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瞳] 希靈帝國 (連載中)

第一千零七十章 去往南方

   世事難料，恐怕紗姬娜和索娜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捲入這樣超出常識的事件中去，一直以來她們都過著平凡而不起眼的日子，去失落世界探險，採礦，捕獵，采藥，發掘，做一切能維持溫飽的工作，過著清貧但還算穩定的日子，唯一的波瀾或許也只有自己那“蜥蜴人”的身份偶爾帶來的歧視和粗暴對待，她們並沒有考慮過太久遠的未來，能在當下吃飽穿暖就是這兩個過慣了苦日子的半龍人女孩唯一能關心到的事情。

    誰又能想到她們的命運會在旦夕之間改變呢——所以古語有雲，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定不跟你打招呼。

    紗姬娜和索娜已經決定離開森圖，和我們一同“旅行”，一來，現在她們有充分的理由跟琳在一起，二來，她們得接受莉莉娜的全天候培訓。在成為一個龍神代言人的道路上她們還有許多東西要慢慢掌握，很多事情並不是想當然那麼簡單的，兩個從沒受過什麼教育，文化水準僅限於讀寫能力的貧民少女，突然之間要重任在肩，開創宗教，領導種族，這基本上是件天方夜譚的事情，總不能一個“劇情需要”就讓紗姬娜她們瞬間學會怎麼領導一個宗教團體吧？

    除了這些原因之外，現在森圖對兩位半龍人少女而言也已經是個不適合生活的地方了。莉莉娜讓留在秘法會的那只貓娘打聽了一下。得知現在整個城市所有的法師部隊和城衛隊都在全力搜索紗姬娜和索娜的身影，到處都是雞飛狗跳。他們已經確認了兩個半龍人女孩的身份和住址，在暗巷區，兩人居住的小屋周圍駐紮了至少一百多個騎士。當然，那些士兵的目的可能是把這兩個活祖宗供起來，每天早晚三炷香地伺候，好防止巨龍扭頭回來活火熔城，但紗姬娜和索娜可不會對這種生活領情。而且她們早就對那群城衛兵之類的人充滿敵意了，現在要接受後者的“保護”，絕對是不可能的。更何況用冰蒂斯的話說，兩個半龍人少女現在是“肩負著神聖的使命”，哪有時間“沉溺於人間的享樂”。

    反正那個女流氓胡扯起來一套一套的，作為資深神棍，她跟莉莉娜都屬於忽悠界宗師級人物。

    紗姬娜和索娜已經在森圖生活了五六個年頭。現在突然就要離開，而且可能許多年都不會回來。要說一點留戀都沒有是不可能的。離開之前我們給了兩人半天時間，由莉莉娜陪同著，讓兩人偷偷回到城裡和她們僅有的幾個朋友告別，有莉莉娜那個古靈精怪的傢伙幫忙，再借助神術的力量，她們仨就在全城士兵的眼皮子底下溜達了一圈，回來的時候還順便帶上了那只叫拉比的貓娘：我都差點忘了那只貓了。她的存在感實在太低了點。

    紗姬娜和索娜的朋友自然都是在暗巷區認識的貧民們，其中一半以上都是有過合作的探險家。這些人對自己平常熟悉的兩個清貧女孩突然搖身一變就成了龍裔，而且還和一頭黃金巨龍那麼親切地交談一事至今仍感覺難以相信。可是全城騷動的士兵和貴族讓他們不得不相信這個驚天動地的事實，紗姬娜和索娜突然出現在這些老朋友面前的時候著實嚇壞了他們，得知兩人要離開，踏上“重尋龍裔榮耀”的冒險之旅，這些平日裡就生活拮據的探險者和貧民卻紛紛拿出了他們認為最有用的東西，非要讓紗姬娜她們帶在身上，說是冒險的路上都用得上，因此當紗姬娜她們跟莉莉娜回來的時候身上背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樸實的刀劍，常見的藥草，換洗衣服，磨刀石，食物和水——堆積如山。

    兩人暫時還沒有隨身空間，於是這些還是背進自己那兩個巨大的背包裡面，背著巨大背包的半龍人少女：這幾乎都成她們兩個的經典形象了。

    泡泡看著紗姬娜和索娜在那清點整理物品，在一旁冷靜吐槽：“開啟了主線任務的主角姐妹離開了新手村，隨身帶著新手村村民甲乙丙丁贈送的初級武器護甲和道具，準備開始自己的打怪升級跑地圖之旅——遊戲裡都這麼說的，不過遊戲裡可沒說冒險者離開新手村的時候會背這麼大的包。”

    我斜了這個拿日子當RPG過的死宅女一眼：“那我們算什麼？”

    “從新手村雇的初級傭兵，”泡泡指了指我們，然後手指在琳、冰蒂斯、莉莉娜和自己身上依次掃過，“還有開啟主線任務之後就不露面，就在大結局的時候占兩個CG的某某女神，戰鬥的時候負責在旁邊吐槽，主角掛掉之後負責幫忙復活的資深冒險家A，隨身攜帶的冒險指南，以及外掛攻略書。”

    顯然，這貨已經嚴重走火入魔了。

    “好了，可以出發了，”紗姬娜確認自己沒有遺漏的東西，於是重新背上了背包，一手拿著龍神的金色鱗片（琳真的幫她們在鱗片背面安了個把，現在紗姬娜和索娜已經把龍神的誓約之鱗當盾牌用了），對我們詢問道，“接下來去哪？去天空之塔的話還要等兩天，它的入口還沒開放，而且天空之塔的入口不會直接出現在大陸上，它只能從別的失落世界跳轉過去。”

    泡泡雙手抱胸以過來人的口吻說道：“少女呦，先去附近的草叢裡尋找史萊姆的身影吧……誒！孩子她爸！放我下來，不帶你這麼玩的，難道你要讓兩個一級小號直接挑戰大魔王……”

    已經進入中二狀態的泡泡被扔到一邊去了，在那跟個怨婦一樣嘀嘀咕咕，我則抓緊時間瞭解了一下所謂天空之塔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天空之塔是發現的最晚的幾個遺跡之一啦。”紗姬娜對這些名字古裡古怪的失落世界如數家珍，“失落世界有兩種，一種是可以直接連接到母大陸的，按照穩定的週期在母大陸投影出傳送區域，這類地方發現的最早，另外一種失落世界則占了大概三分之一的數量，它們永遠都不和母大陸相交，而是與別的失落世界交匯。想過去的話就只能從其他失落世界跳轉，這樣一來第二種世界被發現的幾率就大大下降，而且很不好總結出現規律。這類失落世界基本上都沒被人完全掌握，甚至現在都說不好還有沒有沒被發現的新世界——有些世界需要跳轉三次乃至四次才會抵達，而且跳轉路線只有一條，除非運氣極好或者豁出十幾年的時間一個個排查那些分叉點，否則誰也找不到那種世界。天空之塔就是一個需要跳轉的地方。不過它還算容易對付的啦，只要跳轉一次就能抵達。一般人們都從橫斷峽谷過去。不過既然你們趕時間，就從懸空河出發吧。事先說明懸空河通向的是天空之塔後門，那裡有大量守衛，可能要戰鬥一番才能過去，所以一般的探險家根本不敢從那裡走。”

    索娜補充了一句：“有些學者猜想應該還存在那些永遠不會被發現的世界，它們永遠不和母大陸產生任何接觸，不管是直接接觸還是跳轉。”

    “理論上講。這幾乎是百分之百可能的。”珊朵拉點了點頭，“雖然沒有一個個檢查過。但這個世界的外太空破碎情況比你們看到的還要嚴重的多，不知道多少個碎片在遠離主空間的地方飄蕩著。天知道那裡面有什麼。”

    大概是永遠也抵達不了的遺跡吧……反正這個世界給我的最大印象就是“遺跡”兩個字了。

    “如果要去懸空河的話，三天之後就有一次機會，”索娜從身邊摸出一本小冊子來，小冊子有些破舊，上面寫滿了筆記，“往南走，一直到敘亞平原，有一個通向懸空河的傳送點。挺遠的，不過我想以你們的本事不會在乎距離吧？”

    莉莉娜跑到索娜身邊，抓著對方的手連蹦帶跳的：“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啊！敘亞平原！那個誰，咱們的聖都是不是就在敘亞平原邊上來著？”

    莉莉娜是跟旁邊那只一直低著頭走神的膽小貓娘說的，後者聞言一愣，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我們一眼，低聲說道：“我叫拉比——聖都確實是在敘亞平原，那個傳送點就在附近的一個大鎮子旁邊的，我知道。不過聽說那個傳送點不太安全……”

    “這個世界沒有不安全的地方，”莉莉娜小手一揮，從兜裡掏出根樹枝來，在空中召喚出一道扭曲的傳送門，“說到底還是要先去南方啊，老大，你很快就能看見聖都了！”

    我順口問了一句：“聖都？哪啊？”

    “嗨，就是小鳥兒傳教的地方，”莉莉娜興高采烈的樣子，“我不是跟你說了麼，那個在礦山旁邊的小鎮子，我給它改名叫聖都了，書上不都這麼寫的麼，上帝在各個世界開的招待所統一都叫聖都，雖然那地方現在還是個小鎮，但總有一天會變成大城市的。走啦走啦，要不趕不上傳送門了……”

    莉莉娜嘰嘰喳喳地嚷嚷了一通，然後拉著我就走進了傳送門，片刻之後，我們已經來到另一片陌生的大平原上。這是與北方地區截然不同的景色：四面八方都是碎石和荒草，土壤呈現出一種暗紅色，空氣中彌漫著塵土的味道，給人的感覺這裡有點像戈壁灘的邊緣地帶。

    這片大陸的南方土地貧瘠，而且土壤中多含金屬，不適宜生長莊稼，這是莉莉娜告訴我的。

    “哦，這裡就是南方啊，空氣好像不怎麼好。”冴子最後一個從傳送門裡走出來，皺著眉頭嘀咕起來，在她旁邊，紗姬娜和索娜正彎著腰幹嘔。

    莫妮娜看了琳一眼：“你得先把自己這兩個新主教的體質提升列到日程裡。”

    “以後你們要習慣的東西多著呢，”莉莉娜在兩個頭暈目眩的半龍人少女身上拍了拍，瞬間解除了她們身體的不適，“比如神術和魔法之類。你們從沒用過那玩意兒，第一次把神力量引導到身體裡絕對不比現在這次傳送舒服。”

    “魔法？”紗姬娜緩了口氣，好奇地問道，“我們還能學魔法？半龍人不是……”

    “你們已經不受限制，”琳在一旁小聲地解釋道，“四個小時前解除的。現在全世界的半龍人已經可以學習魔法，嗯，也不能叫做魔法。應該是信仰力帶來的各種類似魔法的能力吧，慢慢你們就會發現自己這些潛力的，如果掌握熟練的話，龍神的信徒甚至可以變成巨龍哦。”

    紗姬娜和索娜的眼睛一亮，紛紛開始腦補起自己化身為巨龍的一刻該是多麼拉風，而小烏鴉則突然歡快地在我身邊繞著圈子跑來跑去，然後高興地指著遠處一片隱隱約約的黑色礦山：“在那！”

    “你變成烏鴉吧！”淺淺突發奇想地揉著小烏鴉的臉蛋說道。“然後帶著我們飛過去！”

    “嘎！”傻鳥高興地點點頭，於是四周的空氣中突然響起了靜電一樣的劈啪聲。無數藍白色的小火花開始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很快就形成了大片的雷暴雲，緊接著狂風大作，雷霆，火焰和黑色的颶風籠罩了方圓半公里的區域，幸好我有先見之明，知道那只傻鳥是個愣頭愣腦的傢伙，她剛“嘎”完我就把能量護盾撐起來了。紗姬娜她們還在跟琳詢問變龍是怎麼回事呢，這時候一下子傻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能看著護盾外面跟世界末日一樣的閃電風暴發出一聲驚呼。幾秒鐘後。狂風和雷暴一瞬間聚攏在一起，在眾人面前形成了一個百米高的巨型風暴烏鴉。

    巨型烏鴉低頭看了我們一眼，發出雷霆滾滾的一聲鳴叫：“呱！”

    這次終於不是鴨子叫了……

    跟往常一樣，“小”烏鴉先是低頭在地上啄了啄，把自己的人類半身整個吞下去，然後心滿意足地打個嗝，開心地拍了拍翅膀，結果一下子沒控制好，瞬間在兩百米外形成了兩道裹挾著閃電和岩漿的龍捲風柱，我趕緊把這兩道毀天滅地的龍捲風給壓制下來：好麼，這傢伙就是個移動災難發生器啊。

    “所以我給她下了死命令，”姐姐指了指兩百米外的岩漿湖，無奈地說道，“嚴禁在人群裡變身。小烏鴉剛變身之後會亢奮一下，控制力特別低。”

    “這……這是什麼啊！”紗姬娜和索娜抱在一起，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只巨型大鳥，異口同聲。

    要說拉風程度，琳的黃金雙頭龍形態更勝一籌，但要說嚇人程度，傻鳥變身之後可是首屈一指的，因為她的羽毛上流淌著永不熄滅的暗影烈焰和閃電風暴，還有各種各樣沾著就死碰著就亡的能量洪流，站在小烏鴉身旁你無異於直視著地獄表面，這個心理衝擊力可不一般。

    “烏鴉之神啊，”莉莉娜理所當然地說道，“不是跟你們說過麼，麥迪雯是鴉神。還是說，你們被那丫頭人畜無害的樣子給坑了？以為我開玩笑呢？”

    紗姬娜和索娜滿臉驚駭地看了看正往下掉火星子的鴉神一眼，又看了看正在哼著跑調的小曲神遊天外的弱氣少女琳一眼，終於接受了這種詭異的設定，然後指著巨型烏鴉那正在湧動風暴的後背，再次異口同聲：“不會要騎在這上面吧！”

    “沒事，有護盾，死不了。”冰蒂斯大手一揮，一邊一個地把兩個半龍人少女拎了起來，在一連串消散於天空的驚呼聲中跳上了巨型烏鴉的後背，等我們上去的時候，發現這個女流氓已經用神術設置了一個穩定的聖光屏障，屏障看上去至少有五六十平米，裡面有地毯茶几沙發搖椅甚至還有一溜書架，我越看越覺得熟悉，然後終於想起來：貌似琳變成龍之後背上也有這麼一套家什……

    頓時我就覺得神族裡面本體巨大化真是一件相當苦逼的事情，不但會被當成交通工具，而且攤上坑爹的隊友之後還很可能被當成DIY交通工具，還是本體沒有太大變化的好，雖然不如巨龍和鴉神之類拉風，但至少不會被人鋪塊桌布搞旅行聚餐之類的……

    我正這麼想著呢，叮噹突然嘿呦嘿呦地從自己口袋裡鑽了出來，手裡抱著一套迷你茶具和一塊小布頭，然後飛到了我頭頂上：現在是她的下午茶時間。

    我：“……”

    好吧，看來只要遇上了坑爹的隊友，你的命運就與自己無關了。

    乘坐著風暴烏鴉，我們很快就抵達了莉莉娜口中的“聖都”，一個坐落在廢棄礦山附近的，看上去破敗而雜亂的小鎮。

    從天上看下去，小鎮最引人矚目的當然是中央廣場上那株覆蓋了三分之一個鎮子的“聖樹”，另外就是在鎮子外面籠罩著的一層近乎透明的屏障，這兩樣充斥著至高能量和神秘氣息的存在可以說是和下面破敗雜亂的建築格格不入的東西：下麵的鎮子看著還跟貧民窟似的。

    “鎮子正在重建，凡人的速度嘛，當然不可能這麼快建好，”莉莉娜對我們解釋道，“聖都應該由這些普通信徒的雙手一磚一瓦親自打下基礎，這是很重要的，它能給這裡的第一批信徒帶來歸屬感，而在今後的歲月中，這種歸屬感就會慢慢滲透到每一個聖都居民的骨子裡，並變成信仰的一部分。”

    很多時候我都不得不承認，莉莉娜的小腦瓜確實想的很周到，而且——異常長遠。

    巨型烏鴉在鎮子外面很遠的一片空地上著陸了，當我們跳下來的時候，發現已經從鎮子裡跑出了大群的人，似乎是迎接的隊伍。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聖都

  在我們還離小鎮很遠的時候便遇上了從鎮子裡跑出來的迎接隊伍，男女老幼，浩浩蕩蕩。他們在鎮子裡就看到了從天際快速接近的巨型烏鴉（不得不說，麥迪雯變成一隻翼展兩三百米，渾身包裹著閃電風暴和烈焰的烏鴉之神後確實是個相當拉風的路標，她要飛的夠高，你從兩百公里之外都能看見），然後歡天喜地地沖出來迎接。我相信烏鴉之神一定賜予了他們飛鳥一樣的速度：我們還在天上的時候他們剛剛從鎮子裡出來，等我們降落的時候這些人已經在鎮子外兩公里的地方集合好了。

    男女老幼數百人在幾百米外站定，看到從烏鴉之神背上跳下來一群人的時候他們明顯呆愣了一下，顯然“騎著神出去旅行”這樣的設定對當地人而言還是不怎麼好理解的，不過看到人群中的香草和莉莉娜還有姐姐大人之後，他們臉上的表情還是釋然了：至少情況還沒太離奇。我看著這些歡迎的人群，看到每一張臉都洋溢著興奮和激動，那是發自內心的真誠感情，不管莉莉娜的性格多麼糟糕，至少她真的為這些人帶來了好日子。這些人中的成年人臉上都飽經風霜，有著長年累月在礦山勞作而留下的痕跡和生活留下的刻痕，小孩子則基本上都很靦腆：在礦山中出生長大的他們，還不怎麼擅長和陌生人打招呼。一部分人身上穿著黑色的長袍。長袍胸襟首碼著兩條垂下來的飾帶，現在我已經知道了，這兩條飾帶就是鴉神教派的標記，飾帶的顏色則代表在教會中的階級，像香草，就是最高級的金色。當然莉莉娜和小烏鴉也有一樣的衣服，不過她們兩個應該算到論外：一個是異神的形象代言人，一個乾脆就是女神本人。你說她們跟著湊什麼熱鬧啊……

    “恭迎女神！”人群中一個看上去很有氣勢的花白頭髮老大爺（話說這陣子怎麼淨跟老大爺打交道了）跨步出列，先是對正在恢復人形的傻鳥躬身行禮，然後對香草恭敬地一鞠躬，“教宗冕下。”

    香草特別緊張地後退了小半步，顯然仍不適應這種身份，然後脖子都僵硬著回了一禮：“哦，吶。這幾天辛苦了。”好吧，至少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還算鎮定。

    “兩位大賢者大人。”老大爺又把頭轉向莉莉娜和姐姐。仍然禮儀周到地鞠躬，然後連那只名字總是被人忘掉的貓娘都沒遺漏，“還有聖女殿下，一路辛苦。”

    貓娘站直了身體，耳朵豎的筆直：“我叫拉比！”我不可思議地看著她：誒呀，這還是聖女呢？莉莉娜淨會折騰！她弄這一堆神神叨叨的頭銜到底有譜沒譜？

    不過看神族條子五人組倒是一個個感覺正常的樣子，肯瑟大叔甚至微微點頭。看樣子莉莉娜折騰的這一套東西還真是那麼回事，至少看上去挺合適的。

    “他是鴉神教派的幾個大主祭之一。”莉莉娜用精神連接給我介紹眼前這個禮儀周到，看著不怎麼像礦山勞工的老大爺。“以前是個小貴族來著，後來被人坑害，流放到這兒的，鎮子上文化水準最高的人，所以只能讓他當大主祭了。其實挺可靠的，就是有時候死板了點，而且特別在乎禮儀：流放十七年也沒改掉這堆毛病。”

    在莉莉娜這頭用精神連接給我介紹著的時候，她手上也沒閑著，指著我們一眾人給老大爺介紹，第一個就介紹的我：“你更應該給他行禮，這就是神典中記載的鴉神之主，希靈神系的眾神之父。”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特別神氣儼然，我幾乎都被那副嚴肅認真的樣子給鎮住了，淺淺看了我一眼都肅然起敬，然後莉莉娜接著介紹其他人，“這是鴉神之姨，這是鴉神之姑，這是鴉神之二叔，鴉神之三叔，鴉神之小姨子，鴉神之大表姐，鴉神之大姨媽，鴉神之……啊！”

    我TM應該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勁的！剛才讓這丫頭一句“眾神之父”給鎮住了沒反應過來……

    “總之情況就是醬紫了。”莉莉娜捂著腦袋委屈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吩咐目瞪口呆的鴉神信徒們打道回“聖都”，在路上，她給我們介紹起這片南方地帶特殊的社會環境來，當然，還有這座鴉神起源城市的發展和現狀。

    “聖都”，這是一個在近幾天才逐漸為人所知的名字，聽上去如此拉風，恐怕沒多少人會把它和一個坐落在廢棄礦山附近，人口不過上千（不久前的數字）的破落小鎮聯繫在一起，當這個名字被敲定下來的時候，即使是鎮上的居民自己也覺得有點啞然失笑，但終究這個名字還是流傳了出去，現在，“聖都”附近的幾個城鎮都知道了荒廢已久的“黑沙礦山”突然出現神跡的事情，神跡被傳的沸沸揚揚，一日之間出現的聖樹，神賜的無盡食物和美酒，只要奉行鴉神的教義就能祛除百病的聖境，一日一夜豐收的糧食，還有籠罩了整個礦山，僅僅依靠一根羽毛就能驅散所有入侵者的神聖屏障，故事一個比一個離奇，而傳頌這些事情的人卻一個比一個信誓旦旦：這必然引起了越來越多人的關注。

    除了這些神乎其神的傳說，一同從“聖都”出來的當然還有傳播這些故事的人，他們是原本礦山小鎮的居民，現在卻自稱為傳教士，這些幹了大半輩子粗活的礦工和農民如今穿上了奇怪的長袍，隨身攜帶著鴉神的聖經（雖然這些新手傳教士大部分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在附近的城鎮中四處奔走，宣揚鴉神的偉力，為貧民和無家可歸者免費提供醫療藥品和食物：這三樣東西對從聖都出來的人而言是最不值錢的。卻是附近的破落小鎮急需的東西。

