一些。」李維口氣急促的說,「我們集中力量對付這個節點,」他指了指離眾人所處位置最近的那個節點,「……然後轉向這個,按時間來說,完全可以做到。」

    「風暴之友,這和郡守大人的提議完全一樣。」波伐瓦大主教皺了皺眉頭說,「那麼剩下的兩個節點怎麼辦?」

    「我的坐騎是最好的戰馬,而羅德裡格斯爵士則是最強的騎士,殭屍再多都阻擋不住他們前進的步伐,剩下的兩個節點,就交給他們來對付吧」

    李維的提議讓安斯艾爾伯爵和波伐瓦大主教都感到不可思議,甚至連迪什先生都有些驚訝的樣子。不過羅德裡格斯爵士卻沒有什麼異樣的表現,彷彿完全沒有聽到李維剛才說的計劃一般。正當安斯艾爾伯爵猜想羅德裡格斯爵士將會拒絕的時候,這位中年騎士的眉毛一動,臉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李維少爺,你的選擇,就是我的道路。」羅德裡格斯爵士一面說著,一面單手握住星辰鐵巨劍的劍柄,用力將這把武器抽了出來,暗沉而銳利的光芒隨即劃過每一個人的面孔。「不管是告死者,大魔導師,巫妖,還是死亡騎士,只要擋在我的面前,我都會將他們粉碎在這把巨劍之下」

    話音鏗鏘有力,隨後大門之外響起了北境黑魘的一聲高亢嘶鳴,聲音彷彿在應和著羅德裡格斯爵士的誓言。

    看著中年騎士義無反顧的背影,連安斯艾爾伯爵都感到有些說不出話來,激動像是一顆石子一樣噎住了他的喉嚨。「……你有一位足以與亞瑟一世陛下身邊的血盟騎士相比的部下,無論能力還是忠誠。」他最後這樣評價說。

    「……才不是,比那群孬種強得多……」迪什先生的聲音只在李維的腦海中響起,讓李維不由得露出了不知所措的尷尬笑容。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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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骸骨之主的失算

    昆士蘭大鐘樓曾經是這座城市的象徵,矗立在城市最中心的位置,樓身使用的是魯爾郡特產的白色雲紋大理石,彷彿傳說中的雲中之塔落入凡塵。每天日落時分,大鐘樓裡都會響起悠揚深遠的鐘聲,傳遍附近田園農場,預示著一天辛勤勞作即將結束。無論貧富貴賤,只要是昆士蘭的市民,在抬起頭來看到這座巍峨聳立的建築之後,心中都會油然而生一種自豪的感覺。

    然而現在,這座高達數十米的建築卻被邪惡的力量所沾染,告死者將這裡作為天災瘟疫的核心節點,在大鐘樓上面佈置了無數邪惡的魔法陣,幽綠的亡靈光芒猶如腐敗黴菌一樣遍佈大鐘樓潔白的軀體上,如同蛆蟲一般蜿蜒閃動,每一條都好似是一道醜陋的疤痕。

    為了保證這處核心節點萬無一失,無數不死生物潛伏在大鐘樓周圍,那可不是腐血殭屍這類炮灰,而是真正的告死者大軍之中的精英。力大無窮的殭屍戰士身披重甲,手裡拿著經過亡靈魔法淬煉的砍骨大刀;怨靈哀傷的悲泣著,為了自己的不幸命運,更為了他人的生存,被嫉妒和邪惡扭曲的身影介於虛無和真實之間;大鐘樓的窗子後面偶爾有血紅的光芒外露,那是高傲的吸血鬼正在那裡潛伏著,黑色的披風成為他們身上最好的掩飾。

    除此之外,大鐘樓後面有十幾幢房屋已經被打通成為一體,隱蔽的幾十名身穿黑色鎧甲,頭戴全罩式頭盔的死亡騎士騎乘著骷髏戰馬,安靜的等待在那裡,人和馬都沒有發出任何呼吸的聲音。他們隨時準備接收命令,縱馬衝出,用手中的鋸齒長劍收割溫暖的生命。

    大鐘樓最高層,巨大的銅鐘依然用幾根粗若手臂的鎖鏈高高懸掛在樓頂,只不過下面多了一個不同尋常的邪惡存在。骸骨之主斯特拉斯坐在他最心愛的哀嚎王座上,一隻手支著下頜骨,另一隻手托著盛滿鮮血和怨念的白骨聖盃,眼眶中燃燒著幽綠色的亡靈火焰。他的王座由一千個類人生物頭顱拼合而成,每一顆頭顱都是用最殘忍的方式從軀體上活生生的撕下來,然後用邪惡的亡靈魔法讓他們的靈魂無法安息,甚至還保持著死亡那一刻的強烈痛苦。這些頭顱都似乎還保留著一定的意識,表情扭曲而痛苦,雙眼翻白,嘴巴一張一合,一面發出含混不清的哀嚎聲,一面向下滴著黑濁的腐血。

    這些頭顱的來源多種多樣,其中有一部分曾經都是骸骨之主的對頭和敵人:曾經的老師,曾經的同僚,光耀聖堂的神職者,還有許多想要斬除邪惡、然而卻不自量力的騎士。斯特拉斯本來希望他的王座全部由這些人構成,不過敢於對抗他的敵人本來就不是很多,隨著他的力量迅速提高而越來越少,數量實在無法組成一把像樣的王座,除非他喜歡坐在一張沒有靠背的高腳凳子上。斯特拉斯只好選擇了一些替代品,讓他手下的黑暗軍團為他抓來各個類人種族的嬰兒、年輕人和老人各三百名,然後用惡毒的亡靈儀式將他們全部殺死,這才製造成這樣一把充滿褻瀆和黑暗力量的王座。

    這把王座是一件非常強大的黑暗魔法物品,但是它最大的優點,就是可以時刻發出骸骨之主最喜愛的哀嚎和咒罵,這種聲音讓他百聽不厭。斯特拉斯就這樣沉醉在哀嚎組成的黑暗樂曲之中,直到沉重的腳步聲將他驚醒過來。

    骸骨之主斯特拉斯用手拍了拍組成扶手的那幾顆頭顱,一道冰冷的深綠色光芒閃過,在他白骨嶙峋的身體下面,哀嚎王座發出更加淒厲的慘叫,被魔法的強制性逼迫著改變形狀。一部分人頭給碾壓到了王座內部,而另一部分染滿了污濁黑血的人頭則從旁邊擠了出來,有的大聲咒罵,有的高聲哀求,聲音簡直令人不忍卒聽。這次改變讓斯特拉斯的身體隨之轉了過來,面向那名剛剛登上樓頂的身影。

    出現在斯特拉斯面前的是一位魁梧高大的死亡騎士,穿著一身漆黑的鎧甲,上面蝕刻著無數細小的邪惡符文,隱隱散發著綠色的光芒。這名死亡騎士沒有和其他人一樣戴著全罩式頭盔遮擋面孔,而是將滿是傷疤的青灰色面孔暴露在空氣之中,毫不掩飾的露出陰冷表情。他的武器是一把沒有劍鞘的雙手巨劍,用一條鐵鏈懸掛在他的腰間,劍刃漆黑,上面佈滿醜惡而鋒利的倒刺。

    「斯特拉斯陛下,您的僕人向您請安。」一個低沉的聲音從死亡騎士的厚重頭盔後面響起,穿透了充斥在大鐘樓頂層的哀嚎和哭泣之聲。

    「是你啊,德瑞克爵士,我的將軍。」骸骨之主斯特拉斯的口氣出乎意料的輕鬆而愉悅。「是不是那些落入陷阱的人,終於做出什麼反應了呢?」

    「如您所料,那些人之中的確有魔法師的存在。」被稱為德瑞克爵士的死亡騎士鞠了一躬,看上去完全不為眼前的慘苦景象所動。「鬼祟腐囊剛剛傳來消息,北境聯軍的殘存主力已經開始向第三魔法節點運動,他們使用雷電神術和威力奇大的爆裂火球魔法擊潰阻擋在他們面前的腐血殭屍。依據他們的推進速度來看,如果光憑借腐血殭屍的阻撓,恐怕只能拖延一兩個小時,甚至更短時間。」

    「看來剛才施展法術的那個魔法師,應該至少達到了魔導師的等級,說不定還是一位大魔導師,不然很難如此輕易發現那個魔法節點的存在。」斯特拉斯評價說。

    「斯特拉斯陛下,我們要不要派出援軍,支援第三魔法節點的守衛部隊?」死亡騎士首領德瑞克試探著詢問,「那裡的守衛只有幾名吸血鬼和一小隊低級怨靈,恐怕很難抵擋住人類的進攻……」說到這裡的時候,德瑞克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下去,「……幾位告死者大師也建議派部隊支援。」

    「不,我的將軍,我們完全沒有必要這麼做。除了這裡之外,其餘的節點都只能算是個幌子,即使全部被摧毀,也只能稍稍降低天災瘟疫的威力,就讓他們得意一下好了。」斯特拉斯擺了擺手說,指骨上面戴著的十幾枚魔法戒指頓時閃爍出一片令人眼花繚亂的彩光。「他們或許可以摧毀一個節點,或者兩個,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天災瘟疫依舊可以殺死所有不具備鬥氣力量的普通人,剩下的那些殘餘力量,在無窮無盡的亡靈大軍面前,除了死亡之外,還能夠有什麼不同的結果呢?」

    「您說的是,斯特拉斯陛下,我這就去把您的決定轉告幾位大師。」死亡騎士首領德瑞克又一次深深鞠躬,然後向著大鐘樓的樓梯走去。

    「愚蠢的傢伙們,難道你們的智慧也都隨著腦子的腐朽而消耗殆盡了嗎?那些人如果看不到勝利的希望,那麼就很可能會拋棄必然死亡的部下,集中力量向城外突圍……那時候,我們用什麼來阻擋一位大魔導師和一位持劍伯爵的腳步呢?」斯特拉斯露出骷髏所特有的陰冷笑容,隨後啜飲杯中的鮮血。「這一次我一定要得到那個大魔導師的腦袋,如果用來當做哀嚎王座的核心,這把王座就可以脫胎換骨,成為一件傳說級的魔法物品了我一定要拿到才行,哪怕……讓其他人逃出幾個也無所謂。」

    骸骨之主一面得意的自言自語,一面用手在哀嚎王座上面重重一拍,綠色的亡靈魔法光芒當即閃爍不止,那些頭顱同時發出了痛苦無比的哀嚎,淒厲的嚎叫幾乎壓住了從下方傳來的幾聲兵刃交擊的聲音。

    「怎麼回事?」斯特拉斯驚訝的對自己說,然後他抬起白骨嶙峋的雙手,做了一個手勢,手指上立刻灑落許多淡綠色的符文。隨著那些符文飄落在王座上,組成王座的頭顱雖然依舊面孔扭曲,嘴巴大張,然而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來,看上去簡直就成了一幕可怕的啞劇。「德瑞克,下面發生了什麼事?你在和誰戰鬥?」斯特拉斯大聲詢問著,卻沒有立刻得到回答。

    鋼鐵碰撞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剛剛走下樓梯的死亡騎士的身影又一次出現,不過這一次他是倒退著走上來的,腳步沉重如戰鼓。將他逼退到大鐘樓頂層的人同樣穿著一件厚重的黑色鎧甲,戴著全罩式頭盔,乍一眼看去和死亡騎士簡直沒什麼兩樣。

    一道暗沉的劍光閃過,隨後是尖銳之極的鏗鏘之聲猛烈響起,死亡騎士首領德瑞克踉蹌後退,幾根斷裂的倒刺叮叮噹噹的落在地上。他的那把帶有倒刺的魔劍——骨荊棘本來十分擅長鎖扣對手的武器,然而在那個黑甲騎士宛如一根鐵條的粗陋雙手劍面前,卻顯得非常脆弱,彷彿真的變成了一根乾枯荊棘一般。

    斯特拉斯的目光中閃過一絲驚異,「人類騎士?你是怎麼躲開下面那些衛兵的?」骸骨之主可以清晰的感知到大鐘樓下面濃郁無比的死亡氣息,死亡軍團沒有受到任何攻擊,然而無論是感知靈敏的吸血鬼還是永不安眠的怨靈,卻都沒有阻止這個穿著黑色鎧甲的人類來到這裡。

    這簡直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雖然這個人穿的鎧甲與死亡騎士相差無幾,但是亡靈辨識敵我的手段本來就不是依靠視力,而是依靠生命的氣息。這名騎士的身上洩露出來的生命氣息如此真切,就如同無盡黑夜中熊熊燃燒的一支火炬一樣,不可能會被任何不死生物放過。斯特拉斯甚至有那麼一瞬間認為是整個死亡軍團都背叛了自己,說不定就是其他告死者大師做的手腳。

    不過這個念頭很快就被斯特拉斯自己給打消了,如果是那樣的話,出現在這裡的就應該是更多的人類騎士才對。對抗一位浸潤亡靈魔法無數個年頭的大魔導師,無論集合多少騎士都不能說是十拿九穩。

    黑甲騎士不慌不忙的踏上大鐘樓的頂層,頭盔後面傳來的聲音顯得有些沉悶。「告死者,無論怎麼說,我現在出現在這裡,你的邪惡計劃和你的腐朽生命就都要走到盡頭了。」他緩緩舉起那把色澤暗沉的雙手大劍,幽綠的亡靈火焰映射上去,竟然沒有激起絲毫反光。

    斯特拉斯的臉色變的陰沉下來,他朝著身邊的死亡騎士首領吩咐說,「德瑞克爵士,我的將軍,幹掉他」

    「遵命,斯特拉斯陛下。」德瑞克舉起魔劍——骨荊棘迎了上去,劍刃交鳴聲再一次激烈的響起,然而這一次卻分外短暫,緊緊兩三次交擊之後,伴隨著一聲格外尖銳的破碎聲,骨荊棘的劍身經受不住黑甲騎士手中巨劍的連續斬劈而斷裂,大吃一驚的德瑞克剛要後退,一道暗沉的劍光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橫掃而來,重重的劈在了他的脖子上。

    伴隨著一聲沉悶的爆破聲,死亡騎士首領德瑞克戴著頭盔的頭顱飛了出去,然後重重撞在了大鐘樓的乳白色石壁上,綻開了一朵黑紅色的腐朽之花,無頭的軀幹猶自在原地挺立了幾秒鐘,才不甘心的轟然倒下。

    「現在輪到你了,告死者。」黑甲騎士口氣平靜的宣佈說。

    在斯特拉斯漫長的一生中,經歷過許多比這一次更要危險的局面,骸骨之主露出了不屑的笑容,手指微微一彈,身體下面驟然騰起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聲。「輪到我?輪到偉大的骸骨之主斯特拉斯?」隨著從哀嚎王座上散發出來的強烈死亡力量的波動,他的笑容越發擴大,「生者,給我跪下」隨著骸骨之主的沙啞咆哮聲,一顆綠色的亡靈能量飛彈從他的手中轟然發出,將黑甲騎士手中的巨劍打飛出好幾米開外,緊接著更多的亡靈能量飛彈如同群星隕落一般橫掃而出,黑甲騎士承受住最前面的幾顆,隨後就被更多的飛彈打倒在地。他剛剛掙扎著跪了起來,骸骨之主伸出手向他凌空一抓,一隻由亡靈能量組成的虛幻巨手隨即攫奪住他的身體,壓得他一動不能動。

    「騎士,你剛才幹掉了我手下最好的將軍,但是這並沒有讓我感到惱怒。強者理應享有榮譽,而弱者只有毀滅。」斯特拉斯得意的俯視著單膝跪地的黑甲騎士,不過口氣卻顯得相當愉快,「你夠強,所以我有一個更好的選擇給一位強大的騎士。只要你願意接受死亡騎士的轉化,我就可以放棄折磨你的靈魂。今後你就是我身邊最得力的助手,最強大的統帥,整個死亡軍團都會歸入你的麾下,而你將享有永遠的生命那是你絕對不能想像的偉大」

    「永遠的生命?是永遠的死亡吧。」黑甲騎士全身骨骼都在死亡力量的重壓下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身上的鬥氣火焰幾乎黯淡到看不清楚,但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卻依然鏗鏘有力。「我可並不覺得這有多麼偉大,告死者,你不要做夢了」

    「很好,你拒絕了我,那麼就成為哀嚎王座的一部分吧」斯特拉斯發出了一聲狂笑,猛然一拍王座的扶手,一道道暗綠色的光線從組成王座的頭顱口中吐出,向著黑甲騎士纏繞過去。

    那些光線看似纖細,然而侵蝕鬥氣的力量卻強大到不可思議,黑甲騎士發出一聲悶哼,保護身體的鬥氣光焰再也承受不住死亡力量的重壓,轟然崩潰,同時崩潰的還有他體內的生命力量

    「這就是你的選擇,永遠沉浸在悔恨之中吧……嗯?怎麼……」斯特拉斯的狂笑曳然而止,黑甲騎士體內的生命力量給人的感覺是非常雄厚,雖然已經崩潰散裂,但是骸骨之主推測他至少還能夠掙扎一兩分鐘。然而在死亡力量的入侵下,黑甲騎士卻在幾秒鐘之間就失去了全部的生命力量,彷彿那只是一層堅硬的殼,打破之後露出的是……無比精純的死亡力量

    「諸神該死這是怎麼回事?」斯特拉斯大驚失色,哀嚎王座裡面積攢的死亡力量如同決堤洪水一樣,向著黑甲騎士的身體猛烈灌輸進去,然後被其中更為精純的死亡力量所同化,只不過時幾次心跳的時間,哀嚎王座就失去了十分之一還多的力量,上面濃郁的幽綠色光芒也顯得黯淡下來。斯特拉斯立刻命令這把王座停止輸出力量,然而他卻失去了控制哀嚎王座的能力,王座不再聽從他的命令,繼續輸出死亡力量。同時每一顆頭顱都開始咬牙切齒,他甚至感到後背在被無數張嘴巴啃咬著,雖然不會造成什麼傷害,卻讓骸骨之主變得更加驚恐起來。

    「給我死死死死」斯特拉斯尖叫著揮動白骨嶙峋的手指,幾道深綠色的光線從他的指尖射出,貫穿了黑甲騎士的身體。然而哀嚎王座力量流逝的速度並未有任何衰減,反而變得更加猛烈。氣急敗壞的斯特拉斯剛要從王座上跳起身來,黑甲騎士突然站起身來,向前跨了兩大步,兩隻有力的手臂隨後緊緊抓住斯特拉斯的肩頭,將他牢牢的按在了哀嚎王座之上。

    在斯特拉斯漫長的生命之中,可能還從未有過這種經歷,「愚蠢」他尖叫一聲,手臂雖然在黑甲騎士的可怕力量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但並不能夠阻止他瞬發死靈魔法。「盲死荊棘蹂躪內臟血肉抽離驅血殘身……」

    綠色和黑色的魔法能量流猛烈衝擊在黑甲騎士的身上,讓他的身體連連顫抖起來。斯特拉斯剛剛發出嘲笑,就發現那些魔法並沒有給黑甲騎士造成任何傷害,反而都被他的身體給吸收了。

    「不,你不能,你怎麼能夠做到……」斯特拉斯猛烈掙紮起來,他又連續爆發出兩輪可怕的死靈魔法打擊,每一輪魔法都足以將一整隊全副武裝的騎士連人帶馬化為白森森的骸骨。然而他所精通的一切傷害魔法都基於死亡力量,對於黑甲騎士來說無異於一劑大補品,黑甲騎士的力量反而變得更加強大起來。

    「你打夠了沒有,小骷髏?現在,輪到我了。」黑甲騎士冷笑著對他說,然後一隻手繼續按住斯特拉斯的肩膀,另一隻手張開,青白色的光球隨即出現在他的掌心之中,伴隨著時空力量的波動,無數細小的銀碳粉塵從光球之中飄落下來,灑在哀嚎王座上面,同時也灑在骸骨之主的身體上。

    「這,這是什麼力量?」斯特拉斯發出了不敢置信的尖叫,他發現自己正在被哀嚎王座同化,他的身體正在融入這件強大的黑暗魔法物品之中,這種融入帶來非常可怕的後果,很快斯特拉斯的靈魂就被迫和哀嚎王座連接起來,組成王座的一千顆頭顱立刻同時發出了猛烈的哀嚎,將一波又一波的痛苦記憶傳入斯特拉斯的腦海之中。

