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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w0913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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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遠瞳] 希靈帝國 (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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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 00:50:13
第一千三百八十章 還魂

    晚上吃完飯,淺淺又在家裡坐不住了,生拉硬拽地把我拖出來要逛街,看看現在時間倒還早,晚上八點半也正是出門散步逛夜市的時候,我也就跟她一起出來了。

    雖然地球上的城市不能和影子城那種地方相比,但看淺淺一路上興高采烈的樣子,我估計只要有自己陪著她,這丫頭就是在街心公園裡也能逛出亞馬遜流域的興奮感吧。

    說起來,我成天跑來跑去,每日溜達的距離已經延伸到不可思議的程度,甚至剛剛還去神界轉了一圈,卻已經有很長時間沒在自己家周圍逛過了,今天剛一出門甚至還產生了片刻的陌生感,街頭超市的小老闆還很熱情地跟我打招呼:“呦呵,好些日子沒見,出差回來了?”

    ……其實人家還是一語道破了真相的。

    跟以往每次逛街一樣,淺淺總是跑在前面的,我們前進的目標要隨時跟著這丫頭那轉來轉去的注意力變動,她可能在路邊小吃攤子上磨蹭上半個鐘頭,也可能突然起意去公園裡數星星,還可能數星星到一半的時候興致勃勃地跑去看那些穿的五顏六色的大鬍子大叔賣藏刀,反正不管到哪我都只要樂呵呵地跟著,並且在她提出諸如“咱們去白宮嚇唬奧巴馬怎麼樣”之類的建議時死諫回去就行。

    這丫頭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在她身邊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感覺仿佛被圈進了一個節奏與周圍環境迥異的小世界,我和淺淺走在人流熙熙嚷嚷的商業街上,四周繁華熱鬧,但屬於我們的世界卻只有半徑兩米,這大概就是為什麼從小到大都只有我們兩個人能互相玩到一塊吧:這個世界上已經找不到可以跟上淺淺節拍的靈長類動物了。

    淺淺很高興。但有一點即便是沒心少肺的她也感覺很彆扭:我們還領著個電燈泡……

    冰姐的身體仍然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神色呆然,不聲不響,反正不管我和淺淺走到哪,隨時一回頭都能看見一雙死魚眼在後面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有時候回頭猛了還能把自己嚇一跳。一開始我還擔心走太快會把這個無智力版的冰姐給弄丟,現在我甚至懷疑哪怕自己跟淺淺瞬間跑巴西去,這具身體都能原地挖個洞穿過地心繼續跟在我們後面。

    於是倆人散步就這麼變成三人行了。

    走著走著我就感覺四周氣氛有點不對,因為周圍多了很多好奇的視線。而且自己和淺淺身後的路人明顯正在增多,雖然這些路人都沒怎麼靠近,但他們顯然是出於好奇跟過來的。

    我第一反應是冰蒂斯這造型出問題了,但迅即想起這個不用擔心:黑暗女神那鮮明的形象當然是不能直接出現在普通人面前的:長達腳踝的銀色頭髮和血紅色的眼睛,這造型一旦過了晚上八點半出現在大街上就容易把巡警招過來。尤其是她現在還表情僵硬腳步飄忽,我要是直接把她領出門,大概後面能跟一路撒雄黃酒的——所以冰姐身上有一層長效的幻術偽裝,她在普通人面前的形象是個普普通通的長髮及腰女青年,為了降低存在感還用頭髮把臉擋上了。所以她的造型沒問題。

    不過很快我就想到問題出在哪了:在旁人眼中,我這應該就是領著女朋友出門閒逛,後面半米距離尾行著一個跟貞子似的怨婦……突然想通這點。我頓時渾身一個激靈,明白過來為啥即便冰蒂斯身上有一層偽裝,後面還是跟了一路的圍觀群眾。

    於是我趕緊和淺淺交流好,倆人一邊一個地拽住冰蒂斯的胳膊。牽著她慢慢往前走,一邊走淺淺還一邊特認真地指導著:“慢點,好,左腳……右腳……就這樣。不要慌,咱們一會就到家了……”

    我跟周圍人笑笑:“小時候藥物中毒腦子壞了。領她出來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圍觀群眾紛紛散去,冰蒂斯的靈魂在精神連接裡暴跳如雷:“你腦子才壞了!你倆腦子都壞了!你們就不能想個靠譜的說法嗎?!”

    我跟淺淺好不容易牽著冰蒂斯來到沒什麼人的街心公園,聽著這個流氓女神的靈魂還在那連續不斷地咆哮,頓時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團,好半天我才第一個穩定下來,嚴肅地看看冰蒂斯的死魚眼金身:“算了,有她在身邊,咱倆還是別出門的好,遇上一群看韓劇的大媽還是小事,萬一遇上幾個正義心爆棚的,誤會咱倆拐帶殘障少女就不好玩了。”

    冰蒂斯繼續在那暴跳如雷:“你才殘障!你倆都殘障了!”

    跟淺淺的夜遊就這麼虎頭蛇尾地結束了,回家之後我們把路上發生的這段小插曲跟家裡人分享了一下,在冰姐氣急敗壞的抗議聲中,珊朵拉把這事兒記到了帝國通史裡,然後就差不多到了該睡覺的時候,接著……接著就發生了非常不得了的事。

    就跟自己出發前的時候一樣,淺淺和珊朵拉抱著枕頭來屋裡進行“監視”,我躺在倆人中間,腦補自己其實是個偉光正的純情小青年,然後……就像很多人已經猜到的那樣,臥室門被人推開了。

    死魚眼冰姐穿著睡衣(安薇娜幫她換上的)目不斜視地來到床前,特輕車熟路正大光明地在珊朵拉和淺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爬上床——還順便把淺淺擠下去了。

    畢竟這床再大也有限,本來躺三個人就已經是超負荷發揮,現在多出個冰蒂斯,那是無論如何都不夠用的。淺淺站在地上,傻愣愣地看著冰蒂斯躺在她原本的位置,臉色慢慢就黑下來了。

    “其實這中間有很複雜的原因……”我抱著跟節操同歸於盡的覺悟坐起身來,順手把跟自己一起坐起來的冰姐(身體)一巴掌拍躺下,“她現在已經徹底綁定在我身邊了:包括睡覺的時候……”

    珊朵拉跟淺淺表情嚴肅地抱著枕頭坐在對面,而旁邊躺著表情更加嚴肅——也就是壓根沒有表情的死魚眼冰蒂斯。我要在兩個戰鬥力過億的姑娘決定大義滅親之前跟她們解釋清為什麼床上多了一個人,而且讓她們相信自己在過去幾天裡每天都和這個胸圍36e的姐姐睡在一起也沒發生任何事。這個世界上有一種運動叫做極限生存,其項目分別是在西直門立交橋上生孩子、趕著員警發工資那天搶銀行、去同志酒吧過一夜。以及此時此刻呆在這地方。

    我現在唯一感覺慶倖的就是自己問心無愧,於是擦擦腦門上的冷汗,把在神界遇上的情況給珊朵拉和淺淺都說了一遍,包括冰蒂斯那神奇的爹媽……

    十五分鐘後,我視死如歸地看著珊朵拉和淺淺:“你們能把枕頭放下了不?”

    我真的很擔心她倆突然以四十倍音速把枕頭砸過來:以倆人的臂力,這不是不可能的。

    淺淺仰著臉以四十五度角看看天花板,表情特憂傷:“可是四個人睡不下啊!”

    我和珊朵拉是同時傻眼的,萬沒想到這丫頭憂鬱糾結了一番竟然是在那規劃四個人該怎麼睡在一張床上,有這麼個媳婦兒你還能說什麼呢?反正我頓時就把“大被同眠”“驕奢淫逸”“道德淪喪”幾個詞在腦子裡刷屏了好幾遍。當然也就是刷刷屏而已,因為我知道淺淺並不是徹底的缺心眼,她只是確信有些事不用擔心,於是就不再費心費力去糾結了而已。這丫頭看上去思維簡單,其實說不定頗有幾分大智若愚的意思——她打從一開始就知道我跟冰蒂斯之間發生不了任何需要打馬賽克的事。

    倆人從小一起長起來的。淺淺對我的瞭解恐怕比我自己都深刻,這就是青梅竹馬的戰鬥力。

    於是眼前這危機總算是過去了,珊朵拉當然也知道我跟冰蒂斯,尤其還是眼下這個沒腦子版的冰蒂斯不可能發生啥事,不過她還是忍不住嘟囔著:“話是這麼說,但我總得在這兒看著吧?”

    接下來發生的事兒特別不可思議:我們仨圍著挺屍一般的冰蒂斯開始討論怎麼讓四個人睡在一張床上,冰蒂斯的靈魂還一直在精神連接裡出謀劃策。沒有一個人覺得這個話題有什麼不對的——儘管在正常的三觀下,光提起這個話題就已經道德淪喪了。我們熱烈討論,興致勃勃,如果不考慮前因後果。光我們正在聊的事兒說出去就夠被扣上荒淫無度的帽子……

    最後淺淺摸出張紙來,用她那跟叮噹一個水準的幾何構圖水準來設計四個人的分佈,最後終於找到了可以讓所有人都擠在床上的排列方式,這簡直是個天才的方案。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個方案需要把我切成四塊,分別填在床上四個角的空位上……

    這時候窗臺下面的黑皮箱砰一下子打開。一個92.3釐米高的小姑娘從裡面做起來,握著拳頭沖這邊嚷嚷:“你們到底睡不睡啦到底睡不睡啦!晚上就不要這麼多話你們不睡還有人要睡啊!”

    我愕然,聳肩,沮喪地抱著枕頭和被子下到地上:“算了,我打地鋪吧……”

    冰蒂斯的身體也立刻跟著跳了下來,跟個僵屍一樣直挺挺地往地上一躺。

    我看出淺淺和珊朵拉還想說點啥,她們好像還沒鬧夠的樣子,臉上又是尷尬又是帶笑,顯然這倆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正經討論問題:她們就是玩呢。但現在時間是真不早了,我跟倆姑娘擺擺手:“你們趕緊睡覺,誰也別鬧啊,要玩明天再說。”

    淺淺傻呵呵地沖這邊吐吐舌頭,突然從床上俯下身來“啪嘰”地送上一吻,珊朵拉也如法炮製,隨後兩個姑娘互道晚安老老實實窩在床上睡覺去了,留下我一愣一愣地看著她們佔據了本屬於我的床鋪,而自己卻抱著被子跟一個植物人似的女漢子準備打地鋪——為啥會變成這樣?

    冰蒂斯也反應了一會,才古裡古怪地嘟囔起來:“幹,你tm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什麼嗎?”

    我一邊從隨身空間取出墊子準備地鋪,順便把冰姐的身體拍醒讓她先去旁邊等著,一邊大惑不解:“幹啥?不就是跟自己媳婦來個晚安吻麼?”

    “……妾身取向正常,剛才那是第一視角。好高能……”冰蒂斯喃喃道,“在妾身跟你卡一塊的這段時間裡嚴禁你跟自己任何一個妹子親熱聽見沒,你想想自己跟一個男人親嘴是什麼感覺!”

    冰蒂斯抱怨完很快就睡著了,我打好地鋪躺那翻來覆去半個多鐘頭……這次輪到自己睡不著了!冰爺你看看你剛才舉了個多讓人打寒戰的例子!

    就這樣一番折騰,我幾乎十二點才終於稀裡糊塗地睡著,迷迷糊糊中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正徜徉在影子城熱鬧的街頭,自己身邊站著一個冰蒂斯,兩個冰蒂斯。三個冰蒂斯,一群冰蒂斯……自己被冰蒂斯的海洋包圍起來,視線中除了36e就是36e,我被這般波濤洶湧的美景衝擊的幾乎不能思考,然後這些女漢子突然拖上來一個膀大腰圓身高八尺的真漢子。一個大大咧咧的聲音在耳邊嚷嚷著:

    “你想想自己跟一個男人親嘴是什麼感覺!”

    我終於在這一瞬間被嚇醒了,睜開眼看到房間裡已經是天光大亮,原來自己睡得死沉,眼睛一睜一閉這晚上就過去了。我揉揉眼,正要驅散腦海中那種昏昏沉沉的感覺,便突然感覺耳旁一陣風聲襲來——完全來不及反應,自己便被一股大力猛地擊飛出去。在起飛的一瞬間我才模模糊糊地看到,踹在自己身上的貌似是一隻瑩白的赤足。

    瞬間的天翻地覆之後,我發現自己已經頭朝下地貼在牆上,而在自己原來躺著的地鋪上。冰蒂斯坐起身來,正一手掩著自己的胸口,一邊有點發呆地看著這邊。

    片刻之後,對方跟我抬手打招呼:“呦。陳,你醒了?”

    我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眼前的冰蒂斯已經脫離植物人狀態,隨後趕緊檢查自己的靈魂,果然——靈魂中再也感覺不到另外一個意識帶來的違和感,冰姐已經完全、徹底地從自己靈魂中脫離出去了。眼前那個手掩胸口,餘驚未退的女漢子就是完全復原的冰蒂斯!

    “妾身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一覺醒來就回自己身體了,”冰蒂斯撓撓頭發,表情困惑不解,隨後她露出個燦爛的笑容,“不過不管怎麼說回到原本身體就是好,妾身都快忘掉什麼是觸覺了。”

    我保持頭朝下的姿勢用手撐著地:“復原歸復原,你踹我一腳是什麼意思!”

    “哦,一睜眼看到身邊躺著個男人,嚇了一跳——妾身起床低血壓的。”

    我:“……你一神族哪來的低血壓!”

    “噓——”冰蒂斯突然豎起食指在嘴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一邊用手指指床上,“她們還沒醒呢,你不怕把自己妹子吵醒就繼續。”

    我眨眨眼,這才把昨天晚上那一點都不香豔的“四人同房”回憶起來,覺得頗有點不可思議:剛才那麼大動靜,淺淺沒醒也就罷了,怎麼珊朵拉這般六識敏銳的人都沒醒呢?

    當然我也沒興趣深究這個問題,只是頗有點好奇地從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來到床前打算叫醒兩個姑娘,結果剛湊過去就把持不住了:兩個妖嬈少女在床上擁抱在一起,正呈現出百合朵朵開的局面,淺淺枕著珊朵拉的一條胳膊,珊朵拉的手則搭在淺淺胸口,兩人的睡衣多少都有些淩亂,雖然還不至於春光全漏,卻也夠引人遐想了——我可以想像昨晚上淺淺那慘烈而野蠻的睡相起到了決定性作用。

    我在旁邊目瞪口呆地看了一會,冰蒂斯湊過來遞上一個攝像機:“妾身知道你需要這個……”

    我剛下意識地把那玩意兒接過來,珊朵拉就和淺淺一塊醒了……

    我用了五分鐘才解釋清楚自己手裡這個罪惡的攝像機是怎麼回事,並且把一切責任都推到冰蒂斯身上,隨後珊朵拉才終於注意到冰蒂斯已經還魂,兩個好姬友親切友好地打了個招呼,緊接著就毫不意外地廝打起來:冰蒂斯還記著是誰帶頭禍禍自己身體的,女流氓說一不二,還魂第一件事就是找珊朵拉報仇。

    我趕緊拉著淺淺退出戰爭區域,先洗臉刷牙換衣服收拾妥當,然後特別舒心特別放鬆地呼了口氣:這麼多天過去,終於和那個女流氓分開了,你說這些日子來自己的壓力是多大啊!

    而且那個活蹦亂跳的女流氓也終於恢復了元氣,自己熟悉的日常生活重新步入正軌,我覺得整個世界都跟著燦爛起來。

    很快珊朵拉和冰蒂斯也收拾妥當出現在我們面前,這時候家裡的人基本上也都醒了,腦殘多日終於恢復正常的冰姐施施然從樓上下來,就跟剛下飛機的國家領導人一樣邊走邊對客廳裡任何一個靈長類動物頻頻揮手致意,我和珊朵拉走在後面,一邊看一邊搖頭:“看把她得瑟的!”