    從礦工和農民搖身一變而成的傳教士看起來當然充滿違和感，儘管他們穿著學者的長袍，手裡也像模像樣地拿著典籍，可這沒法掩飾他們的粗俗和已經習慣了的生活方式，是的，你會看到鴉神教派的新手傳教士敞著懷蹲坐在路邊的石頭上宣讀教義，和周圍的貧民一起用硬餅乾蘸著鹽屑當午餐，祈求神力的時候把手裡的聖經倒著拿——以上種種行為都讓來自北方上流社會的人唾之以鼻。但卻讓當地平民親切無比，或許這反而是件好事，鴉神教派的傳教士們因此能更好地在貧民社會中發展信徒。而且他們的神力也不是蓋的：即使倒著拿聖經，他們也照樣能祛除百病，神力附體，還有什麼比貨真價實的神跡更能讓人信服呢？他們那對比鮮明的貧民作風倒是更好地反襯自己的力量了。

    在神跡和傳教士的雙重力量下，聖都已經有了巨大的名氣。現在陸陸續續有來自其他地方的流浪者來到這個地方，他們中大部分只是想來碰碰運氣。因為據說鴉神教派會免費給路過的逃荒者提供食物（有限供應。之後就要依靠勞動來換取生活物資了，總不能讓鴉神教派培養出成千上萬個躺在聖樹下靜等發黴的懶漢吧？），而另外一些人則是出於好奇或者無路可投。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來到這裡的人，最終百分之九十九會選擇留下：比起南方其他任何地方，這個被神眷顧的地方都充滿了不可思議的希望，至少在這裡，你不用餓肚子了。

    於是到目前為止。聖都這個小小的城鎮已經容納了幾乎相當於原住民兩倍的新增人口，城鎮的擴建已經風風火火地展開。外面的荒地上到處可見新增設的建築工地和露天的工坊，還有外來者搭建的簡陋帳篷。一般在別的地方可沒人敢在城市圍牆外面搭帳篷過夜。因為南方荒原上遊蕩著危險的猛獸，狼群佔領的地盤比人類的活動區域還大，唯獨在這裡是個例外，整個礦山地區都被一個巨大的神力護盾保衛著，別說猛獸，就是北方諸國的軍隊攻過來，恐怕也得瞬間被護盾釋放出的風暴撕成碎片，只要在護盾裡面而且接受鴉神的教誨，你就比在任何地方都安全。

    而如此巨大的人員流動，甚至是私自建城行為都沒有引起本地任何一個官方部門的關注，這當然讓我很好奇，一番詢問之後，我才知道這是由於南方地區特殊的生存環境導致的。

    南方是一片荒蠻的不法之地，這裡無法種植大多數糧食，河流稀少，最大的平原地區卻是不適宜生存的戈壁地帶，土壤中混雜著對作物和人體有害的金屬，整個南方地區僅有的經濟來源是有限的幾種礦產，在幾百年間，北方的公國將這裡當做礦物產地和各種廢棄物的丟棄場——這裡的廢棄物包括重刑犯和在政治鬥爭中失敗的落魄貴族，當然也包括被流放來挖礦眾生的奴隸。在這裡隨處可以找到因為礦脈而一夜間聚集起來的簡陋城鎮，也到處都有礦脈枯竭而破舊廢棄的人類聚居點。“流放”，“奴隸”，“終生賤民”，三種制度為南方地區堆積了數不盡的無家可歸者，這些人被當做工具一樣大量送往礦山，一生的命運便和礦脈捆綁在一起，當礦物枯竭之後，當局甚至懶得遣散這些棄民，他們只會轉移當地的監工和士兵，以及自己的財物，而把絕大部分棄民留下自生自滅。當然，出於所謂貴族的“仁慈”，他們會留下一年的食物之類，順便給被留下的平民們簽發一張“礦山自由開採許可證”，允許留下的人自由開採廢棄礦山裡的東西：假如他們還能找到什麼的話。

    這就是南部地區荒唐的生存現狀，只能說一個世界自有一個世界的規矩。

    南部地區是沒有明確主權劃分的，這裡名義上被北方的公國管理，但這種管理已經形同虛設，南方的棄民越來越多，也變相地削弱了北方公國對這裡的控制力，這是數百年的積累導致的尷尬局面，到現在，這地方基本上已經是自立為王……額，沒王，但確實是自立了。於是這種亂七八糟的社會環境就給了莉莉娜可趁之機。當然，也給了即將崛起的半龍人種族以可趁之機。

    成群結隊出來迎接我們的不但有聖都（好吧，果然直接說這兩個字還是有點彆扭）的神職人員（……說這四個字的時候更彆扭了！），也有城裡的普通居民，甚至連跟著大人亂跑的小孩子都有，這就能看出來現在鴉神教終歸組織性不強了，說到底，這個教派現在的主要成員也都集中在農民和礦工階層——這當然不是階級歧視。只是不可否認，這樣的人員成分對一個教派的發展是遠遠不夠的，莉莉娜覺得現在的當務之急不但是擴大鴉神影響力，更重要的還是拉攏知識份子和貴族階級入教，前者能對教義編撰和在上流社會傳教提供巨大幫助，後者則能在很多領域為鴉神教派大開綠燈，現在已經有一批精心挑選的傳教士前往北方。根據送回來的情報，他們進度還不錯。最大的好消息就是聖都很快就能多一批可以教孩子識字的老師了：這是這裡急需的。

    莉莉娜遣散了鬧哄哄跟在眾人身後的信徒和平民們。領著我們參觀起這個正在飛快建設的城鎮來。現在的聖都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森圖暗巷區的放大版：破舊，雜亂，年久失修，而且毫無規劃。

    整個城鎮從形狀上看好像剝開的橘子皮，幾個大塊的區域之間隔著成片的荒地，毫無規則，只在中間部分連接起來。除了鎮子中央的廣場周圍有一圈比較好的建築之外，其他所有地方就是所謂“房屋的堆砌”。破舊的木屋和石屋雜亂無章地隨處建設，幾乎看不到幾條筆直的道路。灰色和黑色是這座小鎮的主色調，這裡的房屋和路面上落著來自礦山的黑灰色岩粉，地面鋪路用的碎石就是採礦時作為副產品的礦渣，而這還是比較好的地方，更多地方的路面根本就沒有處理過，裸露的泥土坑坑窪窪，裡面積著黑色帶著油膩的污水。

    “南方的礦山小鎮都是這樣，”姐姐歎了口氣，“建設這些小鎮的人只要求一件事：能活就行。反正這裡得不到來自北方公國的更多支援，而且即使建設起來也沒有更多經濟價值，所以就成了這樣。鎮子中央的那幾座大房子是當初的監工和士兵居住的，他們是所有礦山小鎮的土皇帝，被北方公國派來押送奴隸和流放犯，監督採礦作業，等礦山枯竭之後就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不過現在跟以前可不一樣了！”莉莉娜高興地指著旁邊，那是一片工地，一大片嚴重坍塌的房屋正在被推倒，十幾個身強力壯的鎮民正在為建設新的房屋做準備，他們就在荒地上現場切割巨大的木料和石塊，用……用鐵片甚至是手掌？！

    我終於注意到了這個奇妙的細節，一個赤著膊的黑臉大叔將一方木料放在架子上，然後高舉起右手高聲禱告：“嘎！至高的強大鴉神啊！賜予你的信徒鋼鐵般的力量和神奇的刀劍加持吧！”然後一掌劈下，一道寒光閃過，真的是一道寒光閃過，他的手掌邊緣浮動著一層金屬光澤的東西，一直延伸到半米開外，在這道金屬寒光的切割下，木料被切開了。

    我：“……”

    “這裡缺乏工具，但建設速度比任何一個鎮子都快，”香草高興地說道，臉上帶著紅撲撲的光彩，她很少主動說話，這次卻忍不住了，“大家依靠烏鴉之神的賜福，變得力大無窮，鋼鐵加身，再堅固的工具也比不上一番祈禱換來的力量。唯一有點可惜的就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獲得需要的力量，可以參與建設的人還是不太夠。”

    我點點頭：“我知道，跟這個傻鳥祈禱有點買彩票的性質，說不定你被強化什麼呢。”

    小烏鴉聽我叫她傻鳥，立刻撅起嘴巴：“嘎！”她還是能聽出來傻鳥什麼意思的。

    鎮子裡隨處可以見到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面，重建房屋，修整道路，打造工具，如果說這個破舊的廢鎮有什麼是與南方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話，那就是這裡每一個人從內而外迸發出的熱情和快樂，他們滿懷希望，第一次如此有動力地建設自己的房子，並堅信自己終究能用自己的雙手建出一個豐饒的家園。一路上，幾乎每一次遇到的人都會停下對我們這群人致意：當然，他們致意的對象是小烏鴉和香草她們，我不知道莉莉娜是怎麼做到的，她竟然還真能讓傻鳥和香草獲得這麼高的威望，如果鴉神本身就是個威嚴滿滿的神明這倒好解釋，可現在的情況是，鴉神平常除了吃飯睡覺賣萌之外，唯一會幹的事兒就是低頭滿地找小石子以及收集柴火棍給自己搭巢了，這樣的傢伙，真的能聚集起威望麼？

    歸根結底只能說，莉莉娜相當擅長忽悠人啊。

    最後我們沿著鎮子裡唯一一條大路來到了中央廣場，這裡是小鎮的“聖地”，只有鎮子的原住民才能接近，新近從別的地方趕來“朝聖”的流浪者暫時只能在鎮子外緣停留，即使食物也是鎮民從這裡採集好之後送過去的，畢竟這裡存放著鴉神教派最重要的兩樣聖物：聖樹和鴉神翎毛，誰也不敢讓暫時還不明底細的人隨便靠近。在廣場周邊，我們看到了由鎮民組織起來的第一支“教會騎士”隊伍，讓人印象深刻：拿著草叉和礦工鋤的教會騎士絕對是史無前例的。

    “他們的戰鬥力不比北方最強大的蠻獸騎士差，教會騎士長投出去的草叉能穿透十五米厚的巨石城牆，”莉莉娜一邊對那些披著黑袍的鴉神戰士點頭致意，一邊低聲說道，“雖然現在破敗了點，但很快他們的武器裝備也就做出來了。這裡一切都在飛快建設著呢。到時候鴉神教的騎士團將是這個世界最強大的士兵，你想想，力氣比猛獁還大，還會瞬發暗影箭和閃電鏈……鴉神的力量傾向於戰鬥啊。”

    傾向於戰鬥……我突然想到，鴉神教派是不是可以和渡鴉……

    就在這時，一陣從不遠處傳來的興奮呼喊打斷了我的思考，循聲望去，我看到一群小孩子正從前面的巷子裡跑過來，然後我們隊伍裡的貓娘就高興地迎了上去。

    “拉比老師！你回來啦！”

    “老師，大城市好玩嗎？”

    “老師老師，我們都寫完那些字了！”

    一群穿著破破爛爛，但神情格外興高采烈的孩子歡蹦亂跳地嚷嚷著，我們幾個頓時就有點發愣了。莉莉娜這時候才仿佛突然想起來似的，恍然大悟：“哦，忘了說了，這只貓是現在鎮子上僅有的兩個老師之一，負責教孩子們讀書寫字的，另外一個老師是咱們之前看見的那個規矩挺多的老大爺。”

    林雪笑顏逐開：“嘩，真看不出來，那只貓還挺跟小孩子親近的，平常倒跟個悶葫蘆一樣。”

    “只有那幫孩子能記住她的名字。”姐姐捂著臉，忍不住歎了口氣。

   眾人：“……”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懸空河

  一群活蹦亂跳的孩子把那只貓娘圍在當中，嘰嘰喳喳片刻不得安寧，而讓我們大為意外的是，被圍起來的貓娘竟然一點慌亂的樣子都沒有，不但能有條不紊地處理孩子們亂七八糟的提問，在關鍵時候甚至還能爆發出一點疑似威嚴的東西：老師的威嚴。

    看樣子不管是平常再弱氣的角色，在屬於自己的領域中也能有出人意料的表現啊，你看看琳那個萬年總受，在變成龍神之後不也是威嚴滿載的麼。

    不過話又說回來，拉比和一群孩子在一塊的時候看著也不像老師和學生，倒更像是高年級的大姐姐在領著學弟學妹們玩鬧，這是那只貓娘可憐的身高決定的：她踮起腳尖也就一米四多點，這還全因為她是只貓，耳朵長在頭頂上，你得把她耳朵的長度也算到身高裡去……說實話潘朵拉和維斯卡好像挺羨慕那對貓耳朵的，如果沒有意外的話，變身貓耳娘恐怕就是自己那倆矮冬瓜妹妹僅有的長個希望了。

    把這群鬧哄哄的孩子遣散回去之後，拉比臉紅紅地跑了回來，看上去多少有點不好意思，淺淺笑嘻嘻地上去捏了捏人家的耳朵，高興地說：“哇，看不出來你還好厲害啊！”

    “呀！”拉比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捏了耳朵，頓時發出小貓一樣輕聲的驚呼，然後縮著脖子用手護住腦袋，“不要動耳朵……好癢。”

    “跟藍一樣的敏感點呢。”林雪碰了碰我的胳膊。“不過藍會咬人，這只貓膽子就小多了。”

    貓娘的耳朵顯然相當靈敏，聞言立刻對林雪強調道：“我叫拉比，我不是貓。”

    “她平常不光教這裡的孩子，”莉莉娜解釋著，“上午給孩子上課，下午則教這裡的鎮民讀書寫字。現在這裡的文盲太多了，出去傳教的人都不識字。要知道，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傳教士應該代表知識階級才對，在這裡的情況正好反過來。”

    林雪聳了聳肩：“這給我一種山村老師的即視感吶。嗯？前面那是……半龍人麼？”

    “哪呢？”沙姬娜第一個叫起來，林雪順手一指，順著她的指示，我們果然看到前面不遠處石台旁站著三個正在低聲交談的人。兩男一女，雖然看上去沒什麼特別的。但他們身後那粗壯的帶鱗長尾顯然是半龍人獨有的特徵。沙姬娜是個跟淺淺一樣有行動力的人。立刻遠遠招呼起來：“喂！這邊！”

    三個半龍人鎮民奇怪地朝這邊看了一眼，然後齊刷刷地愣住了。

    沙姬娜飛快地跑過去，能在這裡遇上自己的同族讓她非常高興，不過與她的興高采烈形成對比的是，那三名之前還在閒談的半龍人卻突然對視了一下，緊張地後退半步，露出一副拘謹不安的模樣。

    “啊。怎麼？我身上有哪不對勁？”沙姬娜奇怪地看了看自己身上，一切如常。要說自己唯一感覺彆扭的地方就是把巨大的背包暫時放在城鎮大廳了，畢竟帶著那麼大的東西行動可不方便。不過這好像不是關鍵，眼前的三位同族顯然是因為別的事情而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就在她大惑不解的時候，三個陌生半龍人中唯一的女性突然小心翼翼地開口了：“請問……您是沙姬娜大人還是索娜大人？”

    “哈？”不光是沙姬娜，就連跟著跑過來的索娜也一下子愣住了，倆人齊聲發出驚呼。

    “扭臉就忘了？”我在沙姬娜肩膀上拍了拍，指指正在走神中的琳，“神的代言人，你們兩個現在是全世界所有半龍人的先知，琳的啟示已經降臨在每一個半龍人頭上了。”

    沙姬娜拉長了聲音：“哦——”一臉反應慢半拍的模樣，旁邊的三位半龍人鎮民緊張地搓搓手，其中一人伸手指著沙姬娜和索娜背後背著的大盾牌：“我們在幻覺中看到了這樣信物，這是我族血脈即將復興的標記……天哪，我們還以為那是幻覺，剛才正在談論這件事。”

    沙姬娜和索娜雖然說已經號稱龍神代言人，可是畢竟還沒個心理準備，這時候只好乾笑了兩下，然後指了指仍然走神沒回來的琳：“這就是我族的神明。”

    一下子周圍就都安靜了，感覺到視線聚焦在自己身上，琳終於從發呆中回過味來，看了看眼前目瞪口呆的三個半龍人，傻乎乎地一笑，小聲說道：“你們好，有事嗎？”

    “咳咳，細節問題稍後討論，”沙姬娜也知道自己剛認識的這位元巨龍之神平常是個什麼形象，頓時咳嗽兩聲轉移了三個族人的注意力，“這附近還有別的半龍人麼？”

    “不少呢，”女性半龍人立刻答道，“鎮子上一共有一百多族人，都是當初一起被流放過來挖礦的，大家現在應該在礦山東面的石場上，鎮子重建需要很多石料，半龍人力氣大，而且有鴉神……”

    說到一半，對方突然停了下來，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和不安，她看了看沙姬娜和索娜的臉色，才猶豫著說道：“這裡的半龍人信仰了鴉神……我們……我們當時不知道……”

    “哦，擔心這個啊，”沙姬娜了然地點點頭，“沒事，龍神不介意。”說著，她還扭頭跟琳說了一聲：“這裡的半龍人已經接受鴉神教派洗禮了，沒關係吧？”

    琳想了想，蹲下身子跟正在地上刨坑的小烏鴉麥迪雯商量起來：“吶，跟你商量個事，你的鴉神教信徒裡面的半龍人是要集體信仰龍神的，再一個個重新洗禮太麻煩了，不如以後給這部分信徒做洗禮的時候也同時算作龍神教派的入教儀式吧？這樣龍神教派就能省很多事了。”

    小烏鴉正忙著刨土呢。她找到兩個閃閃發亮的石頭珠子，先小心翼翼地放進兜裡，才抬頭高興地點點頭：“嘎！可以！”然後對香草鄭重其事地吩咐：“半龍人受洗，同時算龍神洗禮。”

    我們是老早就習慣了眾神的不靠譜，可在場的包括紗姬娜她們在內的五位半龍人以及香草和拉比卻完全適應不了這種設定，一個個目瞪口呆，世界觀崩潰的模樣。莉莉娜還沒心沒肺笑呵呵地添亂：“這就是傳說中的套餐服務，入鴉神教可以免費辦理龍神會員註冊業務。同時我還給新增了幾個增值項目，鴉神教成員每年可以獲得三個月的生命神教體驗服務，同時信仰鴉神和生命女神的教徒可以享受祈禱效果提升百分之二十的勁爆優惠，鴉神教徒對生命女神教徒發送跨世界精神通信可以免流量費……咳咳，免精神損耗，啊，沙姬娜還有索娜。你們也可以把業務加進來哦，以後龍神信徒向鴉神祈禱可以每個月獲得三次抽獎機會。入教之後每天祈禱計活躍天數。活躍天數可以累積成等級，等級高的教徒每個月增加兩次抽獎機會，鴉神教徒有幾率獲得龍神賜福，龍神教徒有幾率獲得鴉神賜福之類，對了，咱們還可以開通龍神、鴉神、生命女神三教派的跨行祈禱業務和異地賜福業務……”

    沙姬娜和索娜這時候已經徹底傻了，張著嘴巴憋了半天就冒出一個字：“……啊？”

    我在那合計了半天。終於恍然大悟：“你這是拿上帝當中國X動用呢！”

    “要對神保持必要的尊重。”莉莉娜臉色一正，特別嚴肅地說道——然後就被敲手刀了。

    “那……那個。我們要去石場，跟其他族人見見面。”索娜面容古怪地拉著紗姬娜後退了小半步。就好像要和一群瘋子保持距離一樣，得到琳的點頭之後，她們領著三個半龍人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接下來我和姐姐組成聯軍，把莉莉娜這個滿嘴跑火車的傢伙教育了一頓。

    我們在“聖都”停留了三天，等待懸空河連接到母大陸，南部地區確實是個很無趣的地方，土地貧瘠，地廣人稀，更沒有任何值得我們產生興趣的景觀之類，即使從來都活力十足的淺淺，也在出去轉了一天之後對這地方失去了興趣：到處都是戈壁灘，出去直線距離上千公里內入目之處都只有石頭和沙土，還有破敗零星的村落或者城鎮，不管哪一個都不是可以給人帶來好心情的東西。所以我們乾脆就老老實實在鎮子上呆著，看莉莉娜如何帶自己的新徒弟：香草，紗姬娜，還有索娜。

    鴉神教派已經打下了基礎，雖然現在連雛形都算不上，但他們已經有了最初的核心信徒，鴉神的力量在這些信徒身上穩定保持下來，就意味著一個宗教有了發展壯大的基礎，在莉莉娜的協助下，鴉神教派建立起了以烏鴉之神為終極崇拜偶像，以教宗為精神領袖，以若干名大主祭（也可以叫大主教，鴉神教派的祭典司儀和宗教事務官是統一的）為高級領袖的領導層，再往下則有各級主教和神甫，以及奔走于各地的傳教士和修士，駐紮在小聚落中的牧師之類，這基本上是各種宗教都大同小異的組織結構，頂多在名稱上會有所不同，但鴉神教還是和地球上的常見宗教有很大不同，那就是……

    它允許自己的信徒信仰任意多的神明，哪怕你一次接受十七八個神明的洗禮都沒問題，只要你做餐前祈禱的時候能忙得過來就行。同理，生命女神教和龍神教派也奉行一樣的政策。

    莉莉娜終於還是堂而皇之地達成了自己的野望：建立一個三大宗教跨教祈禱和異神賜福的合作網路，下一步她恐怕就要攛掇著香草這些菜鳥教宗在信徒裡開放會員積分制……我得趕緊阻止她！

    說起香草，那孩子現在也有了巨大的進步，雖然性格上仍然是小心翼翼，溫和順從，但絕對比以前成熟了很多，她在努力學習怎麼成為一個合格的宗教領袖，至少能搞清楚自己需要做什麼。其實很多工作她根本不需要別人教就能做得很好：借助鴉神的力量。幫助他人，保護信眾，多做善事，這些事情就是她現在要做的，莉莉娜那麼腹黑的傢伙都能做得來，更別提本來就心性善良的香草了。