    這種痛苦來源於精神而非肉體,骸骨之主雖然擅長折磨靈魂,但是這並不表示他自己的靈魂就更加能夠忍受痛苦。斯特拉斯竭力保持清醒,他要表現出這種程度的攻擊毫無效果,他要震懾這些已經被他奴役了幾百年的靈魂,重新掌控他們……

    骸骨之主的意識只撐了兩輪靈魂衝擊就已經散亂不堪,第三輪靈魂衝擊讓他殘餘的意識也都徹底消散。斯特拉斯的身體停止了掙扎,隨著銀色星光不斷降下,骸骨之主的殘骸慢慢融合到哀嚎王座之中,組成王座的那些頭顱表情變得平靜下來,隨後這件強大的黑暗魔法物品綻放出更加奪目的幽綠色光芒。

    「傳說級的黑暗魔法物品嗎?」黑甲騎士有些意外的搖了搖頭,「這還真是一件出人意料的獎勵品呢。」他的目光看向那具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無頭軀體,「德瑞克,同為死亡騎士的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頭顱並不是死亡騎士的要害,如果你還不爬起來的話,那麼這把椅子就要多融入一具軀體了。」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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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4 17:32:41 |只看該作者
91、碎死月,滅瘟疫,敗亡靈

    黑甲騎士的話音剛落,德瑞克的無頭軀體就緩緩從地上坐了起來,斷裂脖頸上面的傷口正在癒合,連破損的鎧甲也如同第二層皮膚一樣,自行修復如新。「我完成了我的承諾,將軍。」低沉的聲音從德瑞克的胸膛之中傳出,「現在您應該告訴我問題的答案了,是哪位陛下想要毀滅骸骨之主?是符記之塔的蒼白之主,幽靈海的幽魂之主,還是……」無頭的死亡騎士的聲音中斷了一下,再度開口的時候,口氣之中充滿了小心翼翼的敬畏,「還是吾主長眠導者枯希榪……終於無法容忍斯特拉斯陛下的那些邪惡實驗了呢?」

    黑甲騎士的目光閃動了一下,「那個答案其實很簡單,無論通過誰的手來行使,都是吾主枯希榪意志的體現,不對嗎?」

    這句帶有警告意味的話讓德瑞克彎了彎腰表示贊同,隨後他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走向自己頭顱墜落的地方。他的頭顱被星辰鐵巨劍砍飛出去之後,就一直留在牆角沒有任何動靜,但是當德瑞克走過來的時候,那顆頭顱卻自行翻了一個身,滿是血污的臉上露出一個猙獰詭異的笑容。

    「哎,德瑞克,我還以為你把我給忘了呢?」頭顱用怪異沙啞的聲音說,「第三魔法節點已經被摧毀了,守備部隊一個都沒有留下,那些人類幹得很漂亮。」

    「知道了,現在,閉上嘴巴。」德瑞克說,然後雙手抱起頭顱,將它端端正正的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將軍,現在您下命令吧,是主動出擊,消滅那些人類?還是守在這裡,等待天災瘟疫的徹底爆發?……將軍?」他驚訝的看著黑甲騎士張開雙手,一道青白色的光芒出現在他的雙手之間,然後光芒開始迅速膨脹成為一個巨大的光球,將那把哀嚎王座徹底吞沒其中。

    幾千米外的一個隱蔽據點中,幾名身穿黑色和灰色長袍的告死者正在一個巨大的水晶球旁邊忙碌著,不時有人用低沉沙啞的聲音頌唸咒語,隨後水晶球上就會閃現出一副副動態畫面。三名穿著魔導師長袍的巫妖站在他們的身後,不時彼此低聲交談著什麼,幽綠色的亡靈火焰在他們空洞的眼眶中燃燒著,將隱蔽據點的氣氛變得更加詭異陰森起來。

    那些畫面突然發生了一陣劇烈的扭曲搖動,緊接著一聲響亮的爆炸聲從水晶球內部傳出,外表最少有三分之一的畫面隨即消失。「三位大師,第三魔法節點剛剛被那些人類摧毀了」一名穿著黑色長袍,袖口繡著三根蒼白色骨骼標識的告死者急匆匆的走了過來,向著三名巫妖深深鞠躬說。

    「繼續監視,注意那些人類的動向。」其中一名巫妖口氣冰冷的吩咐說,然後回頭問他的兩名同伴。「要不要把這個消息通知骸骨之主斯特拉斯?」

    「用不著通知骸骨之主。」另一名巫妖提醒說,「斯特拉斯手下那名無頭騎士身上寄生著鬼祟腐囊,完全可以第一時間收到同樣的消息。」

    「真不明白,斯特拉斯那傢伙究竟在搞什麼鬼?」第三名巫妖哼了一聲,「雖然被摧毀的魔法節點不是關鍵,但是畢竟也讓天災瘟疫的力量下降了兩成。」他不滿的搖著顱骨,「我們完全有力量防守住那些人類的攻擊,如果不是斯特拉斯執意收縮兵力,甚至有可能將那些人類的殘餘力量一舉擊破」

    「不要這麼怨氣沖天,骸骨之主應該是有他自己的衡量吧。」第一名巫妖聳了聳肩膀,「剛才那陣金色光雨的威力你也看到了,那種連天災瘟疫的力量都可以暫時壓制的力量,說明人類之中有著一位大魔導師……或者說,至少是擁有大魔導師等級的魔法捲軸的魔導師。難道你願意去和這樣的對手去正面較量一下嗎?」

    其餘兩名巫妖面面相覷,他們的法師等級都不過是魔導師的水平,大魔導師等級的對手對於他們來說,危險性還是大了一些,巫妖雖然屬於很難被殺死的不死生物,但是對於利用命匣重新復活這一點,他們都是很不情願的,那至少會讓他們的魔力下降一兩個等級。

    「斯特拉斯不是大魔導師嗎?記得他號稱只要是坐在他那把噁心的椅子上面,就可以擊敗一切同等級的對手,為什麼他不去對付那個人類法師?」

    「擊敗並不等於殺死。」第三名巫妖對他的同伴解釋說,「哀嚎王座如果能夠增加一顆大魔導師的頭顱,那麼威力將會增加很多,甚至可以達到傳說級……這才是骸骨之主斯特拉斯的真正意圖吧。不要說只是降低威力,即使是天災瘟疫失敗,只要他能夠弄到那顆頭顱,也是合算的事情。」

    「他這是明目張膽的違背評議會的決定……」第一位開口的巫妖指責的話音未落,就立刻轉過頭去,目光驚訝的看向大鐘樓的方向。他的兩名同伴也幾乎同時作出了同樣的動作。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大鐘樓的方向似乎出現了很陌生的魔法波動」

    「該死,這是……時空魔法的力量。」第三名巫妖對於魔法辨識的能力比他的同伴更強,眼眶中的幽綠色火焰猛然劇烈震盪起來,「骸骨之主那裡出事了我們快去」

    「為什麼這樣說,難道不可能是斯特拉斯在施展傳送類魔法嗎?」

    「當然可能」第三名巫妖口氣急促的說,「然而骸骨之主為什麼要無緣無故使用這種魔法呢?傳送類魔法不是用於逃遁,就是用於召喚,斯特拉斯的麾下現在集中了上百名中高階不死生物,除非他遇到了需要他使用這個魔法的麻煩。」

    三名巫妖隨後化作三顆碧綠的流星沖天而起,向著大鐘樓的方向猛撲過去。然而幾乎是在他們的身體剛剛離開隱蔽據點的時候,一道近乎無色的氣浪猛然以大鐘樓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來。這道氣浪來得非常猛烈,眨眼之間就掠過昆士蘭城的大街小巷,連不夠牢靠的房屋都被吹得四分五裂,三名巫妖幾乎來不及轉過念頭,保護身體的亡靈能量就像是風中的燭火一樣閃爍幾下就熄滅了,隨後是連續三次微不足道的骨骼碎裂聲,被徹底掩蓋在怒吼的狂風之中。

    施展天災瘟疫的關鍵魔法道具就隱藏在骸骨之主的那把哀嚎王座下面,哀嚎王座消失在青白色的傳送光芒裡面之後,露出來的是一座用黑色水晶雕刻出來的精美平台。這座平台共分四層,每一層都雕刻著密密麻麻的亡靈符文,上面閃爍著令人眼花繚亂的綠色光芒。平台最高一層雕刻成了底座的形狀,上面擺放著一顆深綠色的寶珠。這顆寶珠乍一看上去像是用最為純淨的翡翠打磨而成,然而稍加注意之後,就沒有人會誤解了。因為這顆寶珠上面的綠色在一刻不停的旋轉,並且發出細微但刺耳的怪異尖叫聲。

    深綠色光芒映入德瑞克眼睛的時候,這位死亡騎士充滿敬畏的彎下腰去,像是在對這顆寶珠奉獻自己的敬意。「死月法珠。」他沙啞著聲音說,口氣中帶著不易察覺的貪婪,「告死者評議會傳承的七件死靈秘寶之一,也是施展天災瘟疫這個魔法所必須的東西。」

    「德瑞克,你知道這件東西?」黑甲騎士有些驚訝的問。

    「是的,將軍閣下,這件寶物原本屬於告死者評議會的邪能之主安度西亞斯陛下,不過這位陛下似乎在幾個月之前執行一次襲擊任務的時候被人抹殺了。」德瑞克小心的收起了自己的貪婪目光,他很清楚這件寶物絕對不會屬於自己,「斯特拉斯曾經向我展示過這件寶物,並且聲稱他的哀嚎王座一定會取代死月法珠,而他也會佔據邪能之主隕落之後留下的位置。」

    「邪能之主,安度西亞斯……」這個名字似乎引起了黑甲騎士的什麼糟糕回憶,以至於他的聲音之中透出一股難以掩飾的厭惡。這股厭惡隨後就轉化為一聲冷笑,黑甲騎士用戴著鐵手套的拳頭猛擊那顆綠色寶珠,然而綠光一閃,他的拳頭卻被彈了起來,寶珠上連最細微的刮痕都沒有留下。

    「將軍閣下,死月法珠並非是單純的力量所能夠摧毀的東西。」德瑞克小心的掩藏起自己幸災樂禍的感覺,向黑甲騎士解釋說,「每一件死靈秘寶都蘊藏著強大的亡靈力量,稱得上是傳說級的魔法物品,而且現在天災瘟疫的力量又加強了死月法珠的力量,我甚至想不到能夠有什麼力量可以摧毀它。」

    「原來是這樣啊。」黑甲騎士口氣平靜的說,「那麼,我再試一次好了。」

    眼看著黑甲騎士舉起那把醜陋的巨劍,德瑞克的心裡充滿了詭異的感覺。「等一等,將軍閣下,難道您不去問一下您的主人的意見嗎?死月法珠的價值無比珍貴,萬一承受不住您的試驗……」

    「那就毀滅吧」黑甲騎士冷笑一聲,巨劍隨後發出擊破空氣的厲嘯,暗沉的劍光如同黑色的瀑布一樣從天而降,即將砍中死月法珠的那一瞬間,這顆深綠色的寶珠亮度驟然提高,簡直就像是一顆綠色的微縮太陽一般。寄生在德瑞克脖子上的鬼祟腐囊頓時發出了一聲怪叫,硬是扭轉過去,躲避寶珠上發出的令人眼盲的光亮。

    強大的亡靈力量以死月法珠為核心爆發開來,整座大鐘樓都狠狠的震顫了一下,有那麼一瞬間,星辰鐵巨劍的暗沉劍光都彷彿被凝滯在半空中,似乎無法攻破死月法珠的能量防護。然而隨後就重重砍了下來,將那顆寶珠劈成兩半,爆鳴聲震耳欲聾。

    死月法珠的毀滅同時終結了天災瘟疫,籠罩昆士蘭城的天空和地面的亡靈力量迅速回收,一道道,一縷縷綠色的光芒從每一個角落之中射出,向著大鐘樓的頂層彙集而來。那些能量彙集在已經裂成兩半的死月法珠上面,似乎想要將這件黑暗魔法物品重新修復,然而死月法珠之中的魔法結構已經被破壞,其中蘊藏的強大亡靈力量隨後洩露出來,黑水晶的平台上立刻騰起了熊熊燃燒的綠色烈焰,塔頂的大銅鐘在幾秒鐘後就被融化成為熾熱的銅漿潑灑下來,綠色烈焰隨後燒穿了塔頂,如同利劍一般直衝天空

    黑甲騎士把星辰鐵巨劍收回,劍鋒上面多了一處明顯的裂痕,不過由於星辰鐵自我修復的特性,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我癒合著。「不可摧毀的死靈秘寶?」他對整個身體都被震驚到僵硬的德瑞克說,「它們曾經的創造者對我說過,只要狠狠一劍砍下去,保證碎成很多拼都拼不起來的渣滓。」

    「死靈秘寶的創造者?」作為死亡騎士,德瑞克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呼吸這種行為了,但是在聽到了黑甲騎士的宣告之後,依然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七件死靈秘寶的歷史十分悠久,甚至還要超過亞瑟王國的歷史……它們的創造者早已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之中……你,你居然摧毀了死月法珠你的主人不是告死者評議會成員」

    大鐘樓又發生了一陣搖晃,不過這一次並不是死月法珠的力量,而是在剛才的亡靈力量的大爆發之中,這座白色大理石建築的結構已經遭到了嚴重破壞,甚至整座頂層都開始傾斜歪倒。

    「那個創造者半個小時之前還在和我交談呢,一點都沒有被歷史長河湮沒的感覺。」黑甲騎士聳聳肩,然後朝著周圍看了一眼。「這裡應該撐不了多久了,不過在此之前,德瑞克,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死亡騎士德瑞克一面將自己的腦袋重新掰正,一面小心的向後退了兩步,「損毀七件死靈秘寶之一的罪名是很大的,騎士,告死者評議會不會放過你」

    「那並不是你現在需要考慮的東西,德瑞克。」黑甲騎士緩緩舉起星辰鐵巨劍,劍鋒指向了死亡騎士的胸膛,「現在你要做出一個選擇了,生存,還是毀滅?」

    以大鐘樓為核心爆發出來的無色氣浪極為猛烈,所過之處,那些腐血殭屍就像是玩偶一樣被紛紛沖飛起來,他們腐朽的身體雖然不怕槍扎刀砍,但是被氣浪捲起來之後狠狠撞在一起,帶來的損傷卻絕對驚人。隨著令人牙酸的骨裂聲不斷響起,曾經讓北境聯軍難以應付的死亡大軍正在以極高的速度消滅著,即使有些殭屍距離大鐘樓較遠,沒有葬身於氣浪形成的颶風之中,也變得遲鈍困惑起來。這些低級的不死生物根本不具有任何智力,當來自巫妖的約束力消失之後,它們放棄了近在咫尺的攻擊對象,有的漫無目的的到處亂走,互相碰上就立刻摟抱在一起啃咬起來;有的則呆立不動,直到北境聯軍的戰士們將它砍成碎片。

    正在進攻第二個魔法節點的李維等人立刻感到了壓力銳減,守衛這個魔法節點的死靈部隊包括三十多隻怨靈和十幾隻吸血鬼,這些中級死靈的戰鬥力與普通騎士大致相當,如果不是有近乎無窮無盡的腐血殭屍作為炮灰,單憑獅鷲騎士、城衛軍騎士和風暴神殿護教騎士就可以把它們清除掉。

    當天災瘟疫的力量伴隨著死月法珠的毀滅而消失之後,雖然夜色依舊深沉,但是粘附在北境聯軍的每一個人身上,讓他們動作沉重遲緩的那種感覺頓時消失,那簡直就像是從沼澤中跋涉出來的感覺,每一個人的動作都立刻變得輕鬆起來。

    不死生物的感覺則恰恰相反,天災瘟疫的力量對於它們來說是極大的滋補,讓所有不死生物的力量和速度都有所增加,同時還具備快速再生的能力,所以這些只有普通騎士水平的怨靈和吸血鬼才能勉強抵擋住李維等人的攻勢。天災瘟疫消失的瞬間,至少有好幾隻吸血鬼因為突如其來的變化而動作遲鈍,被抓住戰機的對手砍下頭顱、刺穿胸膛。怨靈所受到的傷害還要更大一些,它們隨即發出淒慘的尖銳叫聲,半實體的身體一陣扭曲動盪,幾隻本來就受到創傷的怨靈甚至因此而直接消散在空氣之中。

    「羅德裡格斯爵士成功了」女騎士弗萊希爾第一個大叫起來,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幾乎所有的騎士和神職者都在興奮的大吼大叫,完全不顧自己身體上的疲憊和傷勢。

    「羅德裡格斯爵士成功了,他摧毀了告死者的陰謀」

    「讚美父神,讚美強大的羅德裡格斯爵士我們勝利了,勝利了」

    「北境聯軍萬歲亞瑟王國萬歲」

    歡呼聲響徹昆士蘭城的上空,在這宛如雷霆的歡呼聲中,不死生物的進攻像是烈日下的冰雪一樣迅速融化了。本來就是依附於天災瘟疫這個魔法的腐血殭屍在月光之下蹣跚行走,隨後紛紛頹然倒地,融化成為腐臭的血水;那些隨著告死者一同前來的不死生物則從各個隱藏據點之中衝出,數量雖然依舊眾多,卻沒有絲毫繼續戰鬥的想法,保護著那些穿著黑色和灰色長袍的告死者迅速逃走。

    隨著邪惡魔法的消散,銀色的月光重新灑落在昆士蘭城的斷壁殘垣之上,不少地方都傳來了慶祝勝利的歡呼聲,李維身邊更是一片歡騰。弗萊希爾小姐摟住獅鷲領主的脖子獻上重重一吻,接著波伐瓦大主教的強健手臂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勒得李維全身的骨頭都響了起來。更多的騎士湧上來,將年輕的獅鷲領主高高抬起,神職者高聲頌唱著讚美執掌雷霆者托彌卡的讚美詩,同時也將李維的名字作為聖徒而歌頌進去。

    每一個人都在為勝利而歡欣鼓舞,只有安斯艾爾伯爵的臉上露出了悲哀的神色,他的目光看著那些橫躺豎臥在昆士蘭城中的北境聯軍的屍體,疲憊和悲傷在他的眼神之中交織到一起,顯得格外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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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4 17:33:07 |只看該作者
92、惡魔襲來,城頭激戰

    由於勝利帶來的歡樂氣氛並沒有持續多久,殘酷的現實很快就讓北境聯軍的騎士們從喜悅中清醒過來。在安斯艾爾伯爵的吩咐下,他們沿著昆士蘭城的道路向四面八方走去,一面收攏被打散了的部隊,一面默默清點著戰死者的數量。這並不是一件容易完成的工作,北境聯軍遭到襲擊的時候幾乎毫無準備,許多士兵的刀劍都還沒有出鞘,就被天災瘟疫的劇毒殺死,加上腐血殭屍還未完全融化的屍體和黑濁污血,陣陣刺耳的腐臭氣息迎面撲來,熏得大家都頭暈腦漲,甚至睜不開眼睛來。

    安斯艾爾伯爵臉色沉重的走在昆士蘭城的街道上,身邊除了那位揹著號角的年輕侍從之外,就只有李維和弗萊希爾兩人。他們的腳步從昆士蘭城的西側一直走到東側,沿途仔細觀察了城牆和壁壘的損毀情況,在幾個遭到惡魔大軍重點突破的缺口更是駐足良久。

    「這座城市……太大了。」安斯艾爾伯爵突然憂鬱的歎息了一聲。

    李維默默點頭表示同意,昆士蘭城是亞瑟王國魯爾郡的首府,也是號稱南部糧倉的重要農業產地,這座城市在全盛時期曾經擁有過將近十萬人口,佔地之廣闊可想而知。昆士蘭城的高牆壁壘在王國南方也算相當有名,雖然在惡魔大軍的猛攻之下出現了許多坍塌和損毀,但是依然具有相當程度的防禦力,如果北境聯軍原本的六千名戰士都在的話,倒是可以勉強守住這座城市,然而經過急行軍和天災瘟疫的雙重減員,能夠繼續作戰的士兵恐怕不足兩千,想要防守這麼一座龐大的城市,根本就是捉襟見肘。

