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瞳] 希靈帝國 (連載中)

第一千零六十章 一點點歷史

   “老大老大！老大你看這個好看不好看唄！這個是給你買的誒！”

    “老大，你嘗嘗這個！聽說整個大陸就這座城市裡賣這種點心的，據說是用純水果做的哦！”

    “老大，咱們去看煙火吧！附近有個鎮子每二十天放一次煙火，聽說是鎮上聚集的煉金師們用煉金副產物弄出來的，可好看了，我還沒看過呢，咱們今天晚上去看煙火好不好？”

    “老大老大，你別揪我耳朵了行唄？再揪也不會長個子的說……”

    一路上，這樣嘰嘰喳喳的小女孩聲音始終就沒有消停過一分半刻，而且這嘰嘰喳喳的動靜實在不小，甚至都讓沿途的行人們頻頻側目，他們看到的是一個看上去十歲都不到的蘿莉亦步亦趨地跟在一個男子後面，不斷蹦蹦跳跳嘰嘰喳喳地試圖顯示自己的存在感，如果忽略掉她奇怪的稱呼，這基本上可以看做是一個被大人帶著出來逛街，然後看到了喜歡的東西於是糾纏不休的小女兒——不過誰閨女要真跟莉莉娜一樣的話我就只能祝福他八輩祖宗了，這丫頭神經起來是真不好壓制啊。

    “我說，這兩天她是受什麼刺激了？”再一次把試圖蹦到自己身上的莉莉娜一手刀打回去之後，我頭大如鬥地看著姐姐，自己身邊這丫頭一路上時時刻刻都興奮過頭的樣子，不斷拿出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東西跟我展示。當然，以前平常的時候莉莉娜也經常這麼發神經，但今天的症狀似乎比以往更嚴重一些。姐姐大人微笑著看了莉莉娜一眼，柔柔地解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格，突然神經起來了而已。而且也和你這麼多天不見，大概是想你了吧。”

    “我看她純粹就是在這個世界玩瘋了，冷卻不下來，”我撇了撇嘴。隨後輕聲歎口氣，彎腰把莉莉娜抓起來放在一邊肩膀上，至少這樣可以讓她安靜點，而我的另一邊肩膀當然還坐著水銀燈，小人偶見到自己的宿敵被放在對面，立刻用手指在我腦袋中心按了按，大聲警告：“看好了啊。這裡分界，這邊是我的領地。你不准越線！”

    我：“……”這坑爹孩子拿我當什麼了！

    莉莉娜彰顯存在感的目的已經達到。志得意滿，罕見的沒有跟水銀燈打架，而是晃了晃腳丫：“老大，這個世界有意思吧？到處都神神秘秘的。”

    我咂咂嘴：“倒是挺有趣，不過我們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大草原上呆了兩天，你說能有趣到哪去，倒是你們。看樣子在這個世界玩的挺盡興啊。”

    我斜眼看著莉莉娜，這丫頭穿著的衣服顯然是在這個世界新添置的。看上去既華麗又複雜。那是身藍紫色中夾雜著潔白綴飾的衣裙，感覺上有點像小公主的洋裝。但胸襟上又有兩道金色的寬邊筆直地垂下來，平空給一件洋裝增添了說不清道不明的莊嚴威勢，在洋裝的裙擺處還綴著許多羽毛狀的小飾物，輕盈而剔透，十分漂亮。但莉莉娜的暴發戶行徑又把這身原本應該和“高貴、華麗、威勢”掛鉤的公主裙從感覺上給破壞了個乾淨：

    她脖子上掛著至少十幾串各種各樣的紀念飾物，那粗劣的手法和刺激性的香氣不用想就知道它們是廉價從大街上買來，本質上是用於忽悠外地遊客的東西；手上纏著總共七八條手鏈，我甚至懷疑這丫頭現在說自己的鐵線拳傳人都毫無違和；腳脖子晃動起來也是叮噹亂響，因為她還給自己弄了四副腳鐲戴著；更神奇的是她還系了三條顏色各異的腰帶，儘管她號稱其中有兩條是這個城市特色的民俗裝飾。除此之外我們就不說從她兜裡冒出來的小動物骨頭護身符、木頭小劍、閃光小珠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了，莉莉娜剛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簡直就是個移動的展覽架子，渾身掛滿了這一類廉價而且一看就是景區宰客專用品的玩意兒：她甚至不把這些東西收在隨身空間裡，傻妞暴發戶的心態可見一斑。幸好後來小泡泡從她那要走了不少閃閃發亮的小玩意兒，現在莉莉娜的造型其實比剛才正常多了。

    小烏鴉和香草穿著的衣服也和莉莉娜樣式差不多，可能是一塊定做的，但那兩個可沒有莉莉娜這麼暴發戶一樣地給自己身上掛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兩個容貌一樣的小女孩穿著漂亮的公主裙走在大街上，充滿新奇地看著周圍路過的風景，如同雙生小天使一樣吸引了不少目光，而在她們後面，還有潘朵拉和維斯卡，泡泡和小泡泡……

    兩邊的路人是越來越多了，他們可能以為我們這兒雙胞胎遊行呢，幸好這不是在地球，否則這時候至少得湧過來一打要求合影的。

    姐姐倒是還穿著出發時候那身普通的異界長裙，看樣子沒參與到幾個小丫頭的抽風狂歡中去。

    “這些東西都是紀念品的說！”莉莉娜拽著脖子上一大堆吊墜，這些東西把她襯托的跟個中非國家的老酋長似的，“出來玩當然要瘋狂採購紀念品，要不就白出來一趟了。你看這個，這是用黑銳角羊的鬍鬚編起來的，能抵抗疾病和三種跟疾病有關的災禍，這是用輕水河灘的閃亮卵石打磨的護身符，可以為你帶來河神的祝福，如果你會游泳的話失足落水就有可能不會被淹死……”

    我：“……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反正都是圖個樂呵的說法，誰都知道是騙人的，”莉莉娜神氣十足地一揮手，然後隨手挑了個亮閃閃的晶石吊墜給我戴在脖子上，“專門給你挑的，讓你存在感巨大提高，因為這是女式掛墜。”

    我毫不猶豫地把這玩意兒甩到隨身空間裡去了。

    “阿俊。咱們什麼時候吃飯啊？”珊朵拉可憐兮兮地揉著肚子湊了過來，“餓了，早起還沒吃東西呢就匆匆忙忙地趕過來。我看四面八方都挺好吃的樣子……”

    我趕緊驚悚地搖著肩膀上的莉莉娜：“立刻找個吃飯的地方！在這座城市毀滅之前！”

    “嗨，我知道個好地方！”莉莉娜立刻趾高氣揚起來，伸手指著前方，“前面直走就是這座城市的中央雕塑，那片廣場上有四分之一都是吃飯的地方，我估計唯一能喂飽珊朵拉姐的就那了。”

    珊朵拉一聽二話不說抬腿就走：“走走走。先吃飯先吃飯！兩天沒吃過正經飯菜了！”

    很快我們就找到了莉莉娜所說的中央廣場，那地方真挺好找的，這座城市所坐落的平原地帶大致是個圓形，從中間一分為二，其中一半是空曠地帶，當奇跡日到來的時候這裡就會作為某些個失落世界與母大陸交匯的投影點，而另外一半則是“港口”城市“森圖”。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森圖”兩個字在當地文字中就是“港”或者“通道”的意思。中央廣場位於這座半圓形城市的正中心。從港口廣場到中央廣場有三條寬闊平整的石板路直達。沿著路一直前行就能找到。

    半圓形的城市讓人聯想起月亮，而中央廣場的形狀更是乾脆就被設計成月牙，和城市本身的輪廓吻合，在這個狹長的“月牙廣場”中段，我們看到了這座城市最有名的雕塑：探險者。

    這是一個人物塑像，目測大概有十多米高，用黑色的厚重石塊整體塑成。是一個健壯的男子攀登山崖的形象，雕塑上的男子穿著一身緊繃繃的皮衣。腰間紮著獸皮圍裙，背上背著幾樣看不出用途但可能並非用於戰鬥的工具。正在奮力攀爬一塊巨大的山石，肌肉憤張，額頭青筋暴起。然而讓人不解的是，雕塑上的主人公並沒有面目：並非是被風化了，而是雕塑本身就沒有刻畫出面孔。

    “這是這座城市的象徵，森圖港算是這片大陸上最老的城市之一了，甚至可以追溯到蒙昧時期，”莉莉娜充當起了我們的嚮導，在雕塑下侃侃而談，“最初的時候，在這片大陸上各處就時常可以看到突然出現的不知來自何方的區域投影，當時的人們充滿不解和恐懼，將這些影像視作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就是因為最初有很多勇敢的人想要查明這些突然出現的區域是怎麼回事而深入其中，但這些突然出現的區域投影隨時可能消失，下一次再出現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在沒有總結出現在通用的“週期曆”的情況下，百分之九十的人在進入神秘世界之後都一去不回，剩下回來的人傷痕累累，瘋瘋癲癲。這些人說起他們被送入了一個被遺忘的世界，那裡有巨大的遺跡和仍然在運作著的古老守護者，守護者會殺死一切闖入遺跡的人。於是久而久之，人們再也不敢染指這些莫名出現的地區，並將其稱作失落世界。”

    說到這裡莉莉娜頓了一下，我立刻相當配合地做出無所謂你愛說不說的樣子，於是莉莉娜充滿怨念地繼續開口了：“後來有一個膽大包天的傢伙背著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行李和足足半個月的口糧來到了這裡，那時候這裡還沒有森圖港，甚至沒有人煙，在那個交通完全靠走的蒙昧時期，他是第一個找到這片荒地的人，他通過這裡進入了僅有的幾個絕對安全的失落世界之一：古代花園。理所當然的，他活著回來了，除了因為吃了半個月草而差點患上嚴重腸胃病之外一切安好，從那一天起，人們終於知道原來這些失落世界也不是必死之地，而那個勇敢的傢伙從古代花園帶回大量在這個大陸上從未見過的植物，其中不少都被證明有煉金價值，那時候這個世界的煉金技術還在萌芽，人們勇於採用各種稀奇古怪的原料，而大陸上已有的煉金材料畢竟是有限的，於是只有古代花園能採集到的各種藥草立刻讓那個幸運兒發了筆橫財，再之後，越來越多的探險者湧入古代花園。這裡就形成了森圖港的雛形，接著，古代花園已經無法滿足人們，於是更多人嘗試著組成裝備精良的隊伍去挑戰其他的失落世界，總之發生了很多很多事情，也犧牲了很多勇氣十足的探險家，最終，週期曆出現了。

    週期曆是這個世界最重要的兩部曆法之一。原本只是某些探險隊伍自己總結的零散經驗，後來被一個德高望重的老探險家匯總起來，編成了一部完整的曆法，基本上涵蓋了百分之八十的失落世界的出現規律和基本情況。可以說，現在這個世界的格局：人們與失落世界伴生，從失落世界中採集資源和知識，各種和異世界碎片有關的稀奇古怪的宗教傳說。等等等等諸如此類的東西，最初都是被探險家開拓出來的。因此作為最古老的失落世界接駁港。森圖的城市標誌就是一個奮力攀登的探險家的形象。這個雕塑沒有面目，意思就是指代探險家這個整體而非某個特定的個人。”

    “可惜時光流逝，很多事情都變了。”說到這裡，莉莉娜歎了口氣，“幾百年前探險家們享有很高的地位，但這個行業結構鬆散，龍蛇混雜。從一開始就沒什麼穩定性。而且隨著越來越多的失落世界被徹底探索，甚至有了常駐的營地。去那些世界旅行也不再需要冒巨大風險，探險家的價值和地位越來越低。你想想，在職業軍隊的護送下，隨隨便便一個老農都能去失落世界挖草藥了，探險家還有多少人重視呢？到現在‘探險家’三個字已經差不多成了那些沒有一技之長或者謀生方法，只有一身膽量的人的代名詞，他們依靠去那些還沒能被人類完全控制的危險地區搜索寶物維生，不少失落世界都留有上幾個文明的遺跡，遺跡裡的東西是學者和煉金師需要的。另外，最初被作為重要草藥產地的古代花園現在也變得沒什麼人氣，因為從那裡帶出來的植物種子全都在母大陸這邊培育成功，人們再也不用費工夫等週期地去失落世界裡採集草藥，這也是探險家逐漸失去地位的原因之一：很多失落世界出產的材料變得不值錢了。現在古代花園只是個風景不錯的中轉站，人們從森圖出發，到古代花園停留一小段時間，然後中轉去其他失落世界，探險家會去古代城之類危險的地段，旅客和商人通常下一站是懸空河或者天空之塔。嘛，這個世界實在龐大，說一天也說不完，這個比地球還大一圈的星球只是你能看見的一小部分，那些零零碎碎的失落世界加起來，我懷疑恐怕得有母星球的十幾倍大，天知道是怎麼形成的。”

    我沒有想到莉莉娜對這個世界所知的已經這麼多，要知道，在兩天之前她還跟我們一樣不知道存在“失落世界”這種東西，而區區兩天時間她竟然能打聽到這麼多事情，實在是不可思議的行動力。姐姐看出我的驚奇，微笑著小聲說道：“這兩天她一直在到處瞭解這個世界的風土人情，為的就是今天能跟你炫耀上一整天。”我一愣，微微笑起來：還真是這丫頭的風格。

    “阿俊，咱們去那吃唄？”珊朵拉可不關心這個世界的風土人情之類，這些小事情還入不了日理萬機的女王陛下的法眼，她只想著現在該吃飯了，於是用力晃了晃我的胳膊，指著廣場邊緣的一串售賣食物的攤販，“看上去挺好吃的樣子。”

    莉莉娜晃了晃腦袋：“那是賣蔬菜粥和灰餅的，這裡的人把各種蔬菜和一種豆子一樣的主食燉在一起，再用那種豆子磨成麵粉烙餅，就是這邊最常見的食物了，挺好吃的。走吧，我請客，我現在可有錢啦，老大，到時候我跟你講講我們在這兒的事業，小鳥兒現在已經是半個保護神了……”

    雖然對莉莉娜的故事也挺有興趣，不過還是先喂飽珊朵拉要緊。很快我們就來到一處看上去還算挺大的飯攤前，我們這一群不管皇親國戚還是天界真神都是從小商品市場和路邊大排檔浸泡出來的，壓根就不在乎什麼場面，浩浩蕩蕩一群人當時就把整個攤子一半的位置佔據了，這時候好像已經快過飯點，在這裡吃飯的人本來就不多，一大群客戶的出現立刻讓攤主喜笑顏開：這是一個頭髮和鬍子異常濃密的矮胖中年人，莉莉娜低聲告訴我，他應該是人類和矮人的混血。

    “把你剩下的所有食物都端上來吧，我們包圓，”我看了珊朵拉一眼，如此對攤主說道，看到對方驚訝的表情我又補充了一句，“沒事，吃不了我們帶走。”然後我又交待珊朵拉：“那什麼，不夠吃的話稍微忍著點啊，咱們去吃下一家，你別把人家攤子吃了。”

    女王陛下可憐兮兮地哦了一聲，表情儼然已經做好了忍饑挨餓的準備……

    領著她出來吃飯總是這樣，我都習慣了，所以大部分時間還是讓珊朵拉在家吃飯方便，至少我們不用為了防止引起轟動而轉戰整條街各大飯店。趁著攤主準備食物的時候我還研究了一下這個世界的餐具，發現除了勺子和地球上差不多之外，剩下兩樣看著都挺奇怪的，其中一個是個邊緣鋒利的滾輪刀，一問才知道這世界絕大部分主食都是餅的形狀，這是專門用於切割的東西，而另外一個則是長約尺許的金屬夾子——這看來就是夾取食物用的東西了。

    操作上倒還挺簡單的，我很慶倖不用跟外國人學用筷子一樣在這事兒上折騰，不過還是淺淺厲害，她毫不猶豫地從隨身空間中取出了一副筷子，跟我傻呵呵地一笑：“就習慣這個！”

    我一想也是，於是在淺淺的帶動下大家紛紛放棄了這個世界奇奇怪怪的餐具，除了香草之外，所有人都拿出了筷子，當然大部分人隨身空間裡沒帶筷子（比如潘朵拉她們），都是跟淺淺借的。當攤主過來之後，看著我們眼神都有點發愣，我想你要是開飯店，突然來一客人，人家把碗筷扔到一邊然後從旅行箱裡掏出一汽油鋸來吃飯，你應該也是一樣的眼神兒。

    “呵呵，我們是東方來的旅行者，這是我們家鄉的風俗。”我呵呵一笑，用萬金油的方式跟攤主隨口解釋道。攤主更愣了：“……這兒就是大陸最東邊，通常說東方就是指這地方。”

    我：“……”去你妹的網文萬金油東方神秘國度忽悠**……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誰說魔法不能便民用

    看樣子在外邊這麼長時間，那只傻鳥也學了不少東西，比如使用餐具和喝湯，吃飯的時候我很欣喜地看到小烏鴉終於不再下手直接抓食物了，而且喝湯的時候也不會把腦袋撲通一聲砸進湯盆裡：要知道在家裡的時候就光這兩件事這只傻鳥就沒少讓大家費心，每次她吃飯我都恨不得在旁邊撐個掩體，一頓飯她能給你吃到把食物均勻分佈在半徑兩米的程度。

    現在好多了，雖然看上去還有點笨手笨腳，但小烏鴉確實能有樣學樣地用勺子喝湯，以及用筷子插著面餅吃——這總比用手抓好多了吧？

    因為想多體驗一下當地食物（順便防止某個大胃女王一頓飯吃到全城矚目的程度），這頓飯我們繞了兩個小時換了好幾個作戰地點。其實有的時候我也挺羨慕珊朵拉的，羨慕她那出奇旺盛的食欲和無窮無盡的飯量，假如你去一個從未去過的地方體驗當地美食，那這天賦顯然擁有巨大優勢：你可以一頓飯達到別人吃半個月的成果，普通人把當地食物每種吃幾口到最後都會撐個半死，而珊朵拉繞遍了整座城之後差點啟程去兩百公里之外再吃一頓……後來被我死諫成功了。

    “嘩……感覺挺飽的。”我的吃貨女王終於心滿意足地拍拍肚子，發出了還算滿意的感歎，我不禁將好奇的視線投向她纖細苗條的腰肢，好吧，宰相肚裡能撐船在珊朵拉身上是個陳述句式。

    “味道挺好誒。而且都是平民菜，花樣還不少，”林雪吐了口氣，貌似是在放鬆腸胃，“這個世界在吃上面還挺有研究，我看這裡的小吃一點都不比咱們那邊少啊，尤其是剛才那個三層套起來的水果盅，你說他們是怎麼想起來的？發明那東西的人一定是東西多的沒處糟踐了……”

    “這裡好玩的東西多了。”莉莉娜笑嘻嘻的，“你們知道，這個星球本來就比地球大一號，而且陸地面積占到百分之六十四還多，其中一大半都是宜居地帶，也就是說這裡的生存空間是地球上的好幾倍——而且還不算那些失落世界。這麼大的世界，生存了十幾種有獨立文化體系的高智慧種族。其中一部分是原生物種，還有一部分是在歷史上的幾個斷層之後出現的混血種。從原本的種族和文化系統中獨立了出來。這麼多種族和文化分支，而且全都從遠古時期延續到了現在，你算算這能折騰出多少東西來，光吃的東西你就數不清了——當然，有些種族的食物你們不一定接受得了，比如丘陵土精的烤石頭蛋和沃德人的生肉大餐。不過我覺得珊朵拉姐對這些應該沒壓力。”

    珊朵拉這時候早就悠然神往了：“阿俊，一定要把這個世界拖到帝國區——一定！”