    冰蒂斯成功還魂當然讓家裡又熱鬧一次,其實我們經常像這樣因一些奇奇怪怪的原因熱鬧起來,有時候是為了慶祝國足進球,有時候是為了慶祝國足沒進球,有時候是為了慶祝雞蛋打折,有時候是為了慶祝雞蛋昨天打折——反正我們有一個異常龐大的家庭,也就有了形形色色的家人,這些傢伙總能找到由頭好好鬧騰一番,這次大姐頭勝利還魂更是給了神族條子五人組充足的慶祝理由:依爾森出主意要橫掃二裡橋去,其他諸神轟然應允。

    很遺憾,這幫神仙被第一家庭的特殊氛圍薰陶了這麼長時間,已經被磨礪地就剩這點志氣了。

    但我沒工夫跟他們湊熱鬧,因為自己還有工作要做:在外面晃蕩了好幾天,是時候去影子城看看了,塔維爾新研製的飛船還等著驗收呢。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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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 00:50:33
第一千三百八十一章 科學家有力量

    對新式飛船進行驗收是一件要緊事,而且因為這是我和珊朵拉親自跟進的項目,驗收的時候也需要我們親自過去看看。於是早飯之後我就把鬧鬧哄哄的神族條子們扔在一邊,跟興致勃勃心情大好的珊朵拉一起來到了影子空間。

    新飛船是在母星蓋亞的背面——我通常習慣把蓋亞朝向影子城的那一面稱作正面——一處高位軌道上完成組裝的,塔維爾在這裡建立有一個中型星港,專門用來建造各種驗證型的太空設施。我和珊朵拉來到這裡的時候塔維爾還在指揮著自己的團隊對新飛船進行最後的系統調整和初始能量注入。我們站在星港朝向太空一面的a-2塔樓頂端,這裡有一個開放式的觀察大廳,透過觀察大廳的透明屏障,可以看到有兩道長達十幾公里的銀灰色合金“橋樑”從下方的星港主體探出去,筆直地深入太空,橋樑上還延伸出大量金屬或者光束“骨骼”,讓它們看上去就好像形態怪異的多足節肢動物:這是一個可變式的船臺,應該是用於固定新飛船的。不過在這個船臺中間,我只看到一片黑暗太空,那裡什麼都沒有。

    “新飛船暫時被隱形力場遮罩著,屬下希望這可以達到驚喜的效果。”塔維爾的……不知道幾號分身來到我身後,帶著自豪的語氣說道,“等最後的調試完成,兩位陛下就可以看到它了。那真是個漂亮的大傢伙。”

    我嘴角動了動,心說不還是棺材麼,自己當日在珊朵拉房間裡看到新飛船的草圖來著,這個棺材控眼鏡娘在造型上唯一的進步就是把一口棺材變成了兩口平行排列的棺材。不過看到塔維爾臉上那高興的神色,我沒好意思直接說出來。

    “新飛船通過驗收的話就可以直接投產了,”珊朵拉頭也不回地說道。“另外,儘快把新飛船上有通用價值的技術做退步處理,對帝國現有星艦做一次大規模的授權升級。”

    塔維爾的品質投影回以軍禮:“是,陛下,已經在這麼做了。”

    珊朵拉提到了“授權升級”和對帝國星艦的更新換代,這方面的事情我也接觸了不少,對這個聽上去很高科技的名詞還是解釋一下的好。

    我們都知道,希靈帝國有很多已經服役數百萬甚至數千萬年之久的東西,一個星艦系列甚至可能已經在戰場上活躍了比很多種族的文明週期還要長久的歲月。就像永恆級戰艦,它們已經從舊帝國擴張年代末期服役至今,而且仍然是帝國軍最重要的主力戰艦之一——這很容易給人錯誤的印象,以為帝國武器都是老古董,這麼多年都沒有更新換代過。

    其實恰恰相反。帝國軍裝備的戰爭機器不但有更新,而且其進步速度能達到匪夷所思的程度,甚至幾乎每時每刻都會有新的裝備投入一線部隊。只不過在跨越了“被形制限制用處”的階段之後,帝國的軍工專家們就不再在那些戰爭機器的殼子上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了。他們轉而對在役裝備進行細微卻連續不斷的“微調式升級”,也就是不斷用小的技術突破來改進飛船,在新技術累積到爆發點的時候再進行一次大的升級。永恆級星艦看上去千百萬年來沒有過變化,但其實它的主結構幾乎每三十至五十年就會徹底更新一次。而這種徹底更新會被拆分成數萬次來完成。

    並且每次更新都是對帝國全境所有部隊同步進行的。

    這種給裝備升級的方式聽起來有點喪心病狂,好像是異想天開的設定,在現實世界中恐怕沒有哪個正常的後勤體系能支持這種換裝計畫:研究出一個新式螺絲釘,就要東奔西跑地把全國所有裝備都擰一遍。而且還要你隔個三五天就這麼來一次——後勤部長非瘋了不可。

    所以希靈使徒們建立了不普通也不正常的所謂“後勤”體系,他們通過一種被稱作“授權升級協議”的東西來為自己的軍隊進行超高速的常規更新。

    這個“授權升級協議”的生效機制非常複雜,說明書都有好幾斤重,我們只要知道它的大致過程就行:首先。這個協議建立在兩個前提下,一個是希靈使徒的異空間存儲和連結技術。一個是中大型戰爭單位都會搭載的“資訊-物質”轉化生產模組。這兩樣科技是進行“授權升級”的基礎。

    在“授權升級”的第一步,自然是各級研發部門的工作,軍工專家們研製新的戰爭機器,或者是這個戰爭機器上一個小小的元件,任何細微的技術進步都可以作為授權升級的“單元”,哪怕這個單元僅僅是某種新型號的飛船座椅都可以。這個可以被升級的新“單元”由技師們設計並製造出樣本,在通過驗收之後,高級研發組會進行判斷,如果這是一個新型號的獨立設備,就把藍圖送到各個兵工廠進行常規生產,如果這是某種現有設備的元件,而且符合某些“指標”,那就進行“授權升級”。

    關於新型號元件的一切資訊,包括生產工藝、技術指標、更換流程等等所有資料會被事無巨細地封成“資料包”,上傳到帝國資料總網,然後一瞬間被同步下載至帝國全境的每一艘飛船或者軍事基地裡,下載這個資料包的終端甚至可以小到僅僅是一艘運兵船,或者一個只有幾十人駐紮的深空觀察站。只要這個基層網站有一套“資訊-物質”轉化生產模組就行。而我們都知道,在自己的飛船上建兵工廠一向是希靈使徒的好習慣,而帝國“資訊即是一切”的技術讓這些工廠在有圖紙的情況下幾乎能造出一切東西……

    於是下載到資料包的這些終端就會在很短時間內把新零件製造出來,然後同步下載到安裝教程的自律機械們不消片刻功夫就能完成換裝:所有設備都為這種換裝留有操作空間,甚至一台滿功率的反應爐都可以在不停機的情況下被拆換上新的緩衝室。對“資訊-物質”轉化生產模組而言,並不存在加工工藝難度之類的常見問題,只要有足夠精准的資訊表述,在帝國工廠裡製造一塊裝甲板和製造一台星艦主機基本上難度是一樣的。

    唯一限制其生產過程的只有每個基層工廠的“許可權”而已。而“授權升級”中的“授權”當然也就指這種許可權認證和轉移的步驟。

    對於那些不具備生產模組的更基層單位,比如一個普通帝國兵,他平常用的步槍要更新換代一種新型號的扳機——帝國兵身上當然不可能揣個兵工廠,所以他們的裝備就借助異空間存儲和連結技術來升級。大家都知道帝國軍人的武器裝備是放在隨身空間的,而這些隨身空間在特定情況下其實可以由其他人打開,比如士兵的直屬上級。隨身空間並非真的像個口袋一樣隨時跟在你身旁,它是一個獨立於當前世界的、由上級空間分配總署建立起來的大型倉庫,空間分配總署製造出這種超級巨大的“倉庫”,隨後將它分割成無數小小的區域。就像硬碟裡的資料夾一樣,而每個士兵獲得的其實就是其中一個資料夾的存取碼,或者說這個空間的虛擬路徑和開啟密碼。只要掌握這個存取碼,你就能在任何宇宙任何座標打開異空間。而利用這些存取碼,你也可以把所有異空間都連結到一起。比如——兵工廠。

    當授權升級開始之後,士兵只需要把他的裝備放在異空間裡,他的上級長官就會把這些裝備連結到一個總的升級換代中心去,通常情況下這個升級中心會與駐地最近的兵工廠直連,通過直接修改資訊,在極短時間內這些裝備就會完成升級換代,等下一次士兵將裝備取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升級強化完的型號了。如果是比較大幅度的改進,這名帝國兵還會同時下載到一個由帝國最高指揮部授權的“武器學習教程”,在一兩秒的學習之後,他們就能熟練掌握自己的新兵器。然後快樂地用那威力更大的大殺器去開人腦殼了。

    這就是“授權升級協定”的整個流程:研發部門進行研發,然後把藍圖等資料製成資料包,與授權書和教程一起下發至帝國所有部隊,這些部隊的每一台戰爭機器都能現場給自己生產零件並完成換裝。或者通過異空間軍火庫給自己的更下級單位進行換裝。一次授權升級最快只需要三十分鐘就能完成——現在你們知道什麼叫喪心病狂的發展模式了麼?

    如果最高研究所研究出了一門新式大炮,那麼最快三十分鐘之後。帝國全境每一個能裝得起這種大炮的飛船都有能力把還冒著熱氣的炮口杵在自己敵人的腦門上——全都是現場生產的!

    當然,“授權升級協議”並不是萬能的,它只能應用在常規升級專案上,如果是超出了基層單位生產能力的元件(比如新型號的星河主炮),或者是有特殊生產要求和資源要求的專案(比如需要用到源能礦之類無法用“資訊-物質”互換技術製造的原材料),那就只能通過常規手段,在專門的內陸生產基地生產然後一點一點慢慢換裝了,基本上這都屬於大型換裝,可能數年乃至數十年才會進行一次,對平常的小規模升級換代,更新個炮座替換個裝甲之類的,“授權升級協議”已經能完全應對。

    嗯,沒想到要解釋清“授權升級”竟然還挺麻煩的……

    這時候塔維爾的助手團隊終於完成了對樣本飛船的調試,觀察大廳中響起星港主機平穩的廣播聲:“二號船臺注意,撤離通道暢通,所有b級工作組在一分鐘內離開船臺,所有b級工作組在一分鐘內離開船臺。a級工作組檢查初始能量注入程度。”

    “初始能量注入百分之七十五,已達目標值,a級工作組撤離船臺,現場由自律機械接管。”

    “連接至驗證型星艦,當前星艦處於外部接管模式,正在檢測各系統運行狀態。”

    “能源系統正常,安全保障系統正常,核心控制系統正常,動力組開機……正常。裝甲增強系統開機……正常,護盾開機……正常,武器組正常……通訊陣列開機……正常,開始驗證1至36設備組合鏈路……鏈路全部線上,開機正常,回應正常。確認所有必要設備已上線,核心預熱完畢,緊急停推元件回應正常,退出自檢程式。”

    “啟動驗證型星艦主機——外部啟動……主機開機。你好,星艦,這裡是星港。”

    “你好,星港,這裡是未編號星艦。本機已蘇醒,運轉良好。”

    “星艦,皇帝陛下將親自對你檢閱,祝你成功,帝國萬歲。”

    “星艦表示榮幸,帝國萬歲。”

    星港主機斷開了對那艘新飛船的外部控制,這一刻起。那座剛剛蘇醒的星艦主機正式接管了飛船的控制權,與此同時,在塔維爾的命令下,船臺也解除了對飛船的隱形偽裝。

    隨著水膜般的隱形力場快速褪去。一個銀灰色的龐然巨物出現在我和珊朵拉面前。

    優雅,壯麗,如藝術品般完美——它不是棺材形的!

    在我們面前同時出現了一組全息影像,從各個角度展示著這艘新飛船的外形細節。以讓我和珊朵拉能夠看清它的每個角落。同時全息投影上還展示出了飛船的各種參數,不過我只注意到它的尺寸:六點二公里。在普遍走巨無霸路線的帝國戰艦家族中,算是個小個子,比小型飛船大很多,但在中型星艦裡應該是最輕型的。不過這本來就是一種全新的特種戰艦,對其規模也就不用太深究了。

    它仍然保留著當初我在珊朵拉房間裡看到的那張草圖上的大致結構,也就是兩個主體並行排列的雙體船,但這兩部分船體摒棄了那種有棱有角的長方體造型,取而代之的是流線型的外殼,就像兩個被極度拉長的橄欖球一樣。這流線型的外殼只覆蓋了上半部分,下半部分看似裸露,卻被一層緻密的半透明護盾額外保護:我相信那裡會比披掛重甲的部分還要堅固。透過半透明的下層護盾,可以看到其內部深沉的黑色結構,以及毛細血管網般脈動著的藍色能量流,所有能量流都集中向船體的中段,在雙體船的下方形成了兩個耀目的藍色光環。

    而將兩部分流線型的船體連接起來的,是位於船體中端和尾端的一系列弧線形“拱橋”,這些拱橋同樣有著優美的線條,如同天鵝彎曲的脖頸,其銀灰色的裝甲船殼上還鑲嵌著金色的條紋,根據希靈使徒的一貫風格,那些條紋肯定不是裝飾品,但不管它們是幹什麼用的,都讓這艘天鵝般優雅的流線型雙體星艦看上去仿佛太空中的一件藝術品般完美。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艘新式飛船,第一反應是自己終於不用抱著參觀烈士陵園的心態參觀塔維爾的實驗室了,第二反應是拍了拍旁邊那個眼鏡娘的胳膊:“這造型……不是你設計的吧?”

    塔維爾臉上難得露出尷尬神色:“確實如此,陛下,在聽了您的……教誨之後,屬下意識到自己的審美感或許有那麼一點點僵化,但自己實在苦於沒有更多的造型靈感,於是請莉莉娜大人給了一些指教。屬下常聽陛下提起您喜歡神族那些線條優美的建築,所以猜想大概她的構想會讓您滿意……”

    我頓時笑顏逐開,心說那個成天狀況不斷的獵奇黑化蘿莉也能幹點好事嘛,然後接通了和莉莉娜的精神連接,打算表揚表揚那丫頭,我先是說了自己這邊驗收飛船的情況,然後笑眯眯地問:“莉莉娜,新飛船的造型是你幫著改進的吧?你從哪來的靈感?看著還挺漂亮的。”

    莉莉娜好不容易被表揚一次,聲音明顯特別激動,雀躍地答道:“連接橋是模仿的肋骨,船體是被拉長的大腰子……”

    我:“……”

    “陛下?”塔維爾看我半天沒動靜,忍不住開口了。

    我心中流淚,掛斷通訊,使勁拿拳頭砸自己腦門子:“把剛才的忘掉,把剛才的忘掉……”

    珊朵拉也旁聽到了我和莉莉娜的通話內容,不過她沒露出什麼夢想崩壞的模樣,反而看著觀察窗外面的飛船猛然吸溜了一下口水:“塔維爾,開始吧,先從武器系統展示。”

    “是,您將會對它全新的攻擊方式滿意的。”

    船臺上的新飛船無聲無息地上浮,並快速前進到距離星港有數公里遠的地方,靈巧地轉身側對著a-2塔樓。我看不到這艘飛船的推進裝置在什麼位置,所以它大概直接跳過了外置式引擎,用類座標引擎這種高端貨當做其主要推進器。

    而與此同時,一個被作為靶標的巨型球體也被投放到太空中,並眨眼間被推送到十幾公里之外——因為現在只驗證新武器的威力和運轉穩定度,射程驗證是之後的專案。

    當攻擊指令下達的時候,新飛船並沒有如我想像的那樣直接從前端開火,而是瞬間被一個黑色而扭曲的巨型球面包裹起來,眨眼間消失在太空中,與此同時,靶標仿佛被橡皮擦除一般消失在遠處,緊接著,那個直徑將近七公里的黑色球層再度出現,但已經距離它消失的位置有數公里之遠了,球層褪去之後,飛船才重新出現在我們面前。

    “屬下為它設計了新的開火程式,”塔維爾微笑著說道,“它現在更像一個刺客了。至於那個球面……要感謝奧蕾莉亞大人的技術指導,那是一個暗影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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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八十二章 定名

    尚未命名的新型戰艦在珊朵拉授意下又進行了大量攻擊演示,以全面驗證其威力、有效射程、精准度和反應能力,每一次武器試射,它都展現出了令人滿意的性能,拆解效應發生器的絕對威力當然是不用說的,對常規目標,不論對方是實體還是虛體都能造成無上限的傷害,即便有著數學率保護,一次拆解效應也足夠讓目標非死即殘,這種殺傷效果在戰場上無愧於儈子手之名。同時它還表現出了極其優異的武器回應速度和精准度——攻擊那些在空間中連續移動的目標時命中率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作為一種驗證型武器,這已經是相當優秀的成績了,軍團混戰中,一門命中率百分之九十的殺手型重炮對敵人的所有大型戰艦都是致命威脅,開火即戰果絕對是所有軍人最夢寐以求的東西。

    不過帝國火炮的命中率倒是一向挺高的,畢竟我們大多數武器都可以無視飛行路徑,進行“開火即抵達”的攻擊,能影響命中率的也就只有索敵-火控系統的處理速度和武器的回應精度了。

    在長時間的測試之後,新飛船的武器系統也在穩定性上讓珊朵拉大為滿意,作為一種能耗驚人的裝置,拆解效應發生器可以連續運轉上百次仍然維持在較好的工作狀態。不得不說塔維爾當初決定建造一種全新的戰艦來專門作為拆解效應發生器的搭載平臺簡直太有遠見了,我敢肯定那個眼鏡娘專門為這種武器設計了全新的供能系統,新飛船的整體框架應該就是為它的主炮量身打造的。如果按照原計劃,把拆解裝置安裝在舊型號飛船的通用炮座上,僅僅依靠炮座提供的能量柵格,絕對沒辦法支援一個耗能大戶這麼折騰。

    不過最讓我和珊朵拉感到驚奇的還是這艘船的攻擊模式:它每次攻擊的前一瞬間都會迅速被一個暗影場籠罩起來。整個攻擊過程根本不可見,只有在目標被命中之後,它才會在暗影場的掩護下出現在另外一個隨機的地方,你很難想像一艘長達六公里有餘、幾乎如同山巒一般的星艦竟然可以像個影子一般飄忽不定,神出鬼沒,看著它在光和影的掩護下四處跳躍,不斷摧毀靶標,我幾乎覺得這是一場舞蹈——雖然跳舞的是個長軸達到六點二公里的金屬塊。

    “把暗影場裝在純科技側的飛船上……”等一系列測試暫時告一段落之後,我忍不住開口了。“塔維爾你給解釋一下唄,首先那個暗影場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屬下對神秘系的塑能技術和變換規則並不太精通,還是讓奧蕾莉亞大人為您解釋吧。”塔維爾說著,伸手指了指我們身後,我扭頭一看。發現那個風箏天使正慢慢從一團光芒中浮現出來,她這是剛從天界都市傳送過來麼?