    「郡守大人,我們畢竟是打了一場勝仗,您的表情怎麼好像是打輸了似的?」弗萊希爾小姐有些不安的移動著腳步,目光來回在安斯艾爾伯爵和李維的臉上掃來掃去,「李維大人,你也是一樣,高興一些不行嗎?就是沒有什麼可慶祝的,也要想到對士氣的影響啊。」

    「我知道,我知道,艱難的勝利之後,的確應該表現的更加高興一些才對,但是想到目前的糟糕局勢,我現在根本高興不起來。」安斯艾爾伯爵有些煩躁的回答說,然後他看到了臉色同樣陰鬱的李維,「獅鷲領主,你是不是也想到了同樣的問題?」

    「是的,郡守大人。」李維吐出一口氣,溫熱在寒夜中蒸騰如煙,「告死者佈置的陷阱雖然被我們破壞了,但是北境聯軍的損失太大,傷者眾多,已經基本上失去了持續作戰的能力,必須撤回安全的區域進行休整和補充,才能恢復戰鬥力。」

    「然而惡魔和告死者不可能給我們這個機會。」安斯艾爾伯爵接下去說,「最遲明天拂曉,撤退的惡魔大軍就會重新返回,將這裡牢牢圍困起來。」

    李維的目光向著城外漆黑一片的曠野望去,銀月瑪雅的光芒隨著距離的延伸而迅速縮減,但是探查術依然能夠幫助李維看到同白天一樣遠的距離,許多微弱的紅色光點正在視野的邊緣遊走,忽隱忽現,那是作為斥候的小惡魔正在閃閃躲躲的張望著昆士蘭城。安斯艾爾伯爵猜測的沒錯,惡魔大軍果然沒有放棄這裡的打算,這些斥候很快就會引來大股惡魔部隊。

    「我們不能困守在這裡,輜重部隊不可能跟上來了,而戰士們隨身攜帶的給養很少。如果被惡魔大軍合圍,沒有足夠的糧食,昆士蘭城很難堅守多久。」安斯艾爾伯爵同樣手扶著城牆垛口向外看去,不過他可沒有探查術或者類似的能力,眼前所見到的只有一片沉沉夜色。

    「水的來源也成問題。」李維提醒說,「天災瘟疫的遺毒並未徹底消失,被這個邪惡儀式所污染的水源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都沒法子直接飲用了。」

    「那麼我們必須盡早突圍。」安斯艾爾伯爵用拳頭捶打著垛口。「拂曉之前必須做好一切準備,否則就來不及了。」

    「應該馬上召開軍事會議,向所有的領主公佈這個決定。」

    安斯艾爾伯爵點頭同意,「沒錯,馬上召開軍事會議。」隨後他的聲音猶豫了一下,「李維,我希望你能夠在軍事會議上……與我持不同的意見。」

    安斯艾爾伯爵出乎意料的話讓李維忍不住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郡守大人,您說什麼?和您持不同的意見?為什麼?」

    「因為我的權威已經遭到了致命的挫傷,如果突圍的提議由我做出,反而可能會引發那些北境領主們的一致反對。」安斯艾爾伯爵聲音沉重的說,「這次落入告死者的陷阱,雖然有很多客觀原因,但是需要承擔主要責任的人,必然是我這個聯軍統帥。而且更加重要的是,國王陛下的命令十分明確,我們必須策應王軍中路的攻勢,為他們吸引惡魔和告死者的注意力。我身為北境郡的郡守和聯軍統帥……不能做出與王命相違背的提議。」

    「可是,以北境聯軍現在的狀態,根本無法完成這個命令啊」李維轉過頭來反駁說。

    安斯艾爾伯爵臉色蒼白的笑了笑,聲音顯得有些乾澀:「我知道,所以我希望由你來做出這個提議。幸好由於擔憂國王陛下的反應,我在之前刻意與你保持了距離,現在你以破壞告死者陷阱的英雄的資格來反對我,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肯定能夠得到絕大多數領主的贊同。」

    「那麼……郡守大人,您怎麼辦?」

    「我會把統帥權杖交給你,我本人留下來,留在這裡。一方面為你們斷後,另一方面……這是我不得不承擔的責任」安斯艾爾伯爵的聲音雖然很低,但是卻像是驚雷一樣讓李維和弗萊希爾小姐都忍不住全身一震。

    「安斯艾爾伯爵,您不能這樣做……」弗萊希爾口氣急促的說,「告死者的陷阱十分陰險,在這之前沒有人看出什麼問題……」

    「不,弗萊希爾,你錯了。」安斯艾爾伯爵苦澀的歎息了一聲,目光轉向年輕的獅鷲領主。「李維在出發之前找到我,說出了他對於影王求援這件事情的疑惑。很可惜,自信——或者說身為統帥的傲慢——蒙蔽了我的眼睛……所以我有必要為這次的失敗承擔責任」

    李維張口欲言,然而安斯艾爾伯爵伸出手來阻止了他的解勸,「我別無選擇,鋼鐵之環不應該因為我的錯誤而蒙受污垢,而且李維?史頓,你肩膀上的那副擔子並不輕鬆。」

    安斯艾爾伯爵把話說的鏗鏘有力,不容拒絕。然而李維卻依然開口,「郡守大人,突圍的事情恐怕只能以後再談。」他向著城外的黑暗之中伸出手去,指著遠方星星點點晃動的光芒,「是惡魔,他們來了」

    「諸神保佑,來了好多」同樣向城外張望的年輕侍從隨後發出了驚叫聲。安斯艾爾伯爵急忙轉過身來,目光向著黑暗之中盡力延伸過去。一開始他只看到了從地平線上出現了無數閃爍搖曳的光點,彷彿整個天穹之上遊蕩的星子全部墜落人間。隨後他就認出了那些光點的真面目,那是數不清的惡魔的眼睛。它們從四面八方向著昆士蘭城合圍而來,隊伍浩浩蕩蕩,沒完沒了,甚至無法看到盡頭,只能看到一片一片如雲海,似蝗蟲的黑色的身影鋪天蓋地而來。安斯艾爾伯爵忍不住臉色鐵青,弗萊希爾和那名年輕侍從更是臉色蒼白,同時感到手腳發冷,彷彿一腔熱血都縮回了心頭似的。

    只有李維面色沒有什麼變化,在北境的冰壁長城他曾經目睹過這樣壯觀而可怕的一幕。合圍昆士蘭城的惡魔大軍並不比深淵煉魔領主克萊努斯將軍手下的那一支更加強大,然而李維所能夠倚仗的力量卻也同樣不足。依靠城堡之心的力量組織起來的那支裝備精良的部隊現在依舊堅守在王國的北方,而他的身邊現在能夠倚重的部隊只有格倫沃姆等二十幾位獅鷲騎士,或者還可以加上德克城城衛軍兩個不滿員的騎兵大隊,以及風暴神殿幾十位神職者和護教騎士。

    至於北境聯軍的其他部隊,在目睹了昆士蘭城外那些人只能以糟糕來形容的表現之後,李維就完全將他們的戰鬥力放到了計算之外。放下那些裝備簡陋的民兵不說,即使是裝備精良、還擁有鬥氣力量的貴族騎士也沒有什麼戰鬥力可言。在順利的時候或許他們還能發揮出相當於精銳騎兵的力量,一旦陷入危險,這些人的懦弱表現足以讓對手替他們感到羞愧。

    安斯艾爾伯爵深深吸了一口氣,很快從突然看到惡魔大軍的驚駭感覺之中恢復過來。「這真是最糟糕的情況了」他喃喃自語說,然後轉向身邊那個同樣驚呆了的年輕侍從,大聲吩咐他說,「吹響集合號角,命令全軍,準備登城戰鬥」

    號角聲隨即又一次響徹昆士蘭城的上空,聲音惶急而高亢,一連串短促的音符彷彿在催促著什麼一樣。剛剛沉寂不久的昆士蘭城頓時陷入慌亂之中,不少人從睡眠中被驟然驚醒,臉色煞白,尤其以那些北境領主的營地之中最為混亂,雜亂無章的腳步聲響徹街道,人和馬都在夜色之中像是無頭蒼蠅一樣亂撞亂跑。

    格倫沃姆被急促的號角聲從睡夢之中驚醒,眼睛還未睜開,手已經摸到了壓在鋪蓋下面的劍柄,這讓他感到安心了一些,隨後他將那把寶劍拔出一半,奶白色的光芒頓時照亮了房屋的一隅。

    格倫沃姆原本以為自己反應夠快,然而在他所在屋子的門前不遠處,幾名劍士已經全副武裝的站在那裡,就彷彿他們根本沒有脫下鎧甲休息似的,一把把雙手巨劍在銀色月光下閃爍著淡綠色的光芒。

    格倫沃姆立刻從床鋪上跳了起來,一面抓起腰帶往身上扣緊,一面緊張的握住長劍向外張望。讓他微感欣慰的是,同一間屋子裡面的其他獅鷲騎士並沒有做好準備,他們同樣是剛剛從夢中驚醒,紛紛狼狽不堪的爬起身來。

    「諸神在上,這號角簡直吹得要瘋了」一個粗嗓門抱怨起來。

    「是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另一個赤身裸體、只在手裡抓著一頂半罩式頭盔的騎士也驚訝的說,從門外吹進來的寒風頓時讓他打了個哆嗦,隨後才恍然大悟的把頭盔擋在光光的屁股上面,迅速竄回了陰影之中。

    「諸位,我們的麻煩來了。」腓特烈管家——格倫沃姆已經知道這個風度極佳的老人是一位大魔導師,不過他依舊讓其他人這樣稱呼他的名字——手裡拄著一根木雕手杖站在窗口向外張望,然後回過頭來,臉色凝重的告訴他們,「這是作戰集合令,從城門方向傳過來的,看來惡魔大軍已經包圍了這裡,我還以為它們最快也要在明天拂曉之後才能抵達呢。」

    惡魔大軍到來的速度遠遠比城內慌亂的北境聯軍要快,準備最為迅速的獅鷲騎士們剛剛抵達城門附近的時候,天空中已經傳來了翼魔殲滅者扑打翅膀的聲音。

    翼魔偵察部隊是惡魔大軍之中速度最快的兵種,它們的任務就是趁著昆士蘭城的人類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強行佔據城門附近的城頭。那些翼魔的目光十分銳利,一眼就看到目前城頭上只有四個人類的身影,正是強攻的大好時機,為首的翼魔殲滅者頓時發出了一聲狂笑,向著四個人之中看起來最好對付的中年貴族猛撲下來,十多隻翼魔緊隨其後,分別撲向了城頭上的其他人。

    一身輕裝戰甲的李維受到了兩隻翼魔的夾擊,它們從前後兩個方向猛攻上來,妄想讓李維手忙腳亂。不過年輕的獅鷲領主已經對付過好幾次這種靈活的敵人了,對於翼魔的弱點熟捻於心。他先是猛然閃身,讓那兩隻措手不及的翼魔險些撞到一起,然後騎士劍猛然刺出,劃開了一隻翼魔左側的蝙蝠翅膀。那只翼魔慘叫著向後退,這下李維面前只有一個敵人了,揮舞的銀白色劍光連續斬下,翼魔用堅硬鋒利的爪子勉強招架了幾下,就被李維一劍刺入咽喉。

    翼魔的屍體還未倒地,剛剛被砍傷翅膀的那只翼魔就怒吼著衝了上來,憤怒讓它的臉龐扭曲得更加嚇人,爪子上閃爍著不祥的黑色魔光。李維不慌不忙的讓開了這次魯莽的衝刺,然後在旁邊補上一腳,將那只已經失去了飛翔能力的翼魔從城頭給踢了下去,慘烈的嘶叫聲劃破夜空,最後終結在一次重重的撞擊聲之後。

    「李維,小心頭上」弗萊希爾小姐變了調的警告聲音響了起來,同時一股腥臭的惡風從腦後猛烈降下,李維不假思索的向前一撲,同時騎士劍向後一撩,手上傳來了劃開堅韌皮革的感覺。翼魔殲滅者所特有的刺耳怪叫頓時響起,伴隨著熱辣辣的腥臭液體灑得李維滿頭都是。

    又是兩隻翼魔怪叫著撲了上來,弗萊希爾一個箭步衝上去,銀白色的劍光截住一隻,劍鋒與翼魔鋒利的尖爪相撞的聲音密如連珠。另一隻繞過戰團向李維撲去,然而年輕的獅鷲領主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順勢一劍刺向那只翼魔的小腹,將它從城頭上逼得又一次展翅飛起。

    另一方面,安斯艾爾伯爵的戰績已經增加到了五隻翼魔,還有一隻翼魔殲滅者被他的細刺劍在翅膀上穿了一個大洞,歪歪斜斜的朝城下滑翔降落。不過由於他所要面對的翼魔比李維和弗萊希爾兩人要多得多,一時間沒有顧得上保護那名持號角的年輕侍從。當那些翼魔終於膽戰心驚的在天空盤旋不敢下落的時候,安斯艾爾伯爵回頭看去,發現他的那名不幸的侍從已經倒在了城牆的垛口旁邊,手裡的長劍深深刺入一隻翼魔的胸口,而翼魔的一隻利爪則緊緊扣在侍從的臉上,鮮血和腦漿正沿著五根鋒利的爪尖向外汩汩流出。

    安斯艾爾伯爵輕輕歎息了一聲,走過去從年輕侍從的脖子上摘下號角,短促有力的音符彷彿爆發一樣在城頭驟然響起,讓那些驚魂未定的翼魔立刻飛開一段距離,才回頭張望著半身染血、屹立城頭的安斯艾爾伯爵。

    第一批前來增援的人影登上城頭,為首的是年輕騎士格倫沃姆,長劍在他的手裡泛著奶玻璃的光芒;然後是幾名高舉雙手巨劍、身穿藍白兩色厚外套的煉金劍士;依舊在使用腓特烈管家這個名字的迪什先生在這些人之中最後一個登上城頭,然而他剛剛站穩腳步,就用手裡的木雕手杖向著空中指了一下。

    「光之延伸,織造碧空絲線,死色浸透」

    隨著短暫的咒語聲,一道碧綠色的光芒從那根木雕手杖上射出,直刺那些聚集在空中猶豫不決的翼魔。然而這道光芒的速度並不是很快,那些翼魔立刻扑打著翅膀散開,同時向著城頭髮出惡毒的咒罵和嘲笑聲。

    它們的得意實在太早,迪什先生微微一笑,手杖一晃,那道光芒隨之猛然爆碎開來,數不清的綠色光點猶如翡翠色的驟雨一樣向著四面八方激射,怪異的慘叫聲連綿不斷響起。只要被一顆微不足道的光點粘在身上,那只翼魔就會在幾次心跳的間隔之後慘叫著墜落下去,身體完全變成了毫無生機的蒼白色。

    這一擊就消滅了超過二十隻翼魔和翼魔殲滅者,加上安斯艾爾伯爵和李維在城頭消滅的那些,惡魔大軍的翼魔偵察部隊已經失去了二分之一的數目,同時越來越多的身影出現在城門附近,搶佔城頭的機會已經徹底消失。這些來勢洶洶的翼魔只好一面發出刺耳的哀鳴和咒罵,一面灰溜溜的飛走了。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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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4 17:33:29 |只看該作者
93、重兵圍城,擬像兵團

    惡魔大軍這一次的動作十分謹慎。翼魔偵察部隊搶奪城頭陣地失敗之後,統帥大軍的那位惡魔將軍並沒有立刻揮軍猛撲,試圖一舉攻破昆士蘭城業已處處殘破的城垣壁壘,反而命令就地安營紮寨,將昆士蘭城牢牢圍困起來。

    北境聯軍的騎士們紛紛登上城頭,不過沒人敢點燃火把,生怕暴露城中目前兵力窘迫的致命缺點。實際上他們也不需要火把照明,因為城外惡魔大軍已經點燃了無數堆篝火,沖天而起的火光甚至將夜色都從昆士蘭城附近的曠野上驅逐出去。惡魔所使用的燃料好像是一些黑黃色相間的石塊,陣陣濃烈到令人窒息的硫磺臭氣向著昆士蘭城的方向飄來,嗆得城頭上眾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惡魔大軍很快就圍繞著昆士蘭城建立起簡陋的營地,它們甚至連從附近的樹林中砍來原木搭建外牆都沒有做,只是在地上挖出了一些大坑,然後將攜帶來的獸皮帳篷架在上面就算是營地了,似乎完全沒有考慮到北境聯軍可能的偷襲行為。隨後這些傢伙還展開了一場娛樂活動,戰鼓聲和無數奇形怪狀的惡魔在火光之中跳著駭人的舞蹈,既像是狂熱的慶祝,又像是某種邪惡的祭祀儀式,李維就看見其中一隻惡魔將正在掙扎的活物送上簡易的祭壇,然後狠狠一爪掏出了那東西的心臟,高舉過頭髮出瘋狂的咆哮聲,鮮紅的血水沿著手臂向下滴落。

    這樣血腥的場面在一眼望不到邊的惡魔大軍營地之中處處皆是,看的北境聯軍的騎士們心血下沉,手腳冰冷。死一樣的寂靜籠罩在昆士蘭城的城頭,李維甚至聽到了身邊有人的牙齒正在相互叩擊,發出咯咯作響的聲音來。

    「天空之主的虔誠信徒們,和我一起祈禱執掌雷霆者您的憤怒撕裂長空……」波伐瓦大主教鏗鏘有力的祈禱聲從另一個方向響起,宛如尖刀劃破結凍的油脂。風暴神殿的神職者們隨後同聲開始禱告「……執掌雷霆者,您的威嚴君臨大地,在這黑暗降臨、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刻,請您幫助我們,拯救我們,給予我們掃除眼前罪惡的勇氣金色雷電,震懾黑暗的眼」

    一道金黃色的光芒劃破夜穹,伴隨著轟鳴巨響,將城外惡魔營地中嘈雜的聲音都給壓了下去。不少惡魔停住了狂熱的舞步,驚慌失措的抬起頭來向著空中看過去,連那些深紅色的硫磺火焰也搖曳暗淡下來。不過從營地的中間很快響起了震天的戰鼓聲,硫磺毒火重新向著天空噴吐火舌,惡魔們很快就恢復了剛才的狂熱,繼續發出刺耳的尖嘯聲。

    北境聯軍的士氣因為那道金色雷電而恢復了一些,至少李維聽不到牙齒交擊的格格聲了,不過看著城外一眼望不到邊的篝火和營地,不少人的臉上還是露出惴惴不安的神情。

    「看啊,那麼多的篝火……足足有好幾萬惡魔啊」

    「那麼大的營地,簡直一口氣都跑不到盡頭」

    「諸神在上,怎麼不降下霹靂閃電來,把這些該死的惡魔都給劈成灰燼呢?」

    聽著四周傳來的竊竊私語聲,看著那一張張被火光映紅的臉上凝重的表情,李維憂心忡忡的低聲對安斯艾爾伯爵說:「這樣圍困下去的話,不用進行攻擊,只要兩三天的時間,城裡的軍心就散了。」

    「兩三天?不,根本用不了那麼久。」安斯艾爾伯爵同樣壓低聲音,口氣裡帶著說不出的焦慮,「明天拂曉的時候,那些惡魔就會發現這座城市的守軍數量遠遠不足,一旦它們發動進攻,我們很難守衛住這麼長的城牆。」

    李維不得不表示同意,現在能夠登城作戰的聯軍戰士不過一千多人,比他們預想中的要更少一些。而且有好幾位北境領主都沒有露面,他們手下的人馬也消失無蹤,顯然聯軍內部的分裂已經到了無法掩飾的地步。

    腓特烈管家拄著手杖從後邊走了過來,火光照的他蒼老的面孔忽明忽暗,「李維少爺,哦,還有郡守大人。我認為這座城市的防禦現在漏洞百出,應該更加仔細的佈置一番。」他用手杖指著不遠處矗立的幾座箭塔,「那些上面應該放上一百個人,用弓箭完全可以從側面牽制住惡魔大軍對城門的攻擊,還能防止翼魔再度突襲城內。」然後老管家又將手杖指向相反的位置,那裡的城牆坍塌了足足幾十米,豁口之大,連補都補不上去。「這邊至少要放上二百個人,才能確保安全。」

    「唉,尊敬的腓特烈大宗師,您說的都沒錯。」安斯艾爾伯爵有些無奈的攤開雙手,「照您這麼佈置,的確讓這座城市的防禦變得固若金湯,但是我們現在只有這麼多人手,想要守住這座城市是不可能的。」