    吃飽喝足之後的眾人顯得精力異常充沛。這可能跟淺淺和莉莉娜這倆高爆物和催化劑組合終於又混到一塊有關：她們兩個只要在一起基本上是碾壓日常生活的，你可以想像一個思維時常位於平行空間的行動派和一個道德經常位於異次元的搗蛋鬼攪合到一塊是何等可怕的組合體。不過幸好這次她們倆的目標就是四處遊玩而不是毀滅世界。於是我們用了將近一天時間來將整座森圖港差不多繞了一圈，嗯。把比較主要的有特色的城區繞了一圈，畢竟這也是個規模不小的城市了。嚮導當然是莉莉娜，儘管她也才來這裡一天多（在確認了古代花園通向母大陸的傳送位置之後她們才趕過來，之前莉莉娜四人一直呆在別的地方），可是這丫頭一路上東拉西扯的模樣幾乎能和當地人以假亂真，不用說，來到這裡之後莉莉娜根本什麼都沒幹，就是拼命和當地人打聽這裡的事情，為的就是今天能在我面前嘰嘰喳喳上一整天，然後換一句可能存在的誇獎。面對這丫頭這種異于常人的努力方式，我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作為一個中轉站一樣的城市，森圖的面積頗大，但居住區和稱得上特色景觀的地方並不多，這裡朝向“港口”（當地人有時候把那一大片平原稱作“旱港”，倒也挺切合實際）一側的街區基本上被各種旅店和租賃倉庫佔據，城市中三分之一的地方也跟物資周轉有關，沒什麼看頭，比較有特色的地方除了中央廣場之外就是“特殊物資交易市場”和“秘法會”，前者是探險家們最熟悉的地方，他們從失落世界那些還沒有被人類完全控制的危險地區找到稀有材料或者可能有研究價值的破銅爛鐵，在“特殊物資交易市場”上出售，買方基本上是煉金師和學者一類，前者在這個世界上地位日漸低微，後者卻備受敬仰，這是兩個差異巨大的階級不得不直接接觸的地方，繁華，怪誕——探險家的收穫往往波動巨大，他們自身也鬆散沒有組織，沒人能壟斷這個行當的商品流通，所以直到今天，這種小商品批發一樣的交易方式仍然健壯地存在者。“特殊物資交易市場”就位於城市中央廣場旁邊，在暗巷區的前面。

    而“秘法會”則位於城市另一端，幾乎遠離市區，快到了郊外，這是因為“秘法會”需要相對清靜的環境，那地方聚集的基本上都是需要安靜的研究者。

    莉莉娜著重介紹了秘法會，她對這種特色設施讚譽有加，它是為這個世界的法師、煉金師、宗教信仰者和其他奇奇怪怪的研究者服務的公共設施，向一切申請者提供基本的材料和場地服務，也提供資料查詢和事務委託。也就是說，假如你是個需要去外地搞研究的煉金師，那麼你可以在當地找秘法會，繳納一定手續費。租一個實驗室開始自己的工作，當然你也可以以上述身份在這裡找到設施比城裡優越很多的住宿點，只不過價格也比城裡高很多，但有句話怎麼說呢，搞科研本來就是個燒錢的行當……

    聽完莉莉娜的介紹，我覺得這個叫秘法會的公共設施有點像自由度極高的公共實驗室，而且也有圖書館的功能。秘法會並不屬於任何集體，它類似地球上的開放式博物館、圖書館、實驗室、人才市場的綜合體。有個人投資建立的，也有大商會投資建立，大小規模都不一樣，這是這個世界獨有的東西，同時也是我們今天要歇腳的地方——莉莉娜在這裡長期租用了一個區域，用麥迪雯的一片羽毛。

    “我們的註冊身份是宗教信仰者，”莉莉娜興沖沖地跟我邀功。“鴉神教徒哦！這個世界的宗教環境太自由了，神明林立。甚至只有三五個信徒的神明也是存在的。你自己編造一個神明也不會有其他教會的人來攻擊，啊，這個世界簡直是為本教宗量身打造的樂土……咱們到了。”

    我還忙著分析莉莉娜口中這個神明林立的世界要如何才能在邏輯正常的情況下不爆發宗教戰爭呢，才發現原來一行人已經來到近郊。這裡位於和港口周轉區正對著的城市另一端，四周已經見不到什麼普通的居民區，建築物稀疏，而且基本上見不到穿著粗布衣服的一般平民在街上走動。在剛剛灑過水，還帶著點潮濕的石板路上閒庭信步的大多是衣著上些檔次。看起來挺有涵養的學者樣人。雖然學者中也不乏不修邊幅的傢伙，而且大多數潛心學術的人都不怎麼會照顧自己的起居。但一個稍微成功點的學者身邊又總會有一兩個照顧自己的助手，所以能在外面看到的法師和煉金師之類多少還是衣著儼然的。

    我看了看周圍，四周錯落分散開的幾座房屋和城市其他地方有著明顯的區別：它們更加高大，線條從粗笨筆直傾向于纖長優雅，而且建築主體也不再是木頭和石塊堆砌起來的粗糙結構，而是應用了看著就更先進的建造技術。這些有著優雅線條的高大建築通體潔白，看不到砌磚的縫隙，顯然牆壁經過了類似塗料樣東西的處理，所有的建築頂上都鋪著金黃色的琉璃，遠遠看過去有一種金碧輝煌的感覺，看著周圍的景象我真是想感歎一下，跟法師沾邊的果然都是一群有錢人——至少給他們投資的那些商會是這樣。話說影子城裡最漂亮的建築好像也是銀月區的法師塔來著。

    “魔法和知識是優雅的藝術，”莉莉娜讀著廣場入口前一行漂浮在半空的文字，然後加上了自己的見解，“所以研究這玩意兒的基本上都騷包，再怎麼說這個世界的研究者一大半都算魔法側的，所以差不多所有的秘法會都是這種風格。”感歎完，她掏出了一塊火柴盒大小的金屬板，在空中晃了一下，阻擋在我們面前的一列光束便憑空消失了：這算是異世界的門禁系統麼？

    整個秘法區是個和城市中央廣場差不多大小的獨立區域，周圍沒有圍牆，卻被一圈筆直指向天空的光束圍繞著，這些光束是用魔法力量形成的柵欄，將它們激發出來的是鑲嵌在地面上的一排金屬圓盤，圓盤上刻畫著複雜的魔法陣紋路，而圓盤同時能感應到在附近揮動的“鑰匙”的能量場，被鑰匙干擾的話，光束就會暫時消失一會，事實證明，即便沒有地球上的高科技，魔法文明也能做到很多很科幻的事情，比如鐳射屏障和感應式月票。

    “咱們住的地方在前面那座高塔里，在這個世界，沒什麼人口壓力，而且高強度的建築材料只有煉金師和魔法師才能生產出來，所以建築物通常不會太高，只有一些學者才喜歡住在高處，一來開闊心胸，二來可以讓來採訪自己的小報記者累死在半道上：塔里面倒是有類似電梯的東西，不過在任何情況下秘法設施內的電梯和傳送陣都不對記者開放，這是這個世界所有學者的基本道德規範，”莉莉娜領著我們來到一座白色高塔前，這座塔的底座直徑目測至少百十來米，高度也在四五百米上下：在這個平均建築高度只有三四層的世界。這簡直是巨人般的建築，由此可見這個世界的專家學者都快把那些小報記者恨瘋了，如果不是材料學不過關他們一定會全世界造迪拜塔的，莉莉娜仍然是在門口刷了卡，然後領著大家進了高塔一層的大廳，“咱們在二十樓，整整一層樓都被包下來了，小鳥兒的羽毛真是個好東西。等她換毛的時候我能把整個森圖買下來……”

    白色高塔一層是個圓形的大廳，是的，整個一層沒有別的房間，就只有一個特別寬闊的大廳，大廳地面鋪設著綠色和淺灰色相交的光潔地磚，平均每隔十來米能看到一根粗大的支柱支撐著高高的房頂，頭上有華麗的水晶吊燈。將整個大廳照的燈火通明：那種明亮穩定的光芒，顯然不是用燃料照明的。在大廳周圍一圈。則能看到不少半弧形的服務台一樣的席位。每個服務台都有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在崗，對每一個路過的直立行走的目標露出八顆牙的微笑，許多衣著各異神色匆匆的人在大廳中走動著，這氣氛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待會推門出去看到的可能不是異世界，而是即將起飛的民航客機……

    而更讓人大開眼界的還是大廳中央的四道空心水晶柱，這四道空心柱子完全透明。裡面的內直徑大概有三米左右，正在我好奇這玩意兒是幹啥的時候。其中一道柱子裡面突然從樓上緩緩降下一個懸浮的金屬平臺，平臺上還沾著四五個穿著紫色長袍的老大爺——這尼瑪是觀光電梯！

    塔外面絕對停著民航吧！這地方絕對是哪地方新修的飛機場是吧！

    一群人乘上了這異世界魔法版的升降梯。雖然電梯人人都見過，但用魔法驅動的反重力觀光電梯我們是真的第一回遇見，這個世界的魔法發展顯然在民生方面也走了挺遠，我突然想起了當時在中央廣場吃飯的時候那家攤主用的火爐，好像都是自動調溫帶鼓風功能的……

    香草臉上一直帶著好奇又不敢太過表現出來的表情，幾次三番想蹲下來研究懸浮金屬平臺上的發光紋路，顯然對她這樣來自山區而且從未見過世面，甚至連字認識不多的土姑娘而言，這裡的東西仍然充滿新奇感——儘管她已經來森圖港快兩天了。而傻鳥麥迪雯始終在嘗試著用臉去砸觀光電梯的透明外殼，我看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她是想用嘴去啄那層閃閃發亮的“玻璃”。冰蒂斯在和123打賭這種魔法驅動的反重力電梯額定載荷是多少，前者決定從隨身空間裡掏出一噸石頭來砸一下腳下的平臺試試，被我死諫而止。淺淺一直在呲牙咧嘴地對著電梯外面路過的樓層做鬼臉，試圖引起別人注意，後來莉莉娜實在忍不住提醒了一下：“到二樓以上電梯從外面就看不見裡面了，這是單向玻璃……”於是淺淺大為失望，不滿地問道：“那他們把一樓弄的兩面通透是什麼意思？”

    莉莉娜聳聳肩：“主要目的是得瑟。”

    電梯停在二十樓，這座塔內的格局從七樓往上（也有可能是六樓？沒數清）都是一樣的，有點類似綜合寫字樓那樣，從四個透明管道向四個方向各自延伸出一條走廊，走廊兩側分佈著一個個房間，這些房間基本上都不太大，一部分用於滿足兩人以下的住宿要求，一部分可以充當小型的實驗室、活動室或者閱讀室。不過這兒的整個二樓都是莉莉娜包下來的，而且據說為了“給鴉神教打下第一塊基礎”，她已經把這層樓永久買下來當做辦事處了，也不用在乎房間不房間的。

    而就在我們走出“電梯”，準備趕緊把自己扔到床上先謝謝腿腳（今天已經繞著整座城市走一圈了）的時候，從前面的某個房間中突然走出了一個個子小小的女孩子。

    這裡怎麼還有外人？

    那個個子小小的女孩子看到我們這一大幫子人好像也嚇了一跳，不過看到莉莉娜四人之後立刻就露出了放心的微笑，快步迎了過來，我注意到對方大概只有一米四左右的個頭，卻有著成年人的成熟身材，她穿著一身黑色打底的長裙，胸襟上有兩條筆直垂下來的銀色飾帶——我的視線不禁放在小烏鴉和香草身上，她們的洋裝胸襟上也垂下了這樣的兩條飾帶，只不過是金色的，原來我還覺得這是這種洋裝本來就有的裝飾，可是這個胸前掛著銀色飾帶的矮個子女孩讓我有點懷疑自己的猜想了。除了銀色的飾帶之外，對方衣著上還有個讓人不得不在意的地方就是她的裙子下擺：那裡點綴著許多金色的羽毛飾物，這又是小烏鴉和香草衣服上有的東西。

    而除了衣服之外，對方更大的讓人關注的地方在她的腦袋上——這女孩長著一對很漂亮的黃色貓耳朵，和她的短髮顏色一樣。

    貓耳朵……貓耳……貓……

    “誒媽孩子她爸在上啊！”泡泡當場一聲怪叫蹭就上去了，一米一的小個頭掛在人家一米四的小身板上來回晃蕩，一邊還相當無禮地伸出一隻手去捏人家的耳朵，嘴裡嗚哩哇啦一說就是一大串，“這萌點汪汪的啊！擁有此世之萌的貓娘啊，趕緊跟我簽訂契約成為賣萌少女吧，來給姐姐喵一個……誒？啊！孩子她爸你不能這樣！你不能干擾自己老婆正常的人生愛好！放我下來！我不是莉莉娜你不能這麼對我！沒天理啦！小泡泡快來幫幫你媽！”

    我順手把這個已經毒發不可救的傢伙提起來在空中晃蕩了半天，折騰了好一會之後，世界終於安靜了。這時候再看那只長著貓耳的矮個子女孩——耳朵上的絨毛都炸起來了，根據我平常養狐狸狗的經驗，這絕對被嚇得不輕。

    “跟你們介紹一下，她叫那個啥，是鴉神頭幾名信徒之一，出發的時候我順手就帶上了，來這裡的主要任務是那什麼。”

    莉莉娜指著已經手足無措的貓娘，高興地介紹道。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雜貨鋪之神小烏鴉

    “跟你們介紹一下，她叫那個啥，是鴉神頭幾名信徒之一，出發的時候我順手就帶上了，來這裡的主要任務是那什麼。”莉莉娜指著已經手足無措的貓娘，高興地介紹道。

    緊張兮兮站在我們面前的嬌小（才一米四左右，而且還是成年人身材，說是嬌小已經相當委婉了）女孩立刻笨手笨腳地跟大家鞠躬，然後又手忙腳亂地換了個動作，想要提裙行禮，看那笨手笨腳的模樣，似乎她還沒搞清楚和人交流的常用禮節一樣，最後我聽到了從對方嘴裡擠出來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你……你們好，我叫拉比，不叫那個啥……”

    “哦，原來你叫拉比啊，我都忘了，”莉莉娜撓撓頭發，毫無誠意的樣子，然後掏出一把廉價的小紀念品塞進對方手裡，“這些是路上順便給你買的，留著玩吧，記著拿回去跟其他人分啊。”

    “謝……謝謝莉莉娜大人，那個，要收拾房間……額，這些人是……”名叫拉比的貓娘費勁地抓著一大把亂七八糟的小零碎東西，一邊小心翼翼地看了我們一眼，好像不敢直接跟陌生人說話似的，然後勾著腦袋看向莉莉娜，莉莉娜立刻蹦起來抓著我的胳膊，興高采烈地介紹：“這是我家老大！我是他養的，鴉神也是他養的——對了，這麼說的話他應該是眾神之王……”

    “誒……誒？”貓娘反應遲鈍地看了我一眼。不過讓我意外的是她竟然沒有更多的驚訝表示了，接下來莉莉娜又把我們這一大家子都介紹了一圈，可是她的介紹方式真是亂七八糟：

    “這個是淺淺姐，是神後。這個是123，閃閃發亮的，這個是琳，力氣很大，這個是人偶。是個人偶，這個是冴子，做的飯團很好吃，這個是莫妮娜，會炒兩千多種菜，這個是姬閃閃……”

    莉莉娜一圈說下來，有說外號的。有說特長的，有說身份的。亂七八糟徹底把那只看上去腦子不怎麼好使的貓娘給說暈了。對方只能一個勁地傻笑，跟誰都露八顆牙。我忍不住拽了莉莉娜一下：“你平常就這麼介紹人的？這跟沒說不一樣麼。”

    莉莉娜擺擺手：“沒事，反正她肯定記不住任何人的名字，讓她有點熟悉感就大功告成了。”

    莉莉娜說的沒錯，一番介紹下來，那個叫拉比的貓娘真的一個人都沒記住，甚至連最好記也最有特色的“金光閃閃123”先生都沒記住。她臉色通紅地看著我們，“那個那個”地叫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名字來。最後還是困擾地撓撓頭發：“我去給大家收拾房間哦……啊，主祭大人。不用您來的……”

    香草想跟著過去幫忙，拉比立刻驚惶地擺了擺手，幾乎是跳著跑向了房間，我敏銳地捕捉到一個詞：剛才拉比叫香草“主祭大人”。我看了莉莉娜一眼，笑著說道：“真把宗教事業辦起來了？”

    “當然，要不閑著也是閑著，偶爾助人為樂，然後打鴉神名義，在這個世界傳教可比那些宗教固化的世界容易多了，”莉莉娜看了正在姐姐口袋裡翻找堅果吃的小烏鴉一眼，臉色突然有些沮喪，“啊啊，好矛盾，這麼得天獨厚的環境啊，可惜要先讓小鳥佔領了，女神大人啊，您的追隨者無能……”

    一群人不約而同地用鄙視的視線看著這丫頭。莉莉娜連著這麼多天熱血蓬發地幫別的神傳教，折騰到現在才可憐兮兮地表示自己給自己家上帝抹黑了，性質跟耶穌舉著串念珠到處宣揚真主安拉的教義一樣惡劣。這貨扔掉的節操要是能燒的話，至少能解決半個東南亞的火力發電問題了都。

    我低頭看了看胸口的衣袋，只可惜現在沒辦法把叮噹捏出來好盡興地吐槽莉莉娜，這個小東西還沒倒過來時差呢，中午剛吃完飯就又稀裡糊塗地睡著了。

    我們先跟著莉莉娜去了休息室，休息室是這層中最大的房間，房間中鋪著軟榻和矮桌，一看就是給懶人閑黨們準備的集體放鬆聊天打屁的地方，當然這是對我們而言：對真正來秘法會搞學術研究的專家來說，這裡應該是他們聚在一起討論問題的地方，只不過到我們一家子手裡就立刻蛻變成打牌聊天的樂園了。把自己扔在那種比床鋪矮，比地鋪高的軟榻上之後，我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水銀燈試圖在我肚子上蹦幾下，被姐姐抓到一邊去了。我看了看正在往嘴裡賽零食的莉莉娜，覺得是時候瞭解一下她們這麼多天的動靜，於是先從那個陌生的女孩子入手：“那個長著貓耳朵的女孩是怎麼回事？”

    莉莉娜耳朵微微抖動了一下，壞笑著湊過來：“老大對獸耳娘有興趣啊？家裡不是已經有個狐狸狗了嗎？藍已經很黏你了所以感覺沒有成就感，決定下次入手一隻貓……”

    “今天晚上不想在筐子裡睡覺就老實聽話！”

    “……其實她是我們到這兒第一天遇上的，”莉莉娜頓時老實下來，“我們傳送過來的時候落點在南邊很遠的蠻區——也就是近似三不管地帶的意思，那只貓不知道是從哪遊蕩來的，戰鬥力約等於5，在三不管地帶當然混不下去，所以打算偷東西為生，但你們也看見了，她那模樣實在不是幹這行的料——我們去鎮子上收集情報的時候她正被人痛打，幾乎奄奄一息，我就順便出手給救下來了。

    然後我發現當地的情況真是混亂不堪，那地方很久以前是礦山，出產一種可以用來加工‘玻璃’的晶砂，因此才逐漸聚集起了小鎮，但後來晶砂挖沒了，礦山也就荒廢下來。現在那裡唯一的生存支柱就是周邊的一點田地和礦山裡僅存的一點點晶砂，留在那裡的只有貧農，小偷，破產戶，逃荒的，基本上就是這類人，其中不少人的情況都跟那只貓一樣，沒有維生的本事。也沒錢跑到別的地方，在當地艱難求生。我們先是在礦山最深處找到了一個普通人根本不敢靠近的巨型天坑，天坑是當年挖晶砂的時候破壞了山體結構崩落出來的，我們就在那安頓了下來，然後開始把小鳥打包推銷——”

    莉莉娜的傳教方式其實總是相當簡單，儘管她看上去是個腹黑而獵奇的黑蘿莉，但骨子裡卻很知道應該怎麼給適當的人以適當的幫助。好讓對方死心塌地地跟著自己的意志走。在她眼中，淪落最慘的人是最佳的教徒預備役。這些人已經身無分文無家可歸。一塊面餅都可以作為救命之恩，只要能吃飽飯，他們願意跟著任何人走——這種食物換來的追隨忠誠度當然沒法保證，但只要能讓他們暫時聽自己的，以莉莉娜的手段，不難將這些人變成宗教骨幹。

    她領著香草和剛被救下來的貓娘（姐姐和小烏鴉留在礦山裡看家，按莉莉娜的說法。神得保持神秘性：雖然我從沒看出她有讓叮噹保持過神秘性）到了鎮上，並沒有說明自己的任何身份。也不提起烏鴉之神的事情，她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最簡單的：分發食物。

    而且用驚天動地的方式：在城鎮中央的大空地（以前是鎮子的集會廣場）上召喚出一株巨樹。巨樹在三十分鐘內長大，發出雷鳴般的聲音，吸引了幾乎整個鎮子的人（之所以說幾乎是因為鎮上有四個聾子），巨樹的枝椏低垂至普通人站起來就能夠到的高度，龐大的樹冠覆蓋了整個廣場，而那些低垂的枝椏上，掛滿了牛排味的漢堡，雞肉味的麵包，鳳梨味的蘋果，橘子味的香蕉還有排骨味的雞腿——總之細節問題已經沒人在意了，這是一株神話傳說中，枝椏上結出麵包，讓窮人得以果腹的聖樹：莉莉娜毫不猶豫地偷走了人家耶穌的創意。