    奧蕾莉亞來到我和珊朵拉面前,行禮之後有些尷尬地致歉:“抱歉,兩位陛下,天界都市有一座塑星池發生異常,屬下來晚了。”

    珊朵拉不甚在意地點點頭:“哦,沒事。工作效率高於一切——你也參與設計這艘飛船了?我在研發人員名單上沒見到你的名字。對了,向我們解釋一下暗影場的問題。”

    “屬下只是提供了一個建議和一些現成的技術資料,並沒有直接參與研發,”奧蕾莉亞解釋道。一邊轉過身看向那艘正懸停在a-2塔樓外面的新飛船,“暗影場是一種介於傳送技術和隱身技術之間的東西,在神秘系的大型設備上應用很廣泛,但之前從沒有在科技系的飛船上實現過。這是首次嘗試成功。如您所見,籠罩在暗影場中的東西會成為陰影的一部分。當陰影消失,它也會跟著墜入陰影空間,而當拆解效應發生器啟動,在摧毀目標的同時,陰影空間也會跟著被摧毀,飛船也就再度回到現實世界了,只要能量充足,暗影場可以被無限生成,這個過程能一直重複下去。所以塔維爾乾脆把暗影場和飛船的武器系統整合到一個程式裡,變成了開火流程的一部分——成果就是和影子刺客一樣神出鬼沒的攻擊方式,您應該已經看到過了,簡直防不勝防。”

    “我非常滿意,”珊朵拉笑起來,“不過照你這麼說,暗影場在開火之後就會被飛船自己破壞掉,沒辦法長久維持?”

    “事情總不能十全十美,”奧蕾莉亞輕輕揚起羽翼,“威力如此大的東西,不可能永遠被隱匿起來,否則這艘飛船該無敵了。”

    我在旁邊聽的各種悠然神往,心情亢奮——雖然很多東西聽不懂,但知道自己手頭又有了好東西就可以了是吧?

    不過我也有些想不明白,暗影場這種殺人越貨必備的玩意兒,以前就沒有人想到把它們和科技側的設備整合到一塊?神秘系擅長神出鬼沒,科技系擅長各種轟炸,這兩樣能捏到一塊妥妥的就是打火機配上煤氣罐——炸b黨彈冠相慶喜大普奔的時刻到了。

    帝國從上到下全都是炸b……

    “舊帝國時代嘗試過無數次,但無一成功。”旁邊的塔維爾似乎早就料到我有此一問,一邊說著一邊切換了全息投影,顯示出那艘新飛船的結構細節來——我依照慣例假裝看懂點點頭,就聽到塔維爾繼續說著:“科技系設備的基石是幽能和晶化供能網路,神秘系設備則依賴奧術、魔能、暗影、聖光等各種各樣的次級能量以及非常複雜精密的轉換系統,也就是符文排列,科技神秘兩系設備的能源和驅動方式幾乎沒有能匹配的地方,除了混合系和塑能專精(渡鴉)的使徒可以依靠天賦,對各種能量加以小規模轉換,大型設備根本不能通用它們,而且越是大規模設備,越是難以跨過這條界線。”

    奧蕾莉亞在舊帝國時期就主導過很多科研專案,當然對這段歷史更為熟悉。她接過話頭對我解釋:“所以科技側的飛船不能安裝同樣規模的神秘系裝備,因為能源和供能裝置都不配套,除非我們在一艘飛船裡同時塞進去兩套系統:能源核心,供能網路,控制裝置,外部設備,甚至操縱臺都要兩套,而且還要一堆能讓這兩套系統協調運作的裝置。舊帝國倒是有個天區嘗試著造過一艘這樣的怪物飛船,它具有兩倍的能耗。四倍的製造難度,超低的戰鬥效率,還有廢品級別的戰場故障率和讓技師手足無措的維修難度,後來那個天區的皇帝下了一道命令:今後誰再提議用這個思路造飛船浪費帝國資源,直接流放白區一輩子……”

    我了然地點點頭。神秘和科技兩系的東西從能源基礎上就不匹配,導致製造混合型飛船難度極高,其實這很容易理解:造一輛油電混合動力的汽車容易,造一艘油電混合動力的航母就沒那麼簡單了,更何況帝國面對的還不僅僅是“油電混合”這麼簡單的問題,而是從世界觀上就不匹配的兩種科技樹。雖然神秘與科技朝混合型發展是個大趨勢,但畢竟這需要發展。舊帝國都沒能把這兩樣東西整合完。

    “那你們是怎麼解決的?”我好奇地看著塔維爾。

    “還是源能礦,”塔維爾指著飛船圖像,讓我注意那些連接梁上的金色紋路,“陛下。這是奧蕾莉亞大人提供的符文系統,就是這些符文生成了暗影場。我們直接用源能礦合金鑄造了這些符文,並將它們和飛船能量網連接起來,現在它能用任何形式的能量來產生暗影場。而不限定於魔能或者奧術。事實上只要能量輸入足夠,您就是在這些符文上鑽木取火都能啟動這套裝置。理論上是這樣。”

    我:“……”塔維爾這個比喻頗有我的風格啊。

    我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其實自己剛才就該想到的:神秘系和科技系的東西為什麼不好相容?

    不就是能源和驅動不相容麼!

    源能礦對任意一種能量都相容——只不過相容程度不同而已。但即便是面對容通效率最低的能量,源能礦也比晶化網路的效率還高,你們可以想像一個導電、導熱、導磁、導光等等什麼都能導,而且損耗率永遠不超過千億分之一的超級材料出現在地球上是個什麼結果?

    反正只要這材料出現在美國之外的國家,美國人民就肯定要去維護世界和平的……哦,這句話跟當前話題無關咱們略過。

    反正知道源能礦解決了一個從舊帝國就延續至今的終極問題令人大喜過望,我甚至覺得這個消息遠比眼前這艘飛船的戰略價值還大,塔維爾應該把它作為今天的報告重點才對。如果利用源能礦製造的轉換裝置廣泛應用,新帝國將在神秘和科技的兩系整合上前進驚人的一步,我們甚至會在相關領域直接把墮落使徒甩出一個時代去!一想到這種礦石其實跟自己有關,我就覺得自己果然還是挺厲害的……

    但塔維爾最終還是給我潑了盆冷水:“陛下,情況恐怕並沒這麼順利:源能礦是需要開採的資源,而且生成速度有限,和能夠利用‘資訊-物質’轉化來憑空製造的超凡物質不一樣……”

    我霎時間就冷靜下來了,這才想起來距發現源能礦至今也不過區區幾年時間,而自己的資訊擾動力在這幾年裡催生出的源能礦恐怕還不夠給全國每艘飛船上鑲一個釘子……

    “現在深潛計畫需要用到源能礦,新型飛船需要源能礦,兩種正在設計中的改進式火炮核心以及一種護盾倍增器也可能會用到它,其中新型飛船所要消耗的礦石最多,而且還是個天文數字。儘管只需要在飛船表層鑄造一層符文,但那是要用到深層精煉礦石的——我們已經把精煉效率提高到百分之百,但這種資源仍然捉襟見肘。”

    “好吧,我就知道天上掉不了餡餅,”我撇撇嘴,心情頗為失落,“這大起大落的……那除此之外有什麼好消息沒?”

    “有,”塔維爾抬手指著外面的飛船,“淺淺主母還沒給它命名,屬下暫時也沒給它起名字,如果您有興趣。這種新式戰艦可以由您命名,屬下認為這對它也是一種榮幸。”

    我頓時喜笑顏開,感覺自己的文藝天賦可能是要起作用了,而旁邊的珊朵拉則立刻拿緊張的眼神看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阿俊,你三思……”

    我略有尷尬地乾咳兩聲,思考這艘船叫什麼比較威風而且符合它的特色,極強的戰鬥力,神出鬼沒的攻擊方式。顯然它是偏向於進攻的東西,其護盾系統雖然是從墮落使徒那裡得到的t2科技,不過個人認為它在防護力上的提升還是難以企及小型拆解發生器的光輝,那麼就叫它……

    我剛要張嘴,珊朵拉又抓住我的胳膊。眼神特別誠懇:“阿俊你再想想。”

    我:“……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先把提醒說出來,防止一會太過驚訝就忘了。”珊朵拉繼續很誠懇地說道。

    我眼角抽筋地看著女王陛下,深吸一口氣:“你覺得叫它儈子手級怎麼樣,我覺得挺拉風,不過你要是有意見咱們還可以再商量……額,你別不說話啊……”

    珊朵拉表情凝固地站在那,好像暫時石化了一樣。我使勁戳戳她的臉,才把女王陛下戳回神,珊朵拉一愣一愣地看著我,仿佛在看陌生人:“阿俊剛才那個名字是你想出來的?”

    我:“是啊。要是不行可以再換。”

    “怎麼這麼正常呢……”珊朵拉喃喃自語,捏了捏自己的臉,隨後看向塔維爾,“你覺得這個名字說出去能見人麼?我覺得挺正常。但我擔心自己是跟阿俊在一起時間太長審美觀扭曲了。”

    塔維爾呆然地點點頭:“如果您也沒意見那就這麼定下來好了,新飛船定名為儈子手級。”

    我想了半天。終於暴跳起來:“珊朵拉你怎麼也學會擠兌人了!”

    其實我一開始想叫這艘飛船“刺客”級來著,因為它那神出鬼沒的攻擊流程實在給人一種刺客的感覺,但後來想了想,即便開火時有隱身效果,它也是一種在戰場上正面接敵的戰艦,區區一個暗影場還不足以讓它去敵陣後方執行斬首行動,它的行進速度和敏捷性也並不突出,所以就按自己對它的另一個印象起名為儈子手了。這個名字其實挺俗氣的,但恰如其分——一艘可以直接斬殺目標的超火力戰艦,沒有什麼東西能和搭載了迷你創世紀的飛船比殺傷力吧?

    新飛船在火力上已經讓人十分滿意,僅有的弱點應該也就是“射程”問題了。這裡當然不是指常規射程,在塔維爾的努力下,拆解光束的有效距離達到零點一光年,其在連續空間上的作戰能力當然不用懷疑,這個射程是夠用的。前面所說的“射程問題”是指它沒有超時空攻擊的能力:拆解效應過於強大,會導致空間門坍塌,所以儈子手級沒有超時空火力投放的功能,也就是說,在跨世界或者宇宙內超距打擊(一光年至整個宇宙的戰場距離)的時候,儈子手級只能在旁邊看著,它是交戰雙方近距接火之後才能用的兵器。這不得不說是個遺憾。但和它的威力比起來,這也無傷大雅了。

    新飛船要驗收的當然不止武器和外形(雖然我好像也就能看明白這兩點),只不過沒想到它的武器如此高能,我和珊朵拉在這一個項目上就花費了挺長時間。接下來塔維爾才開始介紹飛船的防護、動力、續航、栽員量之類雜七雜八的項目,以及講解飛船的架構情況。到這裡我基本上就聽不懂了,只搞明白儈子手級其實有兩套拆解效應發生器,就在它的兩部分船體中段,那看上去最醒目的兩個藍色光環位置就是,在攻擊的時候它的兩個發生器輪流啟動,來降低對單一炮座的壓力,以延長持續戰鬥時間。而它的護盾雖然比不上永恆級和邊疆級那樣的肉盾船,卻由於採用了來自墮落使徒的高速刷新護盾科技,擁有很快的回充速度,其護盾強度大概和遠征級差不多(略弱一點),但只要短時間不被再次命中就能護盾全滿,這條特性如果運用得當,大概能讓經驗豐富的指揮官們開發出很多靈活戰術來。儈子手級的推進裝置並沒什麼太出彩的地方,只能說中規中矩,在和中型戰艦配合作戰的時候能保持不掉隊:對此倒不應該有過高要求,畢竟它已經有了超強的火力和超越同級戰艦很多的防護能力,能量爐的出力總是有限的,塔維爾做到這一步已經相當了不起了。

    你總不能要求一個普通人既才高八斗又家財萬貫,能橫掃三山五嶽十八門派還通曉二三十種樂器,進可在超市舌戰大媽,退可在家替老婆帶孩子掃地做飯,國家有需要的時候一個人就能跑fbi潛伏半年,人類有需要的時候還能提起槍從外星人手裡拯救世界,遇上極限情況還能在世界末日之後單性生殖延續人類文明——這種人要真能出現也只有可能是叮噹喝醉之後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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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八十三章 冰蒂斯的事故

    從我和珊朵拉親自驗收新式戰艦已經過去四天,被命名為劊子手級的新型號飛船在修正了一點細節上的小問題之後,正式進入了量產階段。被高級保密協定封裝著的藍圖由泡泡親自下發至擁有足夠許可權的節點主機,而這些節點主機長期駐紮在符合生產條件的星港中,以全程監控這些飛船的製造過程:除此之外她們不會承擔任何額外任務,直到第一批戰艦生產完成為止。由帝國最高主機親自規劃,並且每艘飛船都由一名量產主機專人專項地完成建造,通常情況下只有最重要和最機密的軍備才有這種待遇,由此可見帝國高層是何等重視這些新式大殺器。司令部的軍官們對這種飛船寄予厚望,並且一致同意即便延緩常規戰艦的製造,也要優先滿足劊子手級的生產需要。

    在新帝國從常規部隊的數量到工業基礎都弱于墮落使徒的情況下,在技術突破上另闢蹊徑以及各種刁鑽古怪的“戰術”就是我們賴以獲勝的殺手鐧,這點已經在多次實戰中被證明了。

    不過受限於源能礦的產量,以及對這種礦石進行深層精煉的難度,“劊子手級”的關鍵材料緊缺,這也是多少年來帝國工廠第一次面臨“資源緊張”的問題。在核算了庫存的源能礦和自然條件下源能礦的生成速度,尤其是刨除了其他項目對源能礦的消耗之後,第一批劊子手級戰艦的生產計畫單上只有三百艘——考慮到一個正規軍團的母艦都有七八百的數量,首批新式戰艦恐怕連一個軍團都滿足不了。當然,因為劊子手級本身就被定位成“少而精”的特級戰艦,一個軍團也不用配備太多,但是在大規模艦隊戰中,哪怕再特級戰艦。數量過少也是個大問題,尤其是拆解發生器還是一種單發單體的武器,威力再大也不過把一艘飛船幹掉,它們要對敵人的巨艦單位產生威脅就先要一層一層地搞定外面的聯合護盾和肉盾船,數量不足的話它們就很容易被對手的數量拖住,無謂地浪費戰鬥力。你可以想像,哪怕你手裡有一根無堅不摧的針,你拿它去戳一個山嶺巨人得戳到什麼時候……

    而且新式戰艦的製造速度肯定也是慢於已經服役的定型飛船的,一方面是採用了源能礦的部件都不能通過“資訊-物質”轉化技術來加工。二是負責生產的主機們也需要不斷調節自己的生產程式,才能找到最優的建造流程——所有新式裝備投產的時候都要面臨這第二個問題,畢竟在塔維爾的實驗室裡製造裝備和在工廠裡組裝是不一樣的,研究工廠流程是那些主機們的工作。

    但不管怎麼說,劊子手級是投產了。帝國實力的增強肉眼可見。墮落使徒那邊最近也很安分的樣子,除了偶爾在邊境鬧鬧事,跟巡邏部隊幹一架之外也沒什麼大動靜。網路裂谷方面的監控也有些成效,搞明白它的起因之後,那東西也沒什麼可怕的,已知的危險總比未知的威脅要讓人放心點。冰蒂斯的事情也解決了,神界那邊就讓他們先忙著——事情似乎都在都在向著好的一面發展。我還是喜歡這樣的節奏,雖然每天仍然很忙,但沒有突發情況真是比什麼都好。

    現在家裡挺安靜,儘管下午這段時間本應是一家人最熱鬧的時候。但鬧騰起來動靜最大的淺淺已經被冰蒂斯拖著逛街去了,鬧騰起來動靜第二的林雪則沒來串門——她偶爾也是要在自己家呆著的,或者去忙活忙活自己的“工作”,因此不是每天都來。但怎麼說呢……那個大小姐成天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經常卡著飯點過來蹭一日三餐,我有時候都會產生她已經嫁進來的錯覺……也難怪曉雪偶爾吐槽她媽。說第一次見到把自己賣掉還這麼興高采烈傢伙,一天三頓飯就被收買的連自己家都不要了。

    這通常就是曉雪連著一周都沒零花錢的原因。

    偶爾想想,當初大小姐來家裡蹭飯、整天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地搗亂的時候,我被她折騰的苦不堪言,恨不得有多遠躲多遠,現在卻理所當然地把她當成家人接待,就連她握筷子的姿勢都深深地記在腦海裡,兩人一有時間就要膩歪在一起——果真是世事難料。

    處理完了手頭那點根本不怎麼費心的報告,我捧著杯熱茶,坐在院子裡看著眼前的大水池子(你們應該還記著這個水池子是怎麼來的吧?),一邊吸溜一邊等著淺淺和冰蒂斯回家,回憶起以前的事又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曉雪和狐仙少女在我旁邊一左一右地用同一個姿勢趴著,就跟倆守門的石獅子似的,大狐狸的尾巴還時不時調皮地在我背上掃一下,我忍不住就在腦海裡給曉雪也安了條尾巴:這丫頭跳脫的性格也確實適合在人設上加條尾巴了。

    “爸,你一臉未老先衰的樣。”曉雪把脖子扭了九十多度翻著眼說道。

    我用力揉著這個大姑娘的腦袋,把她一腦袋柔順的黑長直盤成雞窩:“你爸這是回憶人生閱歷呢——狐狸,不准吃草!”