    腓特烈管家眨了眨眼睛,臉上露出迷惑的表情,「我們需要守住這裡嗎?」他手扶垛口轉過身來,背對著越發喧囂的城外,「那麼你可能要失望了,郡守大人,無論有多少人都守不住的。這座城市的糧倉已經全被告死者毀掉了,裡面的糧食被亡靈毒素所沾染,水井也是一樣,即使是毒素可以淨化,但是那種惡臭的味道也很難入口。」

    安斯艾爾伯爵已經從李維的口中得到了這個消息,不過聽到腓特烈管家的話,他依然感到心裡一陣冰冷。「尊敬的大宗師,多謝您告訴我這個消息,只希望您稍微注意一下,不要讓其他人聽到這個消息。」他看了看周圍面無表情的獅鷲騎士,輕輕歎息一聲,「我擔心這會讓已經很脆弱的聯軍分崩離析。」

    「已經在分崩離析了。」腓特烈管家語氣銳利如刀,「至少有十幾位領主沒有遵照集合令登城備戰,而是將手下的部隊集中起來,看樣子隨時可能打開其他方向的城門逃跑。」

    「這種行為意味著背叛」李維握起拳頭,狠狠捶了一下城垛,「郡守大人,您絕對不能姑息這些畏戰避敵的傢伙,他們的胸膛裡面,已經完全失去了那顆真正的騎士心了」

    「我現在沒有懲罰那些人的藉口和時間。」安斯艾爾伯爵表示,「如果是在德克城,我只需冷下臉來,就可以讓這些傢伙跪地求饒。然而這裡是昆士蘭城,四面強敵環伺,而我們的力量相比之下十分脆弱,如果再因為懲罰那些人而引發內亂……北境聯軍……現在已經承受不起任何動盪了。」

    安斯艾爾伯爵的顧忌確實有道理,李維完全清楚這一點,然而他依舊對此感到耿耿於懷,年輕的獅鷲領主手按劍柄,把自己的目光移向城外的惡魔大營。如果有可能,他寧願與這些惡魔進行一場生死搏殺,也比和那些自私自利又膽小懦弱的領主和貴族相處要容易一些。

    「那些人既然不願意服從命令,那麼就讓他們自生自滅好了。」腓特烈管家說,「郡守大人,這裡既然已經無法堅守,什麼時候準備突圍呢?」

    「如果現在就開始進行計劃的話,在明天中午之前,我們應該能夠做好突圍的準備。」安斯艾爾伯爵說,「但是我們現在人手太少,現在借助夜色的掩護,還讓那些惡魔有所顧忌,等到明天拂曉,太陽升起的時候,這個致命的弱點就很難掩飾了。」

    「所以我們更要組織起銅牆鐵壁的防禦來,讓那些惡魔望而卻步才行」腓特烈管家的聲音雖然蒼老,但是話裡的意思卻是鏗鏘有力。

    安斯艾爾伯爵遏制住聳肩的衝動,輕聲詢問老管家的想法。「那麼,尊敬的大宗師,您認為我們應該怎麼做呢?」

    「在這裡放上一百人,那裡二百人。」老管家固執己見的用手杖指點著箭塔和城牆的缺口說。

    「真是荒唐,難道腓特烈大宗師年紀太大,腦子已經糊塗了嗎?」安斯艾爾伯爵好不容易才把這個相當失禮的念頭從腦海中驅逐出去,臉上僵硬的微笑著,用耐心的口氣解釋說。「可是這樣一來,在其他方向城牆上面的守衛力量就太薄弱了。惡魔大軍現在從四面八方包圍著我們,任何一個地方出現漏洞,都會讓他們像是蒼蠅一樣蜂擁而上。」

    老管家皺了皺眉,似乎在責怪郡守大人的常識不足,「我當然知道,所以每面城牆上都要有一千人來守衛,低於這個人數,防守上就一定會出現漏洞。」

    安斯艾爾伯爵幾乎要吼叫起來,「現在我們一共只有一千多名戰士,即使是將那些躲在城裡的領主和他們的手下全部集合起來,也最多不到兩千。」他用力遏制著心中的煩躁說,「腓特烈大宗師,按照您的佈置,我們最少還需要兩千人馬。」

    「那可不行,即使我們現在還有四千人,也不能全部都佈置在城牆上面,那樣會來不及做好突圍準備的。」腓特烈管家搖搖頭說,然後在安斯艾爾伯爵忍不住露出怒容之前,向著周圍揮出手杖。「大氣之靈,鏡之返照,喚,應,亦真亦幻,擬像兵團」

    腓特烈大宗師的咒語並不亢長,但是發生的效果卻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安斯艾爾伯爵看到了李維、弗萊希爾和腓特烈大宗師腳下的影子開始扭曲動盪,而且逐漸立體化,看上去那些影子似乎正想要從地上爬起來更遠一些的獅鷲騎士們隨後紛紛發出驚訝的聲音,幾把長劍伴隨著鏗鏘之聲離開劍鞘。

    「李維大人,發生了什麼事情?」格倫沃姆的聲音響了起來,「這些是什麼東西?」

    「防守這座城市的東西。」腓特烈大宗師解釋說。

    安斯艾爾伯爵幾乎沒法說出話來,因為就在他的眼前,他自己的影子扭曲著站了起來。它脫離了地面的束縛,在空中盡情的延展著肢體,而且顏色由漆黑如夜變得豐富多彩起來。當那個影子最後停止變化的時候,安斯艾爾伯爵簡直以為自己在面對著一面無比真實的鏡子。

    影子變成了另外一位劍舞者,無論氣質還是外表都惟妙惟肖,安斯艾爾伯爵甚至可以從影子的身體之中感到和自己完全同一源泉的鬥氣力量正在緩緩運行,他甚至肯定影子的力量已經達到了鬥氣天華的程度

    「這不可能」安斯艾爾伯爵脫口而出,「無論多麼強大的魔法力量,也沒法製造出一名持劍伯爵來,否則的話……」他的話還沒說完,眼前的劍舞者形像已經開始扭曲模糊,鬥氣力量也在迅速崩潰。

    「哎呀,郡守大人,不要否定他們的存在」腓特烈大宗師急忙走過來,擋住了安斯艾爾伯爵的視線,「這是群體擬像術,只能夠讓心智薄弱的對手受到影響,你否定他們的存在,會讓這個魔法的效果大大下降的」

    安斯艾爾伯爵深吸一口氣,在他的視野所及的地方,足足出現了數百名全副武裝的戰士,其中有不少人的相貌和裝備與獅鷲騎士別無二致,同時他還看到了三個李維和三個弗萊希爾,以及足足一打腰間佩著細刺劍的自己。看著這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一幕,安斯艾爾伯爵第一次感到了自己身體周圍的空氣似乎有些不夠用了。

    「腓特烈管家,這些擬像術製造出來的究竟是幻象,還是真實存在的戰士呢?」李維的驚訝只比安斯艾爾伯爵稍好一點,因為年輕的獅鷲領主已經很熟悉迪什先生製造出來的種種奇跡了。

    「是一種幻象沒錯,但是如果沒有足夠的意志否定他們的存在,也可以視同真實存在的戰士。」腓特烈管家沉吟了一下,「這些擬像的戰鬥力……大約有本體的一半左右吧,當然這是在沒有被識破的情況下。」

    「本體的一半?那豈不是說,這些擬像可以當成強大的戰鬥力來使用?」李維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十二位劍舞者,哪怕只是達到了一半的實力,也足以給惡魔大軍造成可怕的傷害了吧?」

    「當然不可能,李維少爺,擬像的弱點是非常懼怕魔法攻擊,因為攻擊性魔法所帶有的強烈能量波動會直接摧毀這些擬像的能量結構,從而直接消滅他們。」腓特烈管家聳了聳肩膀,「這些郡守大人的擬像或許可以給敵人造成一些混亂,但是很快就會被投火怪的火焰箭或者角魔督軍的自爆給消滅的。」

    無論這些擬像的戰鬥力如何,困擾著北境聯軍的一個主要問題已經解決了。

    出於保密起見,安斯艾爾伯爵命令登城守衛的北境聯軍戰士們分批撤下去,城牆上只留下了李維率領的獅鷲騎士和他本人手下的那些城衛軍。腓特烈管家再次施展了幾次群體擬像術,然後臉色變得蒼白起來,顯然這個法術的消耗相當巨大,甚至讓這位大宗師也感到難以承受了。李維和弗萊希爾急忙扶住腓特烈管家,在夜色的掩護下一同沿著坡道離開,將守衛工作全部交由這些魔法製造出來的士兵。

    安斯艾爾伯爵回到城衛軍的駐地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城衛軍的騎士們去分頭召集北境聯軍諸位領主,他本來可以選擇吹響集合號角,然後放棄那些沒有前來參加會議的領主。但是經過思考之後,安斯艾爾伯爵還是決定使用這種較為費力的方式。

    北境聯軍的損失已經足夠慘重了,這位郡守大人還是希望能夠盡可能多的挽救殘餘力量。

    召集這些領主和貴族耗費了不少時間,雖然有些人很快就急匆匆趕來,但是也有不少人由於各種原因遲遲未到,直到深夜才大致聚齊。

    軍事會議在大地神殿前面的小廣場上舉行,幾張桌子拼成了巨大的台案,上面鋪著亞瑟王國和南方四郡的羊皮地圖,魯爾郡的區域地圖放在正中央,四角以匕首釘住,防止夜風吹襲。城衛軍的戰士們手持火把站在廣場四周,同時還燃起了幾堆篝火,映照得會場一片通明。安斯艾爾伯爵坐在會議的首席上,左側身邊坐著臉色嚴肅如石雕的風暴神殿波伐瓦大主教,右側本來是軍營統領哈努克男爵的位置,不過現在坐的則是獅鷲領主李維?史頓子爵。

    這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驚訝,在急援昆士蘭城的時候,哈努克男爵大人根據命令負責統率輜重車隊隨後趕來,現在顯然已經無法按時抵達這裡了。想要憑藉著輜重車隊的那幾百護衛騎兵突破惡魔大軍的營地,是一件比守住昆士蘭城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

    其餘北境聯軍的領主和貴族們分別坐在台案的兩側,目光很少聚集在地圖上面,而是齊刷刷的看向安斯艾爾伯爵的面龐,想要從他的神色中探查出關於戰況的蛛絲馬跡。不過郡守大人已經將自己的焦慮深深壓入心底,臉上的表情顯得十分坦然。

    「安茹家族的克巴爾爵士,雷蒙家族的唐恩爵士和長山堡的西多夫領主怎麼沒到?」看到大多數人都已經就坐,安斯艾爾伯爵對身邊的城衛軍騎士開口詢問說。

    「通知這幾位大人的騎士已經回來了,唐恩爵士今早身負重傷,雖然經過牧師的神術治療,但是現在還不能起身;而克巴爾爵士和西多夫領主則拒絕參加會議,並且說您……」那名騎士遲疑了一下,聲音變得又低又細,甚至連坐在安斯艾爾伯爵身邊的李維都很難聽清楚。「……您不配再握著北境聯軍的統帥權杖。」

    「既然這樣,那麼就不等他們了,會議開始吧。」安斯艾爾伯爵揚起下巴冷冷一笑,然後開口說,「諸位,現在北境聯軍陷入相當不利的境地之中,但是我們絕對不能氣餒,因為事情還遠遠沒有到最糟糕的地步。王軍中路正在向前迅猛突進,而惡魔大軍的主力已經被我們吸引在這裡,只要我們能夠堅守住昆士蘭城,為國王陛下分擔壓力,就一定能夠獲得最後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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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4 17:34:09 |只看該作者
94、爭論,動搖,決意

    「郡守閣下,我有不同的意見。」當安斯艾爾伯爵話音剛落的時候,從台案的另一側就有一個身影站了起來,這名貴族領主是位五十多歲的瘦小老人,頭頂全禿,穿在身上的那件厚重的全身鎧甲則稍嫌寬大,以至於形像與他胸前那只滑稽的龜殼徽章顯得有些相似。

    安斯艾爾伯爵的眼神一動,他知道自己的權威因為這次昆士蘭城的慘痛損失已經大大降低,但是並沒有想到居然是這位以能縮頭時且縮頭著稱的龜殼爵爺第一個站出來反對。「投德爵士,那就請你說來聽聽吧。」他將十指交叉在下巴前面,表情淡然的回答說。

    「郡守閣下,大主教閣下,還有諸位大人。」龜殼爵爺用圓溜溜的小眼睛掃視眾人,看得出他努力想要營造一種莊重的氣氛,然而由於形像先天不足,那副滑稽的樣子反而引起了幾聲低低的嗤笑。「必須首先承認一點,我們敗了,而且敗得很慘」他用盡可能嚴重的口氣告誡說,「告死者的卑鄙陷阱讓我們損失了一半以上的兵力,現在城內能夠戰鬥的人不足兩千,這點力量都不夠守衛昆士蘭的城牆。那些惡魔很快就可以找到我們在防禦方面的漏洞,然後大搖大擺的攻進城來,請問到那個時候,誰來阻止他們呢?」

    「投德爵士,多謝你指出盡人皆知的情況。」波伐瓦大主教皺著眉頭對他說,「托彌卡保佑,我們現在並不需要重複局勢的嚴重性,而是需要解決目前困局的辦法。」

    「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馬上突圍」投德爵士將身體俯向桌面,壓低聲音說,「惡魔大軍一兩個小時之前剛剛包圍這座城市,我觀察過,他們的營地防禦並不穩固,憑借騎兵的衝擊不難突破。」

    「但是突破之後怎麼辦?惡魔的數目有好幾萬之多,憑藉著昆士蘭城的高牆壁壘,我們還能抵擋一番。如果出城野戰的話,以目前北境聯軍僅存的兩千兵力,能夠從數萬惡魔大軍之中衝過去嗎?」胸前繪著火紅色怪鳥家徽的奧齊爵士反駁說。

    「諸位大人,說到如何衝鋒陷陣,投德家族可能算不上什麼,但是說到建造堅固城防,那麼恐怕除了北境之曙光李維?史頓子爵的冰壁長城外,就要數投德家族的雙巖堡了。」投德爵士向著坐在安斯艾爾伯爵身邊的獅鷲領主鞠躬致意,然後繼續分析說,「所以我對如何守城和如何突圍都有發言權,昆士蘭城佔地廣闊,城牆上至少需要五千守軍才可以確保無虞,不過這也給圍城的部隊帶來了困難。惡魔大軍雖然有數萬之多,但是主要集中在昆士蘭城的四門,其他地方的包圍就顯得相當薄弱了。」

    「您的說法真的給我們帶來了新的思考方向,投德大人。」白馴鹿旗幟下的派普領主用手中把玩的匕首敲了敲桌面,滿是細碎傷疤的臉上帶著譏笑的表情。「看來我們應該插上翅膀飛過城牆,那樣就能找到惡魔大軍包圍圈的薄弱之處嘍。」

    投德爵士當即語塞,然後在一片哄笑聲中氣哼哼的坐了下去。

    「一次失敗並不能決定戰爭的勝負,我們現在還有再戰之力。」手上和肩上都纏著染血繃帶的佛羅多男爵口氣強硬的說,「即使我們突圍成功,北境聯軍遭到如此慘重損失而換來的戰果也將毀於一旦,那麼犧牲的將士們所流下的鮮血又有何意義?」

    「我贊同佛羅多大人的意見。」奧齊爵士又一次站起來發言說,「如果我們放棄了好不容易收復的王國重鎮昆士蘭城,當國王陛下凱旋的時候,我們這些敗軍之將會有什麼下場?」

    「無論怎麼說,投德家族絕不會留在這個必死之地」投德爵士不甘示弱的大聲宣佈。

    「我也不會留下,絕對不會」另一位爵士站起來贊同說。

    「懦夫這是背叛的行為」佛羅多男爵的吼聲震動著冬夜的空氣。

    「放棄昆士蘭必將遭致龍王的憤怒。」奧齊爵士的口氣要稍微溫和一些,「我提醒諸位大人謹慎行事。」

    惱怒的紅色蔓延上了投德爵士的禿頭,老爵爺口氣冷硬如冰的反駁說,「我渴望能夠再一次看到北境的雪,至於龍王的憤怒,那也要我們有命回去的時候再去擔憂。」

    投德爵士的意見激起了更多人的贊同和反對,會場變得吵鬧起來,每個領主都在大聲說出自己的見解,同時用拳頭或者連鞘的佩劍敲打桌子助威,彷彿這樣可以增加自己的說服力一樣。

    「中路王軍未必就進展順利。」派普領主將他的匕首紮在桌面上,「在此之前,我們完全不知道南方四郡的陷落居然和告死者有關。當然,現在托了郡守大人倉促進軍決定的福,一切的謎團都解開了。」

    這句隱含譏諷的話讓北境諸領主把目光都集中向安斯艾爾伯爵,雖然他們的神色之中還帶著深深的忌憚,畢竟劍舞者的威名猶在,而王國九柱家族之一的威嚴也不是這些普通領主所能夠冒犯的,但是從神色裡面洩露出來的卻是濃烈的不信任和質疑的味道。

    這是安斯艾爾伯爵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感覺,雖然已經有所覺悟,但是他的心裡依然充滿了惱怒、憤懣和失望,這些激烈的情緒甚至壓抑不住的從他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來,形成了令人不敢逼視的銳利目光。無論是建議突圍的還是要求固守的,凡是被他的目光所注視的人都感到了一陣戰慄,會場上的喧囂聲漸漸平息下來,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寂然。

    「諸位大人,我們之中沒有一個人預料到告死者出現在這裡,所以急援昆士蘭城的責任並非應該由某一個人所承擔。」李維的聲音打破了寂靜,這是軍事會議開始之後他第一次開口,他們本以為北境領主中大多數人會選擇撤離,然而要求堅守的人數超過了兩人之前的估計,這讓年輕的獅鷲領主感到意外和不安。「昆士蘭城是王國南部重鎮,又處於我們進軍路線的附近,接到求援信息之後,我們沒有理由不來這裡。」他謹慎的選擇比較中立的立場說。

    「獅鷲領主大人,所以您的意思是說,我們應該在昆士蘭城堅守嘍?」派普領主從桌子上拔起匕首,讓它橫躺在桌面上轉著圈子。「那麼能夠我們抵擋多久呢?一星期,兩星期……還是一天?」譏諷的笑容宛如無法剝離的面具一樣掛在他的臉上。

    「恰恰相反,我的提議是盡快突圍。」李維表情嚴肅的回答說,「聯軍在告死者的陷阱中損失慘重,現在我們沒有堅守下去所必須的物資儲備,糧食、乾淨的水、餵馬的飼草,什麼都缺。戰士們還能忍饑挨餓的堅持一段時間,但是戰馬卻沒有這個可能,用不了兩天時間,我們恐怕就需要徒步去突破惡魔的營地了。」

    「獅鷲領主大人說得對,北境的曙光已經為我們指出了道路」投德爵士領頭大喊起來,不過響應者寥寥無幾。更多的人都選擇了和派普領主同樣的立場,他們既沒有表示贊同也沒有表示反對,而是彼此交換著不安的眼神,或者是蹙緊眉頭看著眼前的地圖。

    佛羅多男爵一躍起身,惡狠狠的盯著李維,目光好像在看著仇人似的,「李維子爵,你這個建議辜負了國王陛下的信任,倘若追究起來,你擔得起北境聯軍損失慘重,昆士蘭城得而復失的責任嗎?」

    李維臉上沒有絲毫懼色,目光炯炯的回視他,「或許我的建議有所疏漏,但我知道什麼是徒勞無功。北境郡響應國王陛下的詔令出征,是要達到兩個目的。」他伸出兩根手指,「首先是主要目的——策應王軍中路的攻勢,吸引敵人的注意力。這個目的我們完成的很好,甚至有些過於完美了,我們替王軍中路擋下了一個巨大的災難。如果告死者的陷阱針對的是王軍中路,現在我們應該接到的是國王陛下的緊急召還令」