    而巨樹的樹幹則裂開十二道整齊的開口，從中湧出了香醇的可樂和雪碧……

    “其實還有一個版本的聖樹來著，”莉莉娜掰著手指頭跟我介紹，“我在崗拉尼爾星球上傳教的時候用過，樹幹裡會流出胡辣湯和珍珠果粒奶茶，不過那種種子用完了，世界之樹神殿裡庫存的種族都是可樂雪碧版的。嘛，反正用起來都一樣，這個世界的人也不認識可樂跟雪碧，我後來跟他們解釋那玩意兒是神之酒，眾神為凡人準備的宴席上必須有神之酒……”我一聽就傻了：“……這也行！？”

    我正準備把這丫頭扔筐子裡呢，就看見身邊的神族條子五人組一個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莉莉娜幹的事兒簡直太有她的風格了，她這是拿著生命女神的力量替烏鴉之神當神跡使，而且幹的毫無心理壓力。一株這樣的巨樹能引起多大轟動？當然是不言而喻的，哪怕在二十一世紀的地球，要是哪出現一棵樹上掛著大碗牛肉拉麵我估計也能引發全球轟動——當然在這兒的問題關鍵還是這棵樹變成了礦山小鎮中的神跡，然而做完這一切之後，已經引起了巨大關注的莉莉娜和香草卻什麼都沒解釋，她們指了指樹上的果實，示意廣場上的饑民可以隨意取用，然後轉身消失在空氣中。

    第二天，她們淨化了所有的水源，並令三口早已枯竭的水井重新湧出清泉。

    第三天，她們治癒了全鎮所有人的疾病，包括聾子和瞎子。

    第四天，她們召喚了生命奇跡，令小鎮周圍本來貧瘠的土地瞬間肥沃豐饒，每一片原本僅能勉強糊口的農田長滿了莊稼，並在一日內成熟。除了那株巨樹之外，鎮子終於又有了真正的儲備糧食。

    第五天，她們將一支如同旌旗般巨大的黑色羽毛插在廣場中央的巨樹前，於是整個鎮子開始被一層有著鋼鐵般力量的護盾籠罩，護盾開始審判全鎮人的行為，所有的暴力事件戛然而止，原本經常從荒原方向沖來襲擊人畜的饑餓野獸在當晚試圖再次劫掠牲畜。被這層強大護盾全部殺死在鎮外。

    第六天，莉莉娜和香草以及傻鳥合計了一下，終於想不出來還有啥可折騰的了，於是她們終於開始傳教。沒錯，“鴉神十跡”中的“五日救贖”奇跡之所以經歷了五天，主要原因是第六天的時候上帝沒招了……其實一開始莉莉娜的打算是跟創世紀一樣折騰七天的，不過想了半天她最後還是放棄了召喚七八十頭巨龍過來攻城然後自己領著香草屠龍的打算：她怕我知道了以後揍她。

    “你就這麼把傻鳥推銷出去的啊？”我有點瞠目結舌地看著莉莉娜，以前就知道她傳教。但沒接觸過她傳教的細節，原來……原來傳教是這麼來的？感覺似乎挺像那麼回事的。

    “當然，這都是經驗總結出來的技巧，”莉莉娜一臉志得意滿，“其實我還刻意壓制了資訊的傳播來著，要不引起太大動靜的話還是會有麻煩，傳教是件費腦子的活。弄得太慢容易掉出榜單，操之過急容易讓人綁在柴火垛上。雖然我不怕柴火垛。但在初期讓鴉神教派表現出太大的進攻性可不好。現在小鳥的信徒……暫時叫做信徒吧，畢竟連個組織都沒有，我們還沒總結好第一版章程呢，這事要香草自己弄，所以快不了。現在小鳥的信徒還集中在南方礦山地區，向外蔓延了幾個小鎮，傳教要做的就是打好基礎。然後狂熱的信徒自然會一傳十十傳百，這就是真神教和邪教的區別：我們有真材實料的。”

    我扭頭看了看正坐在自己旁邊的小麥迪雯。仍然有點不明世事的小烏鴉正在專心致志地對付一盒淺淺帶來的乾果罐頭，用她不甚靈活的雙手想要擰開罐頭上的蓋子：直到最後一不小心把整個罐頭捏扁為止。注意到旁邊有人看著自己。小烏鴉立刻轉過頭來，用那雙浮動著詭異光芒的紅色眼眸看著我，開心地說道：“嘎！”

    我按著小烏鴉的腦袋，嚴肅地說道：“第一，你要習慣用人話跟別人打招呼，第二，即使你不習慣用人話打招呼，也要記住自己是只烏鴉，而不是只鴨子……”

    小烏鴉高興地點點頭：“嘎！”

    我歎了口氣，看著莉莉娜：“話說，你打算把這活幹到什麼程度？等小烏鴉在這兒信徒滿天下的時候？這可不是一時半會的事兒吧。”

    “當然不至於，”莉莉娜立刻擺擺手，然後把正在神遊天外的香草一把拽了過來，“首先這工作最終是要交給香草的，她雖然遲鈍了點，但我看她還挺有天賦的，現在鴉神的主祭是她而不是我。另外，我們只要在一個世界留下點神跡，再留下小鳥的一兩樣東西來提供聯繫，就可以回影子城遙控這邊的進展了，我正在想法看能不能培養幾個助理主祭之類，不過說實話難度挺高的，南邊那座鎮子雖然能找出幾個好人，可惜找不出幾個見多識廣的強人，都是一輩子窩在礦山裡挖沙子的老百姓，要不怎麼會在礦山崩盤的時候都沒能跑到別的城市呢。誒呀誒呀，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你的研究有點進展沒？”我拿出一把花生米來逗著傻鳥，一邊隨口說道，“關於這傢伙的神力之類，那些信徒能通過祈禱或者別的方式獲得傻鳥的力量麼？”

    “應該……可以吧，據我觀察的話，”莉莉娜撓了撓頭發，似乎也有點不確定，“畢竟希靈神系跟已有的兩大神系都不一樣，而且現在還在萌芽階段，我的經驗有點跟不上現象。總之現在鴉神的追隨者確實有獲得力量或者祝福的現象。你見過那個叫拉比的貓了，她就是第一批跟著鴉神的人，到現在時間也不長，大概七八天時間吧，我一直讓她盡可能多地和小鳥接觸，包括祈禱啦，照顧起居啦，一起吃飯睡覺之類——話說為了讓她們早點產生聯繫我還讓倆人一起洗澡來著，一天洗六七次，那只貓都有了恐水症了：雖然貓本來就不喜歡水。”

    我白了莉莉娜一眼，心說這丫頭不會打算把鴉神教派當澡堂子來經營吧……

    “現在那只貓已經比以前強壯多了，你根本想不到當初她是什麼模樣：瘦的可以從窗戶縫裡鑽出去。而現在她能一個人幹掉七八個全副武裝的獸人兵——假如那只貓沒被嚇哭的話，這種變化就是受到鴉神力量影響而產生的，但我還不敢確定是因為祈禱還是因為成天住在一起，可能兩種原因都有。另外鎮子上還有兩個懂點魔法的信徒，他們潛心祈禱之後似乎也和小鳥建立了連接，一個無意間摸到了暗影魔法的門道：這個世界本來根本就沒有暗影魔法，所以那個信徒的力量絕對是從小鳥身上借來的。另外一個沒有掌握新魔法，但已有的力量大大提高，原本只是個能在田間地頭糊弄老百姓的江湖藝人，現在卻去附近的大鎮子上做了法師職業資格鑒定，三天前混了個自考二級法師回來……”

    我：“……”誰能給我解釋一下自考二級法師是個什麼詭異東西！

    “總之，凡人通過潛心向鴉神祈禱，在心中堅定自己和鴉神的關係，就真的能獲得某些力量，”莉莉娜最後總結道，“但這個過程極端不穩定，有的人變得身強力壯，有的人變得更有魔力，有的人乾脆獲得了另一個世界的知識，甚至還有的人突然掌握了一邊吃飯一邊喝水一邊說話的技術……別笑，這是真的，我現在正為這事兒發愁呢——小鳥的力量賦予亂七八糟的，你不能不說這是神的特質，但……你們聽說過雜貨鋪之神麼？”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暗巷區

    雜貨鋪之神小烏鴉，這是莉莉娜精確評價了那只傻鳥的神明象徵力量之後得出的結論。

    可能是由於自身還不完整，過於稚嫩，麥迪雯對周邊事物產生的象徵力量影響有很大的隨機性，一個信仰鴉神的人說不準會獲得什麼賜福：可能是新的力量，可能是百病全消，可能是神秘的知識，也可能是從此以後覺醒在一分鐘內連續吃下兩百個櫻桃的新技術（無誤），這種隨機的賜福讓莉莉娜很是頭大，因為這意味著無法給鴉神做定義：她是主管什麼的神明？信仰她的信徒應該握有什麼樣的力量？標準的祈禱方式是什麼？這三大項如果不能確定下來，一個神的權威就是空中樓閣。

    “教會可以不嚴肅，但神明這個‘偶像’必須嚴肅，至少在信徒群體中看起來的形象必須是嚴肅的，”莉莉娜難得很認真地對我說道，“小鳥現在就是在這個事情上沒辦法嚴肅起來，你看生命女神，雖然有各種各樣的問題吧（話說作為叮噹的主教你親口說這話真的沒問題？），但至少她的力量是無懈可擊的，女神的信徒應該怎麼做，會變成什麼樣，女神的力量體系，一切都如法律一樣不可動搖。這才是神領導子民應有的方式，而現在信仰鴉神的信徒卻跟抽獎一樣，祈禱之後等三分鐘，然後系統蹦出個對話方塊來：‘恭喜您獲得了本日防禦+10086的獎勵’，這不扯淡呢麼……”

    能從莉莉娜嘴裡說出“扯淡”倆字可不容易，看來這丫頭也是有世界觀的……

    “任重道遠啊任重道遠，”莉莉娜捂著腦門歎息起來，然後毫無節操地一指香草。“這都是你的任務啊，你得負責把這些事都搞定，起碼搞明白祈禱儀式和賜福效果的對應關係再說。”

    香草正在專心致志地摳手指頭呢，聞言茫然地抬起頭：“啊？”

    莉莉娜一聲長歎，開始在地上打滾：“笨死了笨死了笨死了！你到底有沒有自覺啊！你是鴉神所有信徒裡面唯一一個不會寫《鴉神教典》的你知不知道！”

    香草不好意思地撓著頭髮，嘿嘿傻笑：“因為我本來就不會寫字嘛。”

    “得了，你也別為難香草了。”我伸手把莉莉娜從地上抽起來，替這個小矮子整理了一下身上淩亂的衣裙。“麥迪雯還小。以一個神明的壽命，她現在就比一受精卵強點有限……咳咳，總有一天她成長起來就都穩定了，我記著曉雪說過來著，烏鴉之神是啥啥的守護神來著，這說明未來她是有固定神職的。”說到這我看了曉雪一眼，對方翻翻白眼：“魔法師。盜賊，刺客。召喚師的守護神，爸你平常也上點心吧。要不將來你真的只能讓人掛在產房門口專用于保佑母子平安了……啊，媽，我錯了！”

    我還沒動手，曉雪這熊孩子就被林大小姐果斷拖一邊修理去了。林雪現在是越來越進入角色。

    雖然現在的鴉神有點烏龍性質，那些饑民對傻鳥的信仰看著也不嚴肅，但莉莉娜也是總結出不少寶貴資訊的。她摸索出了對鴉神祭祀時需要的大致流程，還有將麥迪雯一小部分力量匯出，用於釋放神跡的基本方法，以及幾個行之有效的“祈禱文”，有了這些東西，至少建立一個宗教雛形是足夠的。

    “神明的象徵力量並不會隨意生效，否則即使是異教徒，只要住在神的城市也會獲得力量，這不就亂套了麼，”莉莉娜是這麼解釋所謂“祭祀”的，“‘祭祀’，就是用一些特殊的物品和舉動，模擬出與神同在的場景，或者模擬出神的一些特點和事蹟，同時對信仰者施加心理暗示。象徵力量是一種借助資訊擾動生效的東西，因此這種不科學的‘祭祀’由於產生了資訊導向，就能引發切實有效的奇跡。基督教有以麵包和葡萄酒指代基督血肉的說法，這就是用特殊物品和心理暗示來將自己與神聯繫起來。對鴉神進行祭祀需要把黑色的鳥類羽毛夾在衣服上，要用柔韌的草搭建巢穴，在巢穴中放置鵝卵石或者其他形狀類似的東西，在進行祝禱前第一個字元應該是‘嘎’，祭祀結束之後要在巢穴裡撒一把穀物種子。以上就是我總結出來的目前已知最有效的流程，可以讓凡人從小鳥那裡借到力量。當然，在這個過程中心必須誠，至少要虔誠到能對自己施加心理暗示的程度，比如……比如你堅信自己是只鳥……”

    莉莉娜前面說的還挺有道理的，可是說到最後還是讓我一口槽差點卡在嗓子眼裡，我頓時對那些信仰鴉神教派的人佩服的五體投地：你說這得多強的心理素質才能在這種教派裡當司祭啊，信仰這只傻鳥可真不容易。而且對鴉神祈禱要在祈禱詞前面加個“嘎”……我終於找到比祈禱完後還需要加上姓名位址更加扯淡的教規了。

    “那個，”正在我們嘀嘀咕咕地跟莉莉娜瞭解她這幾天傳教大業的時候，休息室門被人小心翼翼推開了，那個個子矮矮的貓娘低著腦袋出現在門口，“房間已經收拾好了，還有晚餐也準備好了。”

    “哇，這麼快！”淺淺蹦下地大步向外走去，“吃飯吃飯，轉了一天還真有點餓了……”

    過了一會她又推門進來了：“那什麼，飯廳在哪呢？”貓娘趕緊跟上去：“我帶您過去。”

    “她這膽子是不是小的過分了點？”我看著拉比消失的方向嘀咕起來。

    “從小被人欺負著長大的。養成了唯唯諾諾的習慣，”莉莉娜老氣橫秋地感歎，“在南方地區生存就兩條路，要不足夠強或者足夠聰明，能把人揍趴下或者靠騙為生，要不就放低姿態，撿別人的剩菜剩飯，拉比弱的一比。腦子也不好使，除了挨打受氣還能怎麼著？”

    可能是因為本身就是敏捷見長的貓，拉比幹活的速度非常麻利，已經給我們準備了一大桌子的飯菜：要知道這邊可是有十幾個人的。不過看到飯廳長桌上的一大桌子食物之後我還是忍不住默默地看了珊朵拉一眼，這裡的食物顯然還是不夠的。

    那只貓估計無法理解，世界上能喂飽珊朵拉的廚師只有兩種，一種是安薇娜。一種是百人廚師團，她給珊朵拉準備的那份飯菜還不夠女王陛下塞牙縫呢。

    我們在長桌旁坐定。珊朵拉立刻就開始從隨身空間裡往外掏吃的東西了。她自己也知道自己這個飯量，所以出門在外的時候一定會在隨身空間裡塞滿儲備糧，畢竟雖然女王陛下可以在野外環境放養，但能吃正常食物的時候她也絕不會拒絕的。珊朵拉的這一舉動立刻讓處處小心翼翼的貓娘嚇了一跳，期期艾艾地問道：“那個……拉比做的飯不合您的胃口麼？”

    “你就是弄一鍋沙子也合她的胃口，”冰蒂斯往嘴裡塞著食物，毫不在意吃相。“只不過不合她的飯量。”然後她突然拍了琳一下：“小丫頭，跟拉比交個朋友吧。”

    “啊？”琳困惑地抬起頭。迎上了冰蒂斯促狹的視線，後者朝貓娘努努嘴：“她也是個受。你們倆在一塊一定有共同語言，比如交流被欺負的心得之類。”

    琳面無表情地搖搖頭：“不行，兩個受在一塊沒劇情，一攻一受才是正配。”

    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了，一屋子人驚駭地看著平常老老實實的龍神少女如此語出驚人，冰蒂斯嘴角還掛著片菜葉子呢就靜止在那了，然後琳咬著勺子小心地看看四周，低聲說道：“泡泡教我的。”

    正在給小泡泡餵飯的泡泡立刻從椅子上竄了起來：“孩子她爸你先吃我去廚房看看給孩子熱的牛奶……哇！”然後她就被姐姐大人鎮壓下來了。我們批鬥了這傢伙好幾分鐘，嚴肅聲討她不但宅腐雙修而且還試圖將這種不正常傾向傳染給全家最老實的人的行為，最後泡泡終於承認了錯誤，表示要負責糾正龍神少女的世界觀，她跑到琳面前很嚴肅地說道：“一攻一受的情況應該限於倆男的，而你是女的，所以你不用擔心和這只貓在一起沒劇情——你們倆可以百合呀。”

    琳：雖然不明白什麼意思但“哦”了。

    於是泡泡被我們勒令今天晚上不准吃飯。

    休息一晚，回復了一把精神之後，我們開始商量接下來的行程，在這個世界好像沒有必須完成的任務，這對我們而言是比較少見的情況，這意味著大家可以盡情地在這裡玩上一陣子了——影子城那邊一切正常運轉，所有的事務在離開之前就分配好了，所以不用太擔心。一幫小的沒什麼打算，大人去哪她們也跟著玩就行了，潘朵拉和維斯卡想征服世界，所以無視，淺淺的看法是不管幹什麼，只要跟阿俊在一塊就是有意思的，所以也無視，神族條子五人組想去南方地區看看莉莉娜的傳教工作折騰出了什麼奇葩的成果，這個倒是符合他們的職業，而林雪和莉莉娜則還想在這裡多呆幾天：她們還沒玩夠呢。

    或許可以在這裡再呆上兩三天，然後啟程去南方：我也挺好奇那個鴉神教派是什麼模樣的。

    “說起來，香草，你沒有回家鄉看看？”

    從秘法會出來，準備去昨天沒轉過來的其他城區玩上半天之前（那個叫拉比的貓娘被留下看家，倒不是不願意帶著她出來，而是她貌似挺害怕上街的），我看了正和小烏鴉一起在隊伍後面嘀嘀咕咕的香草一眼，小姑娘的情緒一直十分高漲的樣子，對從小就在山裡長大的她而言，森圖這樣的大城市是相當讓她開眼界的：當然，影子城更加讓人大開眼界。不過那個規格太高了，已經高到她沒法理解的程度，相比之下，還是森圖這樣既繁華又不至於暈頭暈腦的地方更讓香草有親切感一點。

    我記著香草之前提起過，她原先住在一個叫“羅倫”的靠山小鎮附近，而那個鎮子似乎就是在南方地區的。南方地區啊……這個國度的南方地區好像是很落後的地方，目前為止聽到的跟南方地區有關的，不是貧瘠的礦山就是荒廢的山村。像香草原先居住的羅倫鎮好像都算經濟發達了。

    “剛回來那天偷偷過去看了一眼，”香草吐了吐舌頭，“不過好像沒人在乎鎮子附近賣香草的姑娘最後去哪了，倒是有人在談論前不久自然之靈出現在鎮子外面，引來了王國士兵的事情，順便提起我來著，他們大概以為我已經死了吧。反正沒多少人在乎。也就不想回去了。”

    “這樣麼……”我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但看香草對此無所謂的態度。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說起來，那兩個半龍人好像住在暗巷區的樣子，咱們昨天沒有去暗巷區是吧？”

    莉莉娜已經從我口中聽說過半龍人紗姬娜和索娜的事情，立刻點點頭：“對了，去暗巷區看看吧——不過提前說好哦，暗巷區就是貧民窟的意思，那地方可沒什麼好玩的。”

    “貧民窟麼。”淺淺之前和那兩位半龍人少女相處的不錯，聞言嘟囔了一句。“好像這個世界半龍人的地位不是很高的樣子，昨天在街上看到的半龍人沒有一個穿著好衣服的。”

    姐姐在這個世界也呆了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對這個世界的風土人情也是有所瞭解的，她點了點頭：“半龍人——其實這裡沒多少人承認這個說法，只有他們自己才叫自己是半龍人，因為他們堅信自己的老祖先是龍族，是因為受到詛咒被封印了力量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大陸上幾乎百分之**十的其他種族都認為這是他們的迷信和妄想，對別的種族而言，那些半龍人更應該叫做‘蜥蜴人’，光這兩個稱呼，你就能聽出點狀況了。據說半龍人很久以前也有過輝煌年代，留下過很強大的文明遺跡，但他們的種族有個致命弱點，就是無法學習任何跟魔法沾邊的東西，而且當年一直陷於內戰，後來其他種族強盛起來之後，這些佔據了大陸一半生活區域的半龍人就很快衰落了下去，經過了很多年吧，現在他們已經成了地位低下的‘蜥蜴人’，除了在海對面有幾座島嶼上還有個半龍人‘國家’之外，留在大陸上的半龍人都只能依附于別的種族生存。這片大陸上每個種族都有自己的國土，只有半龍人沒有。”