    趴在右邊的狐仙少女鄙視地看了我一眼,呲開牙展示她嘴裡的棒棒糖——哦,剛才看錯了,看她趴在草地上嘴裡動來動去,還以為丫終於完成最後一步退化,跟狗一樣吃草助消化呢。

    說起草坪來可能有人覺得違和,因為現在已經是寒冬時節,前幾天甚至還下了場不成氣候的小雪,早已經該是綠意盡褪的時候了,但這院子裡確實是綠意盎然,草木如春,牆角的幾根青藤甚至都已經快爬到院牆頂上了,然而院子裡的溫度確實是冬天——反正我們一家子也不怕冷。

    院子裡四季如春的景象當然是叮噹的功勞,但說實話,我現在覺得院子裡的草木好像有點長勢好的過頭了,身子下的草地已經超出“草坪”這個級別,僅僅兩天沒有修剪,它們現在長得跟內蒙大草原似的。院子中間的大樹——也就是麥迪雯親爹媽的棲木——繁茂的跟灑了金坷垃似的,樹冠已經延伸到下面的環形噴泉外,這長勢真是比以前快了不知多少倍。

    “那些小東西自帶金坷垃光環吶。”我一邊感歎一邊抬頭看著院子中央的大樹,那繁茂的枝葉間偶爾有綠色光影一閃而過,樹葉子也跟著簌簌抖動,過了一會就有兩個巴掌大的小不點女孩子從葉子間鑽出頭來,嘻嘻哈哈地追打著繞著樹幹飛來飛去,在前面的小不點被追得急了,便一扭身沖向噴水池內環。結果大概是翅膀上沾了水珠掌握不好平衡,剛飛到一半便歪歪斜斜地撞進水柱裡,在一陣細細小小的驚呼聲中被噴了老高,等好不容易逃出來之後,渾身濕漉漉的小不點和自己的小夥伴笑成了一團:壓根沒因為剛才的失敗有絲毫沮喪的意思。

    如果你觀察夠仔細的話。還能在院子裡找到很多這樣小小的身影:繁茂的草叢如果不正常地抖動,那下面肯定有一個正在收集草汁的三寸丁,牆角的藤蔓如果突然跟活了一樣扭來扭去,肯定是有個小不點在它的根須旁邊講笑話,我甚至看到有髒的跟煤球似的小傢伙從牆角的排雨管道裡啪嗒一下子掉出來,然後又興高采烈地飛回房頂:這絕對是把排雨管道當成滑梯玩了。這些小不點就好像生活在花園裡的小妖精一樣,在繁茂的草木間愉快地玩耍。沉浸在她們自己的小遊戲裡。偶爾還能看到和她們“色調”不一樣的小小身影也在草叢裡鑽來鑽去,那是小小烏鴉們在收集草籽準備當晚飯。

    看著這一幕我忍不住就想起迪士尼了……

    “大量生命女神的活動導致這裡的植物生長幾乎要失控了,”曉雪隨手拔了棵草,看著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空氣中伸張著根須。“應該讓叮噹給這裡的植物設個生長限制,她的小夥伴們不知道還要輪換著來多少批呢。”

    想起那個稀裡糊塗的叮噹我就忍不住一腦門子官司,從她第一批姐妹來家裡做客已經好長時間過去了,我們家和影子城仍然隨處可見這些竄來竄去的小傢伙。其實這些小不點已經換了好幾批,最初來家裡的那上千個三寸丁早就回神界了。現在這些都是這兩天又陸陸續續新來的——叮噹對整個神界廣發邀請函的時候忘了寫開始和截止日期……

    於是每天都有小不點成群結隊回神界,又每天都有新客人高高興興地來找叮噹玩,一份沒有寫日期和具體名單的邀請函恐怕將導致整個神界所有三寸丁都來家裡熱鬧一番這事才算完。這還不是最麻煩的,最麻煩的是這些小東西個個都稀裡糊塗亂七八糟,她們自己都不知道跟自己一起來的人都有誰,有時候回去也不會打招呼,甚至有些乾脆就忘了回去。而且壓根沒人能掌握這些會到處亂飛的豆丁們的動向,通常都是在影子城突然迎面撞上一個小不點,我才會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哦,原來這裡還有一個啊。叮噹就更是糊塗了:她見誰都打招呼,但從來不問對方什麼時候來的,甚至不一定知道對方的名字——生命女神天生自來熟,哪怕不認識的人邀請自己,只要對方也是“姐妹”,她們都會欣然赴約。

    這麼跟你們說吧,這些到處亂冒,來去無蹤,除了前來拜訪的時候會很禮貌地打個招呼,然後就再也沒法掌握動向的小不點儼然快成首府一大景觀了!

    唯一讓人比較省心的是,生命女神和一般客人不同,這些小不點似乎完全不需要有人招待,她們絲毫不在乎休息環境也不需要有人招待飯菜(當然假如有人請吃飯的話也會高高興興地接受),大部分豆丁都在影子城或阿瓦隆過著“自生自滅”(我就用這個詞兒了!)的生活。她們鑽在花叢裡過夜,早晨收集露水當早餐,自然環境中的小動物們會很熱情地收集蜂蜜和野果進貢給這些女神,她們也偶爾飛去附近居民家要東西吃,完全過著一種在我看來簡直可以用“超然”來形容的日子。而這也是生命女神們在神界的生活方式。她們有恢弘的神殿,但通常只會住在神殿花園裡的某個花苞裡,平常神僕們有事彙報都要撅著屁股在花園裡找半天自己的女神大人……

    只是每天我們家吃飯的時候,都會有大概幾十個小豆丁前來蹭飯。而且每頓飯都會見到新面孔,這個數量也一直沒有太大的波動——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們商量好的,要輪流來和當地主人打招呼。

    不過雖然這些已經沒法控制的小不點偶爾會讓人感覺很頭疼,家裡人卻絲毫沒有覺得她們是個麻煩,小豆丁們都很有禮貌,而且除了時不時會從各種匪夷所思的地方冒出來嚇人一跳之外也造成不了什麼破壞,我就權當麥迪雯又孵出來一堆小小烏鴉好了。

    或者更看開點:我就當影子城和阿瓦隆最近遷徙過來一群新品種候鳥……

    這時候旁邊趴著的狐狸突然抖了抖耳朵,撐起上半身出神地看著院門方向,屁股後面一大堆尾巴還無意識地搖來搖去。我剛想問她怎麼了,就聽到淺淺和冰蒂斯的說話聲從院牆外傳來,狐仙少女就跟一個跳躍的金黃色大毛球一樣蹦起來,歡天喜地地跑去推開院子的柵欄門迎接淺淺她們,我在後面看的眼神發愣。忍不住嘟囔起來:“還說自己不是犬科的。”

    “反正我小的時候狐狸姐姐就一直這樣,”曉雪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趴在門口等家裡人回家,根據她搖尾巴的幅度我都能猜出來第一個開門的會是誰,淺淺媽媽第一個開門的話她能在尾巴周圍搖出個小型龍捲風來。嗯,看來現在還沒到這個功力。”

    我大感有趣,特別好奇地問:“那要是我回家呢?”

    “撓門。”曉雪言簡意賅地回答。

    我:“……”臥槽。在將來的日子裡這頭二貨狐狸到底會經歷些什麼!

    冰蒂斯和淺淺大包小裹地回來了,一看就是趕上哪家超市打折促銷,這倆去戰鬥了一番,雖然有隨身空間這等神器。但在購物之後她們還是喜歡這樣滿手提著購物袋回來,似乎這樣才有成就感似的。淺淺不等進門就在院子裡大聲嚷嚷起來:“倩姐!倩姐!我買了好多粉條跟韭菜哈,晚上給阿俊做素包子嗷,他昨天說想吃的……”

    我聽著就感動了:在這個心浮氣躁。女朋友上個淘寶都要把漢子們嚇出心肌炎的年代,有個女孩子能忘掉自己一國主母的身份。就因為跑上街為男朋友買到了打折的粉條便歡呼雀躍成這樣,得妻如此,夫複何求呢?

    雖然我昨天說想吃的是餃子……

    這時候冰蒂斯看見我正在噴水池旁邊吸溜熱茶,把手裡的東西交給淺淺之後就快步走了過來,等她走到一半我才發現這個女流氓的眼神似乎不太對:雖然她剛才還在跟淺淺說笑,但等走過來的時候,她身上的氣氛已經異常嚴肅了。

    “怎麼?有情況?”我皺皺眉,等冰蒂斯走近才低聲問道。

    而旁邊的曉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跑沒影了。

    “妾身……可能發生點狀況,”冰蒂斯頭一次用這種毫無把握,甚至有點惶恐的語氣跟我說話,看來她已經把事情憋了一路,也真虧淺淺那個粗枝大葉的傻丫頭被冰蒂斯給瞞了一路,剛才我還看著倆人是連說帶笑進來的呢,“可能是靈魂共生時候留下的後遺症。”

    我一下子就感覺腦門氣血上湧:不是說這事兒已經完了麼?

    “難不成你還要回來卡幾天?”我以驚悚的表情看著冰姐,心說她要點頭,自己第一件事就是通知父神趕緊給冰爹冰媽安排個任務讓二老離神界遠點:我都有心理陰影了。

    “不是,”冰蒂斯握了握拳,突然很嚴肅地看過來,“你還記得當初父神說過,和虛空生物卡在一起的時間過長,就會導致被卡的一方產生靈魂同化吧?”

    我突然產生一陣不詳的預感。

    “同化後果可能比預想的還嚴重,”冰蒂斯聲音低沉,“剛才逛街的時候,妾身突然和星域萬神殿斷連了一瞬間,雖然時間非常短暫,但連接確確實實被斷開了。恢復連結之後妾身聯繫了萬神殿戶籍辦的小盧,那邊回復剛才一瞬間檢測到妾身的神格資料與星域神明不匹配,系統自動把妾身當做黑戶給遮罩了!”

    我沒注意手裡的大茶杯已經空了,吸溜一口冰涼的西北風:“你被註銷神籍了?!”

    你看我現在是多緊張啊——我都沒顧上吐槽“小盧”是誰!

    “只是一秒不到的遮罩,現在已經恢復,但萬神殿那邊表示只要查不出原因,遲早可能發生真正的神籍註銷。妾身憋了一路,覺得這事可能還是跟靈魂同化有關,就等回家來找你商量,你看這事……”

    商量?這還能怎麼商量,這顯然就是靈魂同化惹的禍。我二話不說就收起茶杯帶著冰蒂斯向屋裡走去,一邊走一邊招呼珊朵拉:

    “珊朵拉!粗大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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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1 00:51:37
第一千三百八十四章 前無古人冰蒂斯

    我這一聲招呼應該是響徹雲霄的——反正起碼響徹全家了,因為安薇娜都緊接著從房子西北角的牆根下面冒出頭來,小幽靈緊張地看著我:“主人出什麼事了?”

    她這是從地下室裡直接鑽出來的……

    “主人沒出事,冰蒂斯出事了,”我對安薇娜擺擺手,“去準備幾樣點心果汁茶水什麼的。”

    “哦。”安薇娜點點頭,整個身子從地下冒出來,沿著牆飄了幾米又鑽進房子裡:那是廚房的位置。這幽靈女僕平常在家裡跑來跑去的方法還挺靈便的。

    冰蒂斯一愣一愣地看著我:“你讓她準備這些幹什麼?”

    我呃了一下,很真誠地解釋:“談事的時候準備些吃喝的東西幫助集中注意力不挺正常麼?”

    冰蒂斯疑神疑鬼地在那皺眉:“可妾身怎麼覺得你是想準備個什麼活動全家慶祝一下……”

    我頓時尷尬起來,剛才順嘴就吩咐下去了,沒想到觸動了冰蒂斯這顆在特殊情況下敏感起來的少女心。不過轉念一想,她現在還能糾結這些事那說明情況還不太嚴重,真要被星域開除了神籍,冰蒂斯絕對不能跟現在這樣這麼冷靜:別看她天不怕地不怕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這個女流氓對自己身為神族一分子的榮譽感可不是鬧著玩的。

    “妾身不想驚動這麼多人來著,”正在我拉著冰蒂斯走向大門的時候,後者咬著嘴唇嘀咕起來,“回來的路上妾身還特意沒讓淺淺看出異常來,你怎麼就這麼大嗓門呢!”

    我扭頭看了她一眼,跟這個女流氓相處時間長了,也多多少少能猜到她什麼想法:“你是覺得尷尬吧。所以就想跟我一個人說一下,然後自己跑神界去把戶口問題解決掉?”

    冰蒂斯仰天看太陽,表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這個女流氓是個倔強的傢伙,從認識她那天起,我就知道她絕不會讓別人知道自己遇上的困難和麻煩,更不會讓別人幫她抗事。除非是像上次那樣跟我卡在一塊而不得不求助於父神,否則她能把所有難題都爛在肚子裡。不要看著平日裡性格粗枝大葉,就覺得這個女流氓沒有細膩的一面了,其實冰姐細膩起來也跟大多數女子一樣愁腸百結。只不過正常女孩子細膩如水,冰蒂斯細膩如流沙,儘管看上去也挺順滑,一口下去還是會硌牙的,所以我更喜歡把冰蒂斯這種細膩而敏感的狀態稱作“死倔”。

    因為卡的時間長而被同化。現在甚至有被開除神籍的危險——冰蒂斯一定把這當成了自己要獨立面對的問題,她是絕對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自己的尷尬局面的,頂多她會跟我這個第二當事人商量一下,然後還是要自己跑去神界解決問題。如果是別的時候我肯定能理解她這種想法,就讓她自己搞定自己的事情,但這次卻是不得不跟珊朵拉她們商量了,因為……

    之前離開神界的時候。父神已經猜測到可能出現的各種狀況,他跟我提了些事情……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瞞著妾身?”冰蒂斯竟然能從我一瞬間的眼神中看出些端倪,立刻疑惑地問道。我驚訝于這女流氓跟性格不符的敏銳性,輕輕笑了笑:“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妾身打遍天下還用你丫的安慰。”冰蒂斯不屑地別過臉去,語氣倒是輕快了不少。

    很快。家裡能討論正事的以及自認為能討論正事的還有宣稱要來討論正事的人就都湊起來了,其實也就是珊朵拉、姐姐大人、淺淺、神族條子們以及我和冰蒂斯倆當事人。一幫小的也想摻和。不過被姐姐大人一個眼神鎮壓了回去。平常總能在各種討論中屢現奇功的林大小姐因陪爹媽未能列席會議,於是由她閨女代為出席,不過我覺得這熊孩子應該起不了多大作用,所以暫時無視。

    唯一身為“小的們”一員卻還能參與討論的是莉莉娜:她骨子裡是成年人,還是神學專家的身份,作為一個比自家主神都靠譜的發言人,她參與這種討論當然是沒問題的。

    冰蒂斯在眾人圍成的圈子裡跟接受三堂會審一樣坐著,身上的痞氣卻絲毫不見收斂,她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裝作完全不在意發生的事情:“其實真心沒那麼嚴重,看把你們緊張的——不就是戶籍系統彈了個窗麼,老娘現在已經金身康泰萬事無憂了……”

    “也就是說,因為當初靈魂同律的某種後遺症,冰蒂斯被從星域的眾神體系中遮罩了一瞬間,”珊朵拉點著茶几,邊想邊說,“然後緊接著就恢復了,但萬神殿那邊表示你的神籍狀態還有可能出問題——他們的言下之意是不是說你的神籍登記仍然異常著呢?”