    事實上，在鴉神教派的影響區域，香草擁有讓人想不到的威望人氣。這個善良而溫和的小女孩相當擅長引起別人好感，她總是樂於幫助別人，而且每次都發自內心，這些事情恰好就是一個精神領袖應該做的，或許她永遠也沒辦法從威嚴和氣勢上成為一個上位者，但她能讓自己成為一個被信徒們發自真心想要保護和擁戴的精神嚮導，用莉莉娜的話說。這也是種成功的教皇，雖然跟她的方式不太一樣。

    而和香草一起。這兩天紗姬娜和索娜也開始接觸宗教方面的事情。兩個半龍人女孩就顯得笨拙多了，一來是徹底的新手，在這之前她們接觸的唯一跟神明沾邊的事情就是用某些土著神的名字駡街，二來她們著實沒太高的見識。雖然香草也一樣（甚至更糟，香草可是從山溝裡出來的土妹子，而紗姬娜兩人至少去過很多大城市），但至少香草是在我們那個世界生活過半個月的。她在學會怎麼用電視遙控器的時候就已經鍛煉出了很強的接受能力，而紗姬娜和索娜卻沒有這樣的經歷。她們兩個現在的思想還沒從探險家的身份裡扭轉過來呢。

    不過我也不著急——琳都不急我著哪門子急。反正一切都在循序漸進，半龍人這個種族重新崛起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鎮子上現在有一百多個半龍人。他們都是當初被當做奴工流放到這裡，沒有罪名，唯一的原因就是半龍人力氣大，生命力強，於是就被選作了良種工具，這些半龍人現在已經全部成為龍神的信徒，琳親自給他們進行了第一次賜福——這意味著聖都首批的百余名龍神信徒將成為日後龍神教派最強大的一群人。琳的力量已經開始在這些新的信徒身上顯現出來，除了身體素質的強化之外，個別領悟力強的信徒已經可以使用祈禱得來的“神力”了，儘管只是類似給拳頭上附加火焰、召喚一陣強風或者瞬間在身體上覆蓋大面積鱗片來保護自己之類的小技巧，對從未接觸過“魔法”的半龍人而言也是相當巨大的驚喜，這意味著僅從種族天賦上，他們已經有了不被其他種族蔑視的資本。這個世界的設定就是如此，所有種族都將使用秘法力量作為智力開化的標準（雖然使用秘法力量確實跟智力天賦有關係），一個種族假如跟秘法徹底無緣，是會被視作進化不完全的，半龍人就深受這種歧視之苦。

    不過一個種族想要復興，單純獲得個體力量遠遠不夠，他們再能打，也始終是國破家亡的流浪種族，龍神的力量只不過是讓他們在打架的時候避免受欺負，以及不用被人歧視而已，真正可以決定一個種族“文明”層次的，應該是文化，傳統，社會，領地，風俗……諸如此類有形或無形的要素，只有這些東西重新興盛起來，半龍人才可以宣佈自己已經是一個獨立的種族而非一群流浪漢。

    在歷史上，半龍人也有過輝煌的文明，現在世界各地還經常能見到他們昔日城邦的殘垣斷壁，以及被扔在黃沙中無人問津的藝術殘跡，但是那些東西早就失落多年，如今的半龍人甚至連自己的文字都差不多忘光了，紗姬娜只會寫十二個半龍人文字，而沒有一個半龍人還知道自己種族當年用什麼器皿加工食物，文化上的斷裂觸目驚心。

    這天早晨，紗姬娜便找到我，跟自己談起了這些事情。

    “我以前真的沒想過，自己的種族已經淪落到這種程度了，”半龍人少女坐在城鎮大廳門前的臺階上，忍不住歎了口氣，清晨的陽光灑下來，在她臉頰下的鱗片上反射出一陣炫目的金光，三天時間，一個野丫頭學不會怎麼變得成熟穩重，但足夠讓她瞭解到許多自己從未想過的事情，最起碼這就是我第一次見到紗姬娜歎氣，“連自己的文字也沒有，不知道半龍人的文明持續過多少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被滅國的，更甚至不知道自己曾經的祖國叫什麼名字，歷史全斷了。文化也是。這樣的我們，即使說要在南方重建家園，最後也只是一群很能打架的野人劃地為王而已，真的可以稱作復興麼。”

    “於是你就來找我了？”我看了對方一眼，努力將注意力從人家的尾巴上轉移開，好吧，我承認，人外娘是有萌點。但更主要的原因是紗姬娜的尾巴在陽光下反光啊，金燦燦的！

    “你是眾神之王嘛，”紗姬娜很認真地說道，“雖然看起來不像。”

    你後半句可以不用說出來！當然，前半句也沒什麼說出來的意義……

    “總之，我聽說了，你統禦著許許多多的世界。無數個凡人種族和文明，我們這個世界在你的國土中應該比一粒沙子大不了多少。既然這樣的話。我覺得你應該有點……怎麼說呢，有點超出我理解的智慧，神的智慧之類，或者是我們這些凡人永遠也無法理解的眼界，對文明興衰種族繁衍之類的，你應該懂的比我更多吧？”

    我想了想，最終沒好意思告訴人家自己當年生物歷史和政治三門加起來考了六十五分——有毛神的智慧啊！誰說眾神就非得有超凡脫俗的思維方式的。你把叮噹拿出來讓她給我超凡脫俗一個看看！

    “別跟我提神，我對這個字過敏。”我撇撇嘴，“記住。這個字只是你們對無法理解的強大生物進行的習慣性稱呼，並不意味著神有什麼特殊之處：除了力量強大之外，我們也一樣吃飯睡覺吵吵鬧鬧，有時候比你們還遲鈍，有的神比廣場上那幫小孩還鬧心，就如你現在信仰龍神，但你也看見了，你信仰的龍神唯一優點就是幹活特別麻利，而且吃完飯第一個自己刷碗——她對你們全族提供庇護是一回事，她有多崇高偉大是另一回事，你得接受這個設定才行。”

    紗姬娜低著腦袋：“額……其實我已經接受這個事實了，神啊，真跟我以前想像的不一樣，不過確實都有很不可思議的力量呢……那個，其實我早就想說了，你能不能別玩我的尾巴了？”

    我一愣，低頭一看，趕緊收手：“咳咳，抱歉，我沒注意，我說呢怎麼涼颼颼的。”

    紗姬娜尷尬地把尾巴抽回去抱在懷裡，終於說起了自己的想法：“其實我是有點計畫的……哦，也是索娜的計畫，她比我想的還遠，只是她太內向了。我們想把現在鎮子裡的一百多個族人派出去。”說到這兒，她停了停，見我沒有打斷的意思，於是繼續解釋起來：“因為礦山多，需要的壯勞力也多，南方地區的半龍人數量很龐大，索娜覺得應該首先把所有可以召集的半龍人召集到一起。現在我們全族已經在幻景中看到了神啟，都隱隱約約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沒有人聯繫，暫時還是一盤散沙，如果這時候派一批人出去接應的話肯定能聚集起大量人手。另外，派出去的人還可以去尋找我們以前的城邦，雖然已經好幾百年過去了，但那些遺跡應該還能找到，我們已經挑選了最有學識的族人，想讓他們出發，去復原半龍人的文化，哪怕找到一點歷史斷片也好。另外，還要有一部分人前往北方，去解救那裡仍然被當做下等種族的同胞們，森圖發生的事情影響力終究有限，遠離森圖的地方，半龍人肯定還在受難。最後，我們要尋找適合建立新家的地方，或許會在聖都附近，也可能更靠近西面的海岸線，不管是在哪，總要著手去做，哪怕在野外蓋起一片窩棚，也是自己的家啊……吶，我說完了。”

    紗姬娜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我，我微微有些奇怪：“然後呢？”

    “然後？”半龍人女孩也是一愣，“你的意見呢？我去問龍神大人了，她說現在隊伍裡當家的人是你，要我來找你諮詢意見。”琳那個傢伙……該說果然不愧是叮噹的手下麼，有一出是一出啊！

    “我沒意見，你們的計畫很好，”我很認真地說道，“你看，你們這不是能做的很好嗎？放手去做吧，需要幫助的話就跟我說，我會果斷把莉莉娜扔過去給你們當苦力的。”

    紗姬娜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可以嗎？可是現在鎮子正在建設的關鍵時刻。一百多個半龍人在這裡是相當重要的勞動力吧，他們也是鴉神信徒……”原來這就是她猶豫的地方。

    “去吧，一百個勞動力，和一個種族復興的第一步，哪個更重要還用我說？”我笑了起來，“去跟香草說一聲就行了，她會安排其他人手的，現在鎮子的人口已經膨脹了兩三倍。新增的人裡面有一半已經完成了鴉神洗禮，不可能會缺人。”

    紗姬娜高興地點點頭，起身就要離開，不過在這之前我先想起一件事，趕緊叫住了對方：“等等！有一件事：你和索娜兩個人可別跟著出發啊，我們還要去天空之塔呢。”

    “當然，我記著呢。”紗姬娜臉上帶著高興的笑容。“懸空河還有幾個小時就要開放了，我現在就去和索娜安排一下。然後準備出發——說到底。我們還是探險家嘛！”

    “阿俊果然是老好人，對誰都是老好人。”叮噹突然從我胸前的口袋裡鑽了出來，翻了個身子仰頭看著這邊，小臉蛋上還是剛剛睡醒的稀裡糊塗的模樣，看樣子是聽到了我跟紗姬娜的對話，小傢伙也裝模作樣地大發感慨起來，我看了看頭頂的太陽。用手指碰碰小不點的腦袋：“真不容易啊，你可算把時差倒過來了！”叮噹傻乎乎地一笑：“那當然。叮噹可厲害啦！午睡很舒服哦~~”

    我：“……”尼瑪她剛結束的是午睡！這小傢伙把時差倒過頭了！

    通往天空之塔的捷徑是懸空河，而懸空河的傳送地點就在這裡不遠的地方——直線距離兩百多公里。反正對我們而言確實挺近的，所以沒必要提早出發，我們把時間留給了半龍人們。紗姬娜和索娜用了幾個小時來安排她們的計畫，她們召集了鎮子上所有的同族，共計一百零五人（曉雪隨口提到一件事，她從一本歷史書中看過關於半龍人一百零五先行者的傳說，看來他們的行動確實是成功了，只可惜曉雪那孩子看書看得快忘得也快，她記住的關於半龍人的記載也就僅限於那個稱號了），分成三批，分別去南部腹地召集族人，分頭尋找半龍人遺跡，以及前往北方，每一個半龍人臉上都帶著前所未有的堅毅神色，他們知道自己將踏出的不僅僅是一段漫漫長路，更是自己整個種族復興的第一個腳印，他們重任在肩，片刻也不願耽誤，同時，即使是給這些半龍人踐行的莉莉娜也很嚴肅。

    儘管鎮子上的物資也很緊張，香草還是吩咐人給這些即將踏上旅途的先行者準備了能找到的最好的給養，儘管只是幾件衣物，一兩把剛剛打造出來的防身兵刃，卻也已經讓這些半龍人相當感動：在他們有記憶以來的整個人生中，從未有過被如此多的人關心，被這麼多人支持的經歷，更沒有如今這樣飽含希望踏上旅途的時刻，他們帶著龍神和鴉神的雙重賜福，信心十足地踏上了旅途，其中可能有一些很快就能領著族人回來，也可能有一些要花去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來找尋昔日半龍人帝國的殘垣斷壁，但不論是什麼樣的使命，他們都已經欣然接受。

    這是他們第一次為自己而行動。

    “我們也該出發了。”送走那些半龍人之後，姐姐看了看天色說道。

    “那個誰，這裡就交給你和香草了哦。”莉莉娜扭頭看了看身後人群中的貓娘，以及站在貓娘旁邊，對我們這邊的小烏鴉連連招手的香草。前者耳朵立刻豎了起來，用自己能發出的最大的聲音叫道：“我叫拉比！我不叫那個誰！”

    頓時周圍就樂翻了一片，這只貓關心的果然還是自己的名字又沒被人記住。接下來我們浩浩蕩蕩一群人便啟動傳送，來到了數百公里外的一處山谷入口。

    由於傳送距離短，這次沙姬娜和索娜倒是沒吐出來，只是暈頭轉向地撞在了一起，現在她們正忙著把纏在一起的尾巴解開，而我們則好奇地打量起四周來。

    這是一片不毛之地，四處是南方地區最常見的滿地碎石黃沙，即使有植物，也是那種枯黃色帶刺的戈壁灌木，在石縫中頑強生長。在我們前方，兩側的地勢陡然升高，形成隆起的山脊。而山脊之間則是一道近乎以六十度角的坡度一路向下延伸的山谷，山谷入口處大概只有百米寬，一路向下都是落差十幾米的巨石懸台，地勢可稱險要——怪不得很少有人選擇從這裡進入懸空河，既然有其他的安全入口，當然沒人會選擇走這麼一條險路，我們選這裡也是因為趕時間：一個失落世界有時候會有不止一個的入口，也不一定會同時出現在母大陸上。就好像懸空河，除了現在我們眼前的這個山谷之外，在半個月後西部海岸線附近也會出現懸空河的入口，只不過我們可沒時間耽誤到那時候。

    “好大的霧啊。”向山谷裡看了一眼，淺淺立刻嘀咕起來。

    山谷中彌漫著有若實質的濃霧，但全都聚集在我們下方幾十米的地方，濃霧和上方的空氣之間形成了涇渭分明的一條分界線。看上去格外奇妙，也正是因此。用肉眼無法看出這道山谷究竟有多深。巨石懸台下面就好像翻湧的海面一樣。從濃霧下面傳來了湍湍的流水聲，這說明所謂的“懸空河”已經連接到這個世界了：就在迷霧下麵。

    “這裡是最危險的失落世界入口之一，”沙姬娜指著巨石懸台下面的霧海說道，“這些石頭下面比這裡看上去的還要陡峭，濃霧裡有十幾米的距離伸手不見五指，如果不是十分熟悉的資深探險家，新手要從這裡下去十有**會失足掉落。事實上也沒幾個人會來這裡，你們也看到了。這裡連個網站都沒有。”

    “切，出發出發。”冰蒂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然後在自己腳下召喚出一道聖光，濃霧立刻被這道聖光打開一道十幾米寬的通道來，在我們眼前形成了一條光輝萬丈的坡道，坡道盡頭便是隱約可見的河岸。小泡泡和麥迪雯一看，頓時歡呼雀躍地跳了上去，跟滑滑梯一樣沿著聖光之路滑了下去……滑了下去……

    “聖光還能這麼用呢？！”我一聲驚呼，目瞪口呆地看著淺淺拉著冴子，後面緊跟著神族條子們和林雪等等一眾歡呼雀躍的傢伙跳上了聖光坡道，挨個出溜下去，旁邊的冰蒂斯則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正常的聖光當然不能，但妾身從來就沒有正常過！”我：“……”

    “咳咳，妾身的意思是，作為一個技術宅，給自己經常使用的東西加點小功能是理所應當的。”冰蒂斯尷尬地撓撓頭發解釋道。

    懸空河，懸掛於天際的河流，每一個失落世界都有著直白易於理解的名字，僅僅聽到“懸空河”三個字，我們就很容易想像這裡是什麼樣的景色，但當懸空河真的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我們還是忍不住驚歎：神奇的無垠世界永遠不缺乏奇觀。

    懸空河是一道橫亙在無限高天的寬闊河道，綿延長達數百公里，最寬處甚至以肉眼望不到河對岸，奔騰的河水從一層稀薄的雲霧中沖出來，最終在數百公里之外消散於雲層之內，這條奇跡之河有著破碎的河岸——是的，懸空河的河岸並不完整，它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部分兩側有土地，在大多數地方，懸空河的河水就直接奔流在雲層之上，仿佛看不見的河道在約束著這些奔湧不息的湍流，這一段段破碎的河岸與懸空河一起漂浮在高空，在某種不知名的力量影響下保持著穩定，勇敢的先行者就在這些淩空漂浮的小塊土地上找到了穩定的落腳點，並留下了小型的營地——懸空河兩岸是有人類駐紮的。

    當然，由於選擇了非常冷門的入口，我們的落點並沒有靠近人類駐紮區，這裡是一小塊破碎的河岸，寬度大概只有十幾米，長度不超過百米，假如僅僅從視覺效果上看，這裡就是一塊緊挨著河水的長條狀土地，而且還飄在天上：怪不踏實的。

    不過這反而能讓我們更好地感受到懸空河這一在諸多失落世界中以“奇觀”聞名的景點是如何壯麗，淩空漂浮的河流在雲層之上蜿蜒前進，兩側是空蕩蕩的天空，假如這裡有一望無際的河岸的話，反而會沖淡懸空河給人帶來的視覺衝擊力了。

    “哇——哦！”就和每次來到不可思議的地方時一樣，淺淺第一時間跑到了奔湧不息的河岸邊，朝著對面大聲歡呼了起來，在她身後，幾個小的站成一排有樣學樣，歡呼聲此起彼伏，中間還夾雜著某只笨蛋烏鴉大聲的“嘎哦”，潘朵拉是眾多小丫頭裡面唯一一個不跟著攙和此等丟人事情的，看著自己的妹妹也跟著小泡泡那樣的熊孩子一起鬧騰，她木然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不過多半已經在準備接下來的超音速手刀了。

    “看，雲層，在咱們腳下！”林雪拽著我的胳膊，拉著我跑向這一小塊破碎河岸的邊緣，指著下麵高興地叫道，我低頭看了看，潔白的雲朵就在下方數百米的位置翻滾湧動著，如同海浪一般。確實是相當壯美的景色，換個有恐高症的這時候應該已經在輸氧了。

    “懸空河飄在天上，那這下面的雲層底下有什麼？”我看著腳下翻湧著的雲層，忍不住好奇起來，索娜正好站在旁邊，聞言一愣，不確定地說道：“好像有學者研究過這個，據說雲層下面是另外一條懸空河，上面也是——這裡的空間是不斷迴圈的。”

    我抬頭看看天上，於是看到了另外一片雲海，連綿不斷的雲層覆蓋在視線所及的天空之上，以及懸空河之下，好像把自身所處的這片空間夾在了中間一樣，雲層，懸空河，雲層，給人的感覺好像是夾心餅乾……我稍微放出精神力感知了一下周圍的空間結構，發現很快就探到了這個空間的邊界。

    “‘高度’只有三十六公里，”珊朵拉伸手比劃了一下，“這個空間是閉合的，高度三十六公里，如果從河岸跳下去，假如你能一直往下‘掉’的話，那麼很快就會從空間另一端落回來。”

    “‘閉合’？這是神解釋‘空間迴圈’的方式嗎？”索娜好奇地看著我們。

    我表情特別嚴肅：“不，這是科學。”儘管這個世界本身已經相當不科學了……

    “去天空之塔的傳送點在哪？”雖然也對眼前的奇景感興趣，但珊朵拉還是以正事為主，她看了看四周，除了不遠處是我們進來時候的山谷投影之外，沒發現打開空間門的現象，於是好奇地問道。

    “在河流上游，”索娜指了一個方向，“這時候天空之塔差不多也開放了。我們可以坐船過去，大概過一會就會有船從這裡路過了吧。”

    “船？”我很驚訝，“這裡還會有船？”

    “既然是河，為什麼不能有船？”索娜好奇地反問了一句，“而且這裡的河岸破碎，除了上游河岸和中游的島嶼比較大之外，其他地方都是一段一段的，駐紮在懸空河附近的人想要出門，必須坐船吧？”話音落下，紗姬娜又湊過來補充了幾句：“懸空河下游是赤色藻和元素水結晶的主要產地，但那裡只有一小塊河岸作為港口和駐地，從那裡採集的赤色藻和元素水結晶每天都要用船運到上游的大營地儲存起來，另外那艘船也負責對懸空河沿岸巡邏，看看是不是有倒楣的傢伙被困在附近的孤島上，或者有另闢蹊徑的探險家——比如咱們，出現在這個冷門的入口旁邊。今天是懸空河在這裡開門的日子，貨船一定會在這兒停留的。”

    其實對我們而言，更快的趕路方法應該是召喚出七千億，或者直接空間傳送過去，但淺淺一聽有異世界的船可坐，立刻就來了興致，我想了想，反正事情也不是很急，就乾脆等等再說——而且這裡的景色也不錯，就當在看風景了。

    紗姬娜和索娜說的果然沒錯，我們在這裡等了沒多久，就從河流下游傳來了一陣低沉悠揚的汽笛聲——懸空河上的貨船來了。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天空之塔

  一陣低沉悠長的聲音從河下游傳來，帶著低八度的回音，好像一隻巨獸在用鼻子用力鼓氣一樣，我沒聽過這種聲音，但紗姬娜臉上頓時露出高興的神色：“啊，咱們的時間趕的真好，船這麼快就來了！”看樣子剛才那就是這個世界的船舶在航行時的汽笛聲。

    一個龐然的身影隨著汽笛聲出現在遠方，它前進的速度很快，沒用多長時間就已經完全出現在我們視線中，那是一艘雙層或三層的金屬結構大船，船身上刻畫著奇怪的彩色紋路，沒有看到船帆，但能看到船尾部揚起了層層白色的浪花。我遠遠地就感覺到它內部有一個穩定的能量源正在釋放能量，這或許能解釋為什麼我們沒有看到這艘木船上有船帆：它看樣子是魔法驅動的。

    煉金技術的產物麼……好吧，我已經習慣了這個魔法世界冒出來各種各樣巧妙的民用機械了，誰說魔法不能產生和科技文明一樣的民用領域呢，繼全自動反重力魔法電梯之後，我們又看到一艘魔動力帶護盾而且航速三十五節的鋼鐵貨輪，而且這貨表面還用附魔技術搞定了水流阻力的問題——最後這點是正在我腦海裡伸懶腰的阿賴耶發現的，那個瞌睡蟲的神秘學知識可是登峰造極，單論知識面，冰蒂斯這樣以戰鬥為生的真神都沒法跟她比，不管當前世界遵循怎麼樣的規則，只要分析一下周圍空間的能量活躍值和某些“頻率”。阿賴耶就能判斷出這個世界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魔法形式。