    波伐瓦大主教點了點頭說,「沒錯,天災瘟疫的陷阱足夠惡毒,即使是光耀大聖堂的虔誠者伊諾克?塞巴斯塔樞機主教也沒有能力破解。」

    「第二個目的相比較來說是次要的——解放王國淪陷於惡魔大軍手中的領土,這個目的現在由於北境聯軍的嚴重傷亡,已經無法完成。」李維語調沉重的說,「我們為那些犧牲在昆士蘭城的將士們哀悼,但是我們更要為還活著的人考慮。突圍,然後整軍再戰,這是到現在為止我所能想到的最佳選擇。」

    「如果我們放棄了這裡的一切,那恐怕再也沒有機會憑藉著自己的力量奪回它」佛羅多男爵的雙手向著周圍畫了一個大圈子,「北境郡能夠抽調的力量已經全部集中在我們的手上,不來一次最後的拚搏,怎麼能夠甘心退讓呢?李維子爵大人,你的功績不也是一刀一劍拚殺出來的嗎?怎麼在這裡反而變得懦弱了呢?無所畏懼,這不是騎士箴言的訓導嗎?」

    「獅子的後退並不是懦弱,而是為了再一次向前猛撲。而且即使是我們全部戰死在這裡,這座城市能夠保住嗎?」李維若有所思的看著地圖,代表北境聯軍的箭頭已經深深扎入南方四郡的腹地,「我們的進攻太過順利了,現在看來,恐怕是敵人在誘使我們深入這裡。」年輕的獅鷲領主苦笑著將騎士劍拔出鞘外,指向地圖的一隅。

    佛羅多男爵的聲音噎了一下,但是他馬上大聲反駁說,「天上的諸神站在我們一方,如果諸神保佑的話,我們就不會被打敗。」

    「執掌雷霆者的祝福只會給那些做好準備的人,我想,其他諸神也是一樣。」波伐瓦大主教莊重的告誡說。「如果我們將一切希望都寄托在神明的保佑上面,那麼諸神是不會向我們賜下神恩的。」

    於是寂靜又一次籠罩了會場,只能聽到夜風呼嘯的颼颼聲和火把燃燒的劈啪聲。佛羅多男爵雖然不再說話,但是依舊皺著眉頭,顯得憤憤不平,不知道是因為傷口疼痛還是別的原因;奧齊爵士若有所思的看著派普領主,後者卻沒有抬頭,只是一個勁的把匕首撥得刷刷亂轉,嘴巴簡直就像是緊閉殼子的牡蠣一樣;首先提議突圍的投德爵士和他身邊的兩名貴族領主竊竊私語,眼神不時飄向李維那邊,然而與年輕的獅鷲領主的目光稍一接觸,就立刻退縮回去。

    在這片令人難堪的沉默中,每個參加軍事會議的領主都在冥思苦想著未來的道路。他們之中大多數雖然並不精通戰術謀略,然而現在北境聯軍和惡魔大軍雙方的對比是如此懸殊,就如同一群綿羊面對漫山遍野的狼群,一艘小舟面對汪洋大海的咆哮一般。在這種極端不利的局勢之下,即使是身經百戰,意志剛強的騎士也難免心懷忐忑,不僅是這些領主,也不僅在這座會場上,在昆士蘭城的各個角落之中都充滿了騷動不安的氣息,許多聯軍士兵或三五人,或十多人聚集在一起,彼此壓低聲音竊竊私語。而那些本應該嚴格執行紀律、制止這些不良苗頭的騎士們的行為與士兵別無二致,甚至還要顯得更加詭秘一些。

    兩名披著連帽斗篷的人踏著夜色來到了雷蒙?唐恩爵士的駐地,兜帽低垂擋住面目,而從斗篷中露出的鐵戰靴和劍柄則透露了這兩人的騎士身份。他們理所當然被唐恩爵士手下的士兵擋在外面,士兵們要求他們摘下兜帽表明身份,但是為首的那個人低聲拒絕了,只是表示讓士兵們前去通報即可。

    士兵們原本以為唐恩爵士會很憤怒的將他們兩人拒之門外,然而令他們大感意外的是,自從受傷之後就心情很差的唐恩爵士居然同意在自己的臥室中接見這兩名不速之客,並且讓護衛騎士們統統從房間裡離開。

    托詞自己傷勢沉重而沒有參加軍事會議的唐恩爵士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大礙,身上甚至還穿著一件鏈甲衫,手上戴著有刺鐵手套,鈑金胸甲、頭盔和一把重劍放在觸手可及的桌子上。看到護衛騎士們已經離開,他輕輕咳嗽一聲,目光掃向那兩個人低垂的兜帽。

    「把那勞什子摘了吧,這裡沒有其他人了,克巴爾爵士,還有您,西多夫領主。」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然後摘下兜帽,露出的果然是安茹?克巴爾爵士和長山堡西多夫領主的面孔,他們都穿著騎士鎧甲,連頭盔都戴在腦袋上,一副隨時準備戰鬥的架勢。臉色湛青,還留著一把絡腮鬍子的克巴爾爵士定了定神,緩緩開口說。「唐恩爵士大人,看來您的傷勢沒有傳聞中那樣嚴重啊。」

    唐恩爵士抬了抬自己的胳膊,「傷得不重?應該說那位牧師的治癒神術水平很高才對。」他嘀咕著坐回桌邊,「請坐吧,兩位,現在郡守大人不是正在召開軍事會議嗎?兩位怎麼有閑暇到我這裡來?」

    克巴爾爵士猶豫了一下,唐恩爵士的態度讓他感覺到有些摸不準,但是當他想到自己的來意時,臉上的表情頓時僵硬起來。「我們這次來,是找您商量一件重要事情的,唐恩爵士。」

    「重要事情?」唐恩爵士將雙手抱在胸前,身體向著椅子靠背上仰了過去,「現在還有什麼比軍事會議更重要的事情嗎?」

    「當然有,比如我們都必須作出的抉擇。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條是突圍,離開這座必然毀滅的城市」克巴爾爵士直截了當的說。

    「但是這樣做,無異於對亞瑟王國和北境聯軍的徹底背叛。」唐恩爵士口氣冰冷的回答。

    這個回答讓克巴爾爵士的表情變得僵硬起來,他的同伴西多夫領主甚至已經將手放在了斗篷下面的劍柄上。「或者您會選擇另一條路,像個忠臣那樣留在這裡,直到惡魔大軍如同潮水一樣淹沒您所守衛的陣地,把您和您手下的騎士都撕成碎片?」克巴爾爵士努力描述著那副悲慘的畫面,身體向著唐恩爵士湊了過去。

    「諸神該死如果你們想要來硬的,那就死定了」唐恩爵士咬著牙咒罵了一句,同時抓起桌子上的重劍橫在面前。「不,我當然不會隨同那些人一起送死,對於亞瑟王國,我已經做得夠多了」

    「那就是您同意我們的做法嘍?」克巴爾爵士緊繃的面孔放鬆下來,同時手指也從暗藏的匕首上鬆開。如果有把握,他和西多夫才不願意去找別人商量,但是單憑兩個人手下加起來不過一百的輕騎兵,想要突破惡魔大軍的阻攔簡直就是白日做夢。

    唐恩爵士思考了一段時間,臉上的表情逐漸變成陰森的微笑,「我本來考慮的也是突圍,不過把握不大,加上你們的人手就不一樣了……好吧,我同意和你們一起行動。」他壓低聲音說,「不過首先我們要做的是,把郡守安斯艾爾伯爵大人給……幹掉」

    克巴爾爵士和西多夫領主很顯然都大吃一驚,兩人面面相覷,然後前者有些遲疑的說,「唐恩爵士,我們沒有聽錯吧,您居然說要幹掉劍舞者?他可是一位堂堂的持劍伯爵就憑著我們三人加上手下的十來個騎士,能夠幹掉擁有巔峰鬥氣天華的安斯艾爾伯爵嗎?」

    「明著對付當然不可以,但是我有這個。」唐恩爵士從身邊取出一隻水晶小瓶,將裡面晶瑩剔透的無色液體展示給兩人看。「這東西叫做曉月凝華,只有生活在月語森林深處的森林之子才會製造,無色無味,清甜如水,消融鬥氣的時候,不留一絲痕跡……」

    「戰神巴魯德在上」西多夫領主驚訝的叫了起來,「您居然能夠弄到這個東西?這東西不是早就已經隨著森林之子而絕跡了嗎?」

    「我上面有人。」唐恩爵士詭秘的笑了笑,把水晶瓶塞回懷裡,「安斯艾爾伯爵身邊有個侍從是我的人,只要把這個給郡守大人喝下去,那麼堂堂的劍舞者也就不過是一個麻煩一點的准騎士罷了。」

    「您的計劃聽起來很縝密,但是這麼做依然有很大風險。」克巴爾爵士評價說,「安斯艾爾伯爵居住在城衛軍駐地,人手眾多,而且作為指揮中心,經常有人出入。如果在暗殺他的時候遭遇到別人,就可能帶來很大的麻煩……我們為什麼一定要幹掉安斯艾爾伯爵?直接離開這裡不好嗎?」

    「你認為劍舞者會放過我們這些逃兵嗎?還是你認為他會死在惡魔大軍的圍攻之下?」唐恩爵士冷笑著朝旁邊啐了一口,「持劍伯爵死於亂軍之中?將希望寄托於這麼小概率事件的發生,這種習慣可不好啊。」

    「那麼我們要不要乾脆把李維?史頓也給殺了?」西多夫領主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他的那匹坐騎可真不賴,有了那匹黑馬,我們殺出重圍的機會可就大得多了。」

    「西多夫領主,我警告你,別想著節外生枝」唐恩爵士突然暴怒起來,一拳打在桌子上面,木屑紛飛,差點連鎧甲和頭盔都給震了下來。「獅鷲領主本人已經足夠麻煩,而且他身邊的那兩個人我根本看不透,其中之一恐怕是位不遜色劍舞者多少的騎士,另一位是強大的魔法師,我從來沒有看到過覆蓋面積那麼大的驅散魔法,哪怕是魔導師也難以施展出來我們只需要讓北境聯軍群龍無首就行了,他們的混亂正好可以為我們殿後,拖延惡魔追擊的腳步,不是嗎?」

    克巴爾爵士和西多夫領主都連連點頭,現在他們已經對唐恩爵士的計劃感到心悅誠服,顯然這位爵士的想法比他們原本的計劃更要縝密得太多。

    「那麼我們什麼時候開始行動?」西多夫領主問。

    「再過幾個小時,拂曉之前做好突圍的準備,然後等待我得手之後發出號令——三聲短促的號角聲,連續兩次。兩次之後,你們必須殺入城衛軍的駐地,盡量造成混亂,然後和我的人一起殺出來。東側城門的守衛已經安排好了我的人,他們會為我們打開大門,然後一同從惡魔營地最薄弱的地方衝出去。」唐恩爵士表情和口氣同樣冷狠的叮嚀他們,「……還有,我們的行為實際上已經構成了對王國的背叛,如果你們手下的騎士或者士兵有誰腦筋比較死的話,一定要讓他們永遠閉上嘴巴,明白嗎?」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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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5 18:28:20 |只看該作者
95、破城,突圍、斷後

    克巴爾爵士的臉上流露出動搖的神色,他雖然已經下了背叛北境聯軍的決心,但是除掉那些朝夕相處的手下士兵……這讓他不禁躊躇起來。「需要做到那樣嗎?我可以保證我的手下即使不願意與我們同行,也不會去告密的。」

    「不行,絕對不行。」西多夫領主在唐恩爵士反駁之前就把話說了出來,他那張醜陋而殘暴的面孔扭曲著,似乎正在為即將到來的殺戮而激動不已。

    唐恩爵士看到克巴爾的態度依然躊躇不決,加重口氣說:「別的事情可以,這件事情不行。」他對克巴爾爵士解釋說,「不和我們一起走的人,必須殺掉,只有死人才會確保不會洩露秘密。」

    「那麼……好吧。」克巴爾爵士困難的吞嚥了一口唾沫,「我手下的士兵有三個人可能不願參加……」他把臉轉向另一邊,「西多夫領主,你怎麼樣?」

    「我的手下都沒問題,他們早就想離開這個鬼地方啦。」西多夫領主露出猙獰的笑容,「克巴爾爵士大人,如果你有不方便處理的手下,我很願意代勞,請不要客氣哦。」

    克巴爾爵士打了個寒噤,西多夫這個表情他想起了在月光下仰頭長嘯的恐狼。「不用了,我會想辦法處理好的。」他喃喃的回答說。

    唐恩爵士正要說話,突然一連串驚雷般的巨響在四周猛然響起,大地劇烈顫抖起來,屋子裡的人需要扶住桌子才不至於跌倒,金屬的鏗鏘聲隨後響起,桌子上的那頂上面鑲嵌著家族徽章的頭盔滾落地面。

    「諸神該死」唐恩爵士的臉色頓時一變,撲到門前向外大聲吼叫起來,「那是什麼聲音?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回答他的是一陣嘈雜聲,隨後一名護衛騎士跑了進來,銀月瑪雅的光芒灑在他的臉上,讓那張臉顯得格外慘白。「唐恩爵士大人,惡魔突然發動了攻擊」

    「突然發動攻擊?」唐恩爵士的泰然自若早已不知丟到哪裡去了,在突然發生的變故面前,他甚至比克巴爾和西多夫的表現還要差,只能呆呆的重複著護衛騎士的話。「突然發動攻擊……這怎麼可能?」他呻吟著說,「那位腓特烈魔法師不是在城牆上佈置了迷惑敵人的魔法嗎?怎麼會被識破的?」

    這個問題讓那名護衛騎士只能不知所措的連連搖頭,克巴爾爵士心中焦急,忍不住從唐恩爵士身邊走了出來:「全都告訴我們,只要是你知道的情況就全都說出來。」

    護衛騎士看了唐恩爵士一眼,發現他並沒有表示反對的意思,於是把自己聽到的和看到的全都說了出來。「惡魔大軍主攻的方向是東面,城門已經被打破,那裡現在只傳來喊殺的聲音。城市的其他方向上也都遭受攻擊,一些箭塔已經被惡魔所施展的魔法摧毀了,許多房屋開始燃燒。」

    這個可怕的消息讓屋子裡的三個人都面面相覷,沉默無言,直到嘹亮的號角聲響起,緊接著好幾個方向都傳來了響應的號角聲。狂躁而急促的聲音響徹夜空,彷彿在催促著什麼一樣。「集合號角……不,不對,不是集合,這聲音的意思是……全體上馬?」西多夫的臉色突然變得和其他人一樣慘白,「沒理由上馬,在防守的時候即使是騎兵也應該徒步作戰,除非……」

    「……除非是這裡已經守不住了,讓所有人上馬分頭突圍」克巴爾爵士替他說完,恐懼猶如魔爪一般攫奪住每一個人的心臟。隨後屋子外面傳來了鎧甲的鏗鏘聲、刀劍的撞擊聲和馬兒的嘶鳴聲,這聲音彷彿打破了束縛著三個人身體的魔咒,西多夫領主首先反應過來,「唐恩爵士,我們的協議取消了,自顧自吧」

    然後他急匆匆的走了出去,克巴爾爵士緊隨其後,兩個人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唐恩爵士的駐地。

    唐恩爵士依舊不敢置信自己的計劃已經徹底完蛋,呆呆的望著克巴爾爵士和西多夫領主遠去的背影,若非兩名護衛騎士攙扶著他跑出去,恐怕還要耽擱很久。「諸神該死,怎麼會這樣……」這軟綿綿的呻吟很快就淹沒在一團嘈雜之中。

    昆士蘭城已經徹底大亂,惡魔突如其來的攻擊非常猛烈,出乎了每一個人的意料。迪什先生施展的群體擬像術本來足以抵抗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然而惡魔統帥看到城牆上的守軍為數眾多,為了盡快攻破城門,派出了十幾名深淵煉魔同時施展連珠火球這種可怕的天賦魔法。

    這正好誤打誤撞的命中了群體擬像術的唯一弱點。

    大量火元素隨著深淵煉魔們的咒語開始聚集的時候,迪什先生急促的聲音從李維的耳邊驟然響起,讓正在被參加軍事會議的那些貴族吵得心煩意亂的獅鷲領主心裡驟然一震。

    「李維,我們有麻煩了。」迪什先生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少見的焦慮,「迷惑敵人的計劃已經失敗了,城外有大量火元素聚集的徵兆,是深淵煉魔的天賦魔法——連珠火球」

    迪什先生的聲音還在耳邊縈繞,李維猛然站起身來,把正在發言的一位貴族領主給嚇了一跳。這顯然是不怎麼禮貌的行為,那名領主立刻變得怒容滿面,向著李維指責說:「李維子爵大人。即使是您有什麼話要說,也要等我發言結束才好,這是最基本的禮貌……」

    李維顧不上看那位叫做瓦德還是巴德的領主一眼,聲音急促低沉,但是話裡的意思卻如同驚天霹靂一樣震撼整個會場。「郡守閣下,諸位大人,沒時間繼續爭吵了,惡魔大軍即將發動進攻」

    會場頓時寂靜了一下,隨後派普領主的聲音響了起來,「李維子爵大人,我想請問您一個問題,您和我們一起坐在這裡,是怎麼知道惡魔要打過來的?難不成您的眼睛可以穿透房屋、城牆和夜色,看到城外惡魔的一舉一動嗎?」

    會場上隨後響起一陣哄笑聲,不過剛起就曳然而止。因為不必李維開口解釋,一陣暗紅色的火光猛然閃過,隨後是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從四面八方滾滾傳來。時間短促到不及一次心跳的間隔,整座昆士蘭城就都彷彿陷入了劇烈的爆炸當中,大地搖撼、天空坍塌、烈焰飛閃,惡臭的硫磺煙霧伴隨著建築坍塌的聲音猛然灌入昆士蘭城的大街小巷,隱隱傳來了惡魔的狂野咆哮聲。

    會場中的秩序頓時大亂,不少人站起來大喊大叫,但是他們的聲音都被淹沒在一陣又一陣的巨響噹中,根本什麼都聽不到,簡直就像是一場滑稽的默劇。

    巨響的停息和出現一樣突然,若非餘音依舊在眾人耳中迴盪不休,簡直以為剛才出現的是錯覺一般。

    「衛兵,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有人大聲吩咐,幾名城衛軍騎士舉著火把向外剛走了幾步,蹄聲驟起,隨後一名騎兵策馬衝進會場。那些城衛軍騎士向前擋住他的去路,厲聲喝問。戰馬驚聲狂嘶,前蹄飛舞亂踢,然後頹然倒地。眾人才看到那名騎兵手裡沒拿武器,鎧甲上面有好幾處凹陷,鮮血正如同無數小蛇從他左肩的鎧甲縫隙中爬出,染得半身一片血紅。

    「郡守閣下,還有諸位大人……」騎兵的聲音因為疲憊和虛弱而顯得十分呆滯,他一開口,暗紅血水就沿著他的嘴角流下,但是他恍若不知。「東面……惡魔突破了東面的城門,幾位騎士戰死,火速……救援……」最後一個字艱難出口,那名騎兵的頭就垂了下去,波伐瓦大主教疾步向前檢查了一下,然後回過身來,面帶悲憫之色搖了搖頭。

    又一陣轟鳴聲響起,聲音雖然比剛才略小一些,然而距離似乎更近了。馬廄中的戰馬開始發出不安的嘶鳴,而會場上的人們幾乎同樣惶惶不安,李維看到投德爵士頻頻轉身,與身邊的人急促交談,而奧齊爵士和派普領主也失去了那種胸有成竹的態度,前者不時向外投注目光,而後者則將一直把玩的匕首插回靴筒裡面。

    佛羅多男爵的大嗓門是唯一一個能夠穿透轟響的,他用力拔出腰間的佩劍,鋒利的劍刃在火光之下閃爍寒光。「郡守大人,請您下命令我帶騎兵隊去把那些惡魔趕回城外……」

    安斯艾爾伯爵靜靜的坐在他的座位上,臉上宛如石雕一樣毫無表情,但是緊握劍柄的手指骨節都已經泛白。「不,來不及了」他的聲音在鬥氣加持下如同銳利的劍鋒一樣撕裂嘈雜,讓會場上的每一個人都聽的真真切切。「這場戰鬥我們輸了,已經輸了,昆士蘭城已經守不住了,必須突圍。」

    「郡守大人?」安斯艾爾伯爵立場的轉變實在太快,以至於佛羅多男爵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您說的是……突圍,還是全軍出擊?」