    冰蒂斯發現自己的打岔和轉移注意力根本沒用,只能認命地攤開手:“基本上就這麼回事吧,萬神殿那邊不能確定我的神籍到底有什麼問題,但他們敢肯定遲早還會出問題。”

    “神籍認定到底是個什麼原理?”姐姐大人注視著冰蒂斯,直指話題核心,“你們是憑藉什麼來判斷一個神是星域神系,以及在什麼情況下,一個星域神才會被註銷神籍?”

    “嘛,基本上是和靈魂沾點邊,但更根源的東西,”冰蒂斯手指凝結出一束光,在桌面上畫了個圈,立刻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那個圈上,女流氓大為驚訝,“誒,你們看這個圈幹什麼?”

    我:“你不是在跟我們演示什麼是神籍認定麼?”

    “哦,妾身畫個圈集中下注意力,跟話題無關。”

    眾人:“……”

    在我抄起莉莉娜砸過去之前,冰蒂斯終於說到正題了:“跟你們解釋神族的靈魂與常規生物靈魂有什麼不同很麻煩,總之你們就知道一件事就行:神族的靈魂同時也是我們的‘存在本質’,不可複製,不可仿冒,不可更改。同時具備對萬物的干涉性——也就是通常所說的神性。

    而產生這種神性的,就是我們所有神族的力量根源,父神。”

    父神作為虛空生物的資訊擾動力促使神族誕生,同時賦予了我們借用這份資訊擾動力的資格,虛空生物的印記也因此體現在我們每一個星域神族的靈魂深處。你可以從我們的力量和生命中找到父神的影子,就好像你們的科學家從源能礦中發現了陳的力量印記,這是一個道理。”

    “這個虛空生物印記就是你們判定神籍的標準?”姐姐大人了然地點了點頭。

    “嗯,因父神而生的星域神族,每個都帶有虛空印記。這就相當於我們的識別牌了,而那些通過別的途徑加入星域神族的,比如從下界晉升上來的神僕們,也會獲得一個後天的印記,我們把這些統統叫做神籍。而在休倫那邊情況也是一樣的,休倫神族都帶有希拉大人的印記,”冰蒂斯一邊說著一邊看向珊朵拉,“你們希靈使徒現在不也正在向著神明轉化麼?所以你們應該也帶有陳的虛空印記,嗯,其實現在應該就有,你們的精神網路不就帶著他的……”

    剛說到一半。冰蒂斯就突然愣住了,然後一聲怪叫:“誒嗎!聖他娘的光啊!老娘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老娘現在有兩個狗牌!”

    你看,刺激過頭連神都容易精神異常,這個女流氓都語無倫次了。

    “應該就是這麼回事。”我覺著自己該開口了,於是斟酌著說道,“其實離開神界的時候星臣跟我提起過一些事情,是他根據冰蒂斯被同化的不同程度做出的後果推測。其中一個可能性就是現在這樣的,他讓我做好心理準備來著。那什麼。冰蒂斯啊,歡迎加入希靈神系……”

    冰姐瞪著眼睛看了我半天,突然咬著牙:“原來你早知道?所以要把所有人都招呼過來?”

    這個女流氓脾氣古怪,我趕在她暴走之前趕緊擺著手:“之前只是個猜想,本來看你連著好幾天都沒動靜,我還以為星臣是神經過敏呢,剛才才敢確定這事兒真發生了。”

    冰蒂斯的神色稍緩,但卻多了一份迷茫,眼前這情況是前所未有的,我百分之百肯定從星域創立以來就沒出現過雙神籍的例子——除非有哪位大神在冰蒂斯之前就做出過同樣的壯舉,跟休倫王在一塊卡過幾天,不過我尋思著冰蒂斯這種級別的傢伙應該也出不了第二個。因此面對這前無古人的情況,女流氓也茫然了,她扯著自己的頭髮喃喃自語:“那這該怎麼辦呢?妾身在星域的神籍到底還有沒有救了?誒,父神既然猜到有這麼一天,那他有沒有跟你說這情況還有沒有其他影響?有沒有解決辦法?”

    “其他影響肯定是有,但虛空生物各個都不一樣,我還是個未成熟體,變數太大,星臣都不敢確定具體是什麼影響,反正可以肯定的是不會有什麼太大的負面效果,”我回憶著當初和父神私下交流的時候對方告訴自己的事情,一邊組織著語言,“反而應該會有一些正面效果吧,比如你從此能用希靈神系的力量之類……”

    “勞駕問一下,現在希靈神系有什麼特殊力量是妾身能用的麼?”

    我一下子被冰蒂斯問住了,這才想起來希靈神系目前總共就兩派已經確認神化的:小烏鴉的鴉神系和姐姐大人這個災難女神,除此之外希靈使徒的戰鬥力都跟神性沒太大關係,即便有關係冰蒂斯大概也用不了,於是撓撓頭:“戰鬥力可能是沒指望了,去軍隊食堂打飯可以不用刷卡這個算不?給你按帝國在編軍官待遇……”

    冰蒂斯默默取出自己的板磚,一邊往上栓鏈子一邊嘀咕:“妾身戶口都快沒了你tm還沒句人話,這麼大代價就換你們家食堂一張長期飯票……”

    我瞬間一個起跳蹲在沙發靠背上,擺出防禦姿勢:“你不想知道解決辦法了?”

    冰姐放下板磚,帶著淩然殺氣環視坐在她周圍的神族條子五減一人組:“不准笑,嚴肅點!”

    這幫躺著也中槍的。

    我從沙發靠背上下來,拍著手說道:“首先雙神籍這個已經是既定事實,沒法改變了。虛空生物印記那是絕對抹不掉的東西,除非你能找到比虛空更高一級的力量。根據我的猜測,萬神殿那邊遮罩你,應該是因為你身上的兩種不同虛空印記會同時表現出來,我不知道你們星域的戶籍系統是怎麼樣的,反正在希靈網路裡面,如果一個單位的識別碼後面還跟著一個同級卻讀不出來的陌生號碼,那麼哪怕他的識別碼是真的,也會立即被斷網——因為系統會懷疑這個單位的id被劫持了。不過現在看來你們的認證機制跟帝國不太一樣。你被斷網之後又重連,說明萬神殿那邊即使發現你有個可疑身份證,也以你的有效證件優先。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所以要在保留你雙神籍狀態的前提下找解決辦法。”

    “保留雙神籍,讓萬神殿那邊更新系統麼?”冰蒂斯來回扯著自己的頭髮,顯得相當頭疼。“並沒有聽上去這麼簡單。萬神殿對神籍進行識別的流程並不是單純驗證一下身份證號那麼簡單——妾身知道你們習慣這個比喻。神籍系統是父神在很早的時候建立起來,已經運行了無數年的複雜系統,它也和星域諸神的通訊網路以及所有神明的狀況監控,甚至星域下屬所有世界的災難報警網連接在一起,這些東西就相當於你們的帝國資料總網。在這個網路中添進去一個外源的虛空印記,哪怕僅僅是添加妾身一個人的,也等於對整個網路的基礎進行改動……”

    淺淺來回扭著頭。似乎有話要說,得到我的許可之後她跟爆豆子一樣開口了:“地球上好多人還雙國籍呢!難道萬神殿那邊連一個例外的名額都沒有麼?不是加個身份證那麼簡單麼?”

    我真羨慕淺淺的樂觀精神……

    “神籍跟國籍能一樣麼?”我斜了淺淺一眼,隨後用食指點著桌子,“冰蒂斯。要不要聽聽父神建議的解決辦法?”

    冰蒂斯立刻聚精會神一臉肅穆。

    “星臣那邊可以讓萬神殿稍微更改一下神籍庫的分區,劃出一個特殊的神系,與此同時,我們希靈這邊也會在帝國資料總網中拆分出一個新網段。”我慢慢說著,“畢竟你已經帶上希靈印記。那我們肯定得讓你在帝國這邊領個身份證是吧,否則就太不地道了。但我擔心你在帝國資料網上也遇上同樣的麻煩:因為id可疑而被斷網,畢竟雖然帝國還沒有神籍認證的系統,我們的許可權體系卻比你們神族敏感的多,反正多一手準備不是壞事,為了避免可能發生的麻煩,我們這乾脆也提前給你準備一個單獨的、允許持有雙id的網段好了。”

    冰蒂斯掰著手指頭在那合計了半天,抬頭一臉迷茫:“怎麼聽著好像是被隔離了?”

    “就算隔離也是史上最高規格的隔離,”我翻著白眼,“為你一個人,星域跟希靈倆勢力都要在自己的社會體系裡單獨劃分出一個系列來,你說這多高規格。而且你本人不會感覺到一丁點跟以前不一樣的地方,這個我可以保證,所以你不用擔心自己被隔離的問題。從此以後,你將是星域四大神系之外的第五大神系——當然這個神系只有你一個人,你也是希靈各種支族使徒之外的全新支族——當然這個支族還是你一個人。今後你就是冰蒂斯神系的主神冰蒂斯,冰蒂斯型使徒的領袖冰蒂斯——說出去光這名字的邏輯就能嚇人一跟頭!”

    女流氓哭喪著臉:“……娘的,真沒有別的解決辦法了麼?”

    “我跟星臣商量了好幾次:趁你早起睡懶覺的時候商量的,”我攤開手,“你現在的情況就是在柴油機裡燒不了汽油——你就是那汽油。所以除了給車里加個汽油機之外別無他法,除非我們車子不要了。這位女神同學,你不要有心理壓力嘛,第一次誰都會緊張的,一回生二回熟,很快你就……”

    我看到冰蒂斯又在摸她的板磚,趕緊恢復嚴肅:“其實對你一點影響都沒有,你還是星域神族,同時還可以是希靈神族,你的神籍非但沒有取消還買一送一了。唯一的改變就是你換了個職稱,但我覺得作為一個以黑暗神族身份從光明神學院裡畢業的奇……才,換個職稱對你而言挺容易接受。這說白了就是一個心理上的坎,只要跨過去你就一馬平川了……”

    冰蒂斯默然不語,她應該知道我說的沒錯:這僅僅是個心理上的坎,但對很多人而言,心理上的坎反而是最痛苦的。她這麼多年都一直是光明神系的一員,現在突然被踢出去要自成一派,哪怕僅僅是“名義上踢出去”,這也是個挺艱難的……

    我剛想到一半,冰蒂斯就一拍手:“娘的,不就是工作證上改個字麼,那玩意兒除了領津貼的時候反正也沒看過,那就這麼定了!”

    這次輪到我目瞪口呆了,冰蒂斯還在那催呢:“還愣著幹什麼吶?陳,趕緊跟父神說一聲,你們哥倆商量著怎麼把手續什麼的趕緊辦完,妾身還等著領新工作證呢。”

    然後我明白過來了:對一個死皮賴臉的女流氓而言,心理上的坎才是最容易跨過去的坎,這貨一共就糾結了三十秒不到便豁然開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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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八十五章 城市特色,城市特色

  我覺得父神有一句話說的不錯:我這人身邊就總能發生點空前絕後的事兒。文學館如果史料記載沒錯的話,冰蒂斯現在也成了這些空前絕後之一——她將成為有史以來唯一一個具備雙神籍的神明,而且不但是兩個神系的主神,這兩個神系加起來還只有她一個成員……你說這事兒怎麼就這麼可樂呢?

  冰姐神籍被遮罩的原因不外乎是萬神殿現有的神籍認證不承認同時具備星域和希靈兩種印記的成員,如果非要強行讓萬神殿戶籍辦(我知道神界那邊肯定不是這麼叫的,但冰蒂斯稱他們戶籍辦,咱們也跟著這麼叫好了)把冰蒂斯的第二神籍“合法化”,那就要在光明神族的整個神譜系統中大開刀,就好像為了讓美人魚能在陸上走,便在世界各地的馬路旁邊都挖出一條兩米深的小運河來——有這功夫你找個巫婆給魚妹子熬鍋酸梅湯或者給她配個輪椅多好?我們現在幹的就是給冰蒂斯配輪椅的活計:讓星域那邊在現有神譜中新建個系統,把希靈側的注冊資料放進去(其實就是我的虛空印記)。在空白系統中放這個資料總比在龐雜的現行系統裡放資料要容易多了。叮當在上——光明神族從誕生到現在已經不知多少年,對一個隨便拿出個戶口本都是史詩巨著的種族而言,這個公民資料庫到底能龐大到什麼程度就連父神都不敢想。

  然後希靈這邊也執行同樣的操作,在數據總網裡新建一個“支族”資料庫,這個資料庫也不用多麼嚴格的審查制度,反正它的注冊人員只有一個人,直接把冰蒂斯掛進去就行了。

  這些都是手續上的事,說白了就是“走過場”。但有時候“走過場”還就是這麼重要,反正要少了任何一個步驟,冰姐就只能當黑戶。走完這些過場之後,冰蒂斯的生活其實也不會受什麼影響,她原有的力量都還在,屬於希靈神系的力量……那是將來的事,就更沒影響了。“神性”是個很微妙的東西,它是神族的標志,但它千變萬化都不會影響一個神族的硬實力。冰蒂斯的聖光和板磚就都跟她的神性無關。但神性又是神族能通過“象徵意義”來干涉世間萬物的力量之源。這可真是個神奇的東西。我覺得它有點像操作系統的啟動碼,你的電腦能跑多快,你的系統穩不穩定都跟這個啟動碼無關,你換幾十個啟動碼,只要它們是真的。那你就能照常開機上網聊天打屁,但你要沒有這個啟動碼——

  當然你可以說你有注冊機和破解包,咱非要較這個真就沒意思了好麼……

  當然了,說對冰蒂斯的生活沒影響,也是大方面這麼講,在一些細節上,以及短期的習慣上。冰蒂斯肯定還會有點別扭的。比如今後她跟神界聯系就不能以光明神族的賬號上線,她要訪問光明神族的資料庫和專屬線路就必須掛著遊客的標志,她去萬神殿報道要以第五神族的名義排隊叫號,今後她的工資條上會印著一個前所未有的第五神族的圖標。她仍然可以習慣性地自稱是光明女神xxx,但跟人簽合同的時候還是要寫上:冰蒂斯族的冰蒂斯……

  她現在是真正意義上被從自己種族裡摘出來自成一綱了,對普通人這肯定是件悲哀的事,但對本身就已經奇葩到快從靈長類裡獨立成綱的冰大姐頭而言。這恐怕只能說是個眾望所歸的必然現象……

  我接通了和星域的特殊頻道(這種時候就不用寫信裝矯情了),把冰蒂斯這邊的情況告訴對面。知道當初擔心的事情果然已經成真,父神頗有點唏噓感慨,然後他跟我打聽冰蒂斯本人的反應,在得知那個缺心眼大姐頭用三十秒就恢復了常態之後,父神更唏噓感慨了:“那孩子當初報錯專業在學校裡就把腦子學壞了……”

  我跟父神多聊了幾句閒話,知道資料巨庫那邊一大群神族仍然在浩瀚無邊的上古資料裡苦苦掙紮,幫著希靈使徒們尋找老家,心裡頗為感動,也有點過意不去:自己就帶過去那點口述筆錄的日誌,便要讓人家找到一個在無數億萬年前就已經消失的世界,這實在強人所難,也幸虧神族一有耐心二有時間,幫起朋友來也都是實心眼,否則這種忙誰願意幫啊。

  父神那邊倒是挺不在意:“沒事,索瓦雷召集了一群放假的學生和閒著沒事的老師,讓他們在藏書塔泡著總比滿世界上補習班開補習班強……”

  你們說地球上這麼多補習班,會不會都是被神界資訊擾動惹出來的?

  稍微多聊了一些,交換完雙方情報並答應盡快把更詳細的先祖日誌傳過去之後,我掛斷了特殊通訊。冰蒂斯在旁邊期期艾艾地等了半天,湊上來特緊張地問道:“父神說什麼了?妾身這事兒多久能解決?”

  我看看客廳,除了自己和冰蒂斯之外,其他人大都各自散了,只有珊朵拉因為關心姬友情況而在旁邊貌似不在意地喝茶看報告。看到冰蒂斯眼底真有點焦躁,我也不好逗她:“放心吧,兩三天內一切妥當,只是開個新戶,不用修改舊檔案,這樣很快的。今後除了職稱變化,你該怎樣還怎樣。”

  冰蒂斯舒了口氣,又有點在意地問:“那妾身繼續用光明女神的名號沒問題吧?當年好不容易考下來的本兒……”

  “當然沒問題,這就跟職稱和職位似的,你原先是人事經理,現在你多了個一級鉗工的職稱,但你還可以當自己的人事經理嘛,”我言簡意賅地解釋道,然後想起剛才父神還跟自己提了件小事,“對了,順便告訴你個好消息:星臣說你可以自己決定自己這個新‘神系’的稱號,告訴他之後他給你加到萬神殿資料庫去,只此一次機會啊,打神界建立至今獨一無二的自由命名機會。他說這是為了補償你的‘精神損失’。”

  一邊說著我一邊忍不住打量冰蒂斯那張陽光燦爛的臉:這貨真的有精神損失麼?