    “歷史很輝煌，現狀很苦逼，”莉莉娜歎了口氣，“現在他們只剩下一身的力氣和光鮮的歷史可以炫耀了，哦，另外還有簡稱自己是龍裔的那份自尊心，這點我倒是很佩服他們的，半龍人直到現在仍然堅信自己有龍族的血脈，寧可死也不會改變這種看法，真不知道這份自尊是什麼在支持。”

    我聽過紗姬娜和索娜過往的故事，卻沒聽說過半龍人還有這樣的歷史，只是根據自己這兩天的見聞，知道了半龍人在這個世界的地位尷尬。現在從姐姐這裡瞭解到的這些東西讓人感慨頗多，這是一個種族從勝到衰之後留下的剪影，我突然回憶起了前兩天剛和那兩位半龍人少女見面的時候，她們自我介紹時說的話：“……我們是半龍人！”臉上帶著自豪的模樣，但或許眼底也帶著無奈和準備接受嘲諷的神色吧。畢竟對半龍人而言，那三個字已經是歷史了。

    冰蒂斯突然碰了碰琳的胳膊，嘀嘀咕咕起來：“喂喂，你不看看那些半龍人是不是真的跟龍有關係？萬一真是你年輕時犯下的錯……”

    眾人噴了一片，我一把將這個女流氓拖到一邊去了：“我說你這張嘴有譜沒譜！琳今年才多大啊，你就這麼胡編亂造的——對了，琳，你今年多大了？”

    龍神少女滿面紅暈，顯然剛才冰蒂斯的一句玩笑已經超過了她的羞恥線，聽到我的問話她楞了一下，才勾著腦袋答道：“七……七萬多歲。我還小呢，也沒有談過戀愛的。”

    我：“……”

    我錯了，我從一開始就不該跟這幫連“時間”倆字咋寫都不知道的傢伙討論這個問題！

    暗巷區很好找，這個港口城市的佈局十分工整，每一個居住區都以近乎平直的線條分隔開，同時和中央廣場接壤，在中央廣場的雕塑下面能找到簡單的地圖，顯示著幾個居民區的大致方向。

    我拿著當天紗姬娜留給自己的地址，比對著周圍建築的門號，她們住的地方好像是這個雜亂區域的中段：已經算比較好的地段了，暗巷區最深處是徹底的貧民窟，幾乎連完整的房子都看不到，自然也沒有所謂的門牌號，無家可歸者和乞丐就擠在那裡的破爛窩棚裡。而暗巷區中段則是平民居住的地方，雖然房屋陳舊，可至少都是正常的居所，森圖的當局也對這裡保持著管理和治安。至於暗巷區的入口那一段，是和旁邊的交易市場連起來的，之前提起過，那裡是探險家和當地學者（主要是來自秘法會的旅行學者）做生意的地方。作為通向失落世界的最大港口之一，森圖也是“失落世界物資”周轉的第一站，這裡的探險者交易市場規模自然很大，以至於橫跨了兩個城區。

    腳下的路面坑坑窪窪，石板早已碎裂成碎塊，由於缺乏排水設施，這些坑窪中不少都積著已經反味的積水，周圍的建築低矮，基本上全是一層的平房，牆體斑駁，不少地方都有開裂，顯然這裡的一切都已經年久失修。這裡唯一稍微鮮亮點的顏色是偶爾路過岔路口的時候能看到的，森圖當局張貼的佈告，不過這些花花綠綠的佈告貼在這裡有沒有人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在我看來，它們遠不如牆上其他地方那些用劣質顏料弄出來的塗鴉更能引起這裡居民的興趣。

    最終我們找到了位於角落的目的地，“大門上用小刀刻著兩條龍的圖畫”，這是紗姬娜當時告訴我的標誌物，雖然看上去門上刻著的應該是兩個快餓死的蝙蝠，但地址大概還是沒錯的。

    只是我們敲了半天門之後，裡面沒有絲毫動靜。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拜訪

   按照紗姬娜告訴自己的地址，我們找到了位於暗巷區中段角落裡的一座小房子，院子的大門上用粗糙的方法刻著兩隻號稱是龍的東西：儘管怎麼看那倆都是餓死的蝙蝠的樣子。毫無疑問，這裡就是紗姬娜和索娜的家了。不過在外面敲了半天門之後，仍然沒有人出來的樣子。

    “家裡沒人呢，”淺淺很失望地嘟囔起來，伸手在門上撓了撓，“要不下午再過來？過兩天咱們要離開的，總覺得至少那之前應該和紗姬娜她們道別一下才好。”

    我還沒說話呢，莉莉娜先聳了聳鼻子，然後趴在院門上，好像嗅到什麼氣味一樣皺起眉頭：“裡面有人，兩個，但情況好像不太對，都十分虛弱。咱們進去看看！”

    莉莉娜話音落下我們幾個都愣了，不過我毫不懷疑這丫頭的話：在這方面她不會搞錯。於是我趕緊點了點頭，正想抬腿呢，冰蒂斯已經滿臉燦爛地掏出一根狼牙棒來：“妾身負責開門！”

    珊朵拉當場把狼牙棒拿下，然後握著拳頭在冰蒂斯頭上一頓狠敲：現場能制住冰蒂斯的人可不多，珊朵拉算其中一個。隨後我們一大幫子人直接順著牆頭跳了進去：不管怎麼也不能拆人家房子吧。

    紗姬娜和索娜住的地方不大，一個小小的院落，一半是空地，另外一半則是暗巷區最常見的平頂房，房子看上去分成了兩個部分。一小半是半敞開式的廚房，另外一大半或許就是住人的地方了。院子裡被打掃的很乾淨，泥土地面好像是昨天剛剛平整了一下，還有新鮮的土色，石塊堆砌成的院牆（這個世界的石料看上去真的很豐富，即使暗巷區這樣的地方，也有足夠的石頭建造房屋和鋪地）上掛著一些用藤條編織的架子，用來晾曬處理好的獸皮和一些我們都看不出用場的植物莖葉。在院子的角落我們還看到了堆放著的各種雜物，木板，石塊，金屬片，盡是一些看不出名堂但好像經過精心挑選的東西，給人的感覺這裡好像是拾荒者住的地方一樣。除去這些東西佔據的空間之外，院子裡剩下的地方就不大了。我們十幾個人往院子裡一站甚至有點周轉不開的感覺，可知這裡的環境有多局促。

    莉莉娜伸手指著那座用石塊、木料和看不出名堂的灰白色砂漿堆砌起來的房舍：“人在裡面。有很虛弱的生命反應。但好像比剛才還平穩多了。”

    一大群人當場就要集體過去，不過被姐姐大人拉住了：“讓阿俊和莉莉娜過去就好了，你們也不看看咱們來了多少人。”

    我聞言一回頭，好麼，這烏泱泱一大幫子集體走在街上都夠各大微博轉載的，看前面那座小屋能撐下我們一半人就該申請拆遷補償了。於是最後所有人都留在院子裡，就我和莉莉娜跟做賊似的湊到了人家門前。我伸手打算敲門，不過轉念一想。還是伸手一推。不出所料，門開了：這簡陋的木板門看著也不像安了鎖的樣子。話說在暗巷區好像也沒多少層層上鎖的必要，這裡的人都那樣，誰偷誰啊。

    “紗姬娜？索娜？你們在麼？”一邊向裡面走去，我一邊出聲問道，雖然是出於關心，但我總覺得這算是私闖民宅，心裡怪不好意思的。讓人有點意外的是，小屋中絲毫不顯得淩亂，儘管是位於暗巷區這樣的破敗地段，而且是從外面看起來如此破舊的一座房子，這間小屋卻出人意料的整潔，幾樣簡單的傢俱乾乾淨淨一塵不染，顯然此間主人昨天好好收拾了一下，空氣中甚至彌漫著極淡的清香，香味是從屋子中央小桌上的一束野花散發出來的，小屋朝陽的一側有個很舊的梳粧檯，上面放著幾個用途不明的小瓶——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話說原來紗姬娜和索娜也用化妝品麼？可跟當時在古代城的遺跡裡見到她們被自己弄出來的爆炸折騰的灰頭土臉的形象給人留下的印象不一樣。

    兩位半龍人女孩就躺在小屋另一側的矮床上，看樣子已經失去了意識，正在昏睡不醒。

    “紗姬娜，索娜！”我趕快跑過去，叫著對方的名字，當然全無反應。我注意到兩人還穿著睡衣——好吧，可能是睡衣，畢竟我也不太敢確定這個世界的睡衣是什麼樣的，只是這身輕薄的衣服也不像是在外面穿著的樣子——穿著睡衣的話說明兩人至少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沒有醒來過。紗姬娜的臉色蒼白如紙，雖然看不出痛苦的表情，但身上卻涼的嚇人，索娜的情況更糟：她已經把嘴唇咬破了。

    “莉莉娜，看看怎麼回事？”兩人的情況看起來很緊急，但我不是太緊張，她們還有呼吸，而我身邊跟著個生命系的半神，沒什麼危險的。

    “好像是中毒了，血液和骨髓都有毒素，”莉莉娜隨意掃了一眼便確定了兩人的症狀，然後手上凝結起一片綠光，覆蓋在她們的額頭上，“好奇怪，毒素入侵的非常深，但她們不是通過食物或者別的途徑中毒的，倒好像這些毒素是從她們體內自己產生的一樣。唔，看起來挺緊急，但她們體內似乎已經有抗體了，應該自己就能挺過去。嘛，我知道了知道了，當然會幫她們治好的。”

    莉莉娜就這毛病，即使開始幹活也要嘟嘟囔囔半天，為的就是提升自己的存在感：她好像總是擔心自己存在感不足的樣子。在她說話的功夫，綠色的光暈已經彌散在空氣中，周圍洋溢起了一種混雜著草木清香和陽光的味道，綠光漸漸沒入兩個半龍人少女蒼白的肌膚下，過了一兩秒之後，紗姬娜的眼皮首先抖動了一下。然後慢慢張了開來，緊接著索娜也恢復了意識。

    “唔……”紗姬娜痛苦地呻吟著，儘管睜開了眼睛，卻足足半天才將視線集中在一起，她有些困惑地看著眼前的人影，好像還沒搞明白為什麼自己家裡會出現別人，“額，過去了麼……嗯？陳……幻覺麼。奇怪，怎麼會在幻覺裡看見他。”

    “咳咳，不是幻覺，我就是在你家呢。”我撓了撓頭發，忍不住出聲說道。

    紗姬娜頓時張大了眼睛，一聲驚呼：“啊！你怎麼會在這裡！”於是連旁邊的索娜也跟著完全清醒過來了，倆半龍人少女一塊用金黃色的豎瞳盯著這邊。我咧嘴一笑。解釋起來：“不是說可以隨時來找你們麼，過幾天我們可能要離開。所以今天想打個招呼的。結果來這裡之後敲門沒人應，我們覺得可能有問題，就那啥……你們不介意我擅闖民宅吧？”

    紗姬娜的腦子好像還沒有回復全速運轉，聽到我的話之後都要延遲個幾秒鐘才能回答，她點點頭：“哦，原來是這樣，我們沒事的。只是一點後遺症。”

    兩位半龍人少女的精神快速地恢復者，我放下心來。從隨身空間裡取出兩瓶安薇娜手制的清神涼茶遞到對方手上：“先喝點水，把這個蓋子擰開就行。你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中毒了？”

    索娜接過瓶子道了聲謝。一邊低聲說道：“我們不是說過麼，曾經被一個法師當做試驗毒藥用的藥罐子養了許多年，後來是中毒假死才逃出來的。這就是後遺症，每隔一定週期，體內的毒素都會發作一次，到現在已經許多年了。所以我們出外探險都要仔細計畫好時間，防止在危險的遺跡裡失去意識。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時間這麼長了，身體都差不多適應了，半龍人的**素質可是很強的。”

    索娜說的雲淡風輕，好像這種隔三差五就要重溫當年毒發身亡感覺的事情對她而言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一樣，我皺了皺眉，然後笑起來：“不過今後就不用擔心了，你們身體的問題已經解決了。”

    索娜動作一滯，和紗姬娜異口同聲地問道：“你說什麼？”

    “你們體內的毒素應該已經全部清理了，包括身體因此留下的後遺症，”我先是看了莉莉娜一眼，得到對方的確認之後，對兩位半龍人女孩肯定地說道，“沒感覺有什麼變化麼？”

    紗姬娜皺著眉抬起手臂看了看，不太確定地說：“好像是輕鬆了一點，後遺症過去之後恢復的速度比以前快多了。”說著，她扭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終於驚呼起來：“這麼早？還是早上呢？！”

    “別看我，”發現兩個半龍人女孩同時用熱切的眼神看著自己，我立刻把莉莉娜往前一推，“介紹一下，這只是莉莉娜，我妹妹，是她治好了你們的病，她最擅長的就是這個。”

    莉莉娜立刻整頓表情做嚴肅狀，雙手交疊放在胸前：“牢記女神的恩典，這是她的力量——要聖經不？八塊錢一本，買兩本以上可以打折……”

    “她小時候感冒藥吃多了。”我順手把莉莉娜往旁邊一扔，跟兩個半龍人女孩解釋道，而對方注意的顯然不是莉莉娜的推銷，也不是我的解釋，她們仍然帶著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紗姬娜張口結舌地說：“我們身上的毒……解掉？你們怎麼辦到的？所有藥劑師都束手無策……”

    “你忘了那座城堡，”我神秘地對紗姬娜一笑，提醒她應該習慣我們帶來的不可思議的事兒，“跟我們在一塊，每天都是見證奇跡的時刻。好了，現在你們也恢復了，是不是先換身衣服？”

    我微微別過頭去，伸手指了指她們身上，兩個半龍人女孩還穿著睡衣呢，雖然並沒有走光，但輕薄的布料仍然能很好地暴露出穿著者的身材，而且睡衣的領口本來就低，她們不經意的動作就快要春光乍泄了，可能是經常鍛煉的原因吧，兩個女孩身材還挺好的，雖然皮膚上有鱗看著有點奇怪……咳咳，我可沒亂看，這個可以對叮噹發誓，發現情況不妥之後咱可果斷轉移視線了，要知道——外面候著十幾個三姑六婆促進會成員呢。

    “啊！”索娜立刻發出一聲輕輕的驚呼。掩著胸口尷尬地看了過來，紗姬娜則聳了聳肩，一邊跳下床找衣服一邊嘀咕著：“看就看唄，咱們穿著衣服呢。而且他要看剛才咱倆昏迷的時候早看夠……唔啊……砰！”紗姬娜話沒說完，已經腳下一陣搖晃，然後五體投地栽倒在地。

    “紗姬娜！”索娜立刻驚呼起來，但她跳下床之後也是一樣的結果：腳下一晃，如同醉酒一樣摔了下去。不過她運氣好點，下面有個肉墊子。我趕快上前把兩人扶起來，還以為是她們體內的毒素沒有排乾淨，結果紗姬娜擺了擺手：“別慌別慌，我們沒事，尾巴，尾巴的問題。”

    “尾巴？”我和莉莉娜都不解了。

    紗姬娜扭了扭身子。讓我看她那條蜥蜴一樣覆蓋著鱗片的粗大尾巴：“你要長著這麼條尾巴也仰面躺著睡一晚上試試：壓的沒有知覺了，掌握不了平衡。半龍人是不能躺著睡覺的。不過昨晚毒發之後失去了意識。可能是掙扎的時候把尾巴壓住了。一會就好，我先找個地方坐會吧。”

    我：“……”這個世界真奇妙，是吧。不過想起來平常叮噹就經常把翅膀弄的皺巴巴的，導致飛都飛不穩，我也就不表示過多的驚訝了。

    “吶，”索娜的聲音插了進來，聽上去有些不安。“我們應該怎麼感謝你們啊？這樣的恩情……我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才好。”

    莉莉娜二話不說就蹦出來：“以身相許吧，我家老大獵食範圍可廣了！”

    “再廢話把你嘴縫起來。”我斜了這死丫頭一眼。然後對有些不安的半龍人少女擺擺手，“舉手之勞而已。都是朋友嘛。”

    我剛把搖搖晃晃的紗姬娜和索娜扶到床上，院子裡突然傳來了淺淺的聲音：“阿俊！阿俊！好了沒啊！她們沒事吧？”

    “這個聲音……好像是叫淺淺吧？”索娜竟然一下子聽出了是淺淺在外面，頓時驚訝起來，“我還以為只有你一個人來了呢。”

    “事實上……來了不少。”我尷尬地笑了笑，伸手推開旁邊的窗戶，“你們自己看吧。”

    紗姬娜扒著頭看了外面一眼，悚然地看著我：“你要抄家還是滅口？”

    我哈哈一笑，很顯然對方這是開玩笑呢，現在的紗姬娜已經一點敵意都沒有了，反而能如同普通朋友一樣開這樣的玩笑，這是個好現象。兩個半龍人女孩稍微休息了一下，也整理好了衣服，才跟著我來到院裡，一大幫人立刻就蜂擁著擠了上來，聲勢之浩大把索娜這樣稍微沉穩一點的姑娘都嚇了一跳，她們現在還感覺不太真實的樣子，一個勁地嘟噥：“竟然真來了。”看來當日給我們留下地址之後兩人並沒有料到我們真的會登門拜訪，或許在她們看來，即便是在外遊蕩的旅行者，我們這一群人也跟身為“蜥蜴人”探險者的她們不是一條道上的人吧，根本就沒想著還有更多交集的樣子。

    我把紗姬娜兩人的情況稍微解釋了一下，聽到只是一場虛驚，大家紛紛松了口氣，淺淺更是自來熟地抱著索娜的胳膊：“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其實一開始就應該幫你們驅毒的，只是那時候莉莉娜沒跟我們在一塊。對了阿俊，這次要獎勵莉莉娜哦。”

    索娜不太自然地笑著，看得出來她倒是很開心，只是很不習慣這樣被一群人簇擁著東拉西扯的氣氛：想必她和紗姬娜過去從未有過被這麼多人關心的經歷吧。

    趁這個機會，我把姐姐大人和香草、小烏鴉也介紹給了兩人：“這是我姐，陳倩，很和善的，我們家內務都是她當家。這兩個像姐妹的是香草和麥迪雯，都是我的妹妹。”

    紗姬娜點點頭：“有一堆女兒，還有更大的一堆妹妹，感覺你還真了不得誒，不過小麥迪雯看上去不太像你的妹妹吧，額，我說話直別介意啊，她看上去真特殊。”

    “細節問題不用在意。”我隨口敷衍過去，和對方提起了過兩天我們就要離開的事情，然後順便問道：“說起來你們過幾天也要繼續出去探險是吧，有目的地麼？說不定我們繼續旅行的話還能碰上面呢。”既然是在這個世界漫無目的地遊玩，能找兩個熟悉情況的本地人當嚮導好像也不錯，只不過紗姬娜她們畢竟還有自己的生活，我也只是順便問了一句。

    “那至少是七天以後的事了，七天以後懸空河會出現在森圖附近，我們打算從懸空河出發，轉道去橫斷峽谷，那裡有幾處可以找到黑晶的遺跡，可能會小賺一筆。不過這兩天我們要先把手頭積攢的東西賣掉，上次從古代城找到的皇骨岩被爆炸弄壞一大半，兩套裝備也報廢了，要趕緊周轉一下資金才行呢。”紗姬娜一開口就習慣滔滔不絕，也不管自己說的東西我們這些外行能不能聽懂，她說完之後我感覺暈頭轉向的，全是探險者行內的事兒，自己哪知道都是什麼東西啊。不過倒是能確定了，兩人日常的生活也是忙忙碌碌，要為生計不斷奔波，恐怕要跟著我們閒情逸致地旅行是不可能的。

    當然，或許我們可以出錢雇傭她們做嚮導；都說談錢傷感情，但跟倔強的半龍人交流，這可能是更好的辦法，不過還沒等我開口，不遠處就突然傳來小烏鴉興高采烈的叫聲，打斷了自己的思緒。

    “嘎！”小烏鴉仍然沒能習慣用人話跟別人打招呼，她歡快地叫了一聲，舉著一塊銀光閃閃的金屬板蹦了過來，“翻出來的！從那裡面，我先看見啦！”

    小烏鴉顛三倒四地說著，手指指向院子角落那些堆放著的雜物，香草站在旁邊，一臉尷尬地背著手。

    “怎麼亂翻別人東西呢，”我無可奈何地看著傻鳥，顯然這個沒多少常識的傢伙剛才竟然偷偷跑去亂翻了紗姬娜兩人從遺跡裡帶出來的東西，“給兩個姐姐道歉……額，這是什麼東西？”