    「我說突圍,你沒有聽明白嗎?」安斯艾爾伯爵站起身來,半身斗篷被夜風捲得獵獵作響,眼睛裡映射著周圍的火把,閃現出點點火光。「立刻吹響號角」他隨後向著侍立在一邊的城衛軍騎士吩咐,看到他們表情中的遲疑,安斯艾爾伯爵口氣嚴厲的再次重複了一遍,「立刻吹響號角命令全體上馬,我們必須馬上突圍」

    號角聲隨後急促響起,短,長,短,聲音如同鋼絲一樣拋入天際,在昆士蘭城的高塔與城牆垛堞之間迴盪不已。幾名號角手用盡全身力量吹響號角,力量之大,幾乎將號角吹到炸開,其餘城衛軍騎士紛紛舉著火把衝入馬廄,戰馬驚恐的嘶鳴與騎士的咒罵聲混成一團。

    許多地方傳來了號角的應和聲,短,長,短,聲音火燒火燎的催促著人們加快腳步。短,長,短,快啊快啊快啊。一些參加軍事會議的領主們咒罵著奪門而出,和他們留在駐地外面的侍從衛士會合,同時將混亂蔓延到了附近的街道上。不知何時,天色已經陰沉下來,銀月的光輝被烏雲遮擋,冷如死灰的紛紛細雪飄落大地。

    安斯艾爾伯爵在飛雪和混亂之中躍上馬背,身體挺立在馬鐙上,「鋒矢陣型全體向南,然後朝西門方向突圍」他高聲喊叫起來。

    城衛軍騎士和風暴神殿護教騎士們紛紛上馬,奮力控制著驚慌不安的坐騎形成整齊陣列,獅鷲騎士們也隨之加入,讓突圍的陣型變得更加堅實有力。

    然而安斯艾爾伯爵的目光所及之處,卻發現有幾個人沒有隨之上馬,其中北境黑魘高大雄駿的身軀格外醒目。他低聲咒罵著撥轉馬頭,控制著戰馬小跑過去,人還沒到,喊聲已經如同利刃切裂喧囂的遮蔽。

    「李維弗萊希爾你們在幹什麼?現在一刻都不能耽擱立刻上馬,準備突圍」

    安斯艾爾伯爵的喊聲讓弗萊希爾愣了一下,李維順勢將她舉到北境黑魘身上,然後用手輕拍黑馬已經快要長出尖角的額頭,嘴裡囑咐說,「小黑,記住,一定要保護好弗萊希爾小姐,必要的時候,打開抗拒火環,一路給他衝過去在擺脫惡魔的追擊之前,無論是誰都不能阻擋你的去路,知道了嗎?」

    「知道了,大」黑馬堅定的回答聲在李維的心中響起,隨後它立刻調轉身體,向著騎士們組成的鋒矢陣形跑去。

    「李維,不要,我們一起走……」弗萊希爾焦急的喊叫聲很快就被嘈雜壓下,現在李維只需要面對急怒交加的北境郡郡守大人而已。「安斯艾爾伯爵大人,」他向著馬背上的劍舞者叩胸施禮,眼神在暗夜中爍爍放光。「必須有人留下斷後,同時盡可能收攏散亂敗軍,拖延惡魔大軍追擊的腳步,否則……」獅鷲領主看著安斯艾爾伯爵皺緊的眉頭,口氣誠懇的說,「即使能夠衝出惡魔的包圍圈,在它們的追擊之下,又能夠有多少人活著回去呢?」

    「那麼我留下斷後」安斯艾爾伯爵咬著牙說,「就和原來我們商量的那樣,我犯下的錯誤,只有我親手去洗刷才行,哪怕是用鮮血。」

    「不,郡守大人,您不行,其他騎士也不行。」李維搖了搖頭說,「您要指揮突圍的部隊,戰爭還沒有結束,我們遲早要回來給這些該死的傢伙一個難忘的教訓,而且沒有人比我更適合斷後這項任務了。」

    怒吼如同火焰一般燒灼著安斯艾爾伯爵的嘴唇和舌頭,讓他忍不住想要咆哮起來,然而李維的話要快他一瞬間出口,將劍舞者的理由完全噎在了喉嚨裡面。

    「別忘了我的綽號——獅鷲領主。」李維壓低聲音說,「我有把握在最後的時刻脫身離開。」

    「把握?獅鷲嗎?」安斯艾爾伯爵固執的搖著頭,「惡魔大軍之中有許多翼魔,獅鷲未必能夠有把握將你安全帶離戰場啊」

    「但是換成您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李維直率的指出。

    雖然號角聲連連催促,但是安斯艾爾伯爵依然皺眉思量了片刻,最後他重重的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李維?史頓子爵,你一定要活著回來。這是我的意願,也是命令,更是……弗萊希爾的希望。」然後他深深看了東方,從那裡傳來的喧囂聲越來越大,預示著惡魔的腳步越發接近。「需要留下多少人?」

    「一個也不需要。」李維很乾脆的回答說。

    「不要開玩笑,劍舞者手下的騎士沒有一個怕死的」安斯艾爾伯爵強調說,「他們和你一樣,都是可以做到視死如歸的真正騎士」

    「我有把握脫身,但是未必能夠帶著其他人一起。」李維用手比劃著解釋,「而且我的身邊有著整整一支騎士團,不缺人手。」

    「你身邊哪裡有什麼騎士團……」安斯艾爾伯爵的話音未落,一個聲音從旁邊突兀響起,打斷了他的話尾。「暮光騎士羅德裡格斯在此,足以頂的上一個騎士團吧?」

    「當管家的自然要保護少爺嘍,無論他想要做什麼,怎麼能夠少得了我這個老傢伙呢?」腓特烈管家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隨後老管家拄著木雕手杖的龍鍾身影出現在那裡,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好像站在客廳門前迎接賓客一樣。

    李維等人目送著安斯艾爾伯爵撥轉馬頭,向著突圍部隊飛馳而去。那些人已經做好了出發的準備,但是當看到只有安斯艾爾伯爵一個人回來,頓時發出了一陣驚訝的聲音。

    「北境之曙光,獅鷲領主,李維?史頓子爵閣下為我們斷後阻敵,全體,向他們致敬」安斯艾爾伯爵在馬鐙上站起身來,用力敲響自己的胸甲,「願戰神巴魯德保佑,願天上所有的諸神保佑你,我們的英雄」

    「致敬,致敬願諸神保佑,諸神保佑李維大人」胸甲敲響的聲音雜亂無章,但是每一位騎士的臉上都寫滿了崇敬。李維確信自己現在振臂一呼,恐怕至少會有八成以上的騎士會留下來並肩作戰。

    「北境聯軍突圍開始」安斯艾爾伯爵再次高呼,「不要掉隊,不要回頭,向前,向前,向前」隨著命令,鋒矢陣型如同利箭離弦一般衝出駐地,踏入茫茫的黑暗。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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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5 18:28:45 |只看該作者
96、山民抗擊,魔法逞威

    目送著北境聯軍騎士們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李維一手緊握著騎士劍,苦笑著問他身邊的兩個人。「現在輪到我們了,羅德裡格斯爵士……不,史頓大人,還有迪什先生,我的決定是不是很不明智?」

    「當然,一點都不明智,當初我怎麼就把你教育成這個樣子了呢?真是失敗啊」羅德裡格斯爵士蹙著眉頭,一本正經地說。看著李維僵硬起來的表情,他露出屬於咒世黑日的邪異笑容,拍拍獅鷲領主的肩膀,「傻得簡直就像是一個真正的騎士那樣。」

    「現在的不利局勢與我的判斷失誤有關,我有將其矯正過來的義務和責任。」迪什先生的聲音從另一邊響起,老魔法師身上的那套管家的衣服不知何時變成了深紅色的長袍,頭上也多了一頂尖尖的法師帽。「李維,黑日,你們做好準備了嗎?」

    李維用力的點了點頭,嘴唇由於緊張而抿成一線;羅德裡格斯爵士的反應更為直接,星辰鐵巨劍悄無聲息的滑出鞘外,上面燃起暗沉如影的鬥氣光焰,「很久沒有放開手腳大殺一場了,希望這次那些魔崽子不要太過沒用,讓我可以盡興。」

    「很好,那就讓我們去與那些惡魔和骨頭架子好好較量一下吧」老魔法師的聲音之中隱隱帶著火氣,手中的木雕手杖向前一指,蒼老的吟唱聲響起:「虛幻之流,亙,末,行住無礙,星界門開」隨著咒語聲結束,一點青白色的光芒亮起,迅速擴張成足足一人高的傳送門,惡魔的咆哮伴隨著喧囂喊殺的聲音立刻從裡面流瀉出來,彷彿就在耳邊炸響,撼人心魄

    令李維感覺到有些意外的是,他原本以為會直接面對大量惡魔的衝擊,然而當他手托著凝聚成形的火球走出傳送門的時候,卻發現昆士蘭城的東門雖然已經被惡魔大軍突破,但是人類部隊並未全部敗亡逃散。幾十顆淡綠色光點散佈在周圍的斷壁殘垣當中,其中一小撮聚集在一幢坍塌一半的石頭建築上面,用連續不斷的弓箭向著惡魔射擊;而更多光點則分散開來,靈活打擊著試圖接近那幢建築的惡魔部隊。

    第一批湧入昆士蘭城的都是小惡魔和角魔的混合團隊,它們作為惡魔大軍中的低級士兵,由於智慧不足,天性又偏向於混亂陣營,協同作戰能力相當糟糕。面對訓練不足的民兵或者普通士兵還能憑藉著強悍的身體佔據優勢,如果對抗訓練有素的精銳戰士,就只能依靠數量取勝了。那些人類佔據的陣地周圍處處都是坍塌的房屋和矮牆,這些廢墟所形成的阻礙讓力量和身軀同樣龐大的角魔很難迅速接近;而小惡魔雖然有翅膀可以輔助跳躍,但是在弓箭的打擊下卻顯得狼狽不堪,紛紛慘叫著跌了下去。即使是有些小惡魔能夠在弓箭的封鎖下衝過來,也會遭到那些守護在石頭建築下面的部隊迎頭痛擊,只能死傷慘重的退下去。

    然而放過這裡也不是什麼好主意,那幢石頭建築的位置非常巧妙,上面的守軍恰好可以用弓箭封鎖住昆士蘭城東門附近的幾條主要街道,進入昆士蘭城的惡魔團隊對此一時間居然顯得束手無策,被這麼幾十個人硬生生的阻擋在這裡。

    「那些是北境聯軍的士兵嗎?看上去似乎和狼頭人有點像啊。」李維有些遲疑的打量著前面的戰鬥,和惡魔戰鬥的對手彷彿是一群棕褐色野獸,雖然在探查術的視野下,他們的身上都泛著意味著友方的綠色光芒。

    當李維走近的時候才看到他們並非野獸,而是穿著毛茸茸的獸皮甲的人類戰士,手裡緊握著長柄斧和短投矛,不少人都已經負傷,鮮血凝結在獸皮甲上,形成了一塊塊暗紅色的印記。

    這些人類士兵在他們幾名首領的指揮下既巧妙又頑強的展開戰鬥,雖然人數較少,卻始終保持著以兩到三人對付一隻小惡魔的態勢,有效的殺傷了不少小惡魔,甚至李維還看到一隻角魔督軍在他們的圍攻下轟然倒地,這讓年輕的獅鷲領主不禁為之咋舌。

    「那些人不是聯軍的正規士兵,而是來自於幽遠林海的山民,作為輔助民兵應徵入伍。」羅德裡格斯爵士向戰場上瞄了一眼說,「幽遠林海盛產凶暴無比的猛□和劍齒虎,這兩種猛獸的威脅可比普通小惡魔大多了。那些山民既然已經習慣於獵殺危險的猛獸,把獵殺的對象改變成惡魔也是一樣。」

    不過這也是他們所能夠做到的極限了,隨著惡魔大軍從各個方向漸漸逼近,他們所能夠活動的空間越發狹窄,情況岌岌可危。從石頭建築上面射下來的羽箭也漸漸稀疏,幾名射完全部箭矢的弓箭手從身邊拿起短刀叼在嘴裡,開始沿著坍塌的樓梯向下爬,準備加入到下面的戰鬥裡面去。

    更加惡劣的情況隨後出現,一小隊背後生長著蝙蝠翅膀的翼魔從城門外飛了進來,每一隻翼魔的雙爪都抓著一隻投火怪。它們將這些操縱火元素的惡魔放在了石頭建築的弓箭手射程之外的地方,隨後那裡就響起了惡魔語的頌念聲。

    投火怪的出現宣告著人類守軍的抵抗即將得到一個悲慘的結束,石頭建築上的弓箭手們同樣很明白這一點,有人發出高聲呼喊,聲音急促而淒厲。隨後弓弦連續振鳴,幾支羽箭從石頭建築上盡力射去,卻在抵達投火怪佔據的那幢建築之前就已經力盡,頹然墜落在地上。

    從惡魔陣營中爆發出一陣瘋狂的咆哮和咒罵,惡魔們停住逼近的腳步,等待著那些可惡的人類葬身火海。投火怪所在的建築上面亮起一團團火光,屬於硫磺燃燒特有的嗆人味道立刻濃烈起來,讓許多惡魔都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指揮這支投火怪部隊的是一隻瘦骨伶仃的大惡魔?焚燒者,紅黑色的魔紋已經從它的雙臂蔓延到胸口的位置,代表著這是一個已經達到了焚燒者成熟期,即將蛻變為地獄火焰魔的傢伙。它用細長的眼睛瞄了瞄那些弓箭手據守的石頭建築,然後舉起一隻手,一枚暗紅色的火球在它的手心逐漸成型,

    「全體瞄準,預備,發……」焚燒者用嘶啞的聲音下達攻擊命令,然而話音未落,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就出現在它的直覺裡面,那種彷彿要被吞噬的恐懼讓焚燒者殘酷的心靈也不禁為之顫抖。身體四周傳來凝滯的感覺,本來可以像是身體一部分那樣靈活操縱的火元素突然變得陌生無比,似乎正在爭先恐後的脫離焚燒者的控制,向著天空中的主宰歡舞朝拜。

    焚燒者下意識的抬起頭來,它看見的是一名由火焰組成的年輕騎士迎面撲來,胯下騎乘著濃煙組成的駿馬,鮮紅的火焰是騎士披在身上的鎧甲,青藍色火焰是騎士劃開夜空的璀璨劍光……

    焚燒者下意識舉起雙手,他想用火球去抵擋火焰騎士的劍光,然而火光一閃,它手中的火球卻搶先崩潰,將它整個身體都捲入了火焰漩渦之中,焚燒者的優秀抗火體質讓它沒有馬上死去,耳邊是呼呼的風聲以及投火怪們發出的嘶聲慘叫,隨後腳下傳來奇怪的感覺,磚石和木頭混合結構的建築開始坍塌。

    這是焚燒者最後的意識。

    轟然巨響,火光沖天而起,慘叫聲和建築崩塌的聲音同時奏響,宛如末日一般的喧囂直衝夜穹。這本來應該是惡魔們喜聞樂見的絕妙場景,然而當爆炸發生在它們身邊的時候,那種娛樂性就大大的減弱了,甚至變成了無比的驚恐和畏懼。

    剛剛由整整一小隊投火怪所佔據的那幢建築物已經被完全吞沒於火海之中,崩裂聲震耳欲聾,濃煙宛如旋風一樣四面迴盪。惡魔們驚叫著向後退避,碎裂的建築碎片宛如驟雨一般飛散開來,每一塊碎片都被魔法火焰灼燒到白熱的程度,將沒有來得及退開的惡魔貪婪的吞噬其中。

    一名翼魔殲滅者幾乎是貼著紛飛的建築碎片逃上天空,它的動作堪稱靈活,不過身上依然留下兩處灼傷。高空宛然成為它最可信賴的盾牌,翼魔殲滅者雖然喘息未定,但是一雙血紅色的眸子已經惡狠狠的向著地面掃視過去,它要找到剛才的敵人來自何方。

    隨後那只翼魔殲滅者就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困難起來,它所能看到的完全是一片混亂,火球宛如獰笑的夜梟一般從空而降,劃出一道暗紅的火線落入密集的惡魔團隊之中。那些火球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密集如群星隕落世間,每一顆都蘊藏著高度濃縮的火元素,呈現出宛如鮮血的濃重艷紅。火球爆發的時候,腳下的空氣都彷彿被高熱液化,在夜色中閃閃發亮。

    第一批攻進昆士蘭城東門的惡魔團隊並非精銳,而且這時候並沒有惡魔勳爵或者其他高階惡魔進行督戰,它們的頭腦也並未被嗜血術弄得麻木不仁。因此看到這一幕更是嚇得膽戰心驚,於是遭到火球命中的那幾個惡魔團隊首先潰散,隨後將更多的惡魔團隊也裹挾進去,沒頭沒腦的沿著昆士蘭城的大街小巷一路狂奔,彷彿身後緊追著揮動鐮刀收割生命的死神使者一樣。

    密如星雨的火球也確實有著不輸給傳說中死神使者的可怕威力,它們在地上接二連三的爆炸,摧毀房屋,蕩平廢墟,散播著恐怖、殺傷和死亡。帶著濃重惡魔口音的驚呼嚎叫響成一片,「火,火來啦快跑,快跑啊」所有的惡魔都在奪路狂奔,無數小惡魔在廢墟中四散奔逃,角魔毫不留情的推撞和踐踏著小惡魔,地獄犬向著擋在面前的所有一切利齒相向。

    由於昆士蘭城東門的方向還在有更多的惡魔團隊蜂擁而入,這些潰軍無路可逃,火球又在其他方向發出陣陣驚天動地的爆炸,把它們嚇得發瘋,沒頭沒腦的向著貌似唯一生路的東門猛衝過去。泰半坍塌的昆士蘭城東門附近,惡魔宛如兩股同樣色澤的紅黑色濁流迎面撞擊在一起,怒罵、詛咒和慘叫聲頓時轟然響起,匯成一股讚美死亡的駭人旋律。

    剛剛衝進昆士蘭城的惡魔團隊身負嚴令,必須盡快佔領城市,追殺人類潰軍;而潰逃的惡魔則拚死向外狂奔,想要離開可怕的火球打擊,為此不惜一戰。兩方幾乎在相碰撞的瞬間就展開了殊死搏鬥,紫色的鮮血潑灑濺射,恰似濁流上泛起的浪花。惡魔大軍在城門前自相殘殺,攪成一團,彼此都凶殘暴虐,毫不留情。城內的沖天烈火照耀著這場殺戮的狂飆,數不清的惡魔倒地死去,屍體密密麻麻的擠壓在城門附近,很少看到一具屍體不是壓在另外一具上面的。

    巨大的變故讓那些人類士兵都有些不知所措,他們本來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那就是不得不放棄石頭建築這邊的有利地形,去和數量佔據絕對優勢的惡魔大軍決一死戰。然而轉眼之間局勢徹底逆轉,可怕的火焰魔法從天而降,先是摧毀了那些操縱火焰的惡魔,隨後又狠狠的打擊其他惡魔團隊。劇烈的爆炸和火光將天空都映照成殷紅色,地面上滿是狼藉的惡魔碎屍,僥倖從火球密集打擊之下倖存的惡魔也都給嚇得魂飛魄散,恐懼讓它們不顧一切的四散奔逃。

    那些山民出身的戰士目光足夠敏銳,一下子就看到突然出現的那些救星。他們本以為施展出這些可怕的火焰魔法的人會是一整支魔法師部隊,但是當仔細辨認之後,卻發現前來支援他們的人只有三個。其中一名穿著厚重的黑色鋼板鎧,手持一把醜陋的雙手巨劍,看上去完全不像是魔法師。另一個貴族領主打扮的人雖然也像騎士多過魔法師,但是有人在石頭建築上看到了他召喚出一團人形火焰,將那支投火怪小隊炸得七零八落。

    最強大的魔法則是出自於那名身穿暗紅色長袍的老者之手,這也是唯一和傳說中的魔法師形像相似的人,白鬚白髮,頭戴尖尖的帽子,笑容之中充滿智慧的味道。

    「讚美生命女神艾拉拉,菩吉感謝幾位大人的及時援助。」一個魁梧大漢快步走向李維,臉上帶著發自內心的誠摯笑意,隨後他看清了李維的相貌,笑容中多了一絲詫異。「獅鷲領主老爺,怎麼是您來了?」