  所謂神系命名,其實就是像“光明神系”“黑暗神系”“龍神系(秩序神)”“生命女神”這樣的名號,現在冰蒂斯被摘出來自成一綱,遵循數據庫內不同列表不可重名的規則當然要給她個新神系。話說父神起名的能力好像跟我是一個檔次的,你看他起的這些名字多俗……

  冰蒂斯想了想,張嘴就來:“真神顯聖輝耀光明慈航濟世普度眾生大功德大無量大智慧天尊教母洪武英烈威名宇內三天至尊神法珍極慈心仁愛鎮天地鎮邪祟鎮人神至聖至潔天威不測勇悍三軍大將軍鴻福灌頂神心聖體光潔永持愛世人愛蒼生愛天地顯赫威名貫虛空真功真德至尊無上大神統領冰蒂斯族——誒你等會再報,後面還有一名一字一號一稱謂呢,讓妾身想想。”

  我也不吐槽她,就微笑著跟丫對視。五秒鐘後笑呵呵地問她:“你再說一遍?”

  “真神顯聖輝耀光明慈航……慈航……”冰蒂斯憋了幾秒,一腳就踹過來了,“那麼長誰tm記得住!將來印到名片上讓別人讀不就行了!?”

  我把她的腳踝放開,心說差點忘了眼前這女流氓曾經還是個中二少女來著,當年寫本聖經都用的邪王真眼冰蒂斯的名號。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想到她的中二病餘威猶在,不過正常人當然不能跟著她的節奏瞎鬧騰,我跟她擺擺手:“用戶名不能超過六個字,否則我就替你做主報個‘如果公會名字太長躲在樹下就會被人看到’了。”

  冰蒂斯這次認真想了想,用手指在空中寫出一行金色聖光凝結成的文字:“那叫§冰⊙蒂⊙斯§族怎麼樣?挺有少女風的……”

  “……你以後跟人介紹自己還帶字幕?出門頭上還頂著狀態條?”

  冰蒂斯想想也是,冥思苦想了半天,終於垂頭喪氣地一聲嘆息:“算了。六個字能幹什麼,邪王真眼冰蒂斯還七個字呢,那就用妾身的名字吧,反正也就是填報告的時候能用上。平常妾身還自稱光明女神不就得了。”

  我點點頭,首先恭喜冰姐成為兩個神系的主神,雖然沒啥用但職稱上一下子就高端大氣起來了,隨後恭喜她成為自成一綱的第一人。最後趕在這個女流氓反應過來之前竄出了屋子。

  又一件麻煩事解決,自己的心情也跟著大好。連帶著看院外的天光也比平常燦爛了幾倍,那些總是有點鬧鬧哄哄的豆丁女神們在草坪花叢中飛來飛去,身上泛著星星點點的綠光,也是越看越可愛。小麥迪雯正站在院子中央的大樹下面,仰著臉跟她親爸親媽嘎嗷嘎嗷地聊天,在她肩膀上還坐著幾只跟她等比例縮小的小小麥迪雯,小傢伙們一人抱著根芹菜在那咯吱咯吱地啃著。姐姐大人則在不遠處照料花圃,看向那些生機勃勃的小花時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看著這兩位在半天前還是唯二的希靈側神明,我心潮澎湃:從今天開始,希靈神系就正式多出一脈了,這在名義上真是可喜可賀。

  不過可喜可賀之餘我還記著自己有正事要辦:剛才和父神一番通話提醒了自己,是時候去影子城看看老祖宗們,看他們的航行日誌整理到什麼程度了。

  自從有了工作,又獲得了可以在影子空間內自由行動的許可,先祖們的情緒明顯比之前穩定許多,雖然不知道漫長的歲月之後會怎樣,但就目前,安瑟斯和他的老船員們還是很熱情高漲的,這點我跟對方一見面就感覺出來了。如果說前些日子看到的安瑟斯是一個貿然來到陌生環境而無所適從的老人的話,那現在的他顯然已經在新環境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也找到了自己的目標,那就是以一個老船長的身份繼續工作,努力找出那條回到故鄉的失落航線。

  我和安瑟斯是在軍事區附近的一個混合型平民區街頭碰面的,老爺子平素忙於工作極少出門,但今天正好有時間出來散散心,從皇家衛兵那裡瞭解到他的行蹤之後我就直接趕過去了。安瑟斯對我的突然出現似乎並不怎麼驚訝,他如同帝國兵那樣行禮致敬,中氣十足:“陛下是來詢問日誌進度的?”

  我趕緊擺擺手:“稱謂問題先不說。你不用跟我行軍禮的。”

  好麼,這個禮接受起來簡直太有壓力了,眼前這位論輩分恐怕比冰蒂斯還大不知道多少輪呢。而且安瑟斯也不算帝國軍的現役人員,這點他也知道,所以老爺子也不怎麼在這方面繼續執著,只是笑笑便放下手。我跟他道明瞭來意:確實是來視察工作進度的,但沒想到對方今天正好休息。

  “休息不休息的,不重要,”安瑟斯眉角的皺紋舒展開來。“我也是軍人——雖然是當年方舟艦隊的軍人,但軍人的習慣還是有的。日誌已經基本上整理完了,可能還是有一些遺漏的地方,但那只能今後一點一點慢慢回憶,當前一下子能整理出來的也就那麼多。露正把整理出來的資料合併梳理一下。明天應該就能送到軍部去。”

  我隨口應了一聲,知道日誌那邊不用自己多操心也就放心了,然後環視著四周,這地方是混合型的平民居住點,和亡靈區、精靈區之類有勢力占據的城區不一樣,後者不但居住有平民,通常也是某個附庸世界的官方駐地。而前者則單純是給來自宏世界和附庸種族的自由民們準備的,就像機關大院和普通小區的區別。這種區域分外熱鬧,也是真正富有影子城特色的自由集散地,由於帝國首府的特殊性質。即便是居住區這樣的地方,常住人口和流動人口的比率也大致對半開,因此街頭能看到最多的店鋪就是各類旅店、風味餐館、旅行登記所以及售賣工藝品的自由交易行。我找了一圈,終於在那些琳瑯滿目的招牌中間看到一個小茶樓。那茶樓左邊是一座中世紀風格的矮人鐵匠鋪。右邊是打著全息廣告屏的民用飛船租賃公司,茶樓則通體由原木搭建。外墻上爬著綠意盎然的藤蔓,門口的招牌上半截是彎彎曲曲的精靈文,下半截是用全息投影打出來的希靈通用文字——這是精靈開的店面。

  這種亂七八糟風格混搭的商業街在這兒簡直是太常見了。

  “反正也是出來閒逛,去那邊坐會吧,”我指著茶樓方向,“正好聊聊你們這幾天的情況。”

  安瑟斯也不推辭,邁步跟在我身後。

  這間精靈開的茶樓沒有大門,擋在正門的是仿佛簾子一樣的一層青藤,感應到客人接近,這些藤蔓便整整齊齊地向兩邊蕩開,走過這層藤簾的瞬間,我就感覺門裡門外幾乎是兩個世界:外面是喧鬧繁華的街市,裡面卻只能聽到很小的動靜,而且這茶樓裡面就連空氣也比外面清新溫潤許多,不用說,這裡應該是有精靈的自然魔法在加護著。茶樓裡很寬敞而且安靜,客人並不算太多,橢圓形的一層大廳排布著比較稀疏的十幾套桌椅,大廳兩側的原木墻上則有兩排橢圓形的門,那裡應該就是雅間。大廳靠裡盡頭則是櫃臺,櫃臺旁邊是通往二樓的樓梯。這裡的所有東西都是原木和青藤搭造,甚至空氣中都能聞到一股好聞的植物清香。墻壁上用來照明的則是一種明黃色的魔法燈,應該是異界工藝。

  不遠處的墻上飄動著一行大字:本店所用建材已接受女神賜福,通過影子城綜合治安辦公室防火減災組驗收。

  後面還跟著一行小字:精靈就是喜歡用木頭蓋房子,旁邊那個打鐵的不爽來咬我呀!

  我乾笑著跟安瑟斯解釋:“呵呵,城市特色,城市特色……”

  我們也沒找雅間,反正這裡到處都挺安靜,我和安瑟斯談論的也不是什麼機密事件,便隨意找了個靠墻的位置坐下來。最近的幾個正在吃著點心閒談的客人一瞬間便認出我這張全國聞名但就是沒什麼特色的臉來,頓時一大片起立致意的,我跟他們樂呵呵地擺擺手,眾人便笑瞇瞇地又坐了回去:在影子城這地方,偶爾遇上出來閒逛的第一家庭或者哪路神仙根本不算個事,初次來這地方的人可能還會激動半天,但若是老住戶那真是連微博都懶得發了。

  一個穿著淺綠色衣裙,身材纖瘦的精靈女孩上前來詢問我們要點什麼,因為高興,小姑娘臉蛋漲的紅撲撲的,不過我也不知道精靈點心和茶葉都有什麼分類,就讓她按照碳基生物的口味隨便來兩樣,小姑娘點點頭跑向櫃臺,跟等在櫃臺旁邊的幾個精靈男女高興地炫耀:“皇帝陛下果然說隨便,你們一人欠我二十,老闆你欠我兩天假……”

  我繼續乾笑著跟安瑟斯解釋:“呵呵,城市特色,城市特色……”

  安瑟斯隨口感嘆了一句:“政通人和,天下大治,與民同樂,天下大和。前些日子在公共數據庫裡看到的句子,我覺得挺適合這地方。”

  我覺得這就是最好的誇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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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2 11:08:32
第一千三百八十六章 茶館半日閒

  我跟安瑟斯聊了很多關於虛空航行的事情,尤其是當年先祖艦隊飛船上的一些細節,比如他們是如何用有限的技術來維持一個足夠強大的長效秩序場,以保證規模龐大的方舟艦隊能在虛空中長時間生存的,另外還有方舟上的生態環境和物質循環情況——因為先祖並沒有創造物質的技術,所以方舟補給是有限的,我很好奇希靈文明中最早的物質自循環體系是什麼模樣。術上的實際細節我可能聽不太懂,但安瑟斯本人也不是科學家,他就以艦長和半個門外漢的角度給我講述當年飛船上的事。

  對我而言是當年,不過對安瑟斯而言,那就是“一個多月前”才發生的事情了。

  看得出來,也只有這些話題才能真正讓老祖宗興致勃勃起來,除此之外像文明前景、帝國政體、虛空格局之類的事情完全引不起他的興趣。這也正常,畢竟安瑟斯大半輩子都在方舟上度過,他從十幾歲離開培訓中心就加入了飛船維保部隊,輾轉十餘個崗位,幾十年來他生活中的一切都在繞著飛船打交道。安瑟斯也從各種管道知道了如今的帝國力量,知道現在的帝國星艦只需要幾個呼吸就能完成當年那些原始方舟數個月的資訊偏移量(即在虛空中的“航程”),知道強大一些的希靈使徒甚至能單人在虛空中長期生存,而且在全族神化完成後,這種虛空適應性甚至還會提高。他對宏世界的穿越網絡嘖嘖稱奇,對虛空象限和神界傳送之類事情也很感興趣。這些事情有一些是他之前聽說過的,有一些還是今天第一次聽我提起。兩個都不怎麼高明的技術白就這麼熱烈討論了大半天,最後安瑟斯頗為感慨:“這些東西都是我們當年聞所未聞的,那時候誰知道虛空還分象限吶。更沒人知道宇宙和宇宙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系。我們都是暈頭轉向地飄蕩,飄到哪算哪。我們的科學家也猜測過虛空裡可能有非常多的世界,但壓根沒人想過還能給它們設下坐標,而且只要調節一下秩序場的頻率,一下子就能跑到目的地……”

  “研究出這些東西可不容易,”我點著頭,“尤其是最初打基礎的年代,所有跟虛空相關的研究項目都非常非常慢,而且因為虛空不可測。許多理論能不能應用幾乎全憑運氣。在希靈使徒還不能永生之前,一個新型導航器甚至都可能消耗幾代人的全部精力。他們從出生就把上一代人的記憶整合到自己的數據庫裡,然後終其一生只為了驗證一兩個常數是不是正確的,再把自己的記憶精簡壓縮成資料盤留給下一代——最初的高速虛空穿梭機就是這麼憋出來的。”

  “所以我才覺得被供起來混日子寢食難安,”安瑟斯笑著給自己倒茶。“其中一個原因就是我知道你們發展至如今很不容易,希靈人充其量是投下一顆種子,剩下的都是你們自己的事。而且我本人還不是當初製造原體的科學家——我不能因為億萬年前另外一群人的功勞,就在億萬年後的今天復活過來吃白飯,而且這一切還僅僅因為我是個希靈人。”

  “理解萬歲。”我舉起茶杯以茶代酒向對方致意,話說這種來自精靈族的特殊茶葉味道真的很不錯,而且相當神奇:它喝起來三分像茶。六分像果汁,還有一分則夾帶著一點樹汁般的甘苦味,跟普通的茶葉味道完全不一樣,而且喝完之後能隱隱約約感覺到一種對身體有益的能量在體內擴散:如果是普通人喝這東西。感覺應該會更明顯一些。我原以為這是類似調和茶的東西,結果看看茶壺裡面只有一種淡綠色的小葉子,那看來這就只可能是某個世界的精靈族特產了。

  這時候正好剛才上茶的精靈小妹從身邊走過,我順嘴就叫住了她:“你們這種茶葉是哪來的?你們世界的特產?味道不錯啊。”

  精靈小妹聽到客人誇獎很是高興。但還是搖搖頭:“不是我們艾薩溫精靈的,是店長最近從一個叫菲雅利虛空財團的商會那邊批發來的東西。據說是從有生命女神力量加護的苗圃裡採集到,然後精心加工三天三夜才能做出來的。”

  “哦……知道了,你忙吧,”我點點頭,沒想到那個小販女王這麼快又在副食品行業插了一腳,還跟教會扯上關系了,如此驚人的商業行動力還真令人嘆為觀止,這麼想著我就接通了和菲麗絲的通訊,“呦,菲麗絲,生意興隆哈。”

  “呀哈?原來是皇帝陛下?”菲麗絲看來還不太習慣精神通訊網,雖然接通了通訊卻不知道是誰打過去的,反應了一下才驚呼起來,“陛下有事?投資理財還是情報買賣?雇兇殺人最近不做,情感諮詢倒是可以,不過目前服務項目僅限於跟我聊天……”

  我怎麼越聽越有那個老盜版販子的風格——不過菲麗絲這生意規模可比西卡羅大多了。

  “別扯遠了——我聽說你最近在做茶葉生意?還是跟教會合作的茶葉生意?”我一邊在腦海裡說著一邊吸溜茶水,為了一杯茶特意跟那個小販女王打電話是有原因的:珊朵拉喜歡喝茶,如果菲雅利財團那邊有好貨我直接從他們那進不就得了?

  卻沒想到這一句話問過去,菲麗絲的聲音頓時慌亂起來,然後才尷尬地打哈哈:“啊,啊哈,只是小打小鬧罷了,跟教會什麼的也算不上合作吧……”

  我頓時冒出不詳的預感:“……說實話,你們這號稱從女神苗圃採集的茶葉到底是什麼?”

  菲麗絲扯東扯西想遮掩過去,但我好奇心已經起來怎麼能輕易放過,一番追問之後對方終於跟蚊子哼一樣回答了:“……世界之樹下面不是有草坪麼……”

  我“噗”一下子把嘴裡的茶水全噴了:“啥?!”