    我的注意力被小烏鴉手中攥著的金屬板吸引，忍不住把它接了過來，翻來覆去地看了一會。

    好像……是某種精密機械上的零件。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集市上

小烏鴉興高采烈地繞著我又蹦又跳，如同因興奮而歡呼雀躍的小鳥：雖然她確實是只鳥。這孩子腦筋還不好使，卻也知道自己發現的寶貝獲得了認同，因此格外高興。

    我翻來覆去地觀察這手上的銀白色金屬板，這是小烏鴉從院子角落的“垃圾堆”裡翻找出來的，那裡對方的都是紗姬娜和索娜從古代遺跡裡面找到的不明物品，因為暫時找不出用途也沒人能識別他們的價值，但又不捨得丟棄，所以被堆放在角落。這塊銀白色金屬只有巴掌大小，拿在手裡輕若無物，有著與其材質完全不相符的低密度和高強度：我剛才試了試，不用規格外力量的話，單憑用手掰根本沒辦法讓這片只有幾毫米厚的金屬板產生任何變形。它的外緣不規則，但沒有撕裂的痕跡，似乎本來就是被加工成這樣的，一面光滑，一面卻有很多整齊有規律的凹痕，凹痕中鑲嵌著用途不明的結晶體，金屬板的下緣有一列整齊的小字元，看起來仿佛是某種序號。

    這樣的外形，很難讓人不把它和高科技的機械設備聯繫起來，儘管看不出用途，但我猜測它是某種零件：來自一個超出這個世界科技水準的設備。

    其實即便它不是什麼零件，也絕對不是這個世界應該出現的，這塊金屬的加工技巧相當高，而且成分詭異，如此堅固卻又輕巧的東西。加工起來是沒那麼容易的。

    “這是你們從哪弄來的？”我舉著金屬板對紗姬娜問道。

    “額，我想想，”紗姬娜皺起眉來，院子裡堆放的東西實在不少，而且她們隔三差五就會去某個遺跡進行一番探險，要想回憶起這塊不起眼的金屬板從何而來還真不容易，果然，回憶了半天之後。紗姬娜只能抱歉地搖搖頭，“時間好像不短了，早忘了這是從哪找到的了。”

    索娜看到我臉上失望的神色，立刻補充道：“不過我稍微有一點印象：當時我們好像把這個拿到市場上想賣掉來著，因為它看上去比任何金屬都輕而且結實，煉金師可能會有興趣，不過買走它的煉金師沒過幾天就來退貨了。他說這塊金屬完全沒法加工，不導魔。也無法融化。也不和任何煉金材料其反應，除了很硬之外一無是處，而且還沒法仿造。我覺得它應該沒什麼用吧，不過你要是有興趣大可以拿走，這個放在我們這裡也沒什麼用。”

    珊朵拉拿過金屬板，翻來覆去地看了一會，搖搖頭：“我們不是對這塊金屬有興趣。而是對它的來源有興趣。這東西……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啊。”

    “抱歉，幫不上忙了。”紗姬娜尷尬地笑了笑，然後一拍手。“對了，有一個人可能知道！”

    珊朵拉立刻眯起眼睛：“誰？現在能找到麼？”

    “現在恐怕不行，他應該已經去集市上了，”索娜搖搖頭，“這個時間是探險家們去集市上賣東西的時候，本來我們也應該去的。如果你們沒有急事的話可以跟著我們過去一趟，那人也是個冒險家，而且很有資歷，他平常經常探索的區域和我們兩個探索的地方差不多，或許他見過這類似的東西。”

    紗姬娜連連點頭：“對了對了，索娜，去集市上看看吧，今天天還早呢，說不定咱們還能買點東西，我們租的攤位和那個老前輩的攤位不太遠，正好大家一起過去。”

    她後半句話是跟我們說的，臉上帶著希冀的神情。我們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當下點頭應允。

    紗姬娜和索娜先回屋收拾了下東西，然後扛著兩個碩大的背包出來，看樣子她們要在集市上賣掉的“貨物”就是這樣兩大包。紗姬娜對我自豪地笑了笑：“雖然別的不敢說，但力氣我們還是很自信的。走吧，今天要處理的東西就這麼多，都是上次探險搞到的，這次探險收穫的都還沒分揀完呢。”

    你說兩個女孩子家的在自己面前扛著這麼大兩個包，我心裡能過意的去麼？當然不能，於是我果斷一拍琳的肩膀：“過去幫忙。”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把這種活計交給琳的時候完全沒有罪惡感了。

    “啊，不用麻煩了，這個很重的……”當琳去接過背包的時候，紗姬娜頓時驚呼起來，不過下一秒她就沒動靜了：琳就跟捏著兩片羽毛一樣順手把兩個巨大的背包都“捏”了過去，然後蹦蹦跳跳地跑到隊伍前面去了。紗姬娜目瞪口呆地在後面看著，突然哭喪起臉來：“我唯一引以為傲的力氣……”

    冰蒂斯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那傻丫頭唯一引以為傲的也是力氣，你不虧。”

    探險者的交易市場給我的感覺和那種露天經營租賃攤位的菜市場十分類似，並沒有多麼好的設施，也沒有太大的規矩，將一大塊區域劃分出來，然後由森圖當局規劃出一個個整齊的攤位，每個攤位用鐵樁和木板分隔開，備有簡單的木頭檯面用於擺放貨物，這些攤位以很低的價錢租賃給探險者，按紗姬娜的說法，和免費使用差不多。由此可見這種市場更多的傾向於公用設施或者福利設施。森圖作為最大的失落世界中轉站之一，在聚集了大量探險家的同時，更吸引了數量龐大的學者和魔法職業者，因此這裡的秘法會也頗有規模，對森圖當局而言，秘法會和其他高檔學術設施才是經濟支柱，因此他們不會在這種供探險者使用的市場上收取多高的費用。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探險者就能在這種制度中獲得多少實際利益，作為社會上的弱勢群體，而且還是一個沒有絲毫組織性的鬆散階層。探險者總是要吃虧的——他們做生意的對象是佔據統治地位的知識階級，不論從學識上，地位上，還是勢力上，探險者都位於一個不得不受宰割的位置，而且他們還要面對偏見嚴重的市場管理者和其他雜七雜八的部門，這些東西才是最讓探險者生活艱難的主因。

    “如果和學者老爺們發生衝突，不管原因如何。我們都要吃虧，城衛兵來了也會把大部分責任放在我們身上，”紗姬娜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十分氣惱，“畢竟很多人都是這麼認為的，探險者是一幫不學無術的流浪漢，而且個個都有暴力傾向，一旦發生鬧事。理虧的就絕對是我們，至於學者們。那是有教養的階級。誰會懷疑他們啊。我和索娜都被城衛兵抓過好幾次了，每一次都是因為和人爭執……”

    “還不是你性子太倔，”索娜不滿地看了紗姬娜一眼，“而且特容易衝動。”

    我頓時深有同感，紗姬娜確實是個不太會壓抑感情的人，她把什麼想法都寫在臉上，容易跟人衝突起來也是正常的。

    說話間我們已經到了目的地。索娜找到了自己租賃的攤位，我發現這裡跟菜市場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每個攤位都很大：壘上牆恐怕都能當商店用。不過環視了一圈之後我知道了為什麼這裡要預留這麼大的空間——幾十米外有一個探險者團隊在賣獸骨，始祖象的。

    “有一些資格比較老的探險者會組成大團隊。比我們兩個可厲害多了，”紗姬娜注意到我的視線，隨口說道，“他們除了去遺跡裡探險之外，有時候甚至還會去失落世界的荒原獵殺猛獸，那些猛獸身上全是寶貝，卻又沒辦法適應母大陸的環境，因此仍然是失落世界的特產，經常被炒到很高的價格。當然我們兩個是不會想那個啦，我們倆在這裡挺不起眼的。”

    市場上除了各攤位那些衣著各異種族混雜的探險者之外，剩下的就是在攤位間遊蕩的穿著高檔衣服的“顧客”了，他們是下來採購煉金材料或者研究素材的，紗姬娜可能已經意識到我們對探險者這個行當一無所知，這時候主動講解，我才知道原來這些下來採購東西的人除了一小部分是學者本人之外，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他們的學徒、助手一類，學者是不自己跑腿的，而且他們也不喜歡這雜亂的環境。

    “很多失落世界出產的煉金材料是固定的，交待給學徒需要買什麼東西之後就不用學者自己跑腿了，”紗姬娜一邊把自己的東西擺上檯面一邊說道，“只有當那些老爺們有興致，想要找找新奇材料的時候才會親自過來。畢竟還有很多失落世界沒被人完全探索過，探險者手中經常會出現誰也沒見過的新鮮玩意兒，哦，比如你們找到的那塊金屬片，這種稀罕東西誰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的，學者老爺會對這類東西感興趣，他們把這種去市場上尋找新奇材料的活動叫做‘淘寶’（我特想插一句：客戶滿意的話會給你們好評麼？不過憋了半天我還是忍住了），一般情況下，這就是探險者發財的最大機會了，不過也很靠運氣，有時候你以為很值錢的玩意兒，可能在學者老爺眼中就一文不值，價錢被壓的很低，這也是沒辦法的。”

    林雪的眼角微微一挑，撇著嘴說道：“其實是被坑了吧，雖然東西是你們找到的，但除了那幫技術宅，誰知道那東西到底有多少價值，肯定是被坑了。”

    紗姬娜笑了笑，顯然她自己也知道這個情況，只不過有什麼辦法呢？探險家基本上都是沒多少知識的，如果除了膽量和力氣之外他們有多一點的本事，也不會幹這種危險的活計，尤其是半龍人這樣的種族：生來學不會魔法，在這個魔法知識階級統治世界的年代，永遠學不會魔法就相當於永遠註定文盲，世界上一切有高價值的東西對他們而言都摸不著頭腦，還有比這更糟糕的事麼？

    “其實我們還算幸運啦，”索娜苦笑著攤了攤手，“曾經被那個法師主人當做試驗品，也有因禍得福的地方，雖然學不會魔法，我和紗姬娜也瞭解了不少藥劑學和材料學的知識。都是當初偷偷記住的，雖然和真正的學者沒法比，但判斷尋常的古怪材料也經常用得上，剛開始‘工作’的時候，這些知識也幫了大忙來著。我們沒那麼容易被騙哦。”

    “吶，你們說的那個老探險家在哪呢？”淺淺去外面溜達了一圈，這時候又繞了回來。

    “哦，稍等。紗姬娜，你把東西看好，我帶路去。”索娜匆匆忙忙地把手頭的東西擺放好，一邊說著一邊領著我們一群人向一百多米外的一個攤子走去：那個攤子在角落裡，而且只有一個看上去昏昏欲睡的老大爺看著，明面上擺著的東西也就那幾樣，非常不起眼。我頓時心中一動：按照一般的套路，像這種在繁華的集市上卻神遊天外。明明應該招攬客人卻窩在一旁睡覺。明明到處都是琳琅滿目的商品卻惟獨自己的攤位上只有幾樣破爛的老大爺那絕對是深藏不露的隱世高手，他們那昏昏欲睡的雙眼中隱藏的是畢生的智慧，攤位上土了吧唧的破爛中隱藏的是罕見的至寶，通常情況下他們家裡還會給你準備一兩個待嫁的閨女——難道說我走了這麼多年的非主流路線，終於要出現一次主流劇情了？

    正在我浮想聯翩的時候突然斜刺裡殺出一個推著平板車的光膀子健壯大漢，那大漢沖到老人的攤位前，從平板車上抗下一包一包的大包裹。開始稀裡嘩啦地往外倒東西，昏昏欲睡的老大爺一聽聲音頓時精神起來。騰地跳過來幫忙收拾東西，嘴裡好一通叨咕：“我說你怎麼才來！咱家一共到這兒就半袋煙的功夫你去了差不多一個鐘了！耽誤多少事啊你這……早起出來的時候我就說把車推上你不聽。好麼，直接來了個大老爺就把東西全買走了，害老子守個空攤眼睜睜看別人賣貨，你這不敗家玩意麼！”

    那大漢低著腦袋趕緊幹活，一邊陪不是：“爸，你別生氣，今天還早呢，下午還有得賣……”

    我：“……呵呵，老爺子還挺精神的……呵呵……”

    我們一大群人站在攤位旁邊不可能不引起注意，老大爺剛收拾了幾樣東西便一下子看見了我們，頓時放下手裡的活，一拍那個光膀大漢的肩膀：“誒，說什麼來著，生意來了——您幾位看穿著不是學者就是貴族，一定是來淘寶的吧？正好我們剛把家裡壓箱底的幾樣寶貝取過來，裡面有兩件都是小子們前幾天才從灰森林的洞窟裡找到的，我發誓市面上絕對沒有過……”

    老爺子做生意的勁頭恐怕比身為探險者的盡頭還大，眨眼間就開始滔滔不絕地介紹起自己的收藏來，我聽出來這應該是個已經半“退休”的探險者，現在是他的兒子和幾個隊友繼承了衣缽，不過我們來這兒可不是聽他推銷東西的，然而林雪張了幾次嘴都沒能打斷老爺子的話，最後還是索娜忍不住了，大聲說道：“威恩大叔！請先聽別人說話啊！”

    老大爺一愣，仿佛這才看到索娜：“哦，是索娜啊，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從剛才就站在這兒了！”索娜看上去一臉不爽，任誰被這麼無視肯定都高興不起來，“大叔你現在已經完全變成商人了麼，好像就知道做生意了。”

    “廢話，有個死腦筋的兒子，我不想辦法養家糊口怎麼行！”老大爺中氣十足地嚷嚷著，花白的鬍子跟著都抖動起來，而那個“死腦筋的兒子”則大氣都不敢出地在旁邊站著，這對比真令人側目，一邊是肌肉上塗點油隨便往臺上一站就能得十幾個健美先生獎的彪形大漢，低著頭一臉羞澀的模樣，一邊是頭髮花白彎腰駝背的老大爺，聲如洪鐘氣勢滂沱。

    珊朵拉單刀直入也不廢話，直接拿出那塊金屬板：“紗姬娜說你可能知道這東西的來歷，你看看認識不認識這個？”

    老大爺嘟囔著：“我去年就不出工了，不過既然紗姬娜這麼說，可能是在那之前的事兒……”一邊說著，他一邊接過了金屬板，翻來覆去看了幾眼，堅定地說道：“兩百索。”

    我一愣：“啥？”

    “兩百索，”老大爺抬了抬眼睛，“這麼不起眼的東西，別人肯定看都沒看見過，兩百索的資訊費，已經很便宜了，幾位老爺難道還會在乎這點小錢不成？”

    索娜頓時尷尬地看了我們一眼，急吼吼地對老大爺說道：“他們是我和紗姬娜的朋友！”

    這次輪到老大爺目瞪口呆了，他看看我們這一圈聲勢浩大的“貴族遊行團”，突然一拽索娜的胳膊：“你吃錯東西了？你只是個……你自己明白。”

    “是真的，他們是旅行中的學者，在古代城的時候和我們認識的，”索娜當然知道對方驚訝的是什麼，簡單地解釋了幾句，“總之，別提錢行麼？”

    老大爺不可思議地看著這邊，最後一咬牙一跺腳，似乎想出了個好招：“要不這樣，你們就當我不知道這事，先把錢給我行麼？”

    我：“……”靈夢，我可能找到你失散多年的爹了！

    眼瞅著索娜這樣的穩重脾氣也受不了要暴走起來，老大爺終於泄了氣，對我們擺擺手：“去天空之塔看看吧，那裡有一層我記著有一堆奇奇怪怪的金屬，別的我不知道了——那什麼，你們真的不買點啥？就算不需要煉金材料，找幾塊漂亮石頭回去打幾件首飾也不錯的嘛……”

    最後我們終於還是破財了，也幸好莉莉娜隨身帶著這個世界的貨幣，我們淘換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石頭回去，嘛，權當給珊朵拉買了堆零食。

    就在我們轉身返回的時候，突然聽到從不遠處傳來一陣吵鬧，其中夾雜著紗姬娜尖銳的聲音。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我們是……半龍人

    從前面不遠處傳來了人群吵鬧的聲音，中間還夾雜有一個尖銳氣憤的女聲，那微微帶著點嘶鳴的嗓音十分有特色，根本不會聽錯：是紗姬娜的聲音。

    集市上的人已經多了起來，似乎到了交易的高峰，因此儘管兩個攤位相隔只有一百多米，中間卻已經被人群擋住，我們也沒注意到那邊的動靜，等擠過去的時候才看到，紗姬娜的攤位前已經聚攏了十幾個人，其中一大半好像都是被熱鬧吸引過來，跟紗姬娜針鋒相對的是兩個穿著藍色短袍的男子。

    “那是學徒的裝束，”莉莉娜輕輕碰了碰我的胳膊，“不過看不出是煉金學徒還是學者的助手，這兩種人都習慣穿藍色的短袍。”

    “紗姬娜，怎麼回事。”索娜敏捷地穿過人群，來到紗姬娜身旁，小聲問道。

    紗姬娜正氣鼓鼓地看著眼前兩個男子，這時候才注意到我們已經回來，於是撇了撇嘴：“好像是咱們上個月賣給他們的斜方石出了點問題，把什麼事情弄砸了，要我賠。”

    索娜皺起眉來，看樣子對她們而言，這是相當麻煩的情況。而那兩個年輕人中個子比較高的一個似乎知道索娜是這兩人探險組中比較管事的一個，也不再跟紗姬娜糾纏，從身上摸出一小塊東西用力往木頭檯面上一放，發出“啪”的一聲：“自己看看！這就是你們的斜方石！”

    我探著頭看了一眼，發現所謂的斜方石和地球上的葉岩有點像，但顯然更結實，顏色蒼白，分成數層。而且有著整齊的邊緣，不知道是認為切割還是天然形成了這個形狀。這是拳頭大小的一塊礦石，砸在木頭檯面上之後立刻落下一層白色的石粉，那個年輕人咄咄逼人地看著索娜：“純度根本不夠！這東西把我們兩個的藥劑全毀了！”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議論，索娜臉色難看地將那塊石頭放在手心用力一捏，石頭頓時裂成幾塊，從裡面露出了黑灰色的成分。看到這些，她的臉色也是一沉。

    我原本以為自己這是碰上了喜聞樂見的異世界紈絝子弟無理糾纏欺壓良家婦女的劇情。已經做好準備跳出來除暴安良了。結果……早知道劇情不會走主流路線的，這倆年輕人雖然態度惡劣，但貌似真是吃了假貨的大虧，人家是貨真價實的苦主……於是我暫時也不好上去插手了，只能先看看情況，瞭解事情怎麼回事再說。根據這兩天的瞭解，我覺得紗姬娜和索娜也不應該是這種會耍奸詐的人。所以這多半是一次誰都不算犯錯，但最終結果糟糕的意外情況。

    “我記著當時提醒過你們。”索娜思索了一會，終於開口了。看樣子是試圖稍微挽回一下自己理虧的劣勢，“製作格魯式耐酸劑的話，介質最好不要用斜方石，斜方石的雜質含量是幾種同類材料裡面最不穩定的，我們只是探險者而不是煉金師或者土靈師，我們能找到這種石頭，但也不敢保證這種礦石的雜質含量就符合你的要求。當時這都是說好的吧？”

    兩個年輕人中稍矮一點的人開口了，而且指著紗姬娜：“那你也別忘了，當時信誓旦旦保證自己的礦石純度足夠，即使做耐酸劑也沒問題的人就是她，你們自己保證的事情，這個怎麼不說了？哦，還有，讓人挺意外的，你們也懂點藥劑學的事，那你們更該知道，藥劑在最後一步被破壞掉的損失有多大！這麼大損失你們覺得我們會就這麼算了？”

    莉莉娜突然趴在我腿上，聽完了來龍去脈而對整件事情有所瞭解的她只能一聲長歎：“淘寶買家和賣家的扯皮，半個月沒碰電腦怎麼還是碰上這事了……老大，咱殺人滅口吧。”

    我現在越來越覺得出門前先把莉莉娜的嘴用膠布粘起來應該列入帝國公民行為規範裡面了！

    索娜和紗姬娜為難地對視了一下，終於還是無奈地歎了口氣：“那你們想要賠多少？”

    高個青年的語氣很理所當然：“所有藥劑的損失共計六千五百索，外加一批新的斜方石。另外，在我們留在森圖這兩個月裡，你們別再出現在市場上，看見你們心煩。”