    「你認得我?」李維有些驚訝的問,這名大漢的外形格外粗獷,頭髮和鬍鬚都留得很長,編成無數小辮,鈴鐺和銅環在這些辮子之間叮噹作響。李維認為自己如果看到過這種形像的人,絕對不會沒有印象的。

    「是的,老爺。」大漢深深鞠躬,頭都低到了腰帶之下,「菩吉是幽遠林海獵戶的頭人,跟隨唐恩爵士老爺加入聯軍,曾經在行軍的時候見到過您幾面。」隨後他又抬起頭來看著李維的身後,表情之中顯得有些迷惑,「唐恩爵士老爺怎麼還沒有到?他說要從這裡離開,但是這裡恐怕已經衝不出去了。」

    「你是說唐恩爵士想要離開,從這裡?」李維的臉色微微一變,他想起來在軍事會議開始的時候,前去延請唐恩爵士參加會議的城衛軍騎士回報安斯艾爾伯爵,這位爵士自稱因為傷勢沉重而拒絕參加。「卑鄙……無恥的叛徒。」他的聲音之中充滿憤懣的味道。

    「叛徒?獅鷲領主老爺,您說的不是我們吧?」菩吉頭人有些不解的撓了撓腦袋,辮子上的鈴鐺一陣亂響,「我們可是一直聽從唐恩爵士老爺的吩咐呆在這裡,哪怕是那些惡魔將城門攻破,都沒有放棄守衛這裡呢。」

    「不,這裡已經不需要守衛了。」李維對菩吉頭人說,「你們當然不是叛徒,剛才的號角聲就是撤離的命令,現在你和你的人都馬上離開吧。」

    「可是唐恩爵士老爺還沒有……」菩吉頭人的話剛剛出口,臉上的表情就變得僵硬起來。他只是心思耿直,但是並不是愚蠢,惡魔攻破東門和唐恩爵士的遲遲未至,這實際上已經說明了原因。「我知道了,獅鷲領主老爺。」他狠狠的點了點頭說,「您和我們一起走吧?」

    「不,我們需要留在這裡,繼續阻止那些惡魔一段時間,為北境聯軍的撤離爭取機會。」

    「明白了,獅鷲領主老爺。」菩吉頭人仰天發出一聲呼哨,那些山民獵戶迅速的從各個地方竄出來,聚集在他的身邊,敏捷的動作的確像是一群野獸一樣。

    「弟兄們,這位就是我們的救星,北境之曙光」菩吉大聲的對他的同伴宣佈,「唐恩爵士老爺拋棄了我們,他是壞老爺但是獅鷲領主而且還救了我們,他是好老爺,我們今後聽誰的話?」

    「獅鷲,獅鷲,獅鷲」山民們舉著手中的長柄斧和梭鏢,吶喊的聲音雖然粗野但卻格外熱忱。「幽遠林海今後會聽從您的吩咐,獅鷲領主老爺。」菩吉表示,同時從懷裡掏出一隻像是野豬牙的東西。「菩吉和林海的獵戶永遠不會忘記您的救命之恩,只要您一句話,我們就將重新聚集在您的旗幟之下。」

    李維莊重的點了點頭,雙手接過菩吉送上的信物,然後對他們說:「菩吉頭人,接下來的戰鬥你們就不要參加了,馬上離開這裡吧,那些傷者也需要盡快接受治療才行。」

    菩吉想了想,點頭承認:「是的,我們中有不少人受傷……好吧,獅鷲領主老爺,從剛才您和這位老薩滿的強大魔法上看,我們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麼忙,就先撤了」他隨後用口音濃重的土話向著山民戰士們吩咐幾聲,幾十個身影立刻緊跟著他連躥帶跳的衝了出去,速度快得驚人。

    「有個大傢伙過來了,個頭不小,可能是惡魔大軍之中的將軍。」迪什先生突然提醒說。聽到這句話,李維把目光從那些山民已經快要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上移開,看向依舊處於混亂和自相殘殺的惡魔大軍。

    一道暗紅色的光芒從昆士蘭城外蔓延開來,迅速擴散到城門附近,那些瘋狂的惡魔潰兵在粘稠如血的深淵領域之中很快就恢復了理智。東門附近惡魔大軍的自相殘殺終於結束了,然而最後有的地方惡魔屍體層層疊疊堆到足足有半人多高。

    「愚蠢,白癡,你們一個一個都是該被拋下冥河的無腦蠕蟲」悶雷一般的咒罵聲從城外傳來,隨後那些惡魔團隊戰慄著向兩邊分開,寧可彼此擠得喘不上氣來,也要讓出一條足夠寬闊的通路來。

    雄偉的身影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出現在城門外,昆士蘭城的東門高達六米,寬闊程度足以容許十名全副武裝的騎士並肩騎行而入,雖然由於連珠火球的打擊而坍塌了部分,但是構成城門主體的十餘塊足足半米見方的巨石卻只是崩落了一些邊角,主體結構依然保留下來。

    然而在那位惡魔統帥的面前,這些巨石就像是積木一樣被輕鬆的推開了,巨石落地騰起的煙塵翻滾著升騰而起。李維緊緊握住騎士劍的劍柄,臉上的表情帶著幾分凝重,剛才他甚至不得不將探查術切換成普通視野,否則眼睛恐怕難以承受那宛如正午烈日一般深紫色的光芒

    煙塵落定之後,惡魔統帥的雄偉身影出現在李維和迪什先生的面前,這只惡魔身穿一件佈滿奇詭符文的赤銅鎧甲,鎧甲表面密佈銳利銅刺,造型猙獰猛惡。赤紅的硫磺毒火從那件鎧甲的縫隙之中不斷噴湧而出,火舌時而旋舞,時而擺動,彷彿在他的身體外面又披了一件橙紅色的斗篷,將周圍的空氣變得灼熱無比。

    「深淵炎魔……而且至少是一位侯爵……」迪什先生發出了一聲輕歎,「李維,這下子我們的麻煩可大了,這個傢伙對火焰魔法是完全免疫的,像剛才流星火雨那樣的魔法威力甚至給他洗澡都嫌太涼。」

    李維深吸一口氣,正準備回答的時候,羅德裡格斯爵士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老迪什,防護火焰之類的魔法,你會不會用?」

    「當然會,帶有火焰反擊傷害的烈火神盾,抵抗火焰的浴火奇術,你要加持哪個?」迪什先生有些自傲的反問說。

    「抵抗火焰的那個就好,烈火神盾恐怕對那只炎魔沒有什麼效果吧?」羅德裡格斯爵士雙手緊握星辰鐵巨劍,臉上露出的笑容堪稱豪邁,「聽說炎魔的近戰能力都很不錯?希望能夠痛快的大戰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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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5 18:29:09 |只看該作者
97、黑日、炎魔、碰撞

    當羅德裡格斯爵士手握星辰鐵巨劍迎上前來的時候,炎魔統帥有些錯愕的看著他,似乎不相信強大的自己正在被一個渺小的人類所挑戰,然後他昂起了帶有鬣狗和猿猴特徵的頭顱,發出了一陣駭人的狂笑聲。在他身後的那些惡魔隨後紛紛發出瘋狂的大笑,角魔督軍的笑聲尤其狂暴,而地獄犬則代以陣陣吠叫。雖然大多數惡魔離得很遠,並不知道究竟在笑些什麼,但是這並不妨礙它們用這種形式表示對炎魔統帥的敬畏和臣服。

    羅德裡格斯爵士將手中巨劍垂下,劍鋒搭在地面上,表情平靜的等待著惡魔們安靜下來。他的這種態度像是一根鋒利的針一樣,刺痛了炎魔統帥的驕傲心靈,這只可怕的惡魔突然停止大笑,眼睛瞇成兩道扭曲的縫隙,目光宛如毀滅的火焰一樣直指羅德裡格斯爵士——這個膽敢在自己面前不顫抖著下跪的人類騎士。

    「你要做什麼?臣服我,那麼你的態度實在是有些桀驁了;或者是挑戰?向我,強大的炎魔侯爵伊弗裡特挑戰?」炎魔統帥又開始狂笑,火焰隨著它的笑聲高高揚起,瘋狂蠕動著,濃煙旋舞,伴隨著灰燼直入高空,宛如撐天之柱。「你憑什麼向我挑戰?人類?」它將高達六米的巨大身軀壓向羅德裡格斯爵士,猙獰醜惡的面孔上充滿惡意的威脅,「你是否知道只要我吹出一口熱氣,就會把你和你那根可悲的牙籤燒融在一起?」

    咆哮的聲音還在空中迴盪,炎魔統帥就將自己的威脅付諸實施,一道火浪從他的口中噴出,眨眼間就將眼前的身影完全吞沒其中。但是這次猛烈的突襲卻在空中被擋了下來,就彷彿羅德裡格斯爵士身體周圍有一道無形的屏障一樣,實情也的確如此。

    「迪什先生,您的這個火焰防護魔法還能支撐多久?」雖然距離很遠,但是李維依舊能夠感覺到陣陣熱浪撲面而來,忍不住有些擔心的問。「史頓大人現在已經是死亡騎士了,唯一的弱點就是火焰和聖光啊。」

    「放心吧,李維,在浴火奇術面前,就是那只炎魔把自己的腎都吐出來,也別想傷害到咒世黑日的一根頭髮。」迪什先生很有把握的說,隨後他的目光掃向炎魔統帥身後那些惡魔。「那些傢伙按兵不動,難道是公平決鬥嗎?這可不像是惡魔的戰鬥方式,應該是有什麼計劃正在暗中執行吧?不過這樣也好,我們可以安安穩穩的看上一場好戲了。」

    火焰炸裂成為高熱的氣流,羅德裡格斯爵士的頭髮被吹拂得向後飛舞,這是他身上唯一做出反應的部分。羅德裡格斯爵士的身材在人類之中算得上魁梧,但是和炎魔統帥一比,就好像成了挑釁蒼鷹的小麻雀一樣孱弱,然而現在小麻雀不但沒有在蒼鷹的怒火下戰慄失措,反而發起了更為明顯的挑釁。

    「這就是你的力量嗎,炎魔?」羅德裡格斯爵士的聲音並不高亢,但是卻宛如利刃般穿透火焰的轟鳴,將輕蔑的語氣送進炎魔統帥的耳朵之中。「感覺很溫暖,但是想要融化我這個頑固的騎士,似乎還差了很遠啊希望你會比那個叫做克萊努斯的深淵煉魔領主更強一些,砍下那傢伙的腦袋之前,它的口氣可比你還要大呢。」

    「你愚蠢的勇氣激怒了我人類」炎魔統帥咆哮著說,聲浪震撼著周圍的空氣,撕扯著李維的耳膜。「將偉大而高貴的炎魔侯爵伊弗裡特與克萊努斯那個可悲的廢物相提並論,這將是你要用一千年的哀嚎來懺悔的過錯」白熱的火焰從他雙腳之下猛然迸發,烈焰的斗篷演化成為巨大的火紅翅膀,每次拍打都升起無數細小的火星,在夜色中彷彿千百隻遊蕩的螢火蟲。

    炎魔侯爵伊弗裡特的大手隨後伸向背後的火焰當中,從那裡抽出一把樣式和尺寸同樣駭人的長劍,足足三米多長的鋒刃上面密佈鋸齒,劍身猶如永遠高熱的固體熔岩,泛著紅色、橙色和黃色的灼目強光。他將那把巨劍在空中猛然一揮,劍鋒擊破空氣的聲音宛如一連串霹靂炸響。「人類,我要宰了你,然後把你的靈魂抽出來,放在地獄的火焰之中灼燒一千年」

    羅德裡格斯爵士完全沒有在意這個威脅,沉默得簡直就像是一尊黑曜石雕刻的雕像。這種態度讓炎魔統帥又一次感到了自己的威嚴受到蔑視,頓時怒火中燒。「這將是一場再簡單不過的屠殺」他高聲宣佈,隨後大步向前跨進,火焰巨劍隨著他的前進舉了起來,對準羅德裡格斯爵士的頭顱重劈而下。

    火紅色的劍光猶如燃燒的瀑布一樣,勢不可擋的壓向羅德裡格斯爵士的身體,如果硬碰硬的話,這凶狠的一擊足以將羅德裡格斯爵士從頭到腳劈成兩半,如果他抽身後退,暫避鋒芒,那麼炎魔統帥接下來的砍殺就更加銳不可當,直到如同怒濤一般的連續猛攻將羅德裡格斯爵士徹底吞沒。

    這是炎魔統帥在戰鬥開始之前就已經做好的盤算,他對自己獲得勝利毫無疑問。然而羅德裡格斯爵士的劍術和勇氣全都出乎炎魔統帥的預料,面對著火焰巨劍,他不但沒有後退,反而快步向前猛衝,星辰鐵巨劍在身後的地面上拖出一串火星,眨眼就從炎魔的身邊衝過。一道暗沉沉的劍光在錯身而過的時候揮砍而出,無聲無息,毫不起眼,卻在炎魔統帥的左肩護甲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跡。

    炎魔統帥咆哮著轉過身來,動作快如閃電,完全沒有身軀龐大的惡魔通常那種笨重的樣子。初次交鋒的意外挫折令他更加怒不可遏,咆哮聲驚天動地,火焰巨劍橫劈豎砍,組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火網,瘋狂的向著羅德裡格斯爵士進逼過去。

    炎魔統帥的瘋狂卻讓羅德裡格斯爵士的表現越發泰然自若,面對火焰巨劍的瘋狂砍殺,他大多數時候都在用靈活的步伐閃避,只有遭遇到難以閃避的攻擊,才用手中的星辰鐵巨劍招架一下,然後迅速退開卸去力量。反擊則更是稀少,炎魔統帥攻擊十多劍,羅德裡格斯爵士才會反擊一劍,但是每一次反擊卻都十分刁鑽,劍鋒陸續在惡魔高大的身體上留下痕跡。炎魔統帥的鎧甲上面多了幾道深陷下去的閃亮凹痕,右臂肘沁出宛如岩漿一般燃燒不已的暗紅魔血,甚至有一劍從炎魔統帥的頭頂擦過,將頭盔上面的幾根尖刺砍斷,差一點就讓他引以為豪的雙角失去其中之一。

    「該死的跳蚤」炎魔統帥狂怒的吼叫著,猛烈的劍光隨之重重劈下,不過只砍到了空氣,「懦夫,你逃不了多久的」緊接著是一記橫掃,火紅色的劍光擦著羅德裡格斯爵士的頭頂掠過,讓他飛揚起來的幾根髮絲瞬間燃燒,又被浴火奇術的力量熄滅。「哈,差一點就抓住你了……呃」炎魔侯爵伊弗裡特的聲音猛然被打斷,羅德裡格斯爵士險險躲開那一劍的理由是為了進攻,他朝著炎魔統帥衝鋒,雙手高舉星辰鐵巨劍。用盡全力向著惡魔的右腿砍了下去。

    一片模糊的光影落在惡魔的右腿上,劍刃深深砍入厚重的紅銅鎧甲,發出的摩擦聲刺耳難聽。「史頓大人勝利了」李維發出驚喜的叫喊。然而在他的身邊,迪什先生卻輕聲歎息,「不,李維,炎魔侯爵沒有這簡單被擊敗,他們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迪什先生的判斷十分準確,星辰鐵巨劍砍斷的只是惡魔右腿的鎧甲。在劍鋒切入惡魔的高溫血肉之前,炎魔侯爵伊弗裡特發出了一聲語調怪異的吼叫,被鎧甲包裹的整個龐大身體突然變成了一團烈火升騰而起,一次心跳的間隔之後,同樣的烈火出現在數十米外,毫髮無傷的炎魔侯爵從烈火中大步踏出

    羅德裡格斯爵士的這一劍只是將炎魔侯爵伊弗裡特的鎧甲砍破,同時也讓他從狂怒之中冷靜下來。「我小看你了,人類騎士。」他的雙眼之中燃燒著熊熊烈火,但是態度卻變得端正許多。「你很強,無論是劍術還是勇氣,都很強,即使以我們惡魔的力量來衡量,也堪稱一位伯爵級的對手。」伊弗裡特隨即露出了猙獰的笑容,「但是我是炎魔侯爵強大的伊弗裡特大人,人類騎士,最後一次機會跪下效忠,你會得到我的饒恕」

    「無論是惡魔還是告死者,都是這麼囉嗦嗎?」羅德裡格斯爵士輕蔑的回答,同時晃了晃手中的巨劍,星辰鐵打造的劍身反射出一片暗沉的光芒,「我用這個效忠你的腦袋吧惡魔」

    「你選擇了死亡,人類騎士你以為剛才就是我全部的力量了嗎?」伊弗裡特口中發出一聲咆哮,龐大的身軀一陣劇烈震動,原本已經魁梧健碩的肌肉更加膨脹起來,將身上已經殘破的火銅鎧甲硬生生撐到裂開,燃燒著的鎧甲碎片紛紛落地。惡魔的頭顱也在發生變形,獠牙齜出唇外,發光的高熱唾液從獠牙上滴落下來,燒灼得腳下的土地滋滋作響,巨大猙獰的雙角變得更加嶙峋奇詭,魔光在角尖上面盤旋往復。

    羅德裡格斯爵士的雙眼之中閃過一絲警惕,「力量更加凝聚了?」他看著惡魔腳下漸漸消失的狂暴領域,以及巨大身軀後面越發高熱灼目的火焰雙翼,灼人的熱浪將炎魔統帥身邊的惡魔統統驅趕開來,甚至連抗火能力不俗的嚎叫角魔也在連連後退。

    「剛才的形態是作為惡魔大軍統帥的樣子,現在才是我炎魔侯爵伊弗裡特的真正形態」炎魔統帥的低沉聲音隆隆作響,「五百年以來,需要我使用真正形態來對付的對手只有三個,你是第四個能夠死在我的真正實力之下,足以作為一生中最大的榮耀了」

    隨著炎魔統帥的誇耀聲,握在他手中的那把火焰巨劍開始扭曲變形,劍柄拉伸變長,劍刃向著一面延伸,最後變成了一把巨大無比的燃燒鐮刀。

    羅德裡格斯爵士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巨型鐮刀的威力固然強大,但是恐怕比火焰巨劍的形態更加不適合近戰攻防,剛才的戰鬥應該已經讓炎魔侯爵伊弗裡特有所瞭解,無論攻擊的招式如何猛烈,威力如何可怕,如果打不中對手的話,就等於完全無效。

    「三百年前,精靈王國的銀月詠者翼揚?月行者擋住我三次進攻,一百五十年前,獸人領主血腥之斧?尤龐德拉擋住我五次打擊,他們最後都死了,人類騎士,你在死亡之前,能夠擋住我幾次攻擊呢?」

    「或許是兩次吧。」羅德裡格斯爵士口氣淡淡的說。

    炎魔侯爵伊弗裡特有些詫異的吐出一口硫磺毒火,「人類騎士,我在你的眼中讀到了譏諷,很好,報出你的名字,伊弗裡特要知道即將殺死的對手是什麼人」

    「羅德裡格斯,或者也可以叫我咒世黑日。」

    「奇怪的名字,我記住了,亞瑟王國的咒世黑日?羅德裡格斯,現在,死吧」炎魔侯爵伊弗裡特的話音方落,整個軀體立刻化成了一團升騰而起的烈焰,隨後這團烈焰驟然消失在空中,下一秒鐘,伴隨著一聲宛如火山爆發的巨大轟鳴,那團烈焰出現羅德裡格斯爵士的身後

    「這是精確傳送術。」迪什先生對驚訝不已的李維解釋說,「深淵炎魔一族的天賦魔法,可以借助火焰的力量傳送到他目光所及的任何地方去,誤差距離不過幾厘米而已。」然而李維幾乎聽不到老魔法師的解釋,他的心神已經完全被眼前的戰鬥吸引住了。

    炎魔侯爵伊弗裡特踏出火團的同時,手中的火焰巨鐮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重劈下。這次攻擊來的太快,羅德裡格斯爵士完全來不及閃躲,只能雙手握住星辰鐵巨劍全力招架。暗沉的劍刃穩穩的擋住了火紅的鐮刀,不過這顯然不是公平的較量。一方身高六米、擁有1000公斤最為強健的肌肉和骨骼;而另一方身高只有兩米左右,即使是穿著一整套厚重鋼板鎧甲,也不過三百多公斤而已。