    不得不說這是很恐怖的能力，但擁有這恐怖能力的傢伙目前看來唯一的作用就是打瞌睡，以及在我腦海裡帶孩子。哦對了，還有隔三差五出來讓我給她梳毛，阿賴耶現在真是墮落成徹底的小豬了。

    紗姬娜從自己的隨身空間（經過琳的直接“賜福”，兩個半龍人少女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隨身空間，雖然使用起來還不熟練，但總比她們原先的大背包方便許多。）裡掏出一個黃褐色的小方疙瘩。在手裡擺弄了幾下，過了一小會之後，正在逐漸靠近這裡的鋼鐵貨輪便發出了短促的三聲汽笛聲，似乎是在回應什麼東西。紗姬娜笑著對我舉了舉手裡的小方塊：“這是求助發信器，探險者出門在外都會帶一個這種東西，很多在外作業的大型隊伍都有接受這種求助信號的設備，因為失落世界的存在。各種野外救援的技術在我們這兒是發展最快的。這算是這個世界對探險者這個高危職業保留的最後一點必備福利吧。”紗姬娜可能是從莉莉娜那裡學來了“福利”這個詞，現在立刻就準確地學以致用了。

    我：“……”喵的。地球人都沒這技術——當然。也可以說有這技術，但可沒這個魔法世界如此完善，人家都已經建立全世界範圍內的即時求助網路了，這果然是哪裡有哪裡的規矩麼。

    很快那艘大船就來到了我們附近，它離岸邊還有數百米的距離，只是放下了一艘小艇，駕駛小艇的是三名穿著粗布短衫的黑壯水手：“喂！剛才是你們發的信號？”

    “啊。我們是探……旅行者，”紗姬娜一邊答道。一邊從兜裡掏出錢來，“我們要去天空之塔。希望能搭個船，當然，我們是按規矩掏路費的。”

    “去天空之塔？”領頭的黑壯大叔看了我們這群人一眼，“人數真不少……額，我說，你們不會是從這裡的傳送點過來的吧？”對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抬頭看了看河岸遠側的霧氣，那裡正是從母大陸過來的傳送區，作為常年在這條河道上走的水手，他當然知道現在是傳送開放的日子。

    “嘛，一點特殊原因。”紗姬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們現在可以上船麼？”

    黑壯的水手帶著不怎麼確定的眼神看了我們一圈，最終可能是覺得即便再膽大的私掠團也沒有領著老婆孩子出來打劫懸空河上的貨船的，於是點了點頭，甕聲甕氣地說道：“上來吧，不過別亂動，還有記著懸空河上的規矩，小孩兒不能去後甲板。”

    一大群人乘坐著小船來到了那艘龐然的鋼鐵貨輪上，貨輪發出一聲悠長的笛聲，再次乘風破浪踏上航程，淺淺領著一幫娃娃頭高興地在寬闊的甲板上到處跑來跑去，拿個相機卡擦卡擦拍個不停，我估計她打算回去之後發微博上——到時候得想個辦法攔住她。姐姐趴在船舷上吹著懸空河上不急不緩的清風，烏黑的髮絲在空中微微拂動，然後偏頭看了我一眼：“如果直接傳送到上游可就沒這麼好的樂趣了。看看下面，似乎能隱隱約約看到河底下的雲彩呢。”

    我贊同姐姐的看法，乘坐魔力驅動的貨船，在懸掛于高天的河道上航行，放眼望去能看到的不是水面和河岸，而是無邊無際的雲海，下方的河水清澈見底，甚至能隱隱約約看到深水下的雲朵，這種童話故事一樣的景色確實不可多得，儘管已經去過很多奇奇怪怪的世界，也見識了包括宇宙奇觀在內的各種神奇景象，可虛空如此廣大，果然還是有很多東西是自己見所未見的：比如這裡。

    這樣奇妙的景色，也就難怪淺淺會高興成那樣了。

    “阿俊阿俊！你看那！”淺淺突然啪嗒啪嗒跑了過來，拉著我的胳膊指向天邊，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我頓時一陣驚奇：在雲海邊緣，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座潔白的城堡。

    那是同樣懸浮於天空的，仿佛由雲朵構成一樣，通體潔白晶瑩的恢弘城堡，在懸空河上空來源不明的天光照射下反射著熠熠光輝。

    “感覺真和童話世界一樣了吧！”淺淺高興地晃著我的胳膊。“小時候的夢想終於實現了！”

    我辨認了半天，終於認出來天邊的雲霧城堡不是別的，正是自己家那座冰封城堡，仔細觀察的話，城堡大門那個巨大的窟窿還在呢！

    “我剛才放在那的，已經靜止在天上了，”淺淺一臉得意，仿佛是等著別人誇獎她的創造力。“這樣不就更像童話世界了麼？我九歲那年就夢想這個了，坐在會飛的魔法船上，遠方有一座雲彩建起來的城堡，城堡中住著美麗的雲霧公主，然後我是從北方來的巫婆，去跟公主搶王子……”

    林雪就在旁邊站著，她也沉醉於這裡的奇景。更是被淺淺講的童話故事給吸引：至少在前半段是如此，不過等聽到後半段的時候她果然還是一口氣沒上來給嗆住了：“咳咳……變成巫婆去跟公主搶王子？這姑娘小時候到底受什麼刺激了？”

    “她這故事還有後續呢。”我斜了大小姐一眼。“半路上她遇見了東方巫婆，西方巫婆和南方巫婆，於是四個人組隊去刷公主，最後跟王子合夥拆了雲霧城堡。淺淺小時候看過的每本童話書都被她寫了續，現在還被她當寶貝藏著呢，你要看看？”

    林雪目瞪口呆，喃喃自語：“……直到十一歲我還夢想自己是妖精王國的公主來著……跟這個九歲就合計著變成巫婆去刷公主爆王子的傢伙比起來真是弱爆了……”

    我微笑著看著身邊的淺淺。突然覺得這或許也是對方最可愛的一面，拋開那亂七八糟的聯想不論。能把九歲那年的童話一直珍藏到現在，並真的在天空建起了一座雲端城堡。而且還樂在其中，全然沒有在意到時光流逝對自己內心的影響，這樣的女孩子除了可愛還能怎麼形容呢？

    好吧，我知道還有個形容方式是傻缺……我不否認，真的。

    “阿俊，你看！河裡有魚！”淺淺一刻也閒不住，剛在我的催促下把冰封城堡收起來（我擔心那玩意兒嚇到人，雖然在這裡看上去它和海市蜃樓差不多），她就又指著船舷下方叫起來，原來貨輪側面不知道什麼時候聚集起了一大片魚群，正緊緊地靠著船幫，當然，說是魚，只是因為它們在水裡遊動而已，這些奇怪的生物和地球上的魚類大不一樣，它們背上長著灰黑色的甲殼，身體幾乎垂直於水面，用腹部貼近高速航行的貨船，一群群地聚攏過來，看樣子是想把自己掛在船上。偶爾會看到有體力較弱的怪“魚”被附近的激波打退，但絕大部分最終都安然無恙地貼近了船殼。

    “那是灰甲迅魚，懸空河獨有的特產，”紗姬娜介紹起來，“這種魚聚居在懸空河中游的破碎河岸附近，每隔一個月就要逆流到上游產一次卵，因為小魚苗的體力弱，而且不會尋找躲避湍流的岩窩，直接在下游出生的話就會被沖到懸空河外面，飄進雲層裡去。它們是非常聰明的傢伙，逆流而上的時候會專門等著路過的貨船，沖上來搭順風船，當然如果沒有擠到位置的話就只能自己往上游了。”

    “哦——”珊朵拉拉長了聲音，突然拽拽我的胳膊，“阿俊，我想吃。”

    我捂著腦門：“這都珍稀動物了，你就留點口德吧。”

    “阿俊阿俊，”淺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船頭最尖端的躍角上，張開胳膊迎著河風招呼我，“來從後面抱著我，看看像不像泰坦尼克，那首歌我還會唱呢，我心守恆定律……”

    我和姐姐趕緊把這丫頭拉下來，連聲數落：“這不吉利！”

    跟這妹子在一起的日子簡直是太歡樂多了，她就不能幹點正常人可以想到的事兒麼。

    一路航行平穩而快速，用魔力驅動的貨船依靠直接在船體後段控制水元素來產生推動力，同時利用船身上的附魔抵消了百分之七八十的水流阻力，因此速度快得驚人，全程這艘船隻減了一次速：那是在靠近一段狹窄河道的時候，為了安全起見貨船需要減速行進。

    在懸空河航行有一點比在地上的河流中航行更加危險，那就是絕對不能靠-近-岸-邊。在陸地上行船，如果航向失控靠近河岸，最糟糕的情況也不過是觸礁擱淺之類，哪怕船沉了也容易救援，而在懸空河，一旦沖出河道……周圍百分之六七十的地段可是沒有河岸的，你會一頭飛出水體，沖進十幾公里厚的雲層中。然後不知道飄到哪去，據說在歷史上發生過類似的事故，那是懸空河航線建立早期，一艘魔動力貨船在通過彎道的時候失去控制，一頭紮進了附近的雲海，至今那艘失事的貨船還漂浮在雲層中，隨著雲霧流轉繞著懸空河緩緩漂移。那上面的船員很幸運，在餓死之前被獅鷲騎士們找到並救了回來。但人們沒辦法把那艘龐大的巨輪也拉回河道。於是它就成了一座警示的紀念碑。如果視力夠好而且運氣不錯的話，你甚至偶爾還能看到那艘“流浪船”高高的船首從極遠的雲端探出頭來。

    以上這些故事都是紗姬娜告訴我的，她就好像一本百科全書一樣。雖然自嘲文化水準不高，但她知道的稀奇古怪的傳說故事是真不少，全都是多年來在探險生活中積累的東西。

    “嘟唔——”一陣比之前更加嘹亮的汽笛鳴叫打斷了我們這幫沒心沒肺觀光客的閒聊，原來在不知不覺間，貨船已經開始減速。在我們面前，河道陡然變得異常開闊。兩旁都已經全是蒼蒼茫茫的河面，如果不是自己的視力強化過。或許壓根就看不到在遠方還有河岸和鱗次櫛比的建築物，而誤以為自己來到了海面上。前面是一座覆蓋著翠綠植被的島嶼，小島正對著這邊有一處凹進去的地方，正好是個純天然的港口，貨船即將靠港。

    “兩岸是居住區，不過沒什麼好看，地方擁擠，只有兩個駐著士兵的軍鎮，”紗姬娜說道，“天空之塔的傳送區在島上，上岸沒多遠就是。走吧，做好打架的準備，天空之塔後門可是有守衛的。”

    索娜去和船老大打過了招呼，然後幫著姐姐和冴子把已經在甲板上跑的到處都是的熊孩子和大號熊孩子們收攏到一起，我們一群人下了船，便踏上了這座懸空河最大島嶼的土地。

    懸空河地區並沒多少人，說到底這裡也是失落世界而非母大陸，駐紮在這裡的人等於是駐紮在異空間裡，自然成不了太大規模，這座島上除了貨物裝卸港有些軍隊和工人常駐之外，其他地方基本上都是荒蠻區：反正也沒人打算在這種地方安家立業。天空之塔的傳送點就在離港口百米遠的峭壁下麵，背面是巨石崖壁，前面正對著一片憑證開闊的河灘，這個傳送點的規模相當小，事實上唯一能看得出來的異狀就只有河灘上一片大概只有一百來平米的石磚地：在沙礫和石頭堆積起來的河灘上突兀地投影著一片石磚地，這就是天空之塔的入口了。

    然而只要站上這片石磚地，我們四周的景色便瞬間變換。

    懸空河寬闊的水面在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巨大到令人咋舌的巨石廣場。

    邊長數米的巨大石磚以巧奪天空的平整程度鋪設成了地面，每一塊石磚上都有著簡單而富有比率美感的神秘線條，這些線條嚴絲合縫地延伸出去，在整個廣場上都形成了完整的圖案：當然，站在地上是看不出這是什麼圖案的。除了這片巨石廣場之外，眾人眼前空空蕩蕩，再沒有任何東西，只能看到廣場的邊緣與雲相接。

    “那就是天空之塔，”紗姬娜轉過身子，指著眾人身後，“真壯觀，不是嗎？不管看過多少次都是讓人驚歎的奇跡哦，只可惜我和索娜只來過這裡一兩次，天空之塔對我們這樣的弱小隊伍而言，太危險了。”

    “我去！”我扭頭看了一眼，忍不住驚呼出來，“這……這尼瑪竟然比世界之樹還大！”

    我看到的根本不是一座塔！或者說，它確實是一座塔，但自己在這個距離上根本看不到它作為塔的結構：這玩意兒太龐然巨物了！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根本就是一堵有著微微弧度，無邊無際的牆面，牆面向兩側延伸一直到視線的盡頭，簡直宛若垂直起來的地平線一樣，而它有多高？

    看不到頂，把頭仰到極限，只能看見這堵頂天立地的牆一直消失在澄明的天際盡頭為止。

    這種龐大的玩意兒當然不是自己第一次見到，事實上只要你湊近了看帝國製造的那些巨型太空戰艦，它們每一個都能給你一樣的感覺，類似巨大到令人產生“一片垂直起來的大地”錯覺的東西我在帝國星港裡早就看多了，眼前這座天空之塔再大，也肯定打不過永恆級母艦去——甚至也就是一艘中型帝國戰艦的尺寸。只不過這地方不一樣啊，這裡可不是影子城，這裡是異世界，是一個連造房子都還靠石頭和木塊的異世界！

    這座塔絕對不是這個世界現存的任何一個文明造出來——當然，我早就知道，失落世界中的每一個遺跡都不是母大陸現存的任何一個文明造出來的，但這座天空之塔的規模還是超過我的預料了。

    天空之塔的外牆上看不到任何裝飾，它就是一層淡黃色的光滑表面，沒有窗戶也沒有磚縫，更看不出它的分層跡象，材質非金非木也不是石頭，僅僅這層外牆，就讓我們產生了不小的興趣。

    “是一種複雜的合成材料，”珊朵拉只是掃了一眼，就掃描了塔牆的成分，不過她想到的顯然不僅僅是這座塔是用什麼造的，“塔的高度達到三十五公里，自重……沒有意義，它依靠反重力和區域向量微調來維持自身穩定，整座塔正在以固定週期改變自己的淨品質。另外，塔內有能量遮罩。”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守衛者

    天空之塔是一座用先進的複合材料製造的巨型建築，高度超出普通文明能建造出來的最龐大的東西——三十多公里的垂直高度，對一座建築物而言是完全聳人聽聞的，假如它的建造者不是巨人而是和人類體型相近的生物的話，那這個高度就更加聳人聽聞了。

    希靈帝國當然製造過很多龐然巨物，我們建造數公里高的行星生態控制器，十幾公里長的戰艦，數十上百公里長的重型航母，甚至有星球要塞，還有更喪心病狂的軍事極端產物：幽能死星，這些東西一個比一個尺寸誇張，甚至達到了用尺寸來形容都有點困難的地步：幽能死星上一次星冕物質噴射的高度就有上千公里。但我們製造的單一建築物卻從來沒有太過誇張的：因為沒有必要，作為行星地表建築的話，幾十公里的高度既無必要又浪費能源，而且很容易遭受重火力攻擊。

    不知道天空之塔的建造者當年是為何建造了如此巨大的一座高塔，更不知道他們是發展到什麼層次的文明。讓我驚訝的是，珊朵拉在掃描天空之塔的時候感應到裡面有一層能量屏障，其強度已經足夠影響到珊朵拉的部分雷達，當然，對一個希靈皇帝而言要突破這種屏障相當簡單，只不過珊朵拉擔心強行破壞會導致天空之塔里面某些敏感設備啟動，所以暫時沒有輕舉妄動。

    “塔底有入口。不過看樣子咱們得先搞定一些……”珊朵拉指了指遠處的塔底，她的話被一陣近在咫尺的爆炸聲打斷。“轟隆！”爆炸掀起的灼熱氣浪甚至扭曲了相當一片範圍內的空氣，不過完全不可能突破我們周圍的能量護盾，紗姬娜和索娜被保護在護盾裡面，看到周圍扭曲的灼熱空氣，臉上齊刷刷變了顏色。而這只是個開始，就在一兩秒後，震耳欲聾連綿不絕的爆炸就覆蓋了眾人所處的空間。

    “搞定一些不怎麼友好的守衛。”珊朵拉聳聳肩。看向正從遠處的地面下升上來的更多巨像。

    在我們靠近天空之塔一定距離之後，這裡的守衛系統就被啟動了，紗姬娜和索娜一開始就告訴過眾人這裡有很危險的古代衛兵，因此我們倒沒感覺怎麼驚訝，只是那些古代守衛的造型挺讓人佩服它們設計者的想像力：它們是一些由銀白色的金屬製造成的巨像，高度平均都在十米左右，渾身好像套滿了金屬環。或者本身就是一環一環的金屬構成，從頭到腳全是平行的環狀褶皺。這層金屬既是它們的皮膚又是它們的甲胄。除此之外再看不到它們身上還有別的護甲衣物之類，這些銀白色的金屬巨像沒有五官和性別特徵，只有粗壯的人形結構，它們的面孔位置是一層光滑的梯形鏡面，在天光下反射著閃爍的光輝。當鎖定了我們這些入侵者之後，所有的巨像立刻發動了兇猛的攻擊——讓我意外的是，它們全都使用遠端攻擊。巨像的雙手就是某種火炮發射器，借助那種環狀的金屬結構。它們的整個手掌能瞬間收縮折疊進手腕中，留下一個圓洞洞的黑色炮口。從中高速飛出的金紅色高溫球體在接觸到地面的時候瞬間就能產生大爆炸，這種攻擊的速度極快，幾乎和機槍一樣，瞬間就在我們周圍形成了彈幕覆蓋，至於這些金紅色球體的威力……

    好吧，我們一群首領級的傢伙撐著聯合護盾，還有依爾森這個專業MT開了偏斜光環，哪知道它們威力多大，只知道這處廣場肯定也有特殊之處，或者就是那些金屬巨像的攻擊可以自動識別敵我，在這麼聲勢浩大的狂轟濫炸中，四周圍那些灰撲撲的巨石地面竟然連一絲裂縫都沒出現。

    因為天空之塔本身的存在就已經超出了我們的預期，眾人也對這裡的守衛系統產生了不小的好奇心，當那一百多座金屬巨像從地下升上來之後，我和姐姐大人一邊一個按住了差點就要竄出去的潘朵拉和維斯卡，我們要看看這裡的守衛系統究竟能強到什麼程度。珊朵拉啟動了她的備用雷達矩陣，開始測量每一個金屬巨像的攻擊能力，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這些金紅色的光球外層是奧術能量，核心有一個不穩定的品質坍塌點，奧術能量層用於產生範圍殺傷，核心的品質坍塌點顯然是為了破壞實體裝甲，這種彈藥結構……看上去並不是對付普通入侵者的，它們更適合攻擊同時裝備著護盾和重裝甲的東西，比如……星際文明的地面突擊車。”

    珊朵拉抬頭看了一眼那些巨像，沒有神智的守衛者們仍然在堅定不移地對入侵者進行飽和轟炸，並且在發現自己的火力沒有取得預期效果之後改變了陣型，巨像們組成三人小組，前後交替掩護，每個三人小組中就有一個外形稍微特殊一點的巨像：它們面孔上那層光滑的梯形金屬板不斷飛快地刷新著複雜的魔法符文，仿佛顯示幕一樣，這種巨像或許是類似小隊隊長一樣的精英兵種。

    我這時候已經有點愣神了，不可思議地看著珊朵拉：“你說……奧術層我還好理解，你說這些光球裡面是個品質坍塌點？這麼高端的東西？”

    我怎麼聽上去感覺一瞬間就從尼瑪中土世界蹦到太空堡壘了！

    “它們的攻擊力幾乎相當於精銳的帝國大兵，假如還有別的攻擊手段，那甚至可能與基層指揮官持平——不算帝國兵召喚超時空火力的情況下。”珊朵拉雲淡風輕地說道。

    就在我大吃一驚，準備確認珊朵拉是不是搞錯了什麼的時候，身旁終於傳來一陣抓狂的呼叫：“喂！我說！現在不是這麼平心靜氣討論問題的時候吧！正在被攻擊啊。被上百個遠古巨像轟炸啊！這是足夠整個騎士團瞬間蒸發的轟炸啊！趕快想辦法做點什麼行不行！”

    我扭頭一看，正面迎上紗姬娜呲牙咧嘴的抓狂神色，在她旁邊的索娜則正滿臉緊張地看著在護盾外面發生的大爆炸，金紅色奧術能量球產生的衝擊波不會產生太多煙塵，因此她能更清楚地透過扭曲的空氣看到正在步步緊逼的更多巨像，儘管索娜還保持著一言不發的鎮定，但她的尾巴正在每秒三下的頻率飛快地在地上拍打著，紗姬娜更糟。她已經把尾巴盤起來抱在懷裡了：這是她嚴重缺乏安全感的時候下意識的習慣動作。

    “嗚——至少先把這裡的巨像兵解決掉好伐？”紗姬娜渾身的鱗片都泛起青色，苦著臉說道。

    珊朵拉聳聳肩，示意我可以放潘多拉出去了，我鬆口手中按著的小腦瓜，在那丫頭沖出去之前不放心地叮囑了一下：“儘量留下一兩個全屍啊，我們還想研究研究呢。”