  “這不算坑害消費者啊,”菲麗絲趕緊解釋,“說起來不好聽,但女神殿周圍不是撿塊磚回去都能當翻天印用麼!那些草榨成汁少說能治三十多種病……”

  我努力鎮定下來,心想也是。不過更多的好奇心緊跟著就冒上來了:“先不說原料問題,你們是怎麼進去拔草的?神殿周圍草木可是有教會騎士跟戰鬥僧侶死守的。”

  菲麗絲回答的特別自豪:“做生意需要腦子靈光——我們有庭院養護項目,修剪草坪按平米收費特便宜,給教會服務還打吐血折,把生命之樹周圍的幾個草坪全修剪一遍才收他們兩千多,又快又幹凈,而且……”說到這時候菲麗絲才終於反應過來了:“誒呀皇帝陛下你可要相信我這一顆為了宗教事業和消費者權益奉獻終身的拳拳之心吶……”

  我:“……”

  要不說有些人發財是有道理的呢,你看這經商天賦就不是一般人具備的,可憐神殿那些死心眼的大主教們。被人坑了還得一次掏兩千多,而且你還不能說菲麗絲違法經營,這就是韜略你懂麼——話說要不要把這事兒告訴莉莉娜?以這倆人的本事,她們絕逼把對方玩的雞飛狗跳。

  不過想到她們更可能先把影子城玩到雞飛狗跳,我覺得這事兒還是算了。

  反正跟那個小販女王接觸之後我是認識到一點:自己可能當不了商人。良心上過不去……

  這時候我發現對面有人看著自己,才突然想起來安瑟斯的存在,而且自己剛才那一“噗”肯定是把對方嚇著了。我尷尬地跟老祖宗擺擺手:“沒事,剛才跟熟人通了個電話,知道她身染惡疾有點高興過度……”

  安瑟斯當然沒把這話當真,只是很熱心地要給我倒茶:“這還有點……”

  我趕緊擺斷他:“不要了不要了……”

  這時候天色也就不早了,雖然我覺得還能在外面呆一會。安瑟斯卻因為掛心工作的事要告辭離開,我知道他的性格,自然不再挽留,只是又叫了幾樣點心讓他打包帶給其他的先祖們。等安瑟斯被幾個皇家衛兵護送著離開之後。我也跟著出了茶樓準備回家,結果剛抬腿,迎面就看到有熟人朝這邊走過來……哦,蹦過來了。

  那是一個看起來二十歲不到的少女。很漂亮,上身穿著件看不出質地。好像是海草和某種魚類皮革製成的清涼坎肩,顯得青春逼人,下身卻是一條明晃晃的魚尾巴,尾巴上還掛著蝴蝶結和亮晶晶的小飾物,她前進的主要方式是蹦,於是離老遠我都能聽到她的尾巴拍打在地上發出的“啪嘰啪嘰”的聲音——這可是老熟人了,救世軍駐影子城親善大使兼影子城水源質量保護協會代表兼“善待海洋動物保護生態平衡”組織發言人,伊莎娜,一個……一條美人魚。

  不過說是熟人,也好長時間沒見她了——這個魚妹子平常住在阿瓦隆的湖裡,主要辦公地點則是護城河,我一般不好游泳,所以很少登門拜訪。

  伊莎娜身後則跟著兩個身穿紫色繁星法師袍的白鬍子老大爺,兩人都是一副資深魔法學者的模樣,雖然兩個老大爺跟一個人魚公主的組合看著挺別扭,但這仨人明顯是一起的。

  離老遠這三人就看見我了,兩位老法師的反應是一愣神,伊莎娜則立刻露出高興的模樣,然後……使勁往這邊蹦,看到她那興奮又費勁的樣子我都替她累得慌,於是趕緊上前兩步迎著這位人魚姑娘:“呦,伊莎娜,挺長時間不見——話說你不是法師麼?隨便給自己個漂浮禦風閃現的法術多省事,你尾巴不疼啊?”

  “我減肥呢,需要運動,”伊莎娜輕快地回答,原地蹦躂兩下保持住平衡,“最近有點發胖,尾巴都粗了一圈。”

  我特想提醒她一下,尾巴粗那就是因為在地上蹦腫了……

  “今天怎麼有空上岸?”我扶住這個在地上難以站穩,顯得搖搖欲墜的人魚,“這兩位是?”

  “我去學校演講來著,宣傳合理開發海洋資源和洋底環保的重要性,”伊莎娜答道,我知道這個活力旺盛的人魚公主參加了一大堆不明覺厲的海洋保護組織所以也不意外。隨後她又指著身後的兩個老法師學者,“這是以前去異世界執行任務的時候認識的兩個老前輩,是那個世界最德高望重的魔法宗師呢——剛才在學校裡正好碰見他們,就一起出來逛了。”

  “在這裡可不敢提宗師二字,”看起來更為年長(也就是鬍子更長)的老法師慌忙擺手,“我們現在就是求學的學生而已。您是……皇帝陛下?”

  “哈,好說好說,私下裡不用多禮的。”我跟兩位老爺子握握手,知道這又是新近來影子城求學的異世界學者。別看他們白發蒼蒼的模樣,其實在軍事學院那邊,像這樣看上去能給全校師生當爹的插班生隨處可見,小泡泡有個同學還是個比甘道夫鬍子都長的老爺子呢,人家小學一年級。還是值日組小組長來著……

  “皇帝陛下你這也是出來逛街的吧?”伊莎娜巨熱情地拽著我的胳膊,“正好這裡就有個精靈族開的茶樓,艾薩溫精靈的特產茶葉可是好東西,一起去吧,今天我請客……”

  “等……”我剛想說自己才從那出來,這個熱情洋溢的人魚公主就自顧自蹦著往前走了,我聳聳肩只能跟上。兩位老法師也略有點拘謹地跟在我們身後。於是離開茶樓不到幾分鐘,我又坐回了剛才的位置,幾個精靈侍者臉上表情特別詫異。

  我跟他們擺擺手:“呵呵,換人再來一次……”

  “皇帝陛下你來過這兒啊?”伊莎娜一臉好奇地問道。

  “額……據上一次來這裡時間還真不長……”我乾笑著點點頭。為了防止人魚妹子尷尬趕緊轉移話題,“你要什麼就點吧,不過就別點那個神殿特供xxx了,我……過敏。”

  伊莎娜不明所以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對神賜的東西還過敏,但她估計是想到希靈使徒本身也就是神的一種。所以也沒追究,只是要了兩壺茶水和幾樣小點心,我看了看她點的東西放下心來:都是艾薩溫精靈族的特產,應該不是草……

  “喝茶有益健康,”等茶水上來之後,伊莎娜先給自己倒了一杯,小心翼翼地用嘴唇碰了碰,立刻呲牙咧嘴,“呀好燙——其實我以前一直不知道原來茶是泡著喝的,雖然我們也從陸上弄到過茶葉,但都是當成零食直接吃……”

  我想了想,感覺第一個把茶葉賣給人魚的可能是西卡羅親戚——在海底能泡茶麼?!也不怪伊莎娜一直以為茶葉是直接用來吃的,海水裡長大的她,壓根沒有過“飲料”的概念……

  兩位老法師坐在我和伊莎娜對面,顯得多少有點拘謹,我猜他們來影子城應該不久,還不太瞭解這地方的風土人情,更沒遇上過幾次第一家庭組團刷菜市場的盛況:遇上幾次他們就該淡定了。我跟兩個老大爺聊了幾句以緩和氣氛,但終究不熟,也沒太多可聊的,便又找伊莎娜詢問關于海洋生態保護的事。後者跟我詳細介紹了她最近這段時間參加的各種公益活動,尤其是她親自發起號召、由來自十二個世界的水生智慧種族聯名簽署並發表《水生種族權益倡議書》的事情,具體內容就是限制各類裸泳和在河岸邊隨地大小便的問題——這條魚的業餘生活真是太豐富多彩了。

  “對了,路卡恩爺爺,你跟鄧肯爺爺討論的那個問題有結果了沒?”伊莎娜說著說著突然想到了別的事,抬頭看向桌子對面的兩個老法師,隨後她跟我解釋著,“他們兩個研究學問,最近在一個問題上爭論不休呢,都是強脾氣,堅決不看帝國資料庫裡的正確答案,非要自己推導出來不可。”

  我頓時肅然起敬並深感興趣:這兩位老爺子一看就是那種在魔法領域造詣深厚的老學究式人物,這種人可能很倔,但在學術研究上的態度絕對無從指摘,也不知道他們在帝國軍事學院遇到了什麼問題,這麼一大把年紀還較上勁了。會是高等奧術?還是自然魔法?或者是煉金理論?

  然後就看到鬍子比較長的老大爺微笑著晃了晃腦袋:“關於在開放性的空間中增加一個質量無窮大的物體,以扭曲並封閉一部分區域的空間的實驗我覺得是可行的,根據引力對空間的影響……”

  另一個法師老大爺頓時把手裡的法杖一頓:“你這個實驗態度很不嚴謹,因為你不能確定你進行試驗的空間遵循理想的基礎規則,而且你沒有限定這個質量無窮大的物體具有有限的體積,更何況廣義相對論的應用範圍是第三類經典宇宙,愛因斯坦說得好……”

  法師老大爺一號拍著桌子:“你這是思想僵化!我們要有靈活的科學態度,根據實驗環境調整各項參數甚至是定義都是有可能的,語言不一定具備唯一的意義,畢達哥拉斯有句名言……”

  我:“……”

  看著兩個長得跟甘○夫和鄧布○多一樣的老法師在那吹鬍子瞪眼地討論理論物理,我的世界觀都崩了,伊莎娜湊過來小聲解釋:“他們在學校報的科學系……”

  這時候兩個法師大爺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動靜太大,已經引起了周圍茶客的注意,頓時尷尬地向四周笑笑,互相商量著:“咱們還是回去討論吧……”“嗯,回去討論吧……”

  伊莎娜樂呵呵地笑著,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拍拍我的胳膊:“對了對了,皇帝陛下,你聽說過幽靈船的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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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2 11:08:55
第一千三百八十七章 幽靈船

    伊莎娜樂呵呵地笑著,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拍拍我的胳膊:“對了對了,皇帝陛下,你聽說過幽靈船的事麼?”

    “幽靈船?”我被魚妹子跳脫的問題弄的一愣,然後瞬間聯想到她的種族,了然地點點頭,“哦,你是說那種在海上漂流行蹤不定,破破爛爛無人駕駛的老古董船的傳說吧?人類關於幽靈船的傳說還真不少,你們人魚也關心這個?那些船難不成是你們弄的?”

    “不是,不是那種幽靈船啦,”伊莎娜著急的時候有個習慣就是甩尾巴,於是我就聽到她在啪嗒啪嗒地拍著地板,“雖然我小時候是挺喜歡去沉船裡尋寶的……誒跟這個沒關係,我說的是最近宏世界挺熱門的傳說吶。說是有一艘從戰場上撤下來的帝國軍艦掉了隊,飛船上的將軍和士兵都失蹤了,飛船就在主機的控制下飄回了帝國區,因為找不到港口,便一直在各個宇宙飄來飄去,成了一艘幽靈船。偶爾有在星際旅行的人看到那艘巨大的飛船,他們說幽靈船就好像死了一樣,全身上下只有一點點燈光,引擎暗淡的仿佛快要熄滅,飛船上到處都是破破爛爛的傷痕,離得足夠近的話甚至能從那些裂開的口子看到裡面黑洞洞的走廊。但是沒人能登上那艘船,因為沒人敢靠近它,而且幽靈船總是突然就消失了,好像是飛船主機還在努力尋找軍港似的。很多人都說看到過那艘船,尤其是那些替僕從軍運送物資的商隊裡的老船員,都說自己跟幽靈船碰過面,不過大部分人都沒證據,應該是吹牛吧。”

    伊莎娜興致勃勃地講著幽靈船的故事,一開始我還提高了注意力。以為這是什麼重要情報,結果聽到最後慢慢反應過來了:這壓根就是個太空版本的水手奇遇記,就像風帆時代那些老水手們在港口酒吧裡噴著酒氣跟人吹牛逼的東西。以前那些迷信的老水手們總喜歡用海怪和幽靈船來標榜自己的冒險經歷,而現在那些在星際間穿梭的無聊船員們又有了更高級的談資:星際幽靈船,甚至虛空幽靈船。

    這個故事在創意上倒是不錯:他們直接就把帝國軍艦當成故事背景了,這個噱頭肯定挺拉風。在宏世界和眷族的大部分平民眼裡,帝國軍艦差不多是個傳奇事物,尤其是大型飛船,大部分人都只在宣傳冊和螢幕上看過那些龐然大物。他們憧憬那些強大的帝國機器。就像一個十六世紀的內陸少年憧憬著有55米桅杆和18磅火炮的風帆戰列艦,但巨艦不會去村裡巡航,百分之八九十的人也沒機會跑到帝國駐地去參觀永恆級長什麼樣,甚至很多人一輩子都上不了太空,於是等那些上過太空甚至穿梭過世界的老船員們回到地表。在酒館裡混著酒精和腎上腺素一起編出來的幽靈船故事就流行起來了。

    伊莎娜立刻就發現我對這個故事不怎麼上心,我聽到她椅子下面又傳來了啪嗒啪嗒的聲音:這是魚妹子又在甩尾巴了,她不太樂意地看著我:“幽靈船也不一定是假的吧?雖然肯定有人吹牛,但最近有好幾十個世界都有幽靈船的傳說了!”

    “帝國軍艦迷航?然後導航主機能開機卻不能帶路?最後還在帝國區內到處飄蕩?”我啞然失笑,“更何況還沒有任何一個哨站偵測到這艘在役飛船的信號?不是我要破壞你的童話啊,實在是這事兒不怎麼可能——我們的飛船上都有好幾套備用導航的,而且互相之間有一個‘災難性損傷判別協議’。如果所有導航設備都故障,飛船就會立即跳入一個安定宇宙然後把引擎鎖死,這是為了防止飛船在無導航的情況下自己飛到敵佔區,導致情報洩露。另外飛船上的所有軍官和士兵都失蹤我就更不信了。帝國軍隊關於‘棄船撤離’是有明確操作流程的,除非所有士兵都在撤離前死在飛船裡,否則軍部不會讓一艘船就這麼‘丟了’,要麼立即回收。要麼在飛船被俘前由其他友軍擊毀,要麼艦長在撤離前將飛船自爆。反正我們不會讓一艘船就這麼飄出視線。另外——飛船上的識別信號發射器跟黑匣子一樣結實,真有幽靈船的話,當地帝國哨站早就發現了。”

    伊莎娜愣愣地聽我解釋完,特沮喪地低下頭:“你們的技師怎麼就這麼不給夢想留面子呢?”

    我:“……”這涉及到國家利益戰爭勝負的事兒,能留面子麼?

    “不過真有人把遭遇幽靈船的錄影提交給你們的軍部誒,”伊莎娜想了想,突然又興奮起來,“不但有錄影,還有飛船日誌,據說碰上幽靈船的人裡還有一個是僕從軍的軍官,他是開著私人飛船出去兜風的時候遇上那東西的,那是傳的最沸沸揚揚的一樁——這總不會是假的吧?”

    “嗯?”我這下子認真起來了,“還有這些事情?”

    伊莎娜使勁點頭,桌子對面的兩個白鬍子老大爺也跟著點起頭來,看來他們兩個也聽說過這些在宏世界流傳頗廣的“故事”。

    我陷入思考:有錄影,有飛船日誌,甚至有一個僕從軍軍官的目擊記錄,區區一個“幽靈船故事”要是詳細到這個地步,那恐怕就不僅僅是民間謠傳那麼簡單了。

    難不成跟當初在宏世界通道裡遭遇流亡艦隊的“幽靈船”一樣,又是舊帝國時代飄散到虛空裡的飛行器?只不過這次不是流亡種族了,而是一艘失控的舊帝國戰艦?

    “我回去查查怎麼回事,看軍部有沒有正式的目擊報告,”我跟伊莎娜點點頭,扭頭看看外面:現在可是真不早了,街頭已經華燈初上了都,於是我站起身來,“那我先撤,你自便。”

    伊莎娜擺著手:“我蹦起來多有不便就不送了。”

    我:“……”

    臨走的時候我突然又看到了那兩個白鬍子老大爺,想起件挺重要的事:“你們兩個最好別在外面呆太晚,軍事學院晚上是封校的。兩位現在怎麼說也是學生……”

    “沒事,我傳送進去。”白鬍子大爺一號說道,白鬍子二號也跟著點點頭:“我翻牆進去。”

    作為一所以學生硬實力為終極目標的院校,帝國軍事學院有這麼一條規矩:不論翻牆還是蹺課,不論作弊還是早退,只要你能用自己的手段搞定而且不被老師發現,那就不會被懲罰,事後主動坦白甚至可以加分。因此我微笑著跟倆高能老大爺點點頭:“那祝你們好運。”

    一出門我就跟軍事學院保衛科發了條資訊:“今晚上學院加強封校,圍牆一律加電。順便把空間禁錮場開到平流層去……”

    掛斷通訊我感覺神清氣爽,隱隱體會到了當年在二中上學的時候自己的教導主任是個什麼心情,原來這種感覺還真不錯……

    今天自己回家比平常晚了一些,但就跟以往每次一樣,只要沒說在外面吃。家裡人就都會等著還沒回家的人一起開飯。那招牌式的巨大飯桌周圍坐了一大圈人,陣仗仿佛小宴會似的,潘朵拉和維斯卡中間是唯一的空位,看來姐妹倆又是跟其他人一番鬥爭才爭取到這個風水寶地,我坐過去第一件事就是先在姐妹倆臉上各捏一下以示親昵,然後把兩個正在自己面前的盤子裡打瞌睡的野生叮噹捏出來放到一邊:這頓飯又是三五十個豆丁女神陪吃的節奏,已經有幾個機靈的小傢伙落到姐姐大人或者肯瑟大叔的肩膀上等著別人喂她們了。

    “你可算回來啦!”我右手邊隔著潘朵拉的位置傳來氣咻咻的責備聲。卻看不見人,探著頭望過去才看到一個只有幾十釐米高的哥特人偶正坐在椅子上,舉著小一號的刀叉抗議,因為體型原因。這個小傢伙真要坐下去幾乎會被椅子的靠背和扶手包圍起來,所以她屁股下面墊著一大摞書,讓人一看就擔心這小傢伙會不會掉下來。當然潘朵拉和維斯卡也墊著書……

    “遇上熟人來著,”我跟小姑娘解釋了一下。舉起筷子的瞬間想到自己今天下午來來回回在茶樓裡灌了一肚子水和點心,“額……”

    “主人怎麼了?飯菜不好?”安薇娜的腦袋立刻從我面前的湯盆裡冒出來。顯得熱氣騰騰,“今天有主人喜歡吃的韭菜餡包子啊。”

    我看著一個幽靈腦袋漂浮在桌子上卻早就習以為常,略帶尷尬地笑了笑:“不是,來之前吃了些點心,不是很餓。”

    我這頭說話的功夫珊朵拉那邊已經清空第三碗米粥了。

    “說起來……幽靈船的事,珊朵拉你知道麼?”我想起之前伊莎娜告訴自己的事情,便抬頭看向珊朵拉,後者使勁把一個包子整個咽下去,翻著白眼唔嚕唔嚕地問我:“哦寧還(幽靈船)?”