    “啪”的一聲，紗姬娜捏碎了手中正擺弄的一塊石頭：“你們覺得這可能麼？！六千五百？！你們為什麼不去搶！還有不准我們出現？你以為自己算老幾？”“就你們賣假貨這一條就該從這兒滾出去！”高個青年惱怒地看著紗姬娜，“搞清楚，就是鬧到領主面前，你們多半也是一樣被清理出去！”

    紗姬娜臉色漲紅，卻實在爆發不出話來，這時候我覺得自己差不多該站出來了，於是上前一步，乾咳了兩聲：“咳咳，那什麼，情況我也聽到了，我能不能插嘴一句？”

    兩個年輕人剛才就看到身邊多了一群人，只不過周圍的圍觀群眾本來就不少，他多半以為我們也是一樣的圍觀黨，於是並未在意，當然更不可能想到我們是和索娜一起的，這時候見我開口，高個男子楞了一下：“額，你們是……”

    “我們是這兩個半龍人的朋友，”我乾笑了下，而對方在聽到“半龍人”三個字的時候臉上明顯有些不屑，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這讓我皺起眉來，“藥劑損失確實是挺鬱悶的事，不過也不能說全是這兩個女孩子的錯吧？而且光論賠償的話也就算了。你們要把人趕走，這個是不是有點過分？”

    兩個年輕人不太相信地看著這邊，顯然他們沒想到兩個半龍人竟然還有這麼一大群看上去完全在兩個世界的友人，光衣著上就能看出我們這兒的成分特殊了，別的不說，莉莉娜和香草她們還穿著那身鴉神教派的祭典服裝呢，那套衣服怎麼看都不是老百姓能搞得到的。不過很快，他們的注意力就被另外的東西吸引了：在冰蒂斯的帶領下。神族條子五人組紛紛取出了一米多長的狼牙棒，滿面含笑地看著他們倆，尤其是冰蒂斯，笑容特親切：“說吧，群毆還是單挑？群毆就是我們一群毆你一個，單挑就是你一個挑我們一群……”話音落下，神族條子五人組齊刷刷地點頭。話說平常乖巧懂事的琳竟然也跟著湊熱鬧。冰蒂斯這個大姐頭的污染力果然深不可測。

    這時候智商比腳面高的人都應該看出來我們這夥人的根本目的不是勸架（當然我一開始還是真想著勸架來著，只不過被冰蒂斯這個流氓起來勢不可擋的傢伙給攪合了）。那兩個年輕人當然也趕緊縮了縮脖子。林雪打著哈欠嘟囔起來：“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這麼老套的事情為什麼還要碰上誒。吶，我說你們兩個，要是公平地說，你們現在索賠倒是沒錯的，只是要為這個把人趕跑就有點不講道理了，我給你們個建議。各退一步，拿錢走人怎麼樣？”

    我有點意外地看著大小姐。其實一開始我還以為她打算一聲令下把人揍翻呢：這麼蠻橫的事兒她不是幹不出來，而且這傢伙骨子裡還有很嚴重的暴力傾向。

    “看我幹什麼。”大小姐白了我一眼，“咱們得講道理，人家確實有損失，以你這個性格也肯定不會仗勢欺人，本小姐早就摸透你了。”

    “切，不打了麼。”冰蒂斯遺憾地收起兇器，然後一拍我的肩膀：“當家的，拿錢。”

    我：“……”怎麼突然感覺有事情不太對勁？

    冰蒂斯可能也注意到自己說的話不太對，頓時嘴角一抽，補充道：“妾身說，這時候該為朋友出頭了，你不會真的讓紗姬娜……”

    “我們出錢，”索娜突然出聲，然後從包袱裡取出一疊撲克牌大小的紙幣，“這是我們該承擔的。六千索，這已經是我們手頭的全部了，剩下的領頭……等我們下次從遺跡回來之後再補上，你可以相信半龍人的承諾，我們說到做到。”

    高個年輕人聳聳肩，伸手拿過賠償金，一邊鄙視地看了索娜一眼：“切，又是開口閉口半龍人，不就是蜥蜴人麼。”

    一句話成了導火索，原本已經要結束的事件瞬間又爆發起來，紗姬娜一拳砸在旁邊的鐵樁上，一聲巨響中甚至把粗大的鐵樁砸出了彎角：“你再說一遍？！”

    紗姬娜巨大的力氣（正常人標準下）還是有些威懾力的，兩個年輕人不由自主地對視了一下，緊接著後退半步，不過顯然他們並沒將這種威脅太放在心上，看到周圍聚攏的人群已經越來越多，他們好像更是找到了自信，一邊看著四周一邊無可奈何地聳聳肩：“你們這麼自我催眠有意思麼？自己問問別人，看除了你們自己之外，有幾個人承認‘半龍人’這個說法的。”

    四周圍觀的人群雖然事不關己，這時候也有不少人低聲嘟囔起來，在這個世界，“半龍人”三個字早就不被承認，除了半龍人自己之外，只有“蜥蜴人”才是大眾公認的對他們的稱呼，儘管紗姬娜和索娜再怎麼抗拒，她們也不得不面對這個令人痛苦的事實——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是下等種族。

    我開始合計著怎麼解決這事，當然，暴力永遠是最快解決方案，莉莉娜的計畫就很直達目標嘛：咱們殺人滅口吧。可是平心而論，這時候最遜的就是莉莉娜的餿主意了。

    或者讓珊朵拉上精神控制，或者用姐姐的詛咒清場，要不就是讓淺淺製造一次萬民裸奔……反正我們這兒隨便拎出一個都能在三十秒內讓世界清靜下來，因此我現在合計的壓根不是當場讓紗姬娜兩人擺脫麻煩的事情。而是更圓滿的解決方式，讓兩個半龍人女孩的尊嚴得以保全。

    半龍人是死要面子的——當然作為朋友，我決定將之評價為自尊不允許踐踏。

    “你看，我們可沒有嘲諷的意思，這只是常識。”看到四周群眾的反應，高個年輕人只是聳了聳肩，用陳述的語氣說道。如果按照這個世界的標準，從始至終他倒是真的在說實話。只是這個實話對兩位半龍人女孩而言，已經是直達靈魂的侮辱，紗姬娜用力握著拳頭，雙眼幾乎爆出血絲，用特有的嘶鳴嗓音低吼道：“不管多少次也要說，我是……半龍人！”

    “切，你們自己的迷信。那個年代早過去了，”矮個男子似乎覺得紗姬娜也就翻來覆去這三個字。一臉不耐煩的樣子。拉著自己的同伴準備離開，“算了，半龍人就半龍人，記著準備剩下的欠款，如果你們還想保留點名譽的話，蜥蜴。”

    我頓時一拍腦門就知道要糟：你說好不容易這事兒算完了，這丫的非要再撩撥一句幹啥？爭那最後一句話的話語權就真的有這麼大成就感？

    果然。性格衝動的紗姬娜頓時就跳了出來，儘管索娜試圖攔住她。可是看上去紗姬娜的力氣比索娜還大不少，終究被前者擋住了兩個男子的去路。場面立即針鋒相對。而且看上去，遠比剛才還要緊張。就在這時，人圈外面也傳來一陣騷動聲，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城衛兵來了！”，隨後人群便自動閃開一條通道，十幾名穿著厚重鎧甲，裝備精良的高大士兵在一名騎著戰馬的軍官帶領下走了進來。軍官環視四周，視線落在兩名半龍人女孩身上：“蜥蜴人，你們在這裡鬧事？”

    “我們是半龍人！”紗姬娜倔強地看著這名軍官，大聲嚷道。

    如果是平常，即便被人稱作蜥蜴人，紗姬娜或許也會隱忍下來，畢竟現在世界上半龍人的境遇就是如此，即便性格倔強，她也無從改變這種事實，然而現在，她似乎已經豁出去了。

    我歎了口氣，這時候紗姬娜兩人自己顯然已經解決不了問題，自己也就不能繼續旁觀了。

    我碰碰珊朵拉的胳膊：“算了，還是準備清場……”

    “老大等會！”莉莉娜立刻抓抓我的衣角，低聲說道，我詫異地扭頭，發現琳正趁人不注意離開集市，莉莉娜則小聲解釋道：“她突然想做一件事，希望咱們配合一下——什麼都不要做，安靜地看著就好。”

    我楞了下，不知道琳有什麼打算：那個萬年總受如此有主見地提出想法可是個稀罕事。

    “你們兩個，收拾東西，跟我去衛隊一趟，”騎在馬上的城衛兵隊長用矛尖指了指紗姬娜，不容置疑地說道，然後看向兩名年輕男子，“對了，你們也要過去，不管怎麼說，都得走程式。”

    衛兵隊長剛說完，就驚訝地輕呼了一聲，因為他發現自己的長矛被一個人握住了：紗姬娜。

    “官老爺，這次你想要多少錢就明說吧，不用這麼麻煩，”紗姬娜靜靜地說道，“每次都要把我們毒打一頓再談價錢，不覺得浪費時間麼？我們過幾天還要出去工作呢。”

    衛兵隊長眼睛眯了起來：“衛兵，把她抓起來！”

    幾名士兵快速靠近紗姬娜，後者鬆開手中的長矛，臉上微微有點僵硬：看樣子她也是硬著頭皮做這些事的，當士兵靠近自己的時候，她立刻下意識地抽出了自己隨身的短刀。

    “看，蜥蜴人就是蜥蜴人，她終於受不了文明社會的法律了！”人群中不知有誰突然喊了一句，然後那名衛兵隊長笑了起來：“很好，有足夠的見證人，和你手中的短刀，武裝抗法，森圖最不老實的蜥蜴小姐，明天這個時候，你們就可以永遠離開這座城市了，這是法律。”

    “再說一次……我是……半龍人！”似乎是心中壓抑的委屈和憤怒終於無法控制，紗姬娜對著衛兵隊長吼了出來，然後竟然舉起短刀沖向了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名士兵，竟然是一副要殺出去的模樣，她的力氣真的很大，全身重鎧，魁梧強壯的男性士兵竟然被她一個撲擊撞翻在地，然而很快，便有三名士兵從旁邊沖了過來，用厚重的盾牌封死了紗姬娜的動作，緊接著就是從盾牌後面遞過來的鋒利長矛：面對盾牆或許紗姬娜還能不在乎，但面對長矛，她身上的鱗片可不能跟鎧甲相比，於是她立刻選擇了後撤，擺出招架的架勢。

    索娜這時也不再克制，儘管看似絕對無法翻盤，她還是取出了自己的短刀，面向衛兵隊長：“半龍人也是會反抗的！”

    “隨意攻擊，死傷勿論，”衛兵隊長沉聲說道，“她們已經犯罪了，不必留情。”

    人群已經越聚越多，但圈子卻逐漸向周圍擴大出來，顯然即使是圍觀的人也知道這時候可能真的要見血了，誰都不想被誤傷，但也沒人扭頭走掉：被文明社會的法律壓制過久而狂性復發的蜥蜴人被當場處決，這應該就是現場大多數人想看到的一幕吧。

    這時，場中突然傳來了紗姬娜的一聲驚呼。

    面對人數劣勢，她終於躲閃不及，一名城衛兵用長矛劃傷了她的胳膊，殷紅的鮮血滴滴答答地落在路面的石板上。

    “紗姬娜！”索娜頓時緊張起來，後跳一步來到紗姬娜身邊，然而就在周圍的士兵準備趁機再次發動攻擊的時候，異象引起了所有人的驚呼。

    從紗姬娜身上流下的血液落在石板上，迅速升騰起一陣陣煙霧，如同熾熱的岩漿一樣沸騰起來，肉眼可見的，厚重的石板竟然在這血液的腐蝕下迅速化為了灰土，隨後，沸騰的鮮血開始沿著一條詭異而筆直的線條延伸出去，流到場地正中央的時候，猛然爆發出了一道直沖天際的紅色閃光。

    我一愣，就聽到莉莉娜在旁邊嘀咕：“誒，偏了點，不過湊合著也能看。”

    “這什麼鬼東西。”衛兵隊長的戰馬似乎受了驚，險些把主人掀下去，騎在戰馬上的軍官好不容易穩住身形，立刻驚訝地叫了起來。

    而幾乎就在同時，從遙遠的雲層之上，傳來一陣低沉的龍吼。

    我瞬間就明白琳究竟想幹什麼了。

    龍吼持續了幾秒鐘，衛兵隊長的戰馬便直接四肢一軟倒了下去，所有人，包括紗姬娜和索娜本人都開始驚恐地看向天空，而那聲低沉的吼叫也不負眾望地再次響徹天際，迅速靠近，然後……

    然後聽著就漸行漸遠了。

    莉莉娜差點跳起來，在精神連接裡一陣咋呼：“她飛過了！”

    於是在幾秒鐘後，我們跟倒帶一樣又把剛才兩聲龍吼聽了一遍：這次沒飛過。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每一個巨龍都是威嚴滿滿的

    從天際傳來的低沉龍吟如滾滾悶雷般回蕩著，仿佛有一隻如山嶽般龐然的巨獸正從雲端一步步踏入人間，也踏在每一個人的心頭，巨大的壓迫力開始從四面八方聚集，從每一寸空間中漫出，從每一縷微風中侵入，從每一道陽光中蔓延，從天空逐漸陰沉下來的烏雲中下落，一直灌注到到每一個人臉上細密的汗珠，每一次粗重的呼吸，每一個瑟瑟發抖的身軀中去。

    而在這威壓愈發強烈的同時，整個城市已經被莫名出現的濃雲完全籠罩起來，明明是豔陽高照的時刻，城市中卻出現了仿佛黃昏到來的光景，街角自動感應式的煉金路燈一個個亮了起來，但它們的光芒非但沒有驅散正逐漸積累起來的陰暗，反而更襯托出了空氣中凝結著的讓人窒息的沉重壓力。

    世界是個小盒，巨獸在盒外的一次呼吸，讓盒中的天地風雲變色——不知道怎的，我突然就想到了這個獵奇的比喻，然後覺得這簡直太適合當前的情況了。

    “我去，那個笨笨的怪力女有這麼猛呢？”我一臉不可思議地看了身旁的冰蒂斯一眼，雖然來自天空的威壓對自己沒用，可看周圍普通人的反應，那份威壓絕對已經是超規格的了。自己原本對琳的印象始終就那幾條：老實，膽小，沒什麼主見，欺負起來很有趣，幹活很主動，我都快忘了她的本體是巨龍了。冰蒂斯抬頭看著天上愈來愈厚的烏雲。頭也不轉隨口答道：“龍神從來都是眾神裡面最能拉風的，神界開運動會的時候拉條幅的從來都是龍神，你以為是為什麼？”

    “嗥——”如同蓄勢待發了許久的雷霆驟然爆發，已經漆黑如墨的濃厚雲層後面突然傳來更加嘹亮的一聲吼叫，隨後一束金色光輝驟然刺破了濃密的烏雲，仿佛恭迎君王降臨一般，天空的雲層整齊地向兩旁退散開，露出了一道寬闊的通道。金色的巨龍從雲端階梯探出了頭顱。

    死寂的人群中終於響起一聲震驚的呼喊：“龍！龍來了！”

    然後金色巨龍又探出了一顆頭顱。人群中繼續驚呼：“龍！又出來一頭龍！”

    兩顆龍頭後面跟著出現了一具龐然的身體。人群中再次驚呼：“兩個腦袋長在一塊的！”

    我對混跡于人群大呼小叫的淺淺、莉莉娜、泡泡和莫妮娜怒目而視。

    事實上真正的人群此刻根本沒有絲毫聲音，別說驚呼，就連呼吸聲都已經近乎靜止，在天空那巨大的雙頭巨龍產生的威壓下，甚至已經有普通人不由自主地癱軟在地，所謂龍威有多厲害我不知道，但天空那只巨龍身上攜帶的神威絕對更加不可抵抗：這還是在琳刻意控制的情況下。巨龍在天空緩緩盤旋著。卻已經在城市中掀起了一陣狂風，那些全身重甲的士兵依靠自身的重量和手中武器的支撐才能站穩身形。個別倒楣的普通人卻已經有被狂風吹的東倒西歪的了。最終。巨龍在一定高度停止了下落，借助神秘的力量懸停在半空（不降落的原因不言而喻），並緩緩觀察起下方的情況。

    它收攏了自己絕大部分的威壓，普通人才得以稍微鬆口氣，而就在這時，從遠處的半空中突然傳來了一個蒼老而中氣十足的聲音：“無名而尊貴的黃金巨龍啊，您因何來到我們凡人的城市？”

    我循聲望去。發現一個頭髮胡全白的老頭竟然正漂浮在廣場方向的半空中，老頭穿著一身鑲嵌金色花邊的紫色長袍。雖然在巨龍面前，卻還儘量保持著鎮定。而在他身邊也漂浮著一些穿著類似長袍而且看上去年紀都不怎麼小的大爺大娘——這麼說比較通俗——後面這幾個人就明顯沒有領頭的老人鎮定了，在雙頭黃金巨龍好奇的視線中，這些飛在高空，與巨龍距離最近的人滿臉都是冷汗。

    由於巨龍撤去了大部分威壓，人群中也終於能聽到眾人的竊竊私語，我聽到一個身份，與自己之前猜測的差不多，天上的老爺正是森圖法師部隊的最高軍官。在這個世界，法師部隊是極為重要的正規軍，既然有這個編制，當然也有法師部隊軍官，天空的老爺就是一名軍人——雖然看起來不像。

    當然我也想過，為什麼在這種時候自己眼前的展開會如此經典，飄上來一個穿著法袍鬚髮皆白的老爺，而不是個五大三粗的城衛將軍——那樣多有希靈風格啊，後來想了想我就明白了：五大三粗的城衛將軍多半是沒辦法用魔法飛這麼高的……

    面對突然出現的神秘巨龍，森圖最高防衛負責人當然要親自露面：這或許在這座城市建立以來遇上的屈指可數的大危機了。但天空的巨龍似乎沒有注意到身旁出現了這樣幾個不起眼的凡人，對對方的問話絲毫沒有回應的意思。就這樣冷場了半分鐘，看到巨龍壓根沒有反應，高空的老法師再次聚攏起魔力，洪亮的聲音響徹天空：“無名而尊貴的黃金巨龍啊，請問您為何來到我們凡人的城市？”

    這次雙頭黃金巨龍終於反應過來了（我懷疑是真的剛剛反應過來），她抬起左邊的腦袋扭頭看了一眼，右邊的腦袋則發出了柔和低沉的女聲：“我從次元層而來，路過你們的城市上空，感應到有同族正在求救。你，是這裡地位很高的凡人，你可看到有我的族人在附近遇難？”

    我剛心說琳一旦君臨天下的時候竟然也會這麼霸氣，就聽到精神連接裡傳來莉莉娜的大呼小叫：“錯了錯了，是遇險不是遇難！情況嚴重了啊！”

    琳那特有軟綿綿又沒自信的聲音立刻傳來：“啊。那怎麼辦，要不……我再重說一遍？”

    我抬起頭，天上的黃金巨龍仍然慵懶地俯著身，如同接受萬民朝拜一般，於是突然頓悟：琳這並不是變得霸氣鎮定了，而是龍的臉比較硬，做不出表情……這個種族生來就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樣。

    我們這兒還有心情吐槽，天上的紫袍老法師卻頓時冒了一腦門的冷汗：這下樂大了！

    龍這種生物本來就是用來止小兒夜啼的傳說種。這麼一個大傢夥出現在人類的城市上空本來就已經是讓人腿軟的事兒了，假如只是路過還好，龍族也不會隨便跟不起眼的凡人種族起衝突，但這頭巨龍竟然是抱著來給同族找場的目的來的！這……這絕對是個誤會啊！這麼大個的雙頭巨龍，同族肯定也小不到哪去，如此明顯的目標有沒有來過森圖還不好說？如果真有如此龐然的巨龍在森圖附近隕落，別說自己一個城市防衛長官了。恐怕就是國王都要親自跑這兒處理後事，而現在這城市風平浪靜的哪裡有巨龍隕落的痕跡？所以眼前這個龐然的傢夥絕對是哪裡搞錯了。但有時候。龍族好像也不怎麼好講理：它們是認死理的，通常情況下自己認定一件事就會無視任何周邊環境了。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受到了星域龍神們“執掌秩序”這一資訊擾動力的影響，在絕大部分有龍類生存的世界中，龍族都是強脾氣，我都知道這些，天上飄著的大爺當然也知道，於是他冷汗嘩嘩的。

    “尊貴的巨龍！我想這是一個誤會！”天降老大爺壯著膽跟雙頭巨龍左邊的腦袋對視著（右邊那個正低著頭跟我們擠咕眼呢。對視不著），“如您所見。這是一座平原上的凡人城市，這裡的一切您都能一目了然。這裡沒有您的同族，更沒有巨龍戰鬥的痕跡。龍的戰鬥肯定是威力無窮的，假如您真有一位同族在這裡遇險的話，這座城市恐怕早就沒了。”