    潘朵拉腳下一頓，委屈地點點頭：按她的想法肯定是想把那些巨像切成一段一段的。每一段的高度都不能超過一米二，不過現在看來這個想法只能放下了。

    潘朵拉和維斯卡兩個人沖出去的時候引起了半龍人少女二人組的一陣驚呼。她們可能下意識地認為那兩個矮矮的（！）小傢伙沖出去太危險了。不過很快她們就想起了現場還有麥迪雯和琳這樣的例子存在，於是瞬間淡定——一直淡定到看見兩個矮冬瓜迎著成群湧上來的巨像兵，掏出了兩門口徑都幾乎相當於她們身高的巨炮為止。我突然覺得放這兩個小瘋子出去是個巨大的錯誤：她們真的有留全屍的概念麼？尤其是還面對著一群身高相當於她們八倍多的巨大人形物體。可是現在說什麼已經晚了：護盾外傳來了響成一片的巨炮轟鳴聲。

    爆炸的巨響已經席捲全場，到處都是扭曲的光暈和刺耳的金屬撕裂聲，金屬巨像的戰鬥力據稱可以和帝國精英士兵或者低階指揮官持平，這已經是相當令人咋舌的力量，不過它們很倒楣。遇上的是已經可以劃歸到規格外的一群人，它們投放出來的品質坍塌炸彈無法突破我們周圍這層已經亂七八糟無以名狀的聯合護盾（你想想就知道這層護盾的成分多複雜了。神族四大系和希靈所有首領都在裡面給護盾充電呢），自然炸彈外面那層奧術能量也起不到任何作用。潘朵拉和維斯卡的巨炮是專為破壞重型目標而準備的，名字就叫對艦炮，小型戰艦被那玩意兒一炮從頭穿到尾都沒問題，巨像在這種巨炮轟擊下如同被拍蒼蠅一樣一個個爆開，我注意到一個細節：它們在被攻擊到的時候身上會瞬間出現一層晶瑩剔透水晶一樣的護盾，儘管這層護盾完全沒能阻擋炮擊，但其存在本身就提升了這種巨像在我心目中的戰略價值。或許在擁有帝國精兵級的攻擊力同時，它們的防禦力也絲毫不弱？

    儘管這些守衛者在潘朵拉她們面前算雜兵，但在這種地方，見到一群能匹敵帝國列兵的古代巨像，仍然讓人非常在意。

    不過一分鐘不到的功夫，世界清靜了，那些龐大的巨像行動速度其實也不慢，甚至跟人一樣靈活，但它們速度再快也快不過潘朵拉姐妹的索敵雷達，在兩門艦炮和稍後加入戰鬥的一群浮游炮集中剿滅下，廣場上所有的守衛者一共堅持了四十六秒。

    紗姬娜傻愣愣地看著硝煙散盡之後坑坑窪窪的廣場（坑窪都是潘朵拉她們弄出來的，雖然姐妹倆已經小心限制了火力，但逸散出來的爆炸衝擊波還是擊碎了附近的巨石板，而那些巨像的攻擊竟然絲毫沒有傷害到廣場本身，這真是奇妙），半天終於緩過勁來：“啊——”

    我估計她這輩子絕沒見過這麼多爆炸同時出現在自己身邊，沒腿軟已經是這姑娘意志強大的表現了。跟紗姬娜兩人一起被嚇住的還有小烏鴉，雖然那只鳥自己撲騰起來之後威力絕對不比這小，但她畢竟剛滿月沒多久，沒見識過大場面，傻鳥看了看四周，張開胳膊撲扇了兩下。發出“嘎”的一聲。然後嘴裡咕嚕咕嚕著鑽進了姐姐懷裡。

    “哥哥，你要的全屍。”潘朵拉啪嗒啪嗒跑過來，小手一揚，指著不遠處說道。

    我抬頭一看，發現潘朵拉和維斯卡竟然真的還記著留下一個研究樣本：有一座巨像兵沒有被她們打爛，而是被放倒在地，維斯卡扛著一門巨大的加農炮，用炮座當錘子。到處敲打著這個仰面朝天的倒楣巨像兵。巨像兵顯然還沒停止運轉，它活動著已經有點變形的四肢試圖重新站起來，而維斯卡則利用超快速的空間跳躍在附近閃來閃去，只要巨像的身體有一部分抬到一米二以上的高度，那丫頭立刻就是一炮筒子砸下去，揮舞著巨大炮筒的貓眼蘿莉就這麼在半空閃來閃去叮叮噹當，砸的不亦樂乎。空氣中回蕩著一陣陣金屬敲擊的巨響和維斯卡興高采烈的歡呼——這熊孩子真會玩。

    而那個巨像兵也很頑強，手和腳都砸扁了。卻還在堅持不懈地想要站起來——還沒B叔聰明呢。起碼B叔見到潘朵拉姐妹之後第一反應是蹲下，這貨竟然還想站起來！

    “好了好了，消停會。”我讓莉莉娜用藤蔓將巨像結結實實地固定在地上，又伸手按住了維斯卡的小腦瓜，貓眼蘿莉在我手下還兀自一竄一竄地往上蹦：“哥哥哥哥，我再砸兩下，我再砸兩下！”

    “再砸就全扁了。”我不輕不重地給了她一個腦瓜崩。小丫頭終於安靜下來。珊朵拉則蹲下身子，敲了敲那個被全身捆綁卻仍然憤怒掙扎的金屬雕像。從她敲擊的地方傳來了空洞的金屬回聲。

    “裡面是空的。”珊朵拉的一根手指化作藍色刺針，在金屬巨像胸口位置狠狠刺下。然後豎著劃開一刀，切斷了巨像身體上那一圈一圈的金屬環狀結構，形成一個一尺來長的裂口，“很堅固的外殼，強度和星艦的裝甲板不相上下，而且有充能結構。裡面……就是這樣。”

    她徒手撕開了那層堅固的金屬外殼，在刺耳的合金撕裂聲中，巨像的胸口被整個剖開，露出了裡面的空腔，視線中沒有看到機械結構，更沒有血肉內臟和其他類似的器官，巨像體內是空的，只有一種不斷變幻著色彩的光暈仿佛流水一樣在空腔中流動著，這一股股光暈有著幾乎可以觸摸的質感，其中蘊藏著極為強大的能量反應——我感覺和渡鴉身上的能量反應有點接近，當然，只是這種能量的“神秘性”給人一種類似的感覺，巨像身上沒有幽能反應，它們似乎是奧術驅動的。

    即使身體被剖開，巨像也絲毫沒有減弱生命力，它仍然在猛烈震動，而且胸口上被撕開的裂口也在緩緩閉合：這東西竟然還有很強的自我修復能力。

    “幸好遇上的是咱們，假如巨像和同樣數量的帝國兵開戰，那剛才就是一陣硬仗了。”珊朵拉看到巨像還有這麼高的自我修復能力之後，忍不住說道。

    當然，這點修復能力根本趕不上珊朵拉的解剖速度，很快，巨像的武器也被展示在我們眼前。珊朵拉切斷了它的一隻手臂，將那可以收縮進手腕內並形成炮口的結構橫截開來。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複雜的符文和能量陣列，還有一圈水晶結構，不過現場的人雖然不乏博學之士，眼前這玩意兒的技術含量也著實不低（有這麼高的戰鬥力，這也不難想像），誰都看不出它到底是怎麼驅動的。

    帝國神秘側無人啊——而且冰蒂斯這個技術宅好像也不擅長眼前這個領域似的。

    誒等等，好像神秘側也不是完全無人，我貌似一直隨身帶著一個！

    “阿賴耶，你看這是什麼原理……誒這傢伙怎麼又睡著了！”我招呼起自己精神世界裡的某個瞌睡蟲天使來，回應自己的卻是一陣均勻輕柔的呼嚕聲，集中精神力查探了一下，卻發現某個呆貓正抱著小綺晶睡的正香呢，我不得不加大了精神呼叫的力度，“阿賴耶，瞌睡蟲，懶貓，趕緊起來！你都斷斷續續睡了將近二十個小時了還沒睡夠？！”

    呼叫了半天，腦海中終於傳來阿賴耶慵懶而軟糯的哼唧聲，要把天使妹妹從瞌睡中喚醒可不容易，不過總算是清醒過來了，我讓大家讓開點地方，下一秒眾人間的空地上便凝結起了四處遊走的聖光，聖光迅速凝結成形，變成一個雪白聖潔的身影，一身白色長裙的阿賴耶赤著雙腳，輕巧地落在地上，用力伸了個懶腰：在這個過程中一翅膀拍飛了湊過去不知道想幹啥的叮噹，然後張開眼睛，用金色的瞳仁困惑地看著周圍一圈人。

    “哇！這是什麼！”紗姬娜終於驚呼出來。

    我想了想，解釋道：“還記著小綺晶吧？這是小綺晶的媽——你就這麼理解吧，要不解釋起來太複雜了。”

    索娜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低聲道：“你有把自己老婆孩子裝在體內的習慣麼？”

    我：“……咱說點輕口味的吧。”

    阿賴耶不明所以地眨眨眼，金色的眼眸終於落在旁邊正“哐當哐當”折騰著的金屬巨像上，然後皺起了眉頭。

    似乎回憶起什麼事情一樣，她不太確定地輕聲吐出一個詞：“岡達巨像？”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撲朔迷離

        「岡達巨像？」看著倒在地上，被無數條堅韌的神性藤蔓牢固束縛，全身到處都是被切割開的裂口，卻仍然在拚命反抗的金屬巨像，阿賴耶小聲自言自語起來。

        泡泡當時就蹦起來了：「什麼什麼？敢達巨像？有這種東西？是典藏版的嗎？」

        我把這丫頭擠到一邊，問阿賴耶：「你認識這些鐵疙瘩？」

        天使妹妹困惑地眨眨眼，金色的瞳仁中閃過了迷茫的神色，她對我露出一個抱歉的微笑：「對不起，君主哥哥，我……不知道。」「不知道？」珊多拉眼神斜了過來，阿賴耶這個回答太奇怪了。

        天使妹妹認真點了點頭：「我不知道，這個名字突然冒出來的，以前我一定接觸過相關的資料，但它們從我的記憶核心中消失了……可能是當年的沉睡破壞了記憶體。但是這麼強大的魔法造物……技術水平上已經達到帝國神秘側的等級，假如它是其他文明造出來的，那一定是那些製造者的終極成果，有能力製造這種層次的魔動力生物的文明不可能太多……可是公共數據庫中也沒有記載。」

        「這會不會就是帝國造的？」珊多拉突然出聲問道。

        「不會吧……」我撓了撓頭髮，本能上就覺得這個猜想不大可靠，「這玩意兒一點幽能反應都沒有，而且也沒看出帝國製造的痕跡，是不是帝國製造的東西你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麼？」

        「但神秘側的造物是個例外。」珊多拉搖搖頭，「並不是所有帝國產物都有明顯特徵的，也不是每一樣帝國造物都有幽能反應，渡鴉有三分之一的神秘系技能都可以不依靠幽能驅動，阿賴耶使用的力量是和神族一樣的神聖光，是幽能的等階力量。另外神秘側還有很多東西使用次級的能量，比如奧術能量和元素能量，借助神秘系在數學規律矯正方面的優勢。那些使用次級能量的裝置也能產生和幽能設備一樣的效果，所以有時候很難通過能量反應來判斷一樣神秘系造物是不是帝國的產品，除非它上面有明顯的徽標或者序列號。當然，假如設計風格有顯著的帝國特色，也會很容易判斷。只是眼前這些巨像……我不知道帝國造沒造過這種東西。它們的戰鬥力是讓人懷疑其和帝國神秘側有關的最大疑點。」

        「製造材料也不是帝國用過的東西……起碼我的數據庫中沒記載過這種金屬。」

        從巨像身上切割下一小塊金屬片，放在手中碾成碎片，掃瞄著金屬碎片的結構。珊多拉做出了結論。話說如果她在做出這個結論之後如果沒有把那些東西順便塞進嘴裡的話就更完美了。

        「神秘系擅長對物質進行扭曲，甚至製造空想物質。」阿賴耶蹲在巨像旁邊。觀察著空腔中的能量流動，一邊伸手摸了摸巨像身上正在緩慢癒合的金屬裂口，「看，這就變成了另外一種東西。」

        隨著阿賴耶手指劃過，巨像身上的金屬斷面迅速呈現出了晶瑩剔透的質感，彷彿一下子變成了玻璃一樣，與此同時。它那無法抑制的自我修復能力也隨著自身物質基礎的巨變戛然而止，空腔中傳來了低沉的迴響。能量流動也因為傳導介質發生變性而受阻，巨像的活動幅度瞬間減弱下來。

        「世間萬物的基礎都必然遵循一組簡單的約束公式。或者說信息簇，它是對基本粒子的全套描述信息。找到這個公式的修正規律，就能改變一切東西，凡人種族的煉金術所追求的終極答案不外乎就是這樣，」說到自己的專業領域，即使是呆呆傻傻的阿賴耶也能侃侃而談，雖然還是那樣軟綿綿的語氣，現在的她卻意外地讓人產生可靠的感覺，「更改公式會留下操作的痕跡，逆推這些痕跡就能找到物質原本的形態。現在我試著逆轉這東西的物質構成，看看它在製造過程中究竟都經歷過什麼狀態。」

        阿賴耶說著，將手指按在巨像的胸口，那裡的一塊金屬板立刻飛快開始了轉變，首先是變成一種灰白色的粗糙金屬，然後產生結晶的質感，接下來竟然如同要液化一樣融化起來，巨像的物質形態飛快變化著，林雪忍不住低聲嘀咕起來：「……即使在廢品收購站裡這也是五朝元老級別了……」

        我想想也是，眼前這坨鐵疙瘩這到底被回爐了多少次啊這是！

        「有了。」阿賴耶突然低聲輕呼，然後站起身來，巨像胸口的一大片金屬板已經完全變了模樣，變成了一片藍色中帶著點蒼白，色澤暗淡的結晶體物質。

        「枯竭的幽能水晶……」珊多拉語氣嚴肅，「竟然真的是帝國造物。」

        「數據庫中完全沒有這東西的資料，」阿賴耶皺著眉頭，「我們什麼時候造過這種東西……尤其是神秘系的魔像，我應該全都知道才對。」

        「或許是休眠時間太長系統損壞了，但也有可能……」珊多拉抬頭看著不遠處的天空之塔，「總之我覺得情況好像不太對。帝國造物出現在這地方，可我們卻沒有一個人知道它們是什麼東西，數據庫中同時缺失了關鍵的資料，你竟然都沒認出那尊巨像的運行模式：不管怎麼說這麼關鍵的東西你都不應該忘掉才對。別管這裡的巨像了，趕快去那座塔……」

        「吱——」珊多拉剛說到一半，突然被一陣從地上傳來的尖銳鳴叫打斷了，那原本已經快要徹底掛掉的巨像最後折騰了一下，體內發出奇怪的聲音，隨後它面孔處的光滑金屬面板上驟然浮現出了無數深紅色的複雜符文，彷彿急速刷新的屏幕一樣。大片大片的符文在巨像的臉孔上飛快遊走起來，與此同時，巨像體內的空腔一下子爆發出了刺眼的白光！

        「你妹！」我立刻張開護盾，不過在場的還有一個更快的防護專家，依爾森順手就召喚出一道光柱，將巨像和周圍半米的區域完全籠罩起來，下一秒，光柱內便被爆炸的刺眼白光完全充斥。

        光柱散去。原地只留下一個深深的洞口：所有的衝擊力都被光柱聚焦到了上下兩個方向，結果炸穿了這天空之塔所處的懸浮大陸，從原地留下的大洞處向下看去甚至能看到大地另一側緩緩飄蕩的云朵。巨像自爆的時候終於沒法使用那種識別敵我的攻擊技巧了。

        「我現在相信這玩意兒是帝國出品了。」莉莉娜拍拍自己一馬平川的小胸口，「自爆。」

        一行人將對巨像的各種猜想暫時放到腦後，很快就來到了天空之塔的入口：這座宏偉的建築物擁有讓人意料之外的樸素入口，只是在光滑的塔身底部有一排高約三米的半圓形拱門，拱門沒有任何裝飾。甚至只是一排黑乎乎的洞口而已，裡面是用魔力水晶照亮的筆直幽深的走廊。

        「看起來更像是建築物的通風口或者廢渣管道。」珊多拉忍不住嘀咕起來。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這裡有入口吶。」紗姬娜驚訝地說道。「天空之塔後門廣場可是個死地，歷史上不知道多少探險家都被那些可怕的巨像蒸發掉了，從沒有人突破防線抵達這個位置。我和索娜對這裡都只是聽說而已：當年我們是從正門進去的。」

        「正門估計比這裡好看點吧。」林雪隨口嘀咕了一句，邁步走入這個看上去和排污管道出口一樣的「後門」，立刻摀住了鼻子，「唔，不會真是下水道吧。好大的味兒！」

        通道中光線昏暗，只有漂浮在拱頂附近的魔力水晶在提供照明。兩側光滑的牆壁上竟然還有頑強生長的藤蔓類植物：它們是從地面和牆壁接縫處的凹槽中探出頭來的。地面和外面的巨石廣場不一樣，鋪著一層灰白色的合金狀物質。這東西不知道已經經過了多少年歲月，上面卻沒有絲毫斑駁痕跡。周圍瀰漫著植物腐敗和其他說不出源頭的古怪味道，我們只好張開了護盾。

        「可以感覺到魔力波動，」阿賴耶身上散發出柔和的光輝，極大緩解了走廊昏暗的問題，現在終於到了自己的主場，這個瞌睡蟲好像也幹勁十足起來，「這個位置好像是一個大型魔法陣列的組件，能量在以有規律的方式向前匯聚，然後轉變成另外的狀態……前面有幾個分叉口，我在前面帶路吧，跟著這些能量流走的話應該可以安全地繞過可能存在的防禦……哇！」

        天使妹妹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在我們一大家子木然的注視中撲倒在地。

        ……該說是習以為常還是怎麼呢，這種心如止水的情況還真是微妙啊，總感覺阿賴耶撲倒在地的一瞬間心頭只冒出一句話：這個世界果然還是正常的。

        「不要緊吧？」紗姬娜終究不瞭解這個笨蛋天使，立刻關心地湊上來，我一邊把某隻平地摔跤宗師級的呆貓扶起來一邊撇撇嘴：「放心，這是自然現象。」

        這時候阿賴耶才想起揉了揉鼻子，很鄭重其事地看著我：「君主哥哥要小心哦，這裡的地面很滑的，剛才我不小心摔倒了。」這個呆子的神經結構基本上就是這樣了。

        「感覺你們都是一群奇奇怪怪的傢伙。」紗姬娜嘟囔了兩句，再次回到隊伍中間。兩個半龍人少女，冴子，林雪，曉雪和小泡泡等人被保護在隊伍的中段，她們都不能算作戰鬥人員，所以還是稍微保護一下的好。本來我們倒沒多少在這種地方小心翼翼的想法，只是在確認了那些巨像是帝國製造，而且在場所有希靈使徒的記憶核心好像都有點問題之後，珊多拉覺得此刻有些古怪，還是決定小心行事。

        當然，更讓我們決定小心行事的還是林雪和曉雪母女倆的預言：這座天空之塔內隱藏的秘密驚天動地，它的防衛系統不僅外面那些巨像兵那麼簡單。先知都如此開口了，我們自然不得不小心謹慎。

        阿賴耶漂浮在半空。一邊充當探照燈，一邊帶領著大家繞過半路上遇到的一個又一個岔路口，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判斷前路的，老實說自己雖然能感覺到周圍的能量，可是在自己的感知中，這些能量流動亂七八糟，根本看不出規律，也只有阿賴耶這樣對帝國神秘側瞭解極深的專家才能從這些亂七八糟的能量中找到安全通道吧。在她的帶領下。我們走了足足半個小時，沒有再接觸到任何一個守衛，在繞過最後一個拐角之後，隊伍終於脫離了那段疑似下水道的陰暗道路，眼前的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半圓形的灰暗拱頂和昏暗的魔力水晶變成了寬闊的合金走廊，柔和均勻的亮光不知從何而來。充盈著四面八方的空間。我們腳下的地面也不再是那種灰白色的合金，而是一種帶著晶體質感的乳白色物質。有閃亮的小亮斑在這些乳白色晶體中迅速遊走著。沿著好像有規律的軌跡穿過整條走廊，消失在遠處。

        「這是一個巨型能量矩陣的外圍部分，」阿賴耶輕輕落在地上，彎腰敲了敲那層結晶體，「功能上可能是要為整個矩陣提供冗餘能量緩衝，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裡相當大一片區域內的所有走廊和通道都是一樣的功能。它們都是某個矩陣的零件。這座塔一定需要驚人的能量才能運轉。」

        「也就是說，咱們現在相當於走在一根電線上嘍。」淺淺的比喻雖然跳脫，但總是出人意料的精準。「感覺和帝國造的好多東西都很類似呢，規模特別大。」

        「畢竟是疑似帝國造物嘛，」珊多拉點點頭，然後臉色相當糾結地說道，「反正我一定要搞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既然這是帝國造出來的東西，我怎麼就一點都看不出來！即使神秘側的很多東西沒有那麼明顯的帝國特徵，但是都已經走到這裡，明顯都接觸到這座塔的關鍵結構部分了，竟然還是沒有找到和帝國沾邊的東西，不管怎麼說這也太奇怪了點。」

        阿賴耶飛到半空，感應著周圍的能量流向，然後高興地飛向左前方的岔路口：「君主哥哥，這裡這裡！這裡是通向內部區的……哇！」

        飛得太高很容易撞到房頂，尤其是睡了二十個小時之後判斷力下降的情況下……

        小泡泡興高采烈地衝過去收集阿賴耶的羽毛，我們則在天使妹妹的指示下看到了隱藏在走廊拐角內的一道小門，推開小門之後，一個寬闊無比的大廳出現在眾人眼前。

        或許這已經不能用「大廳」兩個字來形容了，因為這儼然已經是一片室內廣場！

        這是一個目測半徑或許有數百米的圓形空間，四面八方空空蕩蕩，地面鋪著和走廊那邊一樣的乳白色結晶體，神秘的藍色光流在地面上四處遊走，勾勒出一個完整的大型陣列，而這個陣列顯然還不是全部，因為在大廳中央還有一座巨大無比的水晶簇，能量陣列中的所有光流最終都匯聚到這個水晶簇的基部，然後一路向上流到幾十米高的天花板上——可能是通往二樓。