    鋒刃相擊,發出的不是金屬互相碰撞的鏗鏘聲,二是宛如驚雷炸裂的一聲巨響。武器的較量是人類佔了上風,炎魔侯爵的火焰巨鐮應聲崩裂了幾個鋸齒;但是力量的較量恰好相反,極為短暫的僵持之後,巨鐮將星辰鐵巨劍狠狠壓了下來,羅德裡格斯爵士向後猛退一步,劍鋒接地,勉強招架住了巨鐮的兇猛一擊。然而隨後炎魔侯爵用巨鐮一勾一撩,把一身黑甲的咒世黑日給拉的踉蹌幾步,險些摔倒。

    炎魔侯爵發出了一聲勝利的咆哮,火焰雙翼驟然高揚,如同一座山峰坍塌一樣壓了上去,霎時間咒世黑日的身影完全被炎魔侯爵的龐大身軀壓垮了,帶著飛騰火焰的碩大拳頭連連向著倒在地上的羅德裡格斯爵士猛砸,厚重的黑色鋼板鎧甲被惡魔的拳頭擊打的凹陷下去,隨後被燒灼得紅熱起來。炎魔侯爵又是重重一拳,從咒世黑日的身上傳來了一連串崩裂炸響,聽上去似乎體內的骨頭都碎裂了一樣。

    李維大驚失色,隨後拔出騎士劍向前衝去,想要幫助咒世黑日,然而迪什先生卻突然伸出枯瘦的右手抓住他的肩膀。「不要衝動,李維。咒世黑日根本沒有失敗,你這時候衝過去,會打擾他享受戰鬥樂趣的。」

    「迪什先生,您在說什麼啊」李維焦急的轉過頭來,「史頓大人現在正處於危險當中,難道您沒有看見嗎?」

    「看見了,不過我更可以肯定的說,直到剛才,咒世黑日所發揮的都是身為人類的力量。」迪什先生的話音未落,炎魔侯爵伊弗裡特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咆哮,背後的火焰雙翼消彌於無形,隨後一點暗沉的光芒從他的背後直透出來

    咒世黑日從地上一躍而起,若非鎧甲凹凸不平,簡直看不出有絲毫受過傷的樣子。燃燒著黑色光焰的星辰鐵巨劍斬斷了炎魔侯爵手中的火焰巨鐮,隨後又穿透惡魔龐大的身軀,伊弗裡特的吼叫聲驚天動地,「這不可能,不可能」惡魔難以置信的搖擺著猙獰可怖的頭顱,從密佈獠牙的嘴裡噴灑出來的灼熱鮮血猶如火雨四散開來。「人類怎麼可能擁有這麼大的力量,不,不對這種鬥氣,該下冥河的蠕蟲這是死亡力量」

    隨著這聲吼叫,炎魔侯爵化成一團火球傳送離開,火球隨後出現在昆士蘭城的東門之外,炎魔侯爵剛剛邁出火焰,一隻膝蓋一軟,龐大的身軀隨之搖晃著頹然倒下,如同岩漿一樣高溫的血水從他胸口的巨大劍痕之中潑灑出來,燒灼著周圍的地面。

    幾名惡魔頭領驚慌的圍了上來,然而炎魔侯爵伊弗裡特卻推開了它們,強自支撐著站了起來。「你們……咳咳……跑不了的。」他的嘴裡嗆咳出帶著絲絲火焰的鮮血,雙眼惡狠狠的看向李維等人,臉上的表情除了猙獰之外,還有著隱隱的得意神色。「剛才這段時間,我的大軍已經將這座城市徹底佔領,三萬惡魔大軍的重重圍困,你們……插翅難逃了」
肯付出心力為別人服務的人,心中也會感到無限快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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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7-15 18:29:35 |只看該作者
98、魚和漁網的辯證法

    聽了炎魔侯爵伊弗裡特的話,李維才如夢初醒的朝著四周環顧。剛才的戰鬥實在是驚心動魄,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咒世黑日的安危上,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的動靜。這也是出於對迪什先生的信任,這位老魔法師所一手締造的種種奇跡,那種無所不能的形像早已在年輕的獅鷲領主心裡紮根了。

    不過這次似乎迪什先生也同樣疏忽了,目光所及之處,昆士蘭城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擠滿了惡魔團隊,他們摩肩接踵,密密麻麻,後排緊貼著前排,數量多的幾乎無窮無盡,看上去宛如紅黑色的濁流已經將這座城市徹底淹沒。

    而且這些惡魔團隊都堪稱精銳,雖然主力依舊是小惡魔,但是身上都擁有疏密不等的魔紋,手持的鐵叉上面鐫刻著帶有濃烈地獄氣息的符文,顯然比普通小惡魔的戰鬥力要強大許多。同時諸如角魔督軍、焚燒者、三頭地獄犬和翼魔殲滅者等大惡魔級別的惡魔頭領為數眾多,甚至還有十多隻腳踏赤紅色狂暴領域光環,身穿青銅重鎧,手持地獄斬首刀的深淵煉魔

    「這一次本來是想幹掉那個什麼劍舞者,不過他跑得太快,在包圍圈形成之前就衝了出去。」炎魔統帥伊弗裡特得意的看著咒世黑日和迪什先生,至於李維,這個力量波動並不強大的年輕人已經被他給無視了。「強大的魔法師,還有能夠運用死亡力量的人類騎士,哈哈哈,我的網裡面似乎抓到了兩條大魚啊」

    「不要高興得太早了,惡魔」咒世黑日冷冷的回答說,他身上的那件鎧甲似乎也像是有生命一樣自我修復著,伊弗裡特痛擊留下的痕跡已經變成淺淺的凹痕。「魚大,骨頭也就更硬,卡住喉嚨,噎死一隻炎魔侯爵之類的情況,也並不稀奇哦」

    「人類騎士,你很強大,甚至超過了我的想像。」伊弗裡特的眼睛危險的瞇了起來,「現在讓我看看你的力量極限在什麼地方吧這一萬魔軍的圍攻,夠不夠測出來呢?」

    「要砍掉這麼多顆腦袋,那可還真要花費一些時間才行吶。」咒世黑日聳了聳肩膀,暗沉如夜色的鬥氣光焰隨即在星辰鐵巨劍上猛烈燃燒起來。「李維少爺,腓特烈管家,我們趕緊動手吧,如果動作利索的話,說不定還能趕上早飯呢」

    這句話在激勵同伴和嘲諷敵人兩個方面的作用幾乎同樣明顯,被萬千魔軍重重圍困之下,李維本來感到十分緊張,但是聽到之後依舊露出笑容。炎魔侯爵伊弗裡特可沒有感到任何好笑的地方,「這是你在自尋滅亡」隨著這聲咆哮,惡魔大軍如同凝滯成冰的洪水再次湧動一樣,從四面八方向著李維等人猛然撲了過來。

    暗沉劍光和銀白劍光幾乎同時出現,咒世黑日手中的星辰鐵巨劍猛然一揮,迎著宛如巨*一樣迎面撲來的惡魔大軍狠狠一擊。簡直就像是執掌雷霆者大發神威,十幾聲慘叫連成一片,相比之下這些惡魔還算幸運,更多的惡魔直接在劍光下失去了脖子以上的部分,連發出最後慘叫的機會也被剝奪。紫紅色的魔血像是爆炸一樣四下飛散,惡魔猛撲的勢頭頓時為之一頓。緊接著李維敏捷地從惡魔大軍前方一掠而過,銀白色的劍光左右飛旋,宛如銀蛇亂舞,那些從星辰鐵巨劍之下僥倖逃生的惡魔頓時紛紛濺血倒地

    然而魔軍的攻擊並不僅僅是正面,一隻三頭地獄犬騰空而起,撲向咒世黑日的背後偷襲,然而銀光一閃,李維快步趕到,從旁邊砍下了這只魔獸左邊和中間的腦袋,劍刃順勢下劈,將這只魔獸從脖頸一直劃開到腹部。

    這個動作讓獅鷲領主的身後出現了空隙,幾根鐵叉趁機向著李維的後背刺來,下一瞬間,暗沉劍光宛如鬼魅一樣突然出現,咒世黑日和李維已經交換了位置,那幾名小惡魔連念頭都來不及轉過,就被橫掃而來的星辰鐵巨劍全部攔腰斬殺。面對如此凌厲的砍殺,前面的惡魔不禁為之畏縮,想要後退躲避,然而後面的團隊已經壓了上來,層層疊疊毫無空隙,它們根本無法退後,只能在銀白和暗沉兩種色調的劍光下紛紛喪命。後面的惡魔就這樣踏著前方惡魔的屍體前進,然後成排成排的倒地身亡。

    由於李維等人所處的地方是相當狹窄的街道,兩邊都是聳立的牆壁和廢墟,並不適合惡魔大軍的展開,所以導致了惡魔們傷亡相當慘重。然而那些深淵煉魔毫不在意這些損失,活像是和李維等人展開合作,盡情屠宰自己的手下一樣,把一個又一個精銳惡魔團隊調撥上去,只為了能夠稍微消耗那三名人類的氣力而已。

    看著一排排的惡魔倒了下去,伊弗裡特感到自己的傷口更加疼痛起來,星辰鐵巨劍造成的傷痕對於普通生物來說絕對致命,但是伊弗裡特原本卻毫不在意,因為炎魔一族的再生能力在深淵煉獄之中也算是首屈一指,只要不是當場被砍下頭顱,再嚴重的傷勢,休息一段時間也可自愈。然而已經過了十多分鐘,胸口上的傷痕並沒有因為炎魔侯爵的強悍體質而恢復,反而越發劇烈疼痛起來,傷口附近赤紅色的魔光也變得暗淡,帶有一種濃烈的腐敗氣息。

    「咒世黑日?羅德裡格斯爵士,能夠確實的傷害到我的軀體,在人類的稱呼中,這應該是鬥氣天華巔峰的力量。不過更讓我感興趣的是……」幾隻角魔督軍被暗沉的劍光撕裂,炎魔統帥看著咒世黑日眼神之中充滿了仇恨,以及一絲隱隱約約的忌憚。「……那股可怕的死亡力量。」

    惡魔的麻煩並不只是這些,相比兩把銳不可當的劍刃,迪什先生的魔法更是大顯神威,在李維和咒世黑日的掩護下,老魔法師展現出來的施法技巧令人目眩,火焰、雷電、旋風和寒冰的力量在他手中輪番展現,幾乎不存在任何間隙。尤其是對那些投火怪和翼魔殲滅者,老魔法師給予特殊照顧,只要它們一進入射程,鋪天蓋地的魔法就覆蓋過去,炸得它們鬼哭狼嚎,死傷慘重。

    火球在夜空中劃出火紅的弧線,一落地就轟然爆炸,綻開足足10米方圓的一片火海;紫紅色的閃電宛如投出的長矛一樣,深深刺入惡魔團隊最密集的地方,讓無數惡魔瘋狂抽搐著倒地身亡,屍體上依然跳躍著細小的雷電光芒;夾雜著無數寒冰碎片的旋風嗚咽著朝向惡魔們撞了過去,一次就將上百名惡魔給包裹在其中,魔法凝結成的寒冰碎片鋒利更勝剃刀,切開惡魔堅韌的皮膚,鑽進肌肉,透入骨骼,那些惡魔幾乎是立刻發出淒厲的慘嚎,隨後旋風就被惡魔所特有的鮮血染成紫紅的顏色。

    炎魔侯爵伊弗裡特的臉上原本掛滿邪惡笑容,不過正在逐漸變得僵硬,他的心腸比極北冰原不停吹拂的冰風還要冷酷無情,絕不會憐惜任何手下惡魔的生命,哪怕是那些強大的深淵煉魔也是一樣。然而這些手下同時也是他所擁有的實力的一部分,當死亡的數量達到一定程度之後,就令他也不得不承認感到痛心了。又是一個精銳團隊衝了上去——比最開始要顯得猶豫許多——隨後化為在地上抽搐的血肉碎塊,然而那三個人類卻依然沒有顯示出支撐不住的樣子。

    火球和閃電依然從那名老魔法師手中交錯閃現,炸翻和電焦的惡魔屍體如果排成一列,足以繞昆士蘭城一圈,令人懷疑他究竟還能施展多少次魔法;咒世黑日的揮劍動作依然剛猛有力,那把星辰鐵巨劍每一次劈砍都像是在對長眠導者本人做虔誠的感恩祈禱——就憑他今天送入永夜國度的那麼多惡魔的靈魂,枯希榪如果有知,肯定樂於在自己的身邊為他增添一把座椅。

    只有那名最年輕的人類似乎還會感到勞累,不過在他每一次即將支撐不住的時候,就會退到老魔法師和咒世黑日的中間,緊接著一道令人厭惡的乳白色的光芒亮起,隨後他就像是大睡了三天三夜的雄獅猛虎一樣,精神抖擻的重新投入戰鬥。

    激烈的戰鬥一直持續了好幾個小時,直到東方已經亮起了微弱的晨曦,飛雪雖然早就停止了,但是天空中的雲層依然很厚,將佛蘭達拉的金色面容完全遮蓋在後面。

    對於長眠導者枯希榪來說,昨晚的確得到了一個好收成。千奇百怪的惡魔屍體鋪滿一路,惡魔們幾乎是憑藉著堆積如山的屍體而非力量,將那三個人類逼得步步後退,否則他們就不得不踩在層層疊疊、又濕又滑的惡魔屍體上面戰鬥了。圍攻昆士蘭城的惡魔大軍至少有十分之一喪命於此,而且都是最為精銳的團隊,這簡直堪比一天之前和北境聯軍展開的那場大戰所遭受的損失了。

    炎魔侯爵伊弗裡特的心早已痛到麻木,他不止一次的詛咒自己的糟糕運氣,大網之中網到的顯然不是普通大魚,而是三顆渾身是刺的劇毒海膽。然而如果撬開海膽堅硬的殼,他依然有希望品嚐到甘美的嫩肉,現在那些損失在他的眼中已經變成了一個沒有意義的數字,伊弗裡特就像是一個輸紅了眼的賭徒一樣,大聲吼叫著,命令手下的惡魔團隊繼續圍攻。

    所幸這三個可怕的人類似乎終於感到了疲憊:老魔法師的魔法變得稀疏,有時候甚至一兩分鐘都聽不到火球爆炸或者閃電迸射的聲音;年輕騎士再也沒有施展出可以補充體力的治癒神術,現在他身上的銀白色鬥氣光焰黯淡到幾乎看不清楚,只能在咒世黑日的身後做些掩護。只有一身黑色鋼板鎧甲的羅德裡格斯爵士依舊保持著相當強大的戰鬥力,凡是進入他那把星辰鐵巨劍攻擊範圍之內的惡魔,必然在下一瞬間丟掉自己的性命。看上去這位死神的使者在進行了整晚辛勤的勞作之後,依然保持著旺盛的精力和收割生命的慾望,絕不因為那驚人的豐收而變得自滿起來。

    火球最後一次轟然炸響,將十幾個小惡魔和兩隻地獄犬一起炸得粉身碎骨,還有差不多同樣數量的惡魔受了傷,發出淒厲的哀嚎聲。不過除了這些聲音之外,整座昆士蘭城突然變得寂靜下來,既沒有劍鋒的颼颼聲,也沒有砍開骨頭的卡卡聲,更沒有驚慌失措的咆哮聲和吶喊聲,這場彷彿永遠看不到盡頭的戰鬥毫無預兆的突然就結束了。

    李維等人退進了一座用白色大理石建造的建築廢墟中,那原本是高高聳立在昆士蘭城中心的大鐘樓,原本高度超過三十米,頂層大銅鐘敲響的時候,嘹亮的聲音足以傳遍昆士蘭城的每一個角落,甚至包括郊外的農場和田園。現在大鐘樓沒有坍塌的部分頂多還有兩三層,不過兩扇巨大而厚重的青銅門卻還沒有毀壞,咒世黑日在李維和迪什先生進入大鐘樓之後,就把它們緊緊關閉起來。

    那些圍攻的惡魔團隊未必沒有機會阻止咒世黑日,但是炎魔侯爵伊弗裡特下令停止,那些人類給自己選擇了一處無路可逃的絕地,這在他看來是一件好事情。他可不想把那些人類逼出那座鐘樓廢墟,他們既然能夠從昆士蘭城東門一路殺回城市中心,保不住就可以從城市中心一路殺出西門,或者南門,或者北門。

    炎魔侯爵伊弗裡特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是他心裡很清楚,經過這一夜的激烈戰鬥之後,他和那些人類單打獨鬥較量一番的慾望已經降低到冰點,那怕是三個人類之中看上去最弱的那個年輕人,伊弗裡特也不想親自試探一下對方是否還有隱藏的底牌。

    「如果南方四郡的人類也這麼強悍的話,我們根本就不該從深淵地獄之中跑到這裡來。」看到鍾塔大門重重關閉之後,伊弗裡特居然感到了一陣輕鬆,忍不住脫口而出。他隨後就意識到了這似乎流露出內心的軟弱,剛想說些什麼補救,卻聽到了他手下的幾名最強大的深淵煉魔也都連連隨聲附合起來。

    「是啊,說不定還要慶幸那個滿是劇毒硫磺煙霧的地方沒人要去呢。」

    「好了,既然好不容易把那些人類逼進絕地,現在你們和我一同使用最強大的天賦魔法,把這座廢墟連同裡面的人類一起從這個世界上抹除吧。」炎魔侯爵伊弗裡特吩咐說。

    對於這個命令,所有深淵煉魔都誠心誠意的樂於執行。他們早就受夠了這三個恐怖的人類,雖然他們之中最弱小的一個都擁有足以與帶劍男爵抗衡的實力,但是這些深淵煉魔是無論如何都拒絕直接去對抗那把暗沉巨劍和那些強大魔法的。

    聯合起來用魔法解決這些麻煩就安全得多。深淵煉魔隨後聚集在炎魔侯爵的周圍,一句句充滿深淵地獄邪惡力量的禱言從他們的嘴裡流瀉而出,每隻深淵煉魔伸出的雙手上都聚集起一片灼熱的紅光。

    炎魔一族作為在深淵444層岩漿火河之中誕生的強大惡魔,天生就具有強大的火元素操縱能力,成年炎魔甚至僅次於傳說中的投火怪之王——燃燼領主。在炎魔侯爵伊弗裡特的500年漫長生命當中,他還從未與任何一位燃燼領主打過交道,也沒有聽說過哪位惡魔有此幸運,顯然這種傳說中的強大惡魔只出現於各種典籍的記載當中。

    伊弗裡特將所有深淵煉魔聚集起來的火元素都調到自己的頭頂上空,形成了一朵足足有數十米方圓的火焰雲團,足以將眼前這座礙眼的廢墟連同裡面的人類一起化為灰燼。「一切都結束了,這一夜的夢魘,以及可怕的損失。」他告訴自己說,「然後好好休整一下,那些潰逃的人類自然有告死者去收拾,這本來就是那些盟友的任務。而且這些死骨頭架子還必須解釋清楚,為什麼人類之中會出現使用死亡鬥氣的騎士,如果他們做不到的話,就要包賠惡魔大軍在這個倒霉晚上的全部損失。」

    頭頂上空的火雲突然波動了一下,伊弗裡特驚覺到自己居然走了神,急忙集中心神去操縱,但是火雲的波動卻變得越來越大,火元素宛如狂暴的公牛一樣難以控制。「是聚集的火元素有些過多了嗎?這樣很容易失去控制。」他有些奇怪的想著,「不過在昨夜,不是控制著同樣數量的火元素轟擊城門來著嗎?應該沒有超過控制的極限……」

    伊弗裡特的心臟突然怦怦狂跳起來,胸口已經大半癒合的傷口似乎又破裂了,黏膩鮮血從裂開的口子之中流了出來,流下腹部,小腿,大腿,直達地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炎魔侯爵感到自己的雙腿突然變得軟弱無力,以至於連自己的身體都無法支撐,他跪倒在地,頭上的火雲已經徹底失控,高度凝聚的火元素正在發出瘋狂的怒吼和咆哮聲。

    「怎麼回事……」伊弗裡特用力思考,然而他再也沒有機會弄明白了,炎魔侯爵最後看到的畫面就是大地像是一堵坍塌的城牆一樣向他迎面撲來,隨後意識就陷入了永恆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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