    “不對，我聞到了血的味道，我族的鮮血還未冷卻，就在這下麵。”

    巨龍低著頭，右邊腦袋在上空緩緩掃過，當然，在她正下方就是還抱著胳膊發愣的紗姬娜。

    以及以各種姿態發愣中的人民群眾。

    我覺得自己現在應該驚訝起來了，驚訝於琳這個平常看上去呆頭呆腦的傢夥竟然也有如此卓越的創造性，她竟然能想出這麼一……額……一個離奇的劇本，來把整件事攪合的天翻地覆，用後槽牙想想我都能猜到她今天這麼一出，將會引發多大的動盪，甚至可能因此影響到整個世界！

    巨龍，不管在哪個世界，都是強大的，而在這裡，巨龍的地位更是和不少古神聯繫起來，甚至有人認為，一頭成年的巨龍本身就是半神（當然琳的真實身份不能往這個框架裡套，她成分高多了），這樣強大的生物自然有著極強的自尊自傲，他們對自己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會負責：他們懶得欺騙凡人。

    “吶，紗姬娜，是不是在說你呢？”

    看到周圍始終是一片死寂，我覺得這麼下去可能就沒法配合琳的劇本了，於是遠遠地大聲呼喊了一句，在寂靜的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呼喊是非常引人注意的，這總算讓現場少部分人回過神來，自然也包括紗姬娜和索娜這兩個當事人，以及受過訓練的士兵和軍官們。紗姬娜傻乎乎地撓了撓頭發，然後胳膊上的傷口讓她眉頭一皺：她終於意識到唯一一個在這裡流血的人就是自己了。

    “額，啊？”半龍人女孩是這裡唯一完全沒有受到巨龍威壓影響的人（不確定這是不是琳的刻意為之），她只是被天上那頭巨獸嚇呆了而已，她低頭看了看仍然在冒著青煙的血跡，冒出一句特別有創造性的話，“半龍人應該是冷血動物吧……”

    “現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啊！”索娜忍不住腳下一個踉蹌，“那頭巨龍在找你啊！”

    紗姬娜的智商好像已經下降到一個很微妙的狀態，她抬頭看了半天，才愣頭愣腦地反應過來，抬起手，用盡全力喊道：“啊……你好！能聽到嗎？我是紗姬娜！我是半龍人！”

    雙頭黃金巨龍趴著頭看了看下麵。很慶倖龍的臉很硬，即使是琳也不用擔心演技問題，於是看上去她仍然是威嚴滿滿的，巨龍低沉的女聲回蕩起來：“啊，看到你了，姐妹，奇怪，為什麼你這麼小？而且……血脈如此奇怪。你沒事嗎？”

    “我沒事！”紗姬娜用盡全力向天上大喊才能和巨龍對話。但她臉上的興奮顯示她根本不在乎這些，“我是半龍人！我們的先祖是龍裔，到我們這一代，已經變成這樣了！”

    “哦，龍族混血的後代啊，那也一樣，”雙頭巨龍微微下降了一點高度。做出降落的樣，當然這只是做出個模樣而已。卻已經導致下麵的普通人臥倒了一大片。一群士兵開始手忙腳亂地尋找掩體，而廣場方向飄在天上的老大爺則須發怒張地化作一溜紫光急速沖了過來，並在距離紗姬娜較遠的地方下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裡的現場。

    雜亂的探險者集市，兩個穿著土氣皮衣的半龍人女孩，其中一個胳膊上還有道流血的傷口，周圍則站了一圈手足無措的士兵。這就是他看到的全部。即使是博學的**師這時候也處理不了眼前的景象：當然，眼前發生的事情是很容易推理的。只是這個推理出的結果正在顛覆世人的常識，老大爺張了張嘴。後來還是果斷拉著自己的隨從後退兩步，決定不插入巨龍的對話：至少這樣可以避免激怒那頭巨獸。他對身旁的另一位法師低聲交待起來：“不要輕舉妄動，立即把這裡的事情全部告知王都，記住，這裡已經是例外狀態，所有常規法律和規章暫時為現狀讓道。”隨後他又把另外一個隨從叫到跟前：“去查查這裡的士兵是哪個分隊的，一會第一時間控制住他們。”

    “看樣你沒事。”天上的巨龍憋了半天才憋出六個字，然後就沒了後文，精神連接裡終於不負我望地傳來了琳有些焦急的聲音：“那個，接下來怎麼說啊！”

    她果然沒詞了，而且也不知道接下來怎麼辦了。

    “找個理由離開。”我果斷指揮起這個傻龍，“難不成你要留在這裡屠城？”

    琳道聲謝，猛然張開翅膀，遮天蔽日一般：這頓時又引發了人群的一陣騷亂，然後她抬起左邊的腦袋看向遠方，用右邊的腦袋對地面說道：“沒事就好，我要回去帶孩了，你照顧好自己。”

    說完這句話，巨龍拍拍翅膀，在狂風大作中沖向雲端，眨眼間便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天空的烏雲也瞬間消散，一切，都回到了巨龍降臨之前的狀態。

    除了地面上的一片狼藉和人群的狼狽狀態之外。

    精神連接裡傳來琳帶著哭腔的聲音：“我……我都說了什麼啊！不准笑啊！”

    琳的抗議當然無效，精神連接裡面早就亂成一團了，冰蒂斯樂不可支地在那嚷嚷著：“回去帶孩！這姑娘太可樂了！陳，她跟你是絕配啊！”

    “感謝上天，”在我們這亂成一團的時候，紫袍法師老大爺胡都被自己吹起來了，他終於松了口氣，“這頭巨龍正要去檢查自己的龍卵，否則森圖的百年和平就要結束——把這些士兵抓起來！”

    一群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重甲戰士從人群中鑽了出來，他們身上的鎧甲和城衛隊類似，但鎧甲外都罩著一件紫金色的戰袍：這可能是法師部隊下屬普通士兵的裝扮。新出現的戰士只用了幾秒鐘就把現場所有城衛兵控制住，包括那名已經強悍到可以當面承認收取賄賂而面不改色的城衛隊長：事實上城衛兵們壓根就沒有反抗的意思，他們失魂落魄，好像已經接受了死刑判決一樣不再有別的舉動了。

    紫袍法師面色古怪地靠近了紗姬娜和索娜，三個人一個比一個茫然，兩個半龍人少女是還搞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做夢，而紫袍法師則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他也是習慣了將半龍人看做蜥蜴人，當做二等種族看待的，可現在開口卻絕對不能用以往那種口氣了，問題是，這時候該用哪種口氣更合適？

    按對待巨龍的標準顯然不對，可是用對待二等種族的口氣更要命，對待半龍人的口氣？好吧，除了半龍人自己之外，全世界都沒人承認過這個說法，誰TM知道跟半龍人說話該用什麼口氣！

    “啊，你誰啊，有事麼？你看著我們幹什麼？”紗姬娜從走神中反應過來，看到眼前的老大爺頓時一愣，然後心直口快地嚷嚷起來。

    “咳咳，我是本城法師部隊的指揮官，”老大爺努力擠出一個笑臉，“二位還好吧？”

    紗姬娜抬了抬胳膊：“你自己看。對了，剛才要抓我們的那些大兵呢？”

    “在那邊。”老大爺扭頭指了指身後，十幾個城衛兵包括他們的隊長已經被五花大綁，由一群高階士兵看管著，這些倒楣的城衛兵，或許會接受審判，但假如巨龍沒有再來找麻煩的話，他們大概是不會被判刑的，只是這個肥的流油的鐵飯碗肯定是保不住了。

    “啊，哦，”紗姬娜也有些手忙腳亂的樣，琳的一通離奇劇本完全打亂了現場所有人的活動，即便是一直以半龍人自居的紗姬娜和索娜，面對這個從天而降的“事實”也茫然不知所措起來，而就在這時候，紗姬娜再次很有創造性地說了句話，“吶，我們要收攤了，行麼？”

    “來幫忙！”紫袍法師先是松了口氣，然後立刻一揮手，一群披著紫色戰袍的士兵就沖了過來，領頭的大塊頭粗聲粗氣地說道：“把這裡的所有攤都收走麼？”

    “額，我們自己來就行了。”索娜這時候已經手腳麻利地收拾了一半的東西，其實所有東西都不用怎麼清點，她們來這還一件東西都沒賣掉呢，就出了那檔事，現在只要把貨物都原封不動塞進包裡就行了，當然，順便還要找找被剛才的大風吹散的東西，一群士兵跟在後面亂哄哄地幫忙，很快就一切收拾妥當，然後兩個暈頭轉向急需冷靜的半龍人女孩跟逃跑一樣扛起兩個大包就往外走，那個紫袍老大爺還試圖挽留一下，不過123一側步擋在了他面前：“你們現在還是趕緊回去商討一下怎麼料理這件事的影響吧，這兩個半龍人可沒空搭理你們。”

    “你是誰？”看到眼前穿著一身金光閃閃的鎧甲，走到哪都異常醒目的金髮死帥哥，紫袍法師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依爾森立刻露齒一笑，“路過打醬油的群眾甲！”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全新的著陸方式：嵌入式著陸

    最終，我們留下了集市上亂糟糟的圍觀群眾以及處於混亂狀態的士兵們，在珊朵拉的精神干涉影響下，大搖大擺地溜了出來。

    那名紫袍法師老大爺看樣子也不會關心一群莫名其妙的圍觀群眾為什麼會突然消失，他現在應該考慮的是如何處理這次規格外的緊急事態：我覺得自從森圖城市建立以來這都應該算是史無前例的情況，巨龍降臨人類城市，這在整個歷史上都是屈指可數的事件，而且基本上每次有記載的巨龍出現事件後面都會跟一長串的人員名單：其中一半幾率是烈士名單。我想肯定沒人希望自己出現在那種名單上。而今天突然從森圖上空路過一頭巨龍，可以預見也會成為歷史性的事件，不管這頭巨龍是否還會回來，親身經歷了這一事件的人都必然得銘記終身了。當然，對一部分人而言，更加需要操心的還是另外一件事——這頭路過的巨龍認為半龍人是自己的族人，至少是混血的族人。

    半龍人血脈中的龍族成分終於有第二個種族肯承認了，而且是一頭巨龍自己承認的。

    “龍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最近一次出現巨龍的記載還在兩百多年前，一頭旅行中的巨龍在克爾奎特公國王都附近短暫停留，並和當時的大公交談了幾句，這就是上次巨龍出現在這個世界時的全部經過。沒有人知道那些巨龍生活在什麼地方。人類尋遍了整個世界也沒能主動找到任何一頭巨龍，所以有人猜測巨龍生活的地方是某個失落世界。”

    在路上，莉莉娜開始講解這個世界關於龍的傳說，其中有不少都是我不知道的。很多世界都有龍，但基本上每個世界的龍都以不同的方式和其他種族相處，在艾澤拉斯，龍族雖然強大，但和其他種族也保持著交流。其聚居地也是凡人種族所知道的（當然能否過去參觀就是另一回事了）。在維迪斯帝國也有巨龍，它們生活在大陸和海洋深處的秘境中，力量雖強卻沒有太高層次的文明結構，甚至智力都是問題，當時被我們劃分到了強力野生動物範圍裡。還有一些世界的龍與凡人對立存在，在帝國出面調停之前保持不死不休的戰爭，有的世界龍卻與凡人密切交往。甚至居住在共同的城市中，從事一樣的工作：高明的龍族都是可以化為人形的。

    而在這個世界。巨龍走的是另外一條路線：擁有高層次的智力和自己的社會結構。但幾乎不與人類社會接觸，絕對的隱世獨立，以至於被凡人稱作“傳說種族”。

    “這麼說，半龍人一直堅持自己有巨龍的血脈，結果真正的巨龍那邊卻始終就是個傳說，即使出現了也懶得回應凡人這些話題，”姐姐感歎起來。“真是一幫夠高傲的傢伙。不過這次琳的動靜還真大啊，以前怎麼沒想到那姑娘還有這麼風風火火的一面呢？”

    “因為她傻乎乎的。而且是個特容易被感動的傢伙，”莫妮娜打著哈哈。抬頭看看天，“她多半是被這個種族的堅持給觸動了？還是單純被沙姬娜感動了？誰知道，龍族骨子裡確實有衝動因數，別看琳是個笨蛋，她也是龍神呢。對了，那傢伙還在別的地方盤旋，咱們一會過去接她。順便叫上那兩個半龍人丫頭，現在沙姬娜和索娜已經徹底被捲進來，咱們總要負責到底——琳那個腦袋一熱的笨蛋。”

    雖然嘴上說的不客氣，莫妮娜臉上卻帶著愉快的神氣，神族條子五人組沒有一個是嫌麻煩少的傢伙，而且作為神明，她早就習慣負責到底了。我只能聳聳肩，作為一個旁觀者，我現在也產生了興趣，想看看這群神明平常是怎麼處理事情的——平時他們在我家淨混吃混喝來著，我是真不知道這群貨幹點正事的時候是啥樣。

    很快我們又回到了暗巷區，來到兩個半龍人少女家門口，和集市上的沸反盈天相比，這裡著實安靜。還沒有人找到這兒，在沙姬娜和索娜跑出去的時候珊朵拉用精神干涉稍微幫了點忙，沒有讓那些亂七八糟的圍觀群眾注意到兩人，而少部分認識那兩個半龍人女孩的現在應該還沒從集市上離開，至於暗巷區這裡的居民，現在應該還躲在家裡不敢出來吧，剛才的“龍威”可是止小兒夜啼效果顯著的，而這裡沒有一個人會將天上的巨龍和作為鄰居的兩個半龍人女孩聯繫起來。話說也不知道沙姬娜和索娜現在緩過勁來沒……

    大門沒鎖一推就開，淺淺第一個蹦進去，大聲嚷嚷：“索娜！沙姬娜！我們來啦！”

    話音剛落，就從裡屋傳來一陣叮裡噹啷，好像是瓶瓶罐罐掉在地上的聲音，緊接著索娜走了出來，後面跟著捂著胳膊的沙姬娜，後者指縫間沾著紫黑色的藥粉，看樣子剛才正在上藥。我頓時就覺得有點違和：發生這麼大的事，差不多倆人都快要變成風雲人物了，這個愣頭愣腦的半龍人姑娘竟然還能這麼鎮定地回家先上藥再說，不過轉念一想我又覺得自己這是犯傻了：胳膊上這麼大口子，回家不上藥難道先寫個思想報告？以為這是YY小說呢？不管吐血幾升，只要劇情需要都能活蹦亂跳地折騰到底……

    “啊，是你們，”索娜看到眾人，又下意識地看了看我們身後，似乎在確認後面有沒有跟著浩浩蕩蕩的一群士兵，然後才露出松一口氣的模樣，“快進來吧。”

    一群人進了院子，返身把門關好，莉莉娜蹦蹦噠噠地第一個跑過去，在沙姬娜胳膊上拍了一下。只見一道綠色閃光瞬間閃過，然後沙姬娜便驚訝地鬆開了手：“好了？”

    莉莉娜仰著脖子：“那是，我最擅長治癒了，我是個走治癒路線的蘿莉！”

    “嘻嘻，兩位龍裔，要不要發表一下獲獎感言捏？”淺淺笑眯眯地湊到索娜面前，不知道什麼時候掏出了一支麥克風對著人家的嘴，索娜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這個……是吃的東西麼？”

    “話說你們現在有什麼打算了？”冰蒂斯打量著一臉僵硬的半龍人二人組。意有所指地問道，“繼續以探險者的身份就這麼混下去？恐怕不太可行了，你們不傻，應該知道恐怕很快你們兩個就要成為焦點，這個世界上其他的半龍人會不會立即受到關注還不確定，但至少你們兩個接下來的平凡日子就過到頭了。這可能是件好事，你們現在能堂而皇之地宣佈自己是龍裔。至少在森圖這裡，沒人敢否認這點。從此以後你們就要過上富足的日子了。”

    “我們……”索娜張了張嘴。最終歎了口氣，“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現在腦子還是昏昏沉沉的，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這麼突然……太不真實了，我總感覺哪裡不太對勁，突然出現了龍？沙姬娜的血召來了龍？而且還是從未見過的雙頭巨龍……唔。好像做夢。”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雖然半龍人一直堅持認為自己有龍的血脈。並將其作為自己種族衰落之後僅剩的堅持和榮耀，但他們絕對沒想過這事兒會以這種強悍的方式來個“鐵證”。就好像地球上中國人一直堅持自己是龍的傳人，但要有一天派出所門口真的從天而降一條五爪金龍來要求民警同志給自己辦張第二代身份證，我估計最好的結果也就是來一幫CCTV10的專家學者，給觀眾朋友們解釋球形閃電和集體幻覺的辯證關係……

    “不過還是挺高興吧，”冰蒂斯賤兮兮地笑著，這幅模樣毫無女神風度，“以前自稱半龍人的時候沒有底氣，這次可不一樣嘍。”

    “行了行了，”我一把將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拖到後面，對紗姬娜說道，“跟我們來一趟吧，有些事情該解釋一下，而且那個笨蛋還在天上轉圈呢。”

    “跟你們走一趟？”紗姬娜有些愣神，“去哪？”

    “一個挺遠的地方，你沒發現我們中間少了個人？”莫妮娜從隨身空間中取出了她的黑暗雙刃，在空氣中隨意一劃，於是淩空出現了一道漆黑的裂縫，裂縫迅速擴展到能容納兩三個人出入的程度，看上去陰森可怖，更加可怖的是，這條空間裂口裡面竟然還有無數雙正在眨動的眼睛……

    我：“……解釋一下。”

    “跟紫借鑒了點創意，我覺得她的隙間挺帥的。”

    正常人只要三觀正常的估計都不樂意從這麼條詭異的通道進去，紗姬娜和索娜三觀當然正常，於是面對莫妮娜折騰出來的一堆大眼珠子版空間門立刻拼命搖起頭來，莫妮娜無奈，只好把空間門的貼圖給取消掉，然後對兩個半龍人女孩做出了邀請的手勢。

    暗影力量扭曲形成的空間門黑洞洞的，紗姬娜和索娜一開始還是有些猶豫，但看到淺淺和莉莉娜已經率先跳過去之後，她們終於一咬牙，狠狠心跟了進來。

    眼前一晃，我們已經來到空間門另一側，僅僅是周圍那陌生而乾燥的空氣就足以讓人意識到，我們恐怕已經來到離平原很遠的地方。空間門的對面是一片光禿禿的山區，地面覆蓋著碎石和貧瘠的沙土，乾燥的風從西北方向呼呼地吹來，卷起陣陣塵霧。紗姬娜和索娜都瞪大了眼睛，想必在她們看來，莫妮娜信守切開的空間門是相當高端的東西了。

    而差不多就在我們完成傳送的同時，從遠處的山崖下面突然傳來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

    看來那丫頭終於還是按捺不住自己迫降了了。

    巨響伴隨著的還有大地的隆隆震動，紗姬娜和索娜本來就不知道我們拉著她們兩個過來是為什麼，這時候更是驚呼起來，然而就在她們剛驚呼到一半的時候，冰蒂斯和莫妮娜突然一邊一個把兩人抱了起來飛向空中。向山崖方向沖去：半龍人不會飛，讓她們跟著我們一群人跑來跑去太費時間了。

    轉過一道小型的山地褶皺之後，巨響傳來的地方就出現在眾人面前，那是一道堅固無比的類似花崗岩質地的垂直山崖，不過現在它堅固平整的表面已經支離破碎，大量碎石正在嘩啦啦地從山上往下掉，一隻黃金巨龍以垂直的角度跟山崖緊密接觸，兩隻腦袋都已經沒入崖體。只有身子露在外面，在半空中扭來扭去，一陣山風吹來，巨龍的翅膀抽抽了兩下，然後開始用力把腦袋拔出來。

    眾人：“……”

    “那丫頭越來越有創造性了，”莫妮娜一邊攔腰抱著索娜一邊砸著嘴，“終於不滿足於單純地用嘴著陸而發明了把腦袋插到山裡的掛載式著陸法麼。”