        而除了大廳中央那個半徑恐怕有幾十米的水晶簇之外，整個大廳看不到任何一根支撐柱。

        「這裡就是被稱作集結之廳的地方。」紗姬娜興奮地看著這個壯觀的室內空間，索娜則回頭看了一眼，驚訝地說道：「入口消失了。」

        原來是我們剛才進來的時候通過的那道小門，現在已經消失不見。

        「無縫空間傳送。」珊多拉敲了敲身後的牆面，「這後面是實心的，剛才那道側門應該是個傳送器，除非暴力破解這裡的陣列，否則大概是找不到那東西了。」

        「嘩！這麼大的地方！可以撒開歡地飛啊！」叮噹高興地從我口袋裡竄了出去，在空中到處竄來竄去，水銀燈也跟著飛了出去，兩個長翅膀的傢伙眨眼間就飛到百米開外玩鬧去了，而小泡泡則一聲歡呼：「咕吖！」，縱身撲向了大廳正中央：她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大廳中央那巨大的水晶簇所吸引，眼睛裡面全是反射的星星點點的亮光，小傢伙歡樂無比地沿著水晶簇爬上半空，開始抱著上面一根翠綠色的警惕吭哧吭哧地往下掰，姬閃閃在下面驚慌失措地大聲招呼：「快下來！這個不能隨便亂動啊！」

        姐姐大人也慌忙跑過去，好說歹說把小丫頭從閃閃發亮的水晶上弄了下來：雖然小泡泡對閃閃發亮的東西有狂熱愛好這一點我們都很理解，但這地方畢竟是個看上去挺重要的遺蹟，萬一她真把這裡關鍵性的東西給弄壞了，那可就不好玩了。

        在發現大廳其他地方也沒有什麼令人在意的東西之後，我們的注意力也集中在了最中央的水晶簇上。這東西看上去是由許許多多五彩繽紛的尖銳水晶堆積起來的，半徑有好幾十米，表面到處是縱橫交錯指向空中的結晶體，珊多拉掃瞄了一下這東西的內部結構，很遺憾我們沒有發現裡面封印著上古的寶藏和沒穿衣服的小姑娘，當然更沒有博古通今準備給你傳功的老大爺，它裡面只有水晶，還有高能量反應。「爆炸出來的話足夠毀滅世界的。」珊多拉如此評價水晶內蘊含的能量。

        「探險者來到過這個大廳，不過走的是安全的前門，」紗姬娜翻出了她的筆記本，看得出來，雖然她也來過天空之塔，但對這地方仍然並不熟悉：作為一個弱隊，她們兩人來這裡多半也是給其他大團隊打工來的，不可能對這種地方有什麼深入瞭解，「我看看啊，天空之塔內絕大多數樓層都沒法走常規路線到達，每一層都能找到大廳或房間，大廳或房間中央的水晶簇是傳送裝置，我這裡記著當時跟老前輩打聽來的已知的幾個啟動方法和順序。水晶簇下面有個操作台，通過操作台可以傳送到別的樓層，而要返回入口的話只要快速敲擊水晶簇數次就可以……」

        紗姬娜一邊說著，一邊繞著水晶轉了小半圈，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一塊兩尺見方，晶瑩剔透的水晶版，就漂浮在半空中。

        上面有一個熟悉的十字形徽記。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阿賴耶?諾蕾?科瑞塔

    彷彿是專門為了印證我和珊朵拉的預感，當紗姬娜找到那塊懸浮在半空的水晶版的時候，第一個印入我們眼簾的東西就是一個無比熟悉的十字形標記：十字菱形水晶，帝國徽標。

    這一刻理論上我是應該驚訝一下的，但不知道為什麼，這次自己卻只能感覺到一陣無力，彷彿對這種隔三差五就會在異世界碰上帝國遺產的情況已經有了免疫力一樣，我聳聳肩，面向珊朵拉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看看，果然又是帝國的不可燃垃圾，當年你們真是到處亂丟東西啊。」

    紗姬娜和索娜臉上都露出了困惑的神色，她們當然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不過她們也沒多問。而珊朵拉臉上則是另一幅表情：既不是驚訝，也不是高興，而是嚴重的懷疑和不可思議，她死死地盯著那塊水晶面板上的帝國徽標，彷彿要逼著後者開口說話一樣，然後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情況異常！」

    「嗯？」姐姐看了她一眼，「怎麼回事？」

    「已經到這裡，帝國徽標已經出現在我眼前，」珊朵拉一個字一個字都咬的很重，用這種方式來表示自己的嚴肅和不安，「但我仍然沒發現這裡有跟舊帝國相關的東西，這裡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物質，陌生的能量陣列，陌生的技術，甚至陌生的氣氛……太不正常了，即使是神秘側的東西，這種陌生感也太不正常了，簡直彷彿它們和帝國一點關係都沒有：除了這個標記之外。阿俊，你可能不理解我的感覺。但我現在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一群完全陌生的文明，卻一個個用著帝國的標記，而且自稱為希靈使徒，就好像……就好像我自己成了局外人一樣。這種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我將視線放在阿賴耶身上，她是這裡唯一一個對帝國神秘側瞭解頗深的專家，面對我質詢的視線，呆貓天使也輕輕點點頭：「君主哥哥。我有差不多的感覺。」

    「哥哥，我也是。」潘朵拉不等我問就點起頭來。而維斯卡卻好奇地環視著周圍一圈大人：「你們在說什麼啊？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聽不懂的樣子？哥哥哥哥。你能聽懂嗎？」

    「維斯卡不是進行過正常初始化的希靈使徒，所以可能沒有類似的感覺。」就連泡泡這個總是沒正形的傢伙都暫時從她的二次元世界裡跳了出來，對我解釋道，順便還指了指正在看著水晶簇咬手指頭的小泡泡，「雖然說不出來，但我的女兒也感覺這裡的環境很奇怪，她表示自己十分困惑。當然。她更關心的還是這些閃閃發亮的東西到底什麼時候可以扛回去。」

    珊朵拉和在場幾個正牌希靈使徒同時產生的這種詭異違和感是外人無法感同身受的，但通過她們的描述。我也能大致想到現在是怎樣的情況。但沒人能解釋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帝國的徽標會出現在一群陌生到完全跟帝國不沾邊的東西上——當然。我也想過這裡會不會是舊帝國某個眷族的遺蹟（我們暫時不考慮為什麼在這麼偏遠的破碎世界會出現舊帝國眷族），但珊朵拉立刻否決了這個猜想：「不可能，帝國徽標是不能如此隨意讓眷族使用的，只有帝**備和使徒可以使用標準的十字軍徽，而眷族之類想要使用這個徽記就必須進行變形，而且要加上自己種族的標記，這是舊帝國的鐵律。即使現在也是一樣，你沒注意到麼，所有僕從軍的裝備上印著的帝**徽都帶有軍統部紋章。」

    我還真沒好意思承認自己沒注意到——看來自己要學習的地方還真不少。

    「繼續前進吧，有些事情或許到了上面會有答案。」

    珊朵拉突然呼了口氣，似乎暫時將這一堆迷霧放在一旁，她抬頭看了看幾十米高處的大廳穹頂，眉頭皺了起來，「雖然記憶中沒有任何與之相關的東西，但直覺告訴我，應該繼續前進了。」

    天空之塔內有複雜的空間分割體系，要想通過實體的樓梯走廊在這座塔內移動是不可能的，除非暴力破解這裡的空間傳送系統，否則我們就只能按照這裡的規矩，利用大廳中央的水晶簇來移動。

    一開始我們當然考慮過暴力破解：這很符合帝國風格。但現在情況一變，暴力破解就不適合了，天空之塔是帝國造的，那肯定隱藏著挺高端的技術，暴力破解恐怕會出差錯：我們不能把這當成是低文明製造的簡陋設施來對待了。稍微分析了一下之後，阿賴耶判斷出水晶簇旁邊懸浮的那塊晶體是一種被稱作「節點轉換器」的東西，額，名字很高端，其實就是操作面板，通過觸摸，面板上浮現出了複雜的紋路，這些紋路就是控制天空之塔傳送系統的玩意兒——這東西說到底只是個電梯開關。

    既然只是個電梯開關，那這世界的數代探險者誤打誤撞蒙出在天空之塔內傳送的一部分指令也就不奇怪了，畢竟它沒加密也沒什麼操作難度，而且目前看來這座天空之塔的許可權識別系統也已經掉線，原始人可能不會開飛機，但開電梯難道還蒙不對麼？

    紗姬娜比照著筆記本上的圖畫，在面板上滑動著手指，阿賴耶在一旁看著：根據探險者已經總結出來的指令她能更快地破解整個天空之塔的傳送密文。

    當半龍人少女完成操作的一瞬間，我們身旁的晶簇便發出了清亮的鳴響，彷彿敲擊音叉一樣的聲音迴蕩起來，下一秒。周圍的場景便產生了變化。

    仍然是一個大廳，但和一層的大廳已經完全不同，這裡堆滿了東西：視線所及的地方，全都是一堆堆碼放整齊的水晶石磚，那是大約一尺來長，數寸厚，有著藍白色晶瑩光澤的純淨晶體，被整齊碼放成邊長三米左右的正方形貨堆。大廳中遊走著星星點點的亮光，有些亮光沒入這些石磚，後者便會突然明亮一下，好像是在對周圍環境中的能量產生響應。

    泡泡嘆了口氣，繼續從後面死命抱著自己的閨女：某個小丫頭已經快樂瘋了。

    「倉庫？」珊朵拉看著周圍跟庫房一樣的景象，一邊自言自語道，她隨便一招手。一塊水晶石磚便從遠處飛來，懸浮在我們面前緩緩旋轉著。「看上去是能量結晶。存儲奧術和其他魔法能量的麼……還是看不出帝國技術的影子。沒什麼價值，只是能源而已。」說完，她就把這塊水晶扔到了一邊。

    紗姬娜一臉驚奇：「你怎麼辦到的？很多探險者想採集這裡的水晶，但沒人能挪動那些東西，它們好像有無限的重量一樣。」

    「因為這本來就是我們的東西，」珊朵拉淡淡說道，「嗯。十有**是我們的東西。」

    「這裡是二樓麼？」姐姐四處打量著，試圖找到樓牌號之類的東西：天空之塔內假如都是這樣一個個大廳的話那也實在無聊了點。而且我們連自己身在何處都不知道。

    「不，這裡是六十七層。」阿賴耶指了指斜上方。我這才注意到原來水晶簇中上部環繞著一圈全息投影一樣的影像，可惜上面是我不認識的字元，「那是魔紋字元，不但用於表示含義，也可以作為魔法陣列的組成單元使用。整個塔就是一個精確設計的陣列，這裡的一磚一石都是魔法陣的一部分。」

    阿賴耶說著，語氣中隱藏不住她對這裡設計精妙的讚嘆之意，繼續採集了這裡的能量樣本之後，她讓紗姬娜繼續向下一個已知區域傳輸，她覺得自己再過兩個樓層應該就能掌握這裡的傳送規律了。

    和完全搞不懂這種複雜的神秘知識而只能瞎矇的土著居民不同，阿賴耶可是掌握著所有類型的魔法陣演算法的，只要紗姬娜演示幾個已知的操作流程，她很快就能破解這套系統。

    第二次傳送，我們來到了……十五層。

    「這電梯天上一腳地上一腳啊，」珊朵拉抬頭看著水晶簇上的全息投影，語氣幽幽。

    十五層毫無價值，大廳，仍然是死氣呆板的大廳，而且這次連堆放的貨物都省了，四面八方只有從地上冒出來的一個個圓柱石台，石台不過一米多高，平均每十幾米就有一個，頂端放著散發出微光的金屬球。「只是魔法陣的中繼點而已，提供導流用的。」阿賴耶解釋道。

    紗姬娜又啟動了水晶簇，熟悉的場景變換之後，我們終於來到了一處看上去有些考察價值的地方：這次出現在我們面前的不是圓形大廳，而是一個六邊形的空間，四周被銀白色的合金包圍著，從這些合金牆壁背後，傳來了低沉的嗡嗡聲：這裡可能是存放某些重要設備的地方。

    珊朵拉抬頭看了一眼，語氣十分微妙：「二百六十九層。」這沒譜的電梯啊……

    紗姬娜還挺高興，特崇拜地看著珊朵拉：「真厲害，我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到了天空之塔的哪一層，很多老前輩都有個傳說，天空之塔內其實是有無數層的，而且沒有上下之分，傳送永遠不可能定位……」她剛說了一般，曉雪就給打斷了：「那只是你們看不懂說明書而已。」

    這熊孩子說話有跟她媽一樣的精準特色。

    「找到關鍵資訊了。」阿賴耶在水晶簇旁邊鼓搗了半天，突然抬起頭來高興地說道，然後她徑直飛向最近的合金牆壁，將手按在上面，低聲咕噥了一句短語，同時釋放出了自己的力量。

    原本看上去沒有一絲縫隙，更看不到門窗的六邊形封閉牆壁突然浮現出無數條縱橫交錯的藍白色光流，好像長期處於待機狀態的機器重新啟動一樣，牆壁背後低沉的嗡嗡聲也隨之一下子提高了音調，然後周圍響起了輕柔和緩的合成女聲：「防衛系統重新初始化。外層封閉體系連接上線，內層防衛系統全部停機。嘗試重新啟動許可權認證……錯誤，認證目標不存在，許可權認證失敗。啟用默認備用方案……您將以特殊使用者身份登陸系統，無法啟用管理員許可權。」

    「只能這樣了，」阿賴耶對我抱歉地笑笑，「不知道什麼原因，這座塔的防衛系統被關機好幾萬年。再啟動後唯一能用的只有對外封閉所有出入口這一個功能。另外，我關掉了這裡的內部防禦裝置，塔已經識別不出外來者的身份，我擔心這裡還會有跟外面廣場上的巨像一樣的防禦設施，所以乾脆關掉了系統。」

    我點點頭，即便希靈使徒製造的東西保質期一般長到令人髮指，但漫長的時間中總有發生意外的可能。這座天空之塔更是處處透著古怪，它的防護裝置失效也沒什麼不可想像的。

    其實也多虧天空之塔的防護裝置被關機了幾萬年。否則這個世界的探險者也不可能找到進入這座塔的方法。只要看看天空之塔後門廣場那些仍然在活動的敢達……咳咳，崗達巨像就可以知道了，機關槍一樣射速的奧術爆炸加品質坍塌點，這玩意兒用來對付帝國兵都顯得兇殘，更別提沙姬娜這樣等級的普通人組成的探險隊了，如果天空之塔的防護系統還在生效……估計我們來這裡看到的就只有一層一層的冒險者屍體了。

    「能看出這地方到底是幹什麼的麼？」看到阿賴耶將手放在附近的牆面上，閉著眼睛半天沒有動靜。我忍不住出聲問道。

    天使妹妹睜開眼，金色的瞳仁中閃過一點亮光。隨後搖了搖頭：「沒有管理員許可權，連接不到資料庫。不過得到一部分天空之塔的結構圖。看，就是這樣的。」

    阿賴耶說著，張開雙翼輕輕撲動了一下，四周的空氣中立刻飄散出層層如夢似幻的光霧，這些光芒漸漸凝聚成了天空之塔的模型，高不過一米，精緻巧妙，半透明的模型內到處是令人眼花繚亂的精細細節，而這個模型顯然是不完整的：它的上端戛然而止，只有一層薄薄的黑色陰影，陰影上浮動著「No data」的字樣。

    「哇，原來天空之塔裡面是這樣的？」沙姬娜好奇地湊近了這個全息投影，看著裡面令人眼暈的線條，「誒？怎麼好多東西在動？」

    「這個模型即時連接在天空之塔的傳送系統上，」阿賴耶解釋道，「這座塔內的空間是不固定的，除了分層不變之外，每一層獨立的走廊結構和帶有小房間的地方都不斷調換位置，我說過，天空之塔本來就是一個巨大的魔法陣列，而這個陣列還是最複雜的那種：它自己給自己做調整，數萬年來從未停止過。」

    冰蒂斯撇撇嘴：「妾身完全看不懂了……技術宅也術業有專攻啊，你們當年在神秘學上的研究好像不比神族淺多少。」

    阿賴耶傻乎乎地笑笑：「很奇怪哦，我還是想不起來帝國神秘系技術裡面什麼時候有過天空之塔這樣的分支——它顯然是來自一個完整魔法體系的，可惜我沒見過……」

    正在這時，從旁邊傳來了珊朵拉的一陣驚呼，打斷了阿賴耶的話：「阿俊，阿賴耶，快來！看這個！」

    珊朵拉站在傳送水晶簇旁，指著上面浮現出來的各種資料。在阿賴耶部分啟動了天空之塔的設施之後，這東西周圍的全息投影就不僅限於樓層了，而是多出了大量文字，有些是看不明白意義的符文，還有些是不斷刷新的資料，應該是在顯示天空之塔的運行情況之類。在阿賴耶著手研究天空之塔結構圖的時候，珊朵拉就在旁邊觀察這些全息投影，雖然只是一些運行資料，但說不定裡面會包含這座塔的關鍵秘密。

    而現在，她顯然是找到了這個秘密：那是一行不怎麼明顯的希靈文字，好像是被當做了資料表的表頭，在其他資訊刷新的時候這行字始終沒有變動過位置。文字內容很簡單，只有一句話：第776號能量傳送協議，穩定運行中，協議發佈人：阿賴耶?諾蕾?科瑞塔。

    阿賴耶三個字格外顯眼：因為後面那一串名字我也沒聽過。

    「我？」天使妹妹傻乎乎地指了指自己，看著全息投影上的名字呆然不已，淺淺則驚奇地抓著這只呆貓的肩膀，興高采烈的模樣：「哇，原來你的名字這麼長啊！」

    天使妹妹撓撓頭髮：「我都快忘了，平常也沒多少人這麼叫我來著。」

    眾人：「……」

    「這真是阿賴耶的名字？」林雪不可思議地將視線在全息投影和呆貓天使之間掃來掃去，然後不等人回答自己就點點頭，「哦，還真是你。會不會重名了？舊帝國有幾個叫阿賴耶的？」

    「每一個天使都姓科瑞塔，但叫阿賴耶的天使只有一個。」沉默了一路的潘朵拉突然開口了，難得地細心解釋，從她那萬年不變的小臉上看不到任何感情波動，但我感覺到她心裡絲毫不比我們幾個鎮定多少。

    「好吧，最後確認一遍，」冰蒂斯一巴掌拍在天使妹妹肩膀上，嚇了那隻呆貓一大跳，「你真的真的不知道這座塔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阿賴耶回答的特別乾脆，然後可憐兮兮地看著我，「君主哥哥，我腦子是不是壞掉了？」

    冰蒂斯腳下一個踉蹌，然後捂著肚子向一邊走開：「不行了，這姑娘太可樂了，妾身去旁邊笑一會。」

    我此刻已經顧不上吐槽天使妹妹遲鈍的腦袋和冰蒂斯的插科打諢，看著四周正在閃爍不定的全息投影，聽著牆面背後那嗡嗡作響的設備運行聲，沒來由地感覺到，可能今天要粗大事了。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母星，母星！

  天空之塔下層控制區的六邊形房間中，水晶簇旁的全息投影仍然在不緊不慢地漂移，四周迴響著合金牆壁背後某些設備的低沉嗡鳴聲，神族條子五人組很自覺地蹲到房間另一個角落研究地上的灰塵去了，珊朵拉正在和阿賴耶一起研究全息投影上不斷刷新的資料，兩個人臉上都是前所未有的嚴肅，沒錯，兩人都很嚴肅，包括那只從來沒有緊張過的天然呆天使。

    自打認識以來這還是初次從那個呆愣愣的天使妹妹臉上看到這麼鄭重其事的表情呢。

    情況越來越奇怪，但始終沒有任何頭緒，在場的所有原裝希靈使徒都檢查了自己的記憶庫，確認它們沒有出毛病——這是唯一值得高興的事兒，阿賴耶可以確定自己的腦子沒有壞掉了，雖然本來也沒怎麼好使過。唯一一個不受影響的原裝希靈使徒就是維斯卡，這丫頭出生以來就沒有做過資料庫初始化，她的記憶全是從潘朵拉那裡拷貝的零散片段和自己亂七八糟的經歷拼合起來的。對眼前發生的事情，這小傢伙絲毫產生不了感觸，我甚至可以肯定，她是所有希靈使徒裡面唯一一個對“帝國”不存在絲毫忠誠度的特殊分子，維斯卡唯一忠誠的只有自己的家人而已。因此現在這個無憂無慮的矮冬瓜正在和小泡泡一起趴在水晶簇上，研究怎麼才能從上面敲一塊下來：阿賴耶已經確認了水晶簇的結構和原理。發現後者表面那些尖銳的結晶並不影響水晶簇本身的功能，系統常年運行積累的能量刺激著原本的節點水晶柱，使它表面生長出了那些晶簇，現在小泡泡可以放心大膽地從上面敲一疙瘩下來了。

    只是敲打的時候要小心，因為在敲打的過程中一個不小心就會啟動它的傳送功能，剛才小泡泡就被傳送走一次，嚇了我們一跳。然後？然後那小傢伙就自己溜溜達達地從不知道什麼地方走回來了：這座塔里的空間體系被小傢伙徹底無視，她只當自己稍微跑開了一下。

    我晃著腦袋來到林雪旁邊：“見過不少帝國遺跡了。這麼奇怪的東西還是第一次見……額，我說你們倆這是幹什麼呢？”

    大小姐正和自己閨女並排坐在地上，倆人都閉著眼睛做冥想狀，看著宛若老僧入定，身邊是一圈閒人免進的氣場，聽到我的聲音，林雪微微抬抬眼皮。咕噥著說道：“本大仙正幫你這個木頭洞察歷史真相，你不開口我都知道你想幹什麼了。別添亂忙著呢。”

    說完這句話她又閉上眼睛。繼續偽裝世外高人，這個氣氛肅穆的，周圍就差立一牌子上書“千年神算林一指”幾個大字了，不過她旁邊那姑娘就差得遠了，只是掃了一眼，我就看見曉雪眼皮底下正在咕嚕嚕亂轉，心裡知道這丫頭純粹是裝樣。在半仙這個職業上，她跟她媽之間還有著巨大的差距……

    情知道自己這老婆孩子（無誤）是在耍寶。但我仍然沒有打擾林雪，先知的能力是很厲害的。或許在珊朵拉和阿賴耶研究出結果之前，這邊倆半仙母女就能直接“看到”什麼東西。果不其然，在我耐心地等了幾分鐘之後，林雪身邊扭曲的違和感突然一瞬間消失了個乾淨，這是她預言結束的表現，然後大小姐高興地張開眼睛，低聲叫道：“啊，我有了！”

    曉雪唰地就蹦起來了，抱著林雪的肩膀一陣猛搖：“啥？媽你終於把我懷上了？”

    我TM這輩子第一次聽到這麼牛逼的發言！牛X到我一句話用了兩個語氣助詞！

    林雪反應特別乾脆，拽著曉雪的耳朵就把這熊孩子拖到腿上了，照著屁股左右開弓五六個大巴掌下去，曉雪頓時哭爹喊娘起來，我在旁邊看的目瞪口呆，一來深深震驚於剛才曉雪的熊孩子程度，二來更加震驚于林大小姐如今的業務熟練，她這模樣跟我姐小時候揍人簡直一模一樣……要知道那時候的姐姐大人是自己半個媽來著——當然要是現在我還這麼說的話姐姐肯定會再揍自己一頓。

    “你到底管不管自己孩子？”大小姐剛把曉雪放開，後者立刻捂著屁股竄到我身後，把腦袋從自家老爸胳膊下面探出來朝著對面做鬼臉，見到此情此景，林雪咬牙切齒地看著我，“肯定是你將來給慣壞的！要依著我的性子早就……”

    “早就掐死重生了，”曉雪嘻嘻哈哈地接了下半句，“您也就是說說，我十四歲上學您還每天親自接送呢，我爸說你從剛一認識就是個傲嬌，刀子嘴豆腐心……”

    “嗯，凍豆腐，”我用力按著曉雪的腦袋，這十六七歲的大姑娘了怎麼行為模式跟小學生似的，她還敢再淘點麼，“說起來沒想到啊，將來林丫頭竟然還有這秘聞呢？你十四歲上學還要媽媽送？”

    林雪漲紅了臉看著我們爺倆，曉雪則自豪地掰著手指頭跟我解釋：“主要是怕我為禍鄉里——這是我媽的評價，”於是我頓時就了然了。

    這時候旁邊傳來了珊朵拉充滿怨念的聲音：“阿俊，我說，現在至少是幹正事的時候吧？”

    我趕緊把曉雪轟到一邊去：這熊孩子攪局的本事太強了，只要她活躍起來，多正經的大事都被攪合的雞飛狗跳。然後看向林雪，對方這次也不拐彎抹角，直接伸手指了指上面，面朝阿賴耶說道：“上面有一層監控室，能帶我們上去麼？”

    天使妹妹點點頭，在她剛才借助神秘力量製造出的天空之塔模型上查找起來，很快就找到了疑似監控室的樓層，然後飛快地在水晶簇旁邊操作著。幾秒鐘後。那種如同敲擊音叉一樣的清越鳴響再次響起，眾人從六邊形設備間中被傳送到了另一個完全陌生的樓層。

    在這個寬廣的室內空間中，鱗次櫛比地排列著一個個兩米多高的水晶尖塔，每一個水晶尖塔旁邊都懸浮著正在不斷刷新的全息投影，投影內容千奇百怪，有的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有的是岩漿噴湧的活火山，有的甚至是地心一樣的熾熱地獄。甚至還有太空隕石帶和恒星的近景——這一層到處都是這樣的全息投影，聯想到林雪將這裡稱為“監控室”，這些全息投影肯定就是這個世界的即時場景了。

    天空之塔里面竟然還有這樣的地方——我們一下子就被這佈滿整個空間，無處不在的全息投影陣列給弄花了眼。

    紗姬娜和索娜基本上是一瞬間就看傻了，她們雖然見過的稀奇古怪的遺跡不少，但全息投影這樣的東西本來就是有很大視覺衝擊力的，更何況這裡還是她們從未見過的樓層。兩個半龍人女孩驚奇不已地看著四面八方的奇觀。紗姬娜的聲音響了起來：“哇！這……這是從沒有人到過的地方！”

    “你們探索到的天空之塔不會超過它總區域的百分之三。”姐姐笑著說道，然後視線落在最近的全息投影上。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你們看，這是森圖！”

    最近的全息投影上顯示的是一個繁華的平原城市，半圓形的城牆輪廓和城市前的大片平原實在特色鮮明，用神秘系技術製造的全息投影（或許有別的名字？）和科技系製造的設備所創造出來的影像一樣精細，我們在這上面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當日在森圖看到的許多東西，比如珊朵拉就在一瞬間辨認出了整座城所有的小吃攤。紗姬娜更是試著用手去觸摸全息投影中那根本和實物毫無差別的縮微模型，一邊興奮地對索娜說道：“看啊看啊。這是咱們的房子！房頂上這幾個木瓦還是去年咱們兩個補上去的！啊，周圍還是有好多士兵……城市好像還在警戒中呢？”

    “這裡監控的……”姐姐環視著四周。視線在那些星球之外的場景上一一掃過，“不僅僅是一顆星球。恒星。太空，小行星帶都有，這該不會是整個世界的監控室吧？”

    “不可能監控到整個世界，但這麼理解也不是不可以，這座塔昔日肯定是這個世界的關鍵物品之一，甚至可能是管理設施。”珊朵拉在阿賴耶的指導下找到了縮放這些畫面的方法，一邊說著一邊隨意擺弄著森圖的投影，一直把它放大到可以看清城市中央廣場上最大的面餅攤子上的烙餅為止，然後悲憤地看著這張烙餅被別人一口一口吃掉——我趕緊給她把投影關了。

    紗姬娜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呼，然後抓著我的胳膊急匆匆地問道：“你們連這種東西都會用，那……那我平常和索娜換衣服的時候你們是不是很容易就能看到！？”

    我瞬間懵了：“……啥？”這姑娘想啥呢？

    看到我目瞪口呆的表情，紗姬娜好像得到了什麼證實似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就漲紅起來，尾巴下意識劈裡啪啦地拍打著地面，然後被索娜一把拖到旁邊教育去了。

    我哭笑不得地看了淺淺一眼：“興許這是你失散多年的表妹。”性格上微妙的有點相似之處呢，雖然紗姬娜顯然沒有淺淺那麼嚴重罷了。

    “找到了，就是這個。”林雪一直在最近的幾個全息投影之間轉來轉去，尋找她在預言幻覺中看到的某樣東西，這時候突然發出了驚喜的叫聲，我們全都被吸引了過去，發現對方正在擺弄的全息畫面上顯示的竟然是天空之塔本身。

    “這裡是這個遺跡自身的監控畫面，其實咱們向外面放個探針的話也能看到，只不過這裡正好有一個監控室，不用白不用，”林雪高興地說著，不過擺弄了半天，全息畫面被她越弄越亂，然後只好求助於阿賴耶，“算了，還是你來吧，我對付不了這個。幫忙把畫面調整到俯視，要能觀察到天空之塔所處的這片石頭廣場的全景，然後把天空之塔自身和所有反光的線條剔除出去。”

    雖然不明所以。阿賴耶還是照著林雪的指示操作起來，我們好奇地圍在旁邊，不知道林雪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很快，全息投影就被調整完畢，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俯視視角的天空之塔廣場——只有那一片廣大的石板地面，天空之塔已經被排除掉，留下了一個黑色的圓斑。

    “只是地面而已嘛。”淺淺咕噥起來，林雪笑笑。看了她一眼，突然提醒道，“你們還記著當時在廣場上看到的吧，地面的石磚上有很多奇怪的線條，線條貫穿了整個廣場，當時咱們猜測它們可能組成了一幅畫面，只是那時候誰也沒有在意。”說到這兒。我已經隱約明白林雪什麼意思了。

    “把剩下所有線條加亮，看看那是什麼。”林雪吩咐道。阿賴耶毫不猶豫地改變了顯示模式。

    一下子。廣場上隱含的圖像被突出顯示出來，在我們眼前呈現出了一副完整而精細的畫面。

    正圓形，上面分佈著海洋陸地河流和山川——這是一個星球的剪影，看上去是將一顆星球的太空照片直接做成版畫印在了廣場上一樣。莉莉娜扒著頭看了一會，好奇地問道：“天空之塔廣場上的圖案原來是母大陸所處的星球麼？看上去海岸線輪廓不一樣啊。”

    “……不，不是這個世界的……”阿賴耶張大了眼睛，金色的瞳仁中滿是不可置信。總是呆呆傻傻的天使妹妹竟然露出這種表情，簡直是千年不遇的事兒。而我這時候也模模糊糊記起了什麼。不由自主地自言自語起來：“……聯繫蓋亞，讓她把母星的……應該的西半球。把西半球的圖像發來……”

    曉雪立刻接通精神連接呼叫影子空間：“蓋亞阿姨！把你裸照發來！我爸要看！”

    我二話不說把這熊孩子扔到一邊，跟蓋亞解釋道：“我要母星西半球的太空俯視圖，把所有建築物和雜七雜八的標注都抹掉，只要海岸輪廓線！線上等挺急的！”

    “啊，好。”蓋亞那邊匆匆忙忙應了一聲，下一秒我們就得到了處理之後的母星圖像，珊朵拉將圖像在旁邊投影了出來，和天空之塔廣場上的線條小心比對著。答案似乎不用多說：完全吻合。

    天空之塔廣場上的線條，是母星西半球的太空俯視圖。

    “這座塔的位置，看出來麼，”珊朵拉指著兩個全息投影上相同位置的黑斑，“是蓋亞的存儲陣列所處的位置。母星地質變化是被系統控制的，自從帝國沉睡以來，那些地質活動就被暫停了，所以母星蓋亞表面的地貌與舊帝國時代相比完全沒有變化，它和現在天空之塔廣場上的圖畫百分百吻合。”

    眾人安靜下來，面面相覷，龐大的資訊愈發紛雜地糾結在一起。我終於忍不住看向林雪：“丫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怎麼知道那麼多，”林雪無奈地攤開手，“我只是提前看到了在這裡能看到的東西，但舊帝國時代那麼久遠的情報距今已經多少萬年了，你覺得我有那麼厲害麼？”

    “細節，一定有什麼細節被忽略了。”珊朵拉用手指敲打著自己的額角，飛快重組著她掌握的情報，而在一旁，潘朵拉的頭髮和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淡藍色，體內發出系統載入更多啟動項時的滴滴聲：我幾乎要忘記了她還有這樣的一個形態，傳說中的高速計算模式。

    主要是潘朵拉肯動腦子的時候簡直太少了，她一貫的方針總是不管什麼，先糊一炮再說……

    “懸空河，”突然打破沉默的竟然是看上去最不可靠的傢伙之一：依爾森，他看了眾人一眼，又重複了一遍，“懸空河，當時淺淺讓我把冰封城堡放在雲端（我現在知道當時淺淺造童話的時候用的苦力是誰了），所以我從遠方看到了懸空河的全景，是這樣的——”

    依爾森說著，用手指在空中劃過一條彎彎曲曲的聖光線條，然後調整了幾下，形成懸空河的大致輪廓，接著，他將這個輪廓移到母星蓋亞的投影圖上，很快就找到了對應的地方：那是一條河流的中段，就位於蓋亞存儲陣列的西北方向，幾乎完全重疊在一起。

    懸空河與木星上的一條河流幾乎是一樣的。

    “哥，”莫妮娜看了依爾森一眼，突然眉開眼笑，“你終於變得有用點了！”

    依爾森呵呵傻笑，珊朵拉則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還有，那個古代花園！”

    古代花園，我們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被傳送到了那個空間，那是一片懸浮在太空中的破碎大草原，當時珊朵拉為了查明周圍環境，釋放出很多低位元軌道探針，掃描了整個太空浮島。

    現在，珊朵拉再次調出了當時的掃描圖像，比對之後，古代花園的地貌和母星蓋亞北半球的一處草原再次吻合在一起。

    “你們信不信，如果再找下去的話，這個世界的每一個失落世界都會在母星蓋亞上找到對應的位置。”林雪輕輕呼了口氣，“直覺告訴我的。”

    眾人沉默不語，氣氛十分嚴肅，我在層層霧水中愈發混亂：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鬧哪樣！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是男人就上夠XX層

  這個世界存在無數個支離破碎的空間片段，每個空間片段中都能找到大大小小的陸地江河甚至海洋，在這些空間碎塊中，經常能發現不知多麼久遠的上古時代留下的文明遺跡，這個世界的土著居民將這些空間碎塊形象地稱之為“失落世界”，隨著文明發展時光推移，這些失落世界已經成為當地土著居民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這個世界某些稀有種族的家園……

    這是直到今天之前，我們所掌握的，跟這個世界的“失落世界”有關的全部資訊。

    然而今天，一個讓人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上古謎團突然從這些原本看起來沒什麼離奇的失落世界中浮現了出來，一切都撲朔迷離，毫無頭緒，讓人抓不到任何要點，但僅僅已經暴露出來的各種事實就已經讓所有人的精神高度緊張起來：直覺告訴每一個人，我們正在接觸一個空前的秘密。

    而且這個秘密直指新帝國最大的基石：舊帝國第十五天區的母星蓋亞。

    天空之塔所處的巨石廣場表面刻印著從上古時代流傳下來的線條，一開始沒有人注意到這些彎彎曲曲的石頭凹槽，直到林雪無意中將自己的“視線”放在整個天空之塔上，才看到了這些線條的全貌，在天空之塔的監控室內，廣場上的上古刻痕與母星蓋亞的西半球太空剪影分毫不差地吻合在一起：而實際上這個破碎的世界和舊帝國統治區最近的邊疆都相隔著已經無法描述的虛空“距離”。

    如果說這只是讓人困惑不已的“資訊記載問題”。那麼接下來我們就發現了更讓人難以置信的事情。一個小時前眾人剛剛乘船遊覽過的懸空河，從形狀到大小都與母星蓋亞上的一條河流一模一樣，之前我們訪問過的古代花園，絲毫不差地對應著蓋亞北半球的一處大草原。這種“絲毫不差”不僅僅是輪廓能對應上那麼簡單，而是包含了整個地區每一處地表起伏和細節，因此僅僅比對了兩個地方，我們就百分之百地肯定它們根本就是一模一樣的。

    自從帝國沉睡以來，母星蓋亞就停止了地質演化——帝國製造的人工星球都有這樣的功能。在系統待機的時候會將整個星球上的一切東西凍結，為的是防止下次系統重啟時發生意外，因此直到今天，母星蓋亞仍然保持著舊帝國覆滅前最後一日的地貌。而這個邊遠宇宙中的“失落世界……”

    “同樣沒有演化過，”珊朵拉在十分鐘前釋放了一批探針，以收集天空之塔所處的這一小塊失落世界中的資訊流動資料，現在得出了結論。不過這個結論並沒有讓她稍微高興一點，“其實不用探測也能想到。失落世界是建立在空間碎片裡的。比一個地心冷卻的岩石行星更缺乏變化動力，這裡可以幾千萬年都保持一副模樣——除非整個浮空陸地都風化掉。”

    “這裡沒有變化過，蓋亞那裡也一樣，”天使妹妹還是帶著那副天然呆的模樣，嘀嘀咕咕地說道，“也就是說這些失落世界類似快照，保存了它們誕生最初的模樣。它們誕生時就是母星蓋亞沉睡的年代。基本上就是這樣了。”

    珊朵拉和阿賴耶在論證的只有一個問題，那就是不論蓋亞。還是這裡的失落世界，都沒有在漫長的時間中產生地質變化。它們在特徵上的吻合是完全無法質疑的，而且直指唯一的可能性：

    “失落世界，就是破碎的母星。”珊朵拉總結道。

    “越來越讓人難以相信了，”冰蒂斯皺著眉頭，“荒誕，非常荒誕。珊朵拉啊，我知道這是你們的內務事兒，但我真是忍不住要插一嘴：你就對這裡的東西一點印象都沒有？”

    珊朵拉看了冰蒂斯一眼，這個問題在過去的十幾分鐘裡已經被問了好幾遍，她現在都懶得回答對方了。冰姐也不以為意，她在思考另外的事情：“好吧，就確定一件事：母星蓋亞現在就完好無損地呆在你們的影子空間裡，一點劃痕都沒有，跟剛拆包裝一樣。而這裡出現了……現在可以確定的已經有兩個，和母星蓋亞上的某些地貌百分之百吻合的地方，懸空河和古代花園，它們會不會來自一個複製品？說不定舊帝國時代有人複製了十五天區的母星，然後扔到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後來又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個複製品星球被炸碎了，碎片飄的到處都是……”

    “更扯了，”我斜了冰蒂斯一眼，“那可是當年十五天區首府星，說複製就複製？而且蓋亞自己都對這事兒一無所知？你覺得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複製一個父神殿，然後扔到虛空深處炸掉麼？”

    冰蒂斯想了想，估計自己也覺得自己說的挺不靠譜，於是果斷閉嘴去旁邊畫圈了。

    “吶，阿俊，我有想法，能說嗎？”淺淺突然拽拽我的袖子，低聲說道。我：“……你說。”

    淺淺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擅長語出驚人，但不得不承認，她那跳脫的思維經常會以詭異的準確度切中要點，不受常理束縛的思想是有無窮潛力的，我也很好奇淺淺想到了什麼。

    “咱們去別的失落世界看看吧？”淺淺想了想，掰著手指頭說道，“我記著當初統計過這裡的失落世界，保守估計把它們捏起來都相當於好些個母星那麼大了，而母星只有一個，所以肯定還有一些沒辦法跟蓋亞吻合的碎片存在，另外，即使是可以和母星吻合的陸地碎片，其實也有不少不一樣的地方吧？比如古代花園上的植物，咱們就沒有在母星上見過。咱們都太在那些相同的地方鑽牛角尖了。好像忽略了還能找找不同的地方——或許能從它們身上找到答案呢？”

    我很驚喜地看著淺淺，對自己這位可愛女友的智力有如此突飛猛進的進展而大為意外，高興地捏了捏對方的鼻子：“丫頭，我都差點忘了這事兒了！你怎麼想起來的？”

    淺淺不好意思又帶著點自豪地一挺胸脯：“我昨天玩了半晚上的大家來找茬……”

    一瞬間，周圍的空氣凝固起來，冰蒂斯乾笑了兩聲，繼續在地上劃圈：她都快劃出地下水了。

    要同時探測這個亂七八糟的世界所有的空間碎片是不現實的，但同一時刻和母大陸連接著的失落世界本身也是個不小的數字。至少有數十個之多，有這些基數就可以開始更大規模的探索。現在已經沒人再抱著遊山玩水的心態……嗯，好吧，除掉某些實在沒心沒肺的傢伙，比如神族條子五人組和一幫娃娃頭之外，其他人已經不再抱著遊山玩水的心態。因此我們迅速行動起來，首先就是投放足夠數量的探針。讓這些敏捷的小傢伙代替我們前往其他失落世界。這並不費多長時間，只是中轉起來比較麻煩：要從天空之塔傳送到懸空河。再從懸空河回到母大陸。然後從母大陸各地的投影點前往各個空間碎片。不過探針都有躍遷能力，我們最不在乎的問題就是距離問題了。而且我們從紗姬娜手中要到了這個世界通用的週期曆，這份無數探險者前輩總結起來的曆法可以讓我們直接掌握絕大部分失落世界和母大陸連接的時間和地點，行動起來就省力多了。

    “探針已經出發，不過有個別世界還要等一會才會開放，”珊朵拉翻了翻手上的週期曆，“大概晚上或者明天早起才能得到全部資料。現在咱們還有一段時間。繼續搜索這座塔麼？”

    我看了看阿賴耶投影出來的天空之塔，這是一個規模異常龐大的建築。而且即使是阿賴耶，能探明的也只有天空之塔下面的一半而已。我們目前所找到的東西肯定只是一小部分，無論如何，繼續探索似乎都是很有必要的。

    “繼續，”我呼了口氣，“這麼大一座塔，不可能就是個放監控器的地方，它收集了這麼多能量，總要有點用處才對——我的目標是天空之塔上層這些沒辦法掃描到的陰影區。”

    天空之塔上層是以阿賴耶目前的訪客許可權無法訪問的地方，那裡可能有更高的警戒級別，甚至有無法關閉的防禦設施，假如是普通文明製造的防禦設施我們自然可以無視，可是它們是舊帝國的造物——那就連我們都要注意了。但眾人自然不會因為這點小小的危險就放棄前進，只是出於謹慎，我還是看了看紗姬娜和索娜：“接下來要去未知區域，那地方連我們都摸不著頭腦，你們還要跟著過去麼？”

    “有危險了麼，”索娜看了我一眼，然後堅定地點點頭，“沒關係，半龍人不怕危險！”

    “放心，”紗姬娜說的更直，“反正你們都挺厲害的，到時候我和索娜會第一時間躲起來。”

    我又把視線放在冴子身上，自己這個便宜妹妹是我們這一大家子裡面戰鬥力最低的一個，雖然她也在軍事學院進修，但畢竟現在還很弱，而且她的專業還是坑爹的女僕道……

    “無需為我擔心，兄長大人，”冴子很自信地一笑，英姿颯爽地說道，“女僕式奧術充能格鬥術和女僕式重火力轟炸技巧就是為這種場面準備的！”