    兩個半龍人少女剛才還在空中驚呼呢。這時候聲音戛然而止，看著眼前狼狽不堪的黃金巨龍。都已經說不出話來。

    “轟隆隆！”一陣地動山搖的巨響。黃金巨龍把自己的腦袋拔了出來，或許她曾經試圖控制自己的力道，但當腦袋拔出來的一瞬間，山崖還是開始崩塌，顯然這傢伙剛才的“著陸”已經撞裂了整座山體的受力支架，而且這座山由岩石組成的主體結構也加速了碎裂過程，總之在我們目瞪口呆中。這座石頭大山的三分之一就這麼塌陷了下去，並最終形成一個月牙形的缺口。遮天蔽日的塵霧升騰而起，但很快又被肯瑟大叔召喚出來的風暴吹散。琳的兩個腦袋上都頂著大片的碎石和灰土。小心翼翼地站在下面的碎石堆上——那片碎石堆幾乎有半座城那麼大！

    “那個，我是不是又搞砸了？”雙頭巨龍的右腦袋抬頭看了我們一眼，眼淚汪汪地說道。

    “其實你可以變成人形再著陸的，頂多砸個大坑。”冰蒂斯終於說出了這個殘酷的事實——我有充足的理由確信她老早就想到這個了，就是等著琳一頭撞進山裡才故意說出來。當然始終沒開口的我也沒有鄙視她的理由就是了。

    雙頭黃金巨龍的兩個腦袋同時垂下去，深深地埋在山崖的殘骸中，拱了兩下之後不動彈了。

    “啊哈，這丫頭還鬧脾氣了！”冰蒂斯嘻嘻哈哈地笑起來，然後領頭落了下去。

    看上去琳並沒受傷：這是正常的，這丫頭的鱗片比星艦的裝甲板還結實，她就是一頭撞碎地球估計也受不了傷，只不過精神上的打擊顯然比**打擊更嚴重點，儘管在我們下來之後她把腦袋抬起來了，可眼睛裡還是十分沮喪：四隻眼睛都很沮喪。叮噹正落在琳的左邊腦袋上開導著自己的下屬，順便給對方傳授自己平常降落的技巧，琳聽的很認真，只不過她需要把眼睛努力對到一起才能看見落在自己鼻尖上的隊長，我感覺她眼睛都快抽筋了。

    紗姬娜和索娜傻乎乎地張著嘴，直到我在她們背後拍了一巴掌：“去吧，這丫頭為了你們可是豁出去了，她每次起飛都要準備迎接災難的。”

    紗姬娜面容僵硬地靠近了幾步，現在她距離琳的右腦袋只有兩米距離，這個距離上面對一個百米巨獸，而且對方還是頭巨龍，絕對是不可想像的事情，凡人這時候多半就嚇尿了，但紗姬娜現在顯然心思全在另一件事上，她小心翼翼地看了那只巨大的腦袋一眼，說道：“你……您好。”

    憋了半天，就憋出這麼倆字來。

    琳把右腦袋的兩隻眼睛也對在一起，終於看見了紗姬娜，於是張了張嘴：“哦，你好，沒嚇著吧？抱歉，我對著陸比較不擅長……誒，你怎麼走了？”

    我把紗姬娜扶起來，對著那個笨蛋巨龍一通大叫：“是被你吹走的！在嘴前面放個風障”

    而在這個過程中，琳的左腦袋始終保持著和叮噹滔滔不絕的交談，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最高龍神可以鍛煉出那樣恐怖的話癆**了：他本質上有兩張嘴！

    “這是你們安排好的？”索娜終於把事情大致想清楚，很糾結地看著我們，她或許無法理解我們一群人和巨龍為什麼扯上了關係，但今天發生的事情是一個排練好的劇本卻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了。

    “讓這頭龍給你解釋一下吧。”冰蒂斯指了指琳的右腦袋，然後大叫起來，“琳！別一直對著眼，小心到時候真成對眼了！”

    巨龍發出了違和感十足的弱弱的女聲：“可是你們站的太近了，不對眼的話看不到人……”

    叮噹還在那絮絮叨叨：“總之，降落的關鍵技巧就是靠近目標的時候減速以及找好降落的場地，阿俊的腦袋就很合適，即使腳下沒有站穩也可以抓住頭髮防止掉下去……”這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倆的經驗能互通麼？你敢讓那個好幾百噸的丫頭在我頭上著陸一下試試，今後一個星期沒有糖果吃了！

    “也就是說，其實龍裔，龍血，同族什麼的，其實都只是為了讓我們脫身而設計好的劇情吧。”紗姬娜終於沮喪地垂下腦袋，然後一屁股坐在腳下的巨石碎塊上，雙手抱著膝蓋，“虧我還以為……我真是個傻瓜呢。你們這麼厲害，早該想到是你們在幫忙……”

    “不全是那樣，”琳把一隻腦袋湊過去，這次嘴巴前面放了個風障，所以沒有把紗姬娜吹飛，“我以龍的身份親口接納你們為自己的同胞，不僅僅是為了幫忙，你們覺得一隻巨龍會在這種事情上隨便說說麼？”

    紗姬娜一下子抬起頭來，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神色。

    “你們的血脈中真的有龍的因數，很弱，非常弱，但絕對存在，在集市上，你陷於憤怒的時候，我感覺到了那些東西，所以才用這種方式幫忙。”

    “如果你們願意的話，願意獲得真正屬於巨龍的力量，而且願意發誓正確使用自己的力量，或許我可以幫你們。”

    “但那需要一個條件，需要一份在神面前簽下的契約。”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誓約

  即便是個笨拙而又膽小的受氣包，琳也有認真起來的時候，她畢竟是一位真正的神明，當有需要的時候，她也能充滿威嚴。面對兩個充滿希冀的半龍人少女，她也經過了深思熟慮，並有著自己的打算。她想讓這個世界的半龍人從劣等種族的淒涼境地中解脫出來。

    “我不知道原因，但你們體內真的有龍的因數，或許在這個世界的上古時代，一批龍族混血蛻變成了如今的半龍人。”琳靜靜地看著紗姬娜和索娜，兩個半龍人女孩可能是感覺到周圍的氣氛已經變化，臉上都帶著異常緊張的神色，甚至渾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

    “因此我不能無視這個世界的半龍人淪落為劣等種族，甚至被當做奴僕和工具使用的現狀。”

    “我將賜予半龍人力量，至少，讓他們不必再寄人籬下。假如你們願意接受這份力量，並且能夠正確使用這份力量，那我現在就可以開始賜福，但所有半龍人將和我定下誓約。這份誓約以神的名義簽訂並始終受到神的約束，違背誓約的代價將無比巨大——我必須提醒你們這點。”

    “好厲害的說……”淺淺雙眼閃閃發亮地看著琳，“感覺都變了一個人嘞！”

    淺淺不定時地進入跳脫狀態已經屬於自然現象，在場沒有人注意這丫頭的嘀嘀咕咕，只有我伸手拽住她的胳膊以防止這傢伙蹦過去拽琳的翅膀。沙姬娜和索娜臉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呼吸比以往更加急促，她們在消化眼前的巨龍透露給自己的資訊，並最終確認這一切都不是做夢：半龍人的體內有龍的血脈，而現在，這份血脈有了蘇醒的可能。

    我不清楚她們能對琳的話理解到什麼程度，但這些顯而易見的事情肯定是聽懂了的。其實我也有點意外，那就是半龍人祖上真的和龍族有關這件事：原本我還以為琳只是為了幫助兩個半龍人少女脫困而臨時編了那麼一出劇情，卻沒有想到這竟然是真的！

    那也怪不得平常總是老老實實的琳會突然這麼積極主動了。

    “我們要怎麼做？”索娜首先開口了。嗓音沙啞，似乎說出這句話就用了莫大的勇氣。突然之間被捲入歷史時刻並不是什麼輕鬆的事情，絕大多數人面對類似的情況通常會直接傻掉，或者茫然地跟著本能行動，但不管怎麼說，最終歷史會記住這一刻：就在這坍塌的山崖下，一位來自遙遠世界的巨龍之神。兩個還茫然不知所措的半龍人女孩，即將改變整個世界。

    “信仰我吧。”巨大的黃金龍神輕輕垂下頭顱。用和緩而莊嚴的聲音說道，“信仰龍神，你們血脈中的力量將重新復蘇。而你們也要遵守誓約，善用自己的力量，不令這份力量蒙羞，如果半龍人迷失在力量中，為世界帶來災禍。那麼你們將重新失去一切，而且永遠不會再獲得拯救。現在。你們兩人就是接受這份誓約的代表。”

    沙姬娜和索娜深深吸了口氣，互相對視著。然後冰蒂斯終於看不下去了，上去一人給了一個爆栗：“要搞姬等回去再說！現在趕緊點頭，過了這村沒這店，我們招收信徒可不是挑白菜，你們是非要把機會浪費了是怎麼著！”

    倆半龍人少女還迷糊著呢，被冰蒂斯這麼一咋呼頓時嚇了一條，於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而幾乎在同時，從琳的龍翼上升騰起了一陣炫目的金色光芒，一種古怪的感覺從我心頭升騰起來，很難描述，好像這個世界有些東西突然被改變，於是緊接著產生了一瞬間的違和感。

    非要比喻的話，應該就是這樣：你在地球上已經習慣了周圍的環境，然而突然有一瞬間，整個宇宙的光速從30萬公里/秒變成了100米/秒，在你的常識中沒有對這種現象進行解釋的知識，你卻能感覺到整個世界的怪誕，就是這樣的違和感。

    這就是神族改寫世界“設定”的方式之一，在這一個瞬間結束之後，整個世界所有被稱作“半龍人”的種族都被改寫，包括這個世界跟龍有關的一切知識，甚至世界最基礎的力量體系甚至也都被重新修正，世界的結構改變了，以容納生命天梯中新產生的次序變動，半龍人的種族屬性也改變了，在他們的本源中，新的天賦樹正在建立。

    一瞬間的違和感迅速結束，琳所編寫的補丁已經被整合到當前世界的基礎資料庫中，並作為新的載入項正常運作起來，當“異常”變為“正常”之後，自然也就感覺不到違和了。

    “在這裡發生的事情已經傳遍你的種族，”黃金巨龍低聲對沙姬娜和索娜說道，“但暫時還不會有更多人知道，我不希望直接摧毀這個世界的秩序，循序漸進的改變是更有利的。鑰匙已經交到你們手上，如何使用，就看你們自己的了。”

    “整個人都變的奇奇怪怪了！”淺淺被我拽著，仍然在原地努力試圖往前蹦，顯然這麼個君臨天下的龍神和她印象中呆頭呆腦的苦力琳差距太明顯了，“原來你們神族辦公的時候都是這麼威風的嗎？都是這麼威風的嗎？”

    肯瑟大叔摸著下巴一臉慈祥：“甚好，甚好。”

    依爾森抽出長劍支在地上，四十五度角看天，高瞻遠矚。

    冰蒂斯撓了撓頭發：“妾身招收信徒的時候都是幹翻了再說，聖經上第一條是：跟著上帝混，有肉吃。大概每個人的工作風格都不一樣吧，琳是走偶像路線的，妾身是野獸派。”

    這貨我們就不用考慮在內了。

    莉莉娜跑過去在沙姬娜和索娜尾巴上一人拍了一下（再高就拍不著了）。努力往上蹦著以吸引兩人的注意力：“我說你們兩個，到底要楞到什麼時候誒。”

    兩個半龍人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意識到歷史性的時刻已經過去，她們不可思議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似乎想用肉眼看到自己究竟獲得了什麼力量，然後一塊撓著頭髮傻笑起來，緊接著又看向正在注視著她們的黃金巨龍，巨龍眨眨眼。似乎想表達一次微笑。

    兩塊金色的碩大鱗片浮現在空氣中，並緩緩落在沙姬娜和索娜面前，鱗片有大約半人多高，厚達寸許，上面浮動著神秘的字元和流光，這是琳身上脫落的小鱗——我趕緊拉住冰蒂斯，生怕那個腦筋不正常的女流氓沖出去當著人家的面把這兩片龍鱗摳成一幅麻將……

    “這是我的鱗片。上面刻寫著神和凡人的誓約，妥善保存。它將永不損壞。”

    說完這句話。巨龍突然化作一陣有若實質的光芒，然後迅速收縮凝聚成了人型：穿著清涼的小坎肩，皮短裙，金色短髮，青春四射，神族條子五人組中的吉祥物二號，琳回來了。

    低著腦袋。一副準備受氣的小媳婦模樣，琳一旦回到少女形態就果斷變成了這樣子。冰蒂斯上前揉了揉對方的腦袋，笑嘻嘻地說道：“呦。幹的不錯嘛。”

    “嘿嘿……”琳只知道低著頭傻笑，全然沒有剛才那威嚴十足的模樣了，這一幕別說我們，就連還沒從剛才的震撼中緩過勁來的沙姬娜和索娜看見之後也頓時目瞪口呆，最先怪叫起來的是沙姬娜，她指著琳幾乎跳了起來：“啊！是你！”

    話音剛落，莉莉娜就跳起來給了沙姬娜一個頭槌（可能是跟潘朵拉學的）：“叫女神陛下！現在你們是我的新同事了，我得給你們好好補補職業知識！”

    一邊說著，莉莉娜一邊掏出了一大摞的小冊子，如數家珍：“看看，本教宗就知道寫這些東西遲早會用得上，拿回去好好看看吧，這都是將來工作上用得著的小技巧，你們要對自己的崗位有個清醒的認識，否則很容易讓人架在柴火堆上給烤了……”

    我湊過去一看，發現莉莉娜掏出的一堆宗教小冊子跟以前見過的各種版本的生命女神聖經都不太一樣，這好像是寫給傳教人員的工作手冊，包括《快速忽悠法入門》、《如何成為一個光輝萬丈的救世主》、《被當局綁在柴火堆上之後的一百個處理方法》、《假死和復活速成指南》以及《女神飼養指南（暫行版）》等各種圖書，甚至還有兩張教學光碟，一張人教版，一張神教版……

    倆已經在今天的一系列事件中快失去思考能力的可憐半龍人少女目瞪口呆中。

    雖然不怎麼想承認，但現場最擅長解釋這件事的人只有莉莉娜，我們一群圍觀群眾果斷拉著琳後退到了幾十米外，讓莉莉娜把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給兩個半龍人少女解釋清楚。我們在遠處看到莉莉娜上躥下跳，慷慨激昂，手中揮舞著卷成紙筒的宗教宣傳畫，興奮的跟脫韁的潘朵拉一樣，不僅相當擔心：這貨真的在給沙姬娜她們灌輸正確的常識麼？

    過了一會，莉莉娜的解說結束，招手讓我們過去。沙姬娜和索娜一人抱著一塊巨大的能擋住大半個身子的鱗片，惴惴不安地看著我們這夥“人”，良久才異口同聲地說道：“你們就是眾神？”

    我把身子側開一點，挨個指著神族條子五人組：“這裡是眾神，他們已經有牌照了。”然後我指了指正在自己腦袋上喝下午茶的叮噹：“這個也是眾神一員，雖然看上去不像，但也是有牌照的。”最後冰蒂斯指了指我們，補充說明：“其實這些也是眾神，不過他們剛起團開組，我們兩家各自罩著一片場子。”

    香草一直愣頭愣腦地跟在我們身旁，這時候突然腦袋就靈光起來了，趕緊蹦出來擺擺手：“我不算啊，我和你們一樣的。”

    “一樣的話，就是說……”沙姬娜和索娜對視了一下，用自己剛得到的知識解釋起來，“就是說你也是神的代言人是嗎？”

    香草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頰：“雖然不是很清楚。但大概就是這樣吧，莉莉娜說我還是見習大主教，對了，我給你介紹一下哦，這是我侍奉的女神大人，烏鴉之神麥迪雯大人！”

    小烏鴉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立刻放下手頭的堅果，高興地拍拍胳膊：“嘎！”

    姐姐拉著小烏鴉去解釋烏鴉和鴨子的不同之處了……

    兩個半龍人女孩雖然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但看上去還是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讓亂哄哄的腦袋平靜下來，我估計在場的一群人正在顛覆她們關於神明的一切猜想：因為想當年我就是被這麼顛覆過來的。她們問了很多問題，關於神明，信仰，還有自己到底應該怎麼做，莉莉娜趁這個機會賣出去二十多本書……

    她們感覺最拘束的還是面對琳的時候，在今天之前。琳對她們而言還是個存在感不高，一直很勤快地幹活的普通女孩。而且並不熟悉。而從現在開始，琳成了她們必須最尊崇的龍神，這個巨大的轉變可不是一般人能輕易接受的。面對兩個半龍人少女拘謹的態度，琳顯得比她們還彆扭，連連擺手：“不……不用緊張的。其實我也不是很厲害啦，我拿證才一萬年。”

    我們一大幫子有一半人用手捂住了臉，感覺不忍目睹：這個沒出息的萬年受啊……

    “然後呢。還打算回森圖麼？”

    我感覺說不準琳什麼時候還得出狀況，於是趕緊打斷了她和半龍人二人組的對話。面向索娜問道，“回去之後大概會被當地人當成祖宗供起來吧。然後你們就能橫行鄉里了。”

    “才不要那樣呢，”紗姬娜毫不猶豫地搖搖頭，“太麻煩了，我和索娜還是喜歡自由自在的普通生活多一點。啊對了，莉莉娜說現在我們是龍神代言人，是不是我們以後要跟著你們一起啊？”

    “你自由選擇唄，”冰蒂斯插了一嘴，“並不是說成為神明代言人之後就要一直跟神在一起的，你們的任務只是組織信徒，宣揚教義之類，當然，在我們暫留在這個世界的時間段內，你們最好還是跟琳在一起，這對整個世界的半龍人都有好處。現在你們應該只是獲得了龍神的承認，並不是說這樣就有了什麼力量，真正的力量是在錘煉信仰，歷經考驗之後慢慢發掘出來的，另外，信仰這東西更多的時候意義不在於給了你們多少力量，而是讓信徒們團結起來：這才是你們半龍人最缺乏的吧。”

    索娜默默地點了點頭——這個世界的半龍人衰弱至今，除了被魔法時代淘汰之外，還有個更大的原因就是無法組織起來，一群空有力氣的文盲在全世界四散為家，受到歧視甚至迫害之後根本沒有一個可以稱之為組織的團體站出來進行庇護，這才是他們最大的問題。

    “本教宗給你們個建議：”莉莉娜看了紗姬娜一眼，“組建龍神教會，把你們零散的族民先收攏到一起，即使暫時不和世界上其他種族對抗，半龍人也能被喚起作為一個智慧種族的尊嚴，然後向南方進發吧，那裡有大片的荒地和廢棄的王國，包括你們半龍人曾經的國度也在那裡，在廢墟裡重建城市，通過教會的秘密管道讓世界各地的半龍人知道這麼一處避難所，等到勢力壯大起來的時候，你們種族的重新獨立就成既成事實了，然後看世界上其他種族的態度，他們如果默認，那就相安無事，如果進攻你們，那就開戰，一個種族的重新崛起沒有不流血的。”

    莉莉娜三言兩語就已經把這麼一套幾乎在顛覆現有世界秩序的規劃安排好了，看到兩個半龍人女孩臉上不敢相信的神色，她微微一笑：“放心，一切都會很快的，你們不知道真神賜下的力量可以強到什麼程度。”

    “只是南方的話……那裡的原住民會接納我們麼？”索娜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裡是鴉神教派的起源地，你說呢，”莉莉娜看了正蹲在地上找小石頭玩的傻鳥一眼，“很快，整個南方就會落入我們手中了。只要你們別腦殘到和鴉神信徒起衝突就行——當然應該也衝突不起來，鴉神教派不建國，自然也不介意誰在那裡建國，龍神教派的信徒基本上應該都是半龍人，而鴉神教派的信徒基本上都是其他種族，這個更不衝突，更何況我們還允許多神信仰。”

    紗姬娜和索娜的眼睛亮了起來，莉莉娜為她們描繪的新家園讓兩個半龍人女孩第一次燃起了名為希望的火焰。我看著她們躍躍欲試的表情，也微笑起來。雖然對命運之類的仍然有些茫然，但她們以前那種混混沌沌的日子已經結束了，領導一個種族重新崛起的使命是異常艱巨的，但有真神的力量做後盾，或許這個世界的半龍人很快就能熬出頭了吧。

    “那麼，剩下的就是去那個什麼天空之塔，”姐姐大人出聲轉移了我們的注意力，“誰還有什麼問題？”

    “我們有！”紗姬娜急匆匆地說了一句，她舉起手中那碩大的金色龍鱗：龍神賜下的“誓約石”，困擾地說道：“琳……額，女神大人，這個應該怎麼用啊？”

    對了，琳當時只是給了她們一人一塊鱗片，當做訂立誓約的證明，不過這東西這麼大個，看著好像應該能派上點別的用場。只見琳歪著腦袋想了想，突然高興地跑了過去，接過紗姬娜手中的龍鱗，指著中間一塊說道：“我給你們個建議啊，在這裡安個把手，可以當盾牌使……”

    果然是盾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