    但它們聽上去沒有一個是為女僕準備的！安薇娜到底在教材裡寫了些什麼！

    阿賴耶利用水晶簇啟動了最後傳送，將眾人送到她能訪問到的天空之塔最高層，這次傳送明顯用了更長的時間，往常只是白光一閃，而這次我卻感覺到傳送光束足足持續了數秒鐘，顯然，某個殘存的掃描系統仍然在鑒定訪客的級別。當白光消散之後，我們發現自己來到了……來到了一片大森林。

    四周生長著茂盛的灌木和藤類，入目之處到處都是參天的巨樹，這裡完全就是一個原始森林的模樣！只不過所有的植物都是我們沒有見過的。不僅僅形態和常見的植物不一樣，就連葉片，也不是通常植物的綠色，而是在墨綠之中夾雜著一種冰冷的鋼藍色澤。一陣微風從不知何處吹來，森林中的枝椏在沙沙作響中還夾雜著仿佛金鐵交鳴一樣的清脆聲音。

    好奇怪的地方，好奇怪的植物。

    “森林？！”紗姬娜驚奇地叫了起來，看著周圍的參天古木和繁茂叢生的各種灌木藤蔓，“怎麼會是森林？不是在塔里……難道咱們被傳送到外面了？”

    “不對。還是在塔里面，你們看看上面。”珊朵拉出聲反駁道，伸手指了指正上方。

    透過頭頂上那些繁茂的枝葉，可以隱隱約約看到“天空”，有藍天，有白雲，有一個暖洋洋的太陽。還有一個顯示著“當前生態指數良，距冬季還有七十二天”的顯示幕。

    “天空是用全息投影製造出來的。其實那是一個穹頂。”阿賴耶振翅飛上高空，在撞穿一大堆枝椏，掉下一大堆羽毛之後接觸到了“天空”，她的聲音從高空傳來，借助魔法力量放大到在這裡都聽的清清楚楚，然後我們看到天空突然出現了一個正方形的巨大缺口，從缺口後面露出了大片複雜的金屬紋路。“我干涉了一部分投影，這是塔的屋頂。”

    隨後阿賴耶恢復了天空投影——突然缺失一塊露出天花板的天空看上去怪怪的。

    “嘩啦——哢擦——噗通！”一陣亂七八糟的巨響過後。天使妹妹伴隨著飄散的羽毛和爛樹葉掉在我面前，腦袋上頂著雜草：“君主哥哥。我回來了。”語氣特別淡然，這是典型的習以為常現象。

    她已經習慣平常幹什麼都被自己笨手笨腳地弄到雞飛狗跳了……

    我上前幫這個笨笨的傢伙摘著腦袋和翅膀上的草棍，珊朵拉則完成了對周圍環境的檢索，皺著眉說道：“和預想的差不多，這裡的空間被擴展開了，整個樓層都是巨大的生態區，完整的光照，空氣，水迴圈，還有磁場微調……等等，這裡的生命形態不對，不只是外形……它們和母大陸上的植物是不同源的！”

    珊朵拉說著，在空中產生了一個全息投影，上面顯示著她採集的一小塊樹皮樣本。

    “看這些纖維，中間有很多結晶體結構，代替了細胞組織，這個世界的土著植物可沒有這種現象。”珊朵拉指點著全息投影上的放大區，我看到了仿佛水晶柵格一樣的生物組織。

    這只是個細節問題，但現在，任何細節問題都不能忽視，珊朵拉的發現讓我有些在意起來。就我們目前掌握的情報，這個世界的“失落世界”中生長的動植物都和母大陸有宗源關係，也就是說即便它們完全是不同的物種，也有相同的生命表現形式，比如地球上只要是多細胞生物，不管是什麼動物還是植物，都是由細胞構成的，在這個世界也是一樣，失落世界中生長的物種即便再千奇百怪，在生命基礎上也是細胞構成。但在這個塔內空間生長的植物和母大陸上的所有東西都不一樣，它們的結構基礎竟然是一種結晶體——顯然，它們來自和母大陸現有的任何植物都不同源的另外一個生命體系。

    “是母星上的東西，”阿賴耶研究了一下，斷定道，“這種結晶體結構是母星植物特有的。”

    “也就是說，這一層保存的是母星蓋亞上的生態樣本？”姐姐想到了一個可能。

    “不一定，”阿賴耶扔掉了手中的草棒，“我只能確定這些植物在生命基礎上和母星植物同源，但它們的具體物種……我是第一次見到。這些樹，還有這些花草藤蔓，全都是母星上沒有的。”

    眾人心頭再次湧上了今天已經無數次發起的疑問：為什麼？

    為什麼這裡出現了一眼就能判斷出和母星植物同源，但卻從未見過的物種？

    “阿賴耶，你的名字又出現了。”

    遠處傳來了莫妮娜的聲音，她剛才跑出去查探情況，現在已經有了新發現。

    在百米開外的一小塊空地上，莫妮娜發現了一個金屬圓臺，這個金屬圓臺可能是生態區的監控點之一，在圓臺旁的全息投影上，我們再次看到了阿賴耶的名字：她是這個被稱作“第一生態圓頂”的樓層的總設計師。之前已經見到了一次類似的情況，這次我的驚訝反而少了很多，看看天使妹妹，對方臉上的困惑一點都不比別人少，她的答案自然也就不用問了。

    “我不記得，我沒見過這裡的東西。”天使妹妹很乾脆地說道。

    “好吧，我們繼續去其他地方，”我知道今天所能收穫的恐怕只有一個接一個的疑問，但還是決定繼續前行，“阿賴耶，你還能找到向更上面的樓層傳送的方法麼？”

    到這一層之後，阿賴耶的訪客許可權就不能用了，天空之塔上面的部分對我們而言是完全不受控制的地方。在下面的樓層，可以通過水晶簇隨意傳送，但向上的話恐怕就不會那麼簡單了。

    “可以傳送，但不能確定那裡有什麼，”阿賴耶再次召出了她的聖光模型，代表眾人位置的紅色斑塊已經停留在標有“No data”標記的陰影區邊緣，“水晶簇的編碼方式是通用的，輸入樓層去哪都行，只是我們可能要面對核心區的警衛。”

    警衛問題已經不用考慮，只要能傳送，我就松了口氣。

    不管前面有什麼，現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是男人就上夠一百層啊啊！！”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分裂的母星

  “是男人就上夠一百層啊啊！！”

    面對著這座已經用各種謎團跟異常現象折騰的我們一行人抓心撓肝的天空之塔，我發出了這樣雄心壯志的誓言，阿賴耶終歸是比較老實的，立刻在旁邊糾正起來：“哥哥，這裡一大半都是女孩子，而且我們已經在第五百七十六層了……”

    我：“……”你說吧，這事兒真奇怪，天然呆偶爾戰鬥力也挺強的，天使妹妹真切中要害……

    “咳咳，細節問題不予考慮，”我在冰蒂斯這個損貨出聲之前趕緊咳嗽兩聲，然後轉向阿賴耶，“開始傳送吧，你看著找個合適的樓層。話說這座塔一共有多少層？現在都到五百多層了？”

    “層數不固定，”阿賴耶一邊小心地設定水晶簇傳送目標一邊說道，“這座塔總共有三十多公里高，但每一層的高度卻都不一樣，而且天空之塔的內部空間一直在變化，甚至有一部分功能不明的樓層會突然隨機消失掉——因為不知道這些樓層是怎麼回事所以我沒有冒險傳送過去。於是我也不知道這裡有多少層了。只能去那些空間穩定的地方。接下來我們去七百三十五層。這裡是整個魔能陣列的最後一個焦點，根據我掌握的神秘學理論，這種焦點應該是很關鍵的地方，比之前的所有焦點都關鍵。”

    阿賴耶話音落下，水晶簇已經啟動了傳送。再一次地，眾人來到了另一個陌生的區域。

    自打進了這座天空之塔，大家好像就一直在傳來傳去，這裡到處都是讓人奇怪的東西，不斷發現的線索讓我們無法停下探索的腳步，眾人幾乎沒有在一個固定的樓層停留三十分鐘以上的時候，這樣的來回跳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算個頭——在傳送開始一瞬間，我腦海中就冒出了上述這些胡思亂想。

    然後眼前動盪的光影穩定下來。我從胡思亂想中回過神來，發現眼前竟然是一片星空。

    腳下是天空之塔那種特質的結晶體地面，延伸到極為寬廣的遠處，身後是傳送用的水晶簇，仍然在散發著淡淡的微光，而上方的穹頂，則佈滿了閃爍的繁星和壯觀的星雲。

    巨大的星球影像就在我們身邊緩緩旋轉著。發出低沉的嗡嗡聲。

    真是值得慶倖，迎接我們的不是列隊整齊的舊帝國精銳戰士。而是一堆全息影像。

    “剛才是室內的原始森林。現在就換成了外太空和星系示意圖麼。”珊朵拉看了周圍一眼，用無所謂的語氣說道，她已經對天空之塔頻頻拋出的“驚喜”有了免疫力，只是語氣中帶著點不爽，她可是心高氣傲的希靈女王，今天卻被弄了個一頭霧水，肯定高興不起來。

    “這……這是什麼啊！！”身旁突然響起了女孩子的驚呼聲。是紗姬娜忍不住叫了起來，她拉著索娜。驚奇不已地四處張望著，天空那見所未見的壯麗星河是她們在地面上根本看不到的。我不知道天空之塔這一層所模擬的太空環境是不是也是當年母星蓋亞所處的宇宙區域，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不管什麼樣的太空景色，都足以讓兩個一輩子不知道大地是個球的半龍人少女驚叫出來。

    這種壯美和震撼，可以激發任何誕生在這片星空下的智慧生物那源自本能的驚歎，宇宙，本身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終極壯麗的畫卷——咳咳，突然間不受控制地就文藝起來了。

    “這就是你們生活的宇宙，”姐姐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是借由這種方式來確認自己仍然在塔內而不是在真空的宇宙環境裡，“那些閃亮的星辰每一個都比你們生長的大地要大千百萬倍，真正的宇宙中有無數這樣的繁星。你們身邊這些巨大的球體就是星球，你們生活的母大陸正是其中之一。我沒法給你們解釋清什麼叫恒星和行星，總之知道這裡就是你們生活的世界就好了。”

    “星球嗎？”我原以為紗姬娜可能不具備“大地是個球”的概念，卻沒想到她稍稍一愣就明白了過來，“哦，我知道，那些學者提起過，萬物生存的母大陸其實是球形的，它在周而復始地繞著太陽運轉，我以前去過王都，還見過一個被稱作‘天象台’的煉金設備，就是描述這個說法的。”

    “不過那東西和這裡比起來……”索娜一邊說著一邊環視四周，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神色，“根本沒有比較的意義。這就是……世界？我們生活在這樣壯麗的……地方？”

    “想像不能。”終於稍微意識到“宇宙”和“星球”的比例尺之後，紗姬娜果斷露出了放棄的神色，“算了，這不是兩個小凡人該想的事情，這是你們神才會關心的尺度吧。”

    其實如果有空的話我很想給兩個半龍人女孩上會課，畢竟在自己生活的環境裡我已經好長時間沒有體會過知識面上的優越感了（除了教水銀燈寫字的時候之外），可惜現在很明顯不是時候。

    天空之塔的這一層是我們目前探索到的最特殊的一層，甚至比之前那個室內原始森林還要特殊，這是唯一一個完全由投影主導的樓層，這裡沒有存放任何東西，也沒有任何功能，它是個徹徹底底的放映廳，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給我們展示一片星空，而這個放映廳卻建立在整個魔能矩陣的最後一個焦點上：根據阿賴耶的解釋，魔能焦點是整個矩陣中能量指數最高的地方，也是控制整個矩陣最方便的位置，在這樣一個關鍵地方設置一個放映廳，那這裡的影像就很耐人尋味了。那只呆貓天使已經飛向投影的邊緣地帶。讀取這裡的奧術流向，希望能找到這些影像背後的秘密，而我則和珊朵拉一起研究起身旁這些星球投影來。它們看上去很有趣，而且……有一些很讓人在意的細節。

    極高精度的幻景構成了四面八方的一切，讓這一層給人的感覺就好像站在一個漂浮於宇宙中的巨石平臺上一樣，頭頂是閃爍的星空，身旁則圍繞著緩緩運行的巨大星球影像，這一切都讓這個巨石平臺充滿了神秘的氛圍。那些巨大的星球影像每一個尺寸都差不多大。半徑約在兩三米左右，而且相互之間的距離不超過二十米，這說明這裡的星球影像並不是按照比例尺來的，它們可能是示意圖，或者乾脆每一個都是獨立的模型，用來展示舊帝國第十五天區的昔日風光——我第一眼就從這些星球模型中看到了母星蓋亞的身影，因此產生了這樣的猜想。

    到現在。看見天空之塔內出現了母星蓋亞的全息投影，我已經完全不感覺驚訝了。

    母星蓋亞的模型最近漂浮著的另外一個星球看上去有些陌生。但在仔細辨認了其細節。並比對了手頭的幾幅地圖之後，我們終於確認，這顆星球就是這個世界的母大陸所處的行星。

    而在遠處還漂浮著數個惟妙惟肖的星球模型，有一顆是生態星球，其餘的幾個則一片荒蕪，表面只有斑駁的龜裂或者熾熱的岩漿。有一部分星球周圍還有衛星或者碎石環帶。

    所有這些星球模型都按照同心圓軌道在緩緩運轉著，它們呈現出的是一個恒星系的示意圖。

    “如果按照直白的理解方式。這個模型系統說明在某個時期，母星蓋亞和這個世界的母大陸星球處於同一個恒星系中。”珊朵拉說道，“周圍其餘的星球應該是那個年代同處於一個恒星系的其他行星。其中有一個也是有生命存在的。”

    “但實際上，我已經放出了探針，確認母大陸星球所處的恒星系內根本沒有別的行星。”

    母大陸星球，指的當然就是紗姬娜和索娜出生長大的這顆星球，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我們還真沒有關心過這顆星球所處的宇宙環境如何：畢竟這個世界不存在有威脅的太空目標，珊朵拉也不會浪費能量去掃描空蕩蕩的太空。然而現在，我們有必要瞭解一下這附近的太空狀態了。母大陸星球位於一個孤獨的恒星系環境中，在這個擁有一個橙黃色太陽的恒星系內，只有一顆行星以及外緣的一條小行星帶，在有生命繁衍的天體系統中算是“寒酸”一族。然而我們眼前這個大號的天體模型顯示，母大陸星球與母星蓋亞緊鄰，周圍還有許多其他的行星——這些星球都去哪了？

    這個模型上的母星蓋亞，到底是影子空間那個，還是那些已經支離破碎的空間碎塊裡的那個？

    答案好像必然是後者，可是現在我已經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測了。

    “天文臺，這一層的名字叫天文臺哦，”耳邊傳來翅膀撲扇的風聲，阿賴耶輕巧地落在我旁邊，“系統標注這裡顯示的是舊帝國時代末期的太空景象。”

    “也就是說，在舊帝國時代，母星蓋亞處於這樣一個行星系統中麼，”珊朵拉接通了精神連接，聯絡影子空間那邊，“蓋亞，問你件事。你記不記得當年母星位於什麼樣的環境裡？我是說，你當年所處的恒星系裡有幾顆行星？那裡的太陽識別特徵如何？”

    蓋亞立刻做出了答覆：“沒有伴鄰行星，我的記憶庫在相關資料方面是空白的。”

    “蓋亞不記得自己跟任何行星比鄰過，”珊朵拉看了我們一眼，“也就是說咱們眼前這個天體模型可能顯示的是第十五天區的母星複製品，在舊帝國時代，這個複製品位於母大陸星球附近，後來肯定是發生了事故，整個恒星系產生了空間扭曲之類的情況，除了母大陸星球倖免於難之外，包括母星複製品在內的所有行星都變成了‘失落世界’。這是根據目前的情報，我能推論出來的所有東西了。”

    “但仍然有很多缺漏，不是麼，”姐姐攤開雙手，“這座天空之塔是怎麼回事，還有這裡隨處可見的。阿賴耶的名字。如果阿賴耶只有一個，那這裡肯定是舊帝國建造，你們的記憶庫出了問題。”

    “直到今天之前我還對自己的記憶核心充滿信心來著。”珊多拉扯了扯嘴角，無奈地自嘲起來。阿賴耶則眨眨眼，小聲說道：“我倒是從來沒有在這方面自信過，所以打擊不是很大……”

    這個天然呆倒挺有自知之明……不過話說希靈使徒的記憶核心真的有出問題的可能嗎？！與其懷疑這個我寧可相信地球人能在二十年內解決全世界的婆媳關係問題啊！

    這時候淺淺已經完成了她的“探險”，把周圍幾個星球模型都研究了一遍，跑過來抓了抓我的袖子：“吶。阿俊，其實這個模型上的母星和影子空間的那個母星也不一樣嘛。”

    見到自己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淺淺高興起來，宣佈著她的發現：“你們看，這個模型上的母星沒有咱們熟悉的那些建築物哦，影子空間的母星蓋亞上面有存儲陣列，有重型工廠。還有天氣控制器之類的大東西，但這個模型上所有對應的地方都是空白的荒地。這不就是很大的不同麼？”

    “唉。這個我們早發現了，”珊朵拉擺擺手，“這點不同又能說明什麼？”

    “還有別的東西啊，”淺淺指著旁邊的全息投影，“你們看，雖然跟影子空間的母星上那些設施相對應的地方是荒地，但荒地附近有別的人造物哦。這些區域用手一點就放大了，這裡有特別巨大的廣場。有水晶塔，還有魔法陣一樣的東西。看上去都是神秘側的吧？”

    珊朵拉的眼睛亮了一下，她一開始並沒有注意這個細節：我們只是關注了眼前的星球模型在地貌上和母星蓋亞嚴絲合縫，卻沒注意到它表面的建築物有什麼問題，也只有淺淺無聊的時候到處亂點才會注意到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

    “確實……這個星球模型上分佈著大量貌似神秘側的建築物，”珊朵拉放大了淺淺發現的那些建築群，看著那裡林立的人造物自言自語，“雖然還是看不出作用，但確實可能是舊帝國的神秘側造的。等等，咱們在影子空間的母星表面對應的地方是什麼？”

    “荒地，森林，各種未開發地區。”我剛才就檢查了下之前蓋亞發過來的圖片，立刻回答道。

    是的，荒地和莽林，母星蓋亞上有大面積的未開發地區，就在蓋亞的存儲陣列旁邊就有一片肆意生長的荒草平原——我們一直都不知道那片平原為何沒有被利用上。而現在，在眼前這個星球模型上，存儲陣列所處的座標卻是荒草地，原本應該是荒草地的地方卻有一片水晶塔！

    之前從未有人注意過母星上的未開發地區，我只認為那是舊帝國時代，第十五天區的母星生態環境良好而已，但和眼前這個星球模型比對之後，違和感一下子就冒出來了。

    “我好像想到什麼了，”林雪露出思索的模樣，“眼前這個母星模型上只有神秘側的建築物，科技側的對應區域全是荒地。而影子空間的母星上，兩者重疊的地方則正好相反……如果把兩者合併到一起……”林雪說著，將蓋亞之前發來的母星全息投影和我們眼前的投影合併起來，分別替換掉了兩者表面不正常的空白地帶。

    一個全新的母星呈現在我們眼前。

    占星球表面百分之七十的地區仍然沒有變化，嚴絲合縫地拼合在一起，而另外那些分佈著人工設施的區域卻錯落有致地形成了大片大片整齊規劃過的建築群。

    神秘側風格的水晶建築和科技感濃郁的鋼鐵都市幾乎完全沒有衝突，以精確到令人咋舌的方式互相穿插，在個別互相重疊的地方，那些建築物也精妙地互相避開了各自的邊緣。

    簡直就好像……

    “提前印刷好，然後切開的拼圖一樣。”珊朵拉說著，扭頭看向阿賴耶。

    “有些……熟悉。”天使妹妹終於不再表示毫無印象，儘管她還是沒能想起具體的東西，卻已經產生了一絲熟悉感，她不由自主地伸手觸碰了新全息投影上的一處地區，圖像放大之後，呈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座由銀白色的金屬和水晶交替建造起來的宏偉堡壘。

    堡壘前面的廣場上，整齊排列著兩排天使雕塑。

    “這是製造天使的地方。”阿賴耶朦朦朧朧地說道，“對啊，我誕生了，我應該有一個誕生的地方才對……我是在母星上出生的，那裡一定應該有天使工廠。可是蓋亞表面沒有。”

    “母星，被分裂成了兩個？”林雪終於皺著眉頭說出了這個迄今為止最離奇，但也最讓人心頭一動的猜測，“一半是科技側，一半是神秘側？”

    “有探針從別的失落世界傳來情報了。”就在這時，珊朵拉終於獲得了第一批來自探針的消息，眾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讓我們看看！”

    並不是所有的探針都已經抵達目的地，但不少已經就位，它們現在分佈在二十餘個失落世界中，向我們傳回了各自拍攝到的畫面。

    漂浮在宇宙中的大陸，支離破碎的天際島鏈，雲端的湖泊，在岩漿湖中起伏的高塔，被迷霧籠罩的古老城市……這些失落世界還真是夠豐富多彩的。

    然後，大約三分之一的失落世界都在母星上找到了對應的位置。

    和淺淺猜測的一樣，也有許多失落世界無法和母星對應。然而很快，我們就在周圍的那些星球投影上找到了疑似對應的地點。

    之前的猜想一個個得到了印證。現在僅剩的問題就是，影子空間的母星，和這個邊緣世界的破碎母星，之間的聯繫方式究竟如何。

    “吶，君主哥哥，”就在我觀看著探針傳回來的即時畫面的時候，阿賴耶突然出聲了，“我有大發現了。”

    “嗯？”

    天使妹妹組織了一下語言，幾秒鐘後才說道：“天空之塔可能有兩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