    “說是有一艘來歷不明的帝國軍艦出現在宏世界,”我一邊從包子裡挑出餡來喂給自己面前的叮噹和一個不認識的野生叮噹(否則她們吃到撐也不會知道包子裡是有餡的),一邊慢慢說道,“被傳的神乎其神,很多星際遠航者都說遇見過那艘船。根據描述應該是一艘大型母艦,但不太像是永恆級,飛船嚴重損毀,沒有主動信號,也不接受呼叫,還保留著跨世界航行的能力。我一開始以為這又是都市怪談之類的東西,不過聽說就連僕從軍裡也有軍官目擊記錄,就想問問你聽說過沒。”

    “聽說過,還有人向軍部報告來著,而且確實有一條報告是來自僕從軍的。”珊朵拉點點頭,我手上的動作頓時就停下了:“真有幽靈船?!”

    倆豆丁女神見沒人喂她們,便扛著兩根牙籤跑去自己覓食了。

    “不好說是真的假的,航行日誌和錄影檔確實都有,但帝國軍派出的調查隊和所有監控網站都沒捕捉到直接證據,所以暫時還是懸案,”珊朵拉搖搖頭,“只能說高度懷疑這件事是真的。我這邊有更詳細的資料呢:目擊報告提到幽靈船是在帝國現役飛船庫裡沒有備案的特殊型號,但有明顯的希靈特徵,幽靈船比永恆級的規模還大,是一艘一百公里以上的星際巨艦,但因為艦首破損。不確定它在完好狀態時有多大,飛船可能是在永恆級的規模上深度改裝而來,也有可能是整合了永恆級的部分結構,前半段很像星河主炮的充能段。另外,幽靈船的表層供能網路應該已經癱瘓了,目擊它的僕從軍軍官冒死靠近幽靈船測試了後者的外層設備,發現它的所有週邊設備都沒有開機,但在那名軍官呼叫的支援部隊抵達之前,幽靈船好像感應到什麼就突然跳出世界了。哦對了。幽靈船報告提交上來的時候你正在神界,所以你不知道這事也正常——狐狸,把醋給我。”

    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卷著醋壺橫跨半張桌子伸到珊朵拉面前,返回的路上還順便卷走了一個包子:狐仙大人的功能越來越多了。

    珊朵拉把幽靈船的一部分報告共用了過來,我在自己的資料終端上觀察著那些匆忙之間拍下來的目擊圖片。這些圖片絕大部分來自民間目擊。每張圖片都帶著一份注釋,目擊者從貨船上的工人到商業旅行艦上的遊客都有,我甚至還在一張圖片下面看到了該圖片來自lumei920的字樣。當然也有一些圖片是飛船的自動觀測裝置抓拍下來的,這樣的影響會更清晰一些。

    大部分圖片的角度都不是很好,而且因為匆忙拉近鏡頭導致影像失真,還有一張圖片則壓迫感十足:一大片銀灰色又滿目瘡痍的裝甲帶幾乎佔據了畫面四分之三的面積——拍攝下這張圖片的目擊者當場心臟病發作被送進了醫務室,因為幽靈船是直接在他乘坐的飛船周圍不到百米的距離刷出來的……

    我費了很大功夫把這些來自各個角度而且零零碎碎的目擊照片在腦海中拼合起來。折騰半天才大致推測出幽靈船的整體形象:一艘破破爛爛的帝國星艦,擁有和永恆級相似的艦首部分,後半段則是平行排列的三重艦體,主要裝甲帶為銀灰色。剩下四分之一的部分有著黑色塗裝,可以在飛船中段看到帝國軍徽,但帶有某個皇帝私徽的部分看來已經隨著艦體破損而遺失了,因此珊朵拉也無法判斷這艘飛船曾經隸屬於誰。

    接著我把資料翻到最後。赫然看到一張完整清晰數千萬圖元的幽靈船大圖,後面還跟著一小段錄影……

    我:“……”

    反正幽靈船的存在十有八九是真的了。而且看樣子真跟我的猜測一樣:它是一艘來自舊帝國時代的迷航星艦。畢竟新帝國沒有製造過這樣一艘船,而它又顯然不是墮落使徒的。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這艘船不釋放任何信號,不排除裡面乘員全員失蹤的可能,想要用常規手段和它建立聯繫肯定是不可能了。而且它還到處亂跑——要在無數個宇宙中抓到一艘這樣的飛船,難度不亞於在內蒙古大草原上找叮噹,愁啊。

    只能等更多的目擊報告出來之後總結幽靈船的出現規律了——看完手頭這些報告之後,我覺得這艘船似乎還是有點航行規律的,畢竟宇宙這麼大,它卻多次正好和其他飛船擦身而過,這不應該是純憑巧合吧。

    幽靈船的事情就這麼被我暫時先放在一邊,晚飯之後姐姐大人和安薇娜忙著收拾東西,想要幫忙的琳依照慣例被勒令在旁邊圍觀,幾個小的除了潘朵拉之外都是一吃完飯就會跑沒影的主,我也懶得管她們,反正多半又是在院子裡跟迷你麥迪雯們捉迷藏:她們最近熱衷於這個。

    淺淺把幽靈船的資料要過去看了半天,很快便對這東西失去了興趣,她把資料終端扔到一邊,隨手打開電視哢吧哢吧地換著台,找了半天才終於發現個有點意思的節目:一個國外的譯製紀錄片,講狐狸的生活習性。

    吃飽喝足正趴在我旁邊打盹的狐仙大人瞬間就精神起來,耳朵支棱著聽電視裡的動靜,淺淺看了一會電視,突然腦洞大開起來:“阿俊阿俊,你說狐狸是怎麼叫的?”

    我一想,心說這還真是個挺難回答的問題,好像還真沒多少人聽過狐狸叫是什麼動靜——當然你要說是“大楚興,陳勝王”那就屬於砸場子了——狐狸叫到底是什麼動靜呢?

    就這一個問題,徹底把我腦子裡幽靈船之類亂七八糟的事情給驅逐出去了,我皺著眉想了半天,直到一條金黃色的大尾巴調皮地卷住自己的脖子才猛然開竅:自己旁邊不就有個狐狸嘛!

    不能怪我反應慢,主要是狐仙大人除了耳朵和尾巴之外就是個少女造型,哪怕她就在旁邊趴著,我一時也沒把淺淺的問題跟她聯繫起來。

    “狐狸,你平常是怎麼叫的?”我拍拍狐仙大人的尾巴。

    妖狐少女困惑地看著我,猶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出聲:“哇啊!← ←這樣?”

    我一窒:“……我問你狐狸怎麼叫,沒問你人形態怎麼叫!”

    第二條大尾巴呼地拍在我臉上,妖狐少女懶洋洋地伸著懶腰:“一千多年不叫,忘了。”

    我:“……”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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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2 11:09:16
第一千三百八十八章 葬禮和事故

    影子空間,母星蓋亞。

    為了維持生態環境,在這顆人工定制的星球上,也擁有如同自然星球一般的季節交替。如今蓋亞的北半球正處於草木凋零的深冬季節,來自北極圈的冷空氣一路越過冰洋環帶和兩條狹窄的大陸山脈,在北半球百分之七十的地區吹起了經久不息的寒風。作為北半球最大的水體,北海與北極冰洋環帶直接相連,一道長達上千公里的連續冰川從北極圈一直延伸到北海深處。這道連續冰川從冬季一直到來年春季會維持將近半個母星年,在北半球的夏天到來之後才會逐漸融化,並收縮回北極地區。而現在正是冰川的鼎盛時期。站在冰川邊緣,前方是無垠的深藍色海洋,回頭看到的則是一望無際、直達極點的堅冰“大陸”,腳下則是不斷震顫,仿佛隨時都會崩裂的萬丈冰崖。漂浮在冰川附近的無數巨大浮冰形成了可以維繫數月之久的移動群島,在洋流的作用下,它們從較為溫暖的北海深處出發,一直來到這千里冰川,並不斷撞毀在我們腳下這道堅固的冰崖上,每一次撞擊都帶來山崩地裂一般的震顫和轟鳴巨響,破碎的冰屑在疾風中被卷到半空,仿若暴風雪般潑灑開來,偶爾會有尖銳的冰柱因此從大冰川上震落,落入海中掀起一陣巨浪,但每次撞擊仍然給冰川帶來了更大的成長。撞擊,震動,破碎,成長——這道從北極一直綿延至此的冰川就用這樣驚心動魄的方式壯大著,等待半個月後完全抵達巔峰,到那時,它會再度向前延伸上百公里,一直到冰川最前緣幾乎可以和北大陸的生態控制站遙遙相望為止。

    而在冰川之下,洋底正在緩緩移動。模組式的星球地殼在動力裝置的驅動下正形成一道微弱卻穩定的漩渦,好為即將舉行的葬禮做好準備。

    帝國皇家衛隊在冰川上排列成了依仗佇列,形成一個朝向北方的扇形,無聲地和寒風對峙著,兩隊帶有金色紋飾的皇家護衛艇在冰川前的半空中排列成兩行,仿佛它們之間護衛著一道肉眼看不見的通天之路,一架中型運輸船停泊在北方的冰層上,反重力裝置投射出的藍色指示光在它正下方的水蒸氣中形成了一片朦朧的光霧,一道巨大的光束從運輸船前方打出來。穿過兩隊護衛艦中間的空域,一直消失在天空盡頭,即便現在是北半球的白天,這道光束也在天空中顯得耀眼奪目。

    在冰川最前端已經排列了數百個深藍色的卵形密封艙,一眼望去。仿佛一片墳塋。

    一小群人站在這些密封艙後方十余米的位置:我,姐姐,珊朵拉,哈蘭,暫時保持著清醒的貝拉維拉,以及另外十二名穿著古老的希靈軍裝、神情肅穆的先祖。

    這十二人就是所有的了——被復活過來的先祖一個不落地站在這裡。這是塔維爾盡了最大努力,採取了一切措施。並且有無數名生命女神從旁協助之後,我們所復活過來的全部先祖。他們中最年長的是安瑟斯這樣白髮蒼蒼的老人,最年輕的則是一對夫婦——在方舟墜毀前才剛剛結婚。而在我們前方的那數百個密封艙裡,是無法復活的其他方舟乘員。如今所有的復活試驗都已經結束。我們遵照和安瑟斯的約定,為無法復活的先祖們準備了葬禮:就在母星蓋亞的北部冰川上。

    希靈使徒已經闊別故鄉太久,他們對當年故鄉時代的喪葬儀式更是一無所知——這些資料都沒有輸入到原體的初始記憶裡,因此今天這葬禮是在安瑟斯等先祖的指點下進行的。不過畢竟是一脈相承的文明。即便身為凡人的希靈人,其安葬儀式其實也非常簡單。現在盛放著先祖遺體的密封艙已經被放在冰川邊緣,是和他們告別的時候了。

    “以母星和祖輩之名,我,安瑟斯,第十方舟最後一任艦長,在此向即將離開本艦的同胞送別,”安瑟斯靜靜地站在佇列最前,並不再年輕的身軀在寒風中立的筆直,滄桑低沉的聲音則被擴散到整個冰川上空,“我的船員們,方舟的舵手,機師,衛兵,領航者,以及維護者們,我是你們的艦長。”

    你們已經遠離故鄉,時逾無數光陰,文明的火種從母星起航,它在你們手中從未熄滅。”

    方舟已經跨越虛空,再無回頭之路,以希靈為名的你們歷經無數艱險,從未止步。”

    現在我將以艦長的身份告訴你們,我們輝煌的文明已經得以延續,它在這遙遠的陌生之地紮根生長,如今已成參天之樹;我們曾想保存的一切,如今正驕傲地站在這裡,強大,茁壯,不懼挑戰,不可摧毀;我們的名字仍然被我們的後代書寫著,並被銘記於虛空,響徹千百萬個世界;燎原之火已成,狂風暴雨不能使其熄滅。”

    然而深淵仍在,那些曾摧毀我們故土的敵人仍在,它們潛伏於虛空深處,對所有的秩序宇宙虎視眈眈;我們大仇未報,生者的怒火難消;對死敵的戰爭仍在持續,並已燃遍所有世界。”

    然而我的船員們,你們無需為此擔心,年輕的士兵已經接過祖輩的武器。他們背負著祖輩的名字執著前行,現在已不懼任何戰爭。長久的流亡結束了,孩子們正在組織反擊的戰役,老兵們,你們如今可以安然退場。”

    我的船員們,方舟的引擎已經熄滅,這段漫長的航行已經結束。”

    我的船員們,你們的工作已經完成,那些艱苦的歲月已經過去。”

    在這裡,你們正在新家園的安息地上。”

    所以現在安心地下船吧,我的船員們,方舟的使命完成了……”

    你們,到家了。”

    所有護衛艦和這顆星球地表的所有防禦設施都拉響了尖銳的接敵警報,警報響徹整個星球,沒有軍樂隊。也沒有挽歌,戰艦與陣地的警報聲就是在那永無止盡的復仇戰爭結束前,希靈使徒唯一需要的送行樂。億萬年的歲月流逝,無數次近乎亡族滅種重頭來過的動盪傳承,這陣震耳欲聾的警報是唯一從沒有過絲毫改變的東西,從它第一次在原始母星上被全面拉響,就在每一個以希靈為名的人心頭永遠回蕩,不論他們是希靈人,還是希靈使徒。

    “向先祖致敬。送行!”

    在珊朵拉話音落下的一刻,帝國現有的五名皇帝(也包括了身為前皇帝的姐姐)同時行禮,隨後是冰川上的數百名高級指揮官,最後是現場的所有皇家衛兵。而那些密封艙在一片轟鳴中脫離了固定底座,在反重力裝置的作用下升上半空。來到冰川之外,最後無聲無息地落入下方的無盡黑暗。

    他們會被漩渦安安穩穩地帶到洋底,並永遠深藏在母星蓋亞厚厚的地殼中,他們不需要墳塋和墓碑,只需要一個冠以“希靈”之名的、不被深淵所侵擾的安息地便足以了。

    轟鳴的警報也隨著密封艙落入大海的瞬間減弱下來,並漸漸止息,天空那道傾斜的光束在警報完全停止的同時也跟著消散在空氣中。安瑟斯轉過身來。神色十分平靜,或者剛剛恢復了平靜,老船長對我們點點頭:“結束了,讓他們就這樣好好休息吧。”

    “需要我送你們……”珊朵拉話剛說到一半便被對方打斷了。安瑟斯對她擺擺手:“不用了,讓我們自己回去就行,也不要讓什麼衛兵跟著——就當給我們這些老傢伙一點任性的機會吧。”

    先祖們走入了返回影子城的傳送門,皇家衛兵也收隊開始傳送離開。我長長地出了口氣,突然有點自嘲地晃晃腦袋:“一開始還在想自己參加進來合不合適。我真是想多了……”

    “所以說你講什麼傻話呢?”珊朵拉微微偏頭看了我一眼,“你是站在帝國最前面的人,可不能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我要回去工作了,”走在後面的哈蘭突然出聲,“第一座深淵星港這幾天就要試生產,我這段時間要親自監督,不能讓先祖失望。”

    “我也撤了我也撤了,”貝拉維拉擺著手,話音落下的同時身邊已經打開一道傳送門,“我得立刻切換回去休息,明天要去天界都市和奧蕾莉亞商量擴建的事,精力消耗過頭可就麻煩了。”

    於是眨眼間五皇帝就剩下三個,其中姐姐還屬於掛名不能管事的,我和珊朵拉對望了一下:“看樣子都幹勁十足吶——咱們要不要去劊子手生產線看……”

    我的話剛說到一半,一個緊急通信突然進入腦海,是塔維爾的聲音:“陛下!緊急情況!深潛試驗港發生重大事故,主要設施被毀!”

    珊朵拉和姐姐大人當然也聽到了這條資訊,霎時間我們仨都愣住了,而剛剛從不遠處迎過來的淺淺等人看到三個人一臉錯愕地愣在那,頓時七嘴八舌地詢問起發生了什麼事:她們沒接到報告。

    “你們先回去吧,”我跟淺淺她們擺擺手,“深潛港出了狀況,我和珊朵拉恐怕得去一趟。”

    “我也跟著過去,”還沒等淺淺開口,林雪的聲音就從另一邊傳來,大小姐神情十分嚴肅,“還記著我為什麼叫停下一輪深潛計畫吧——這就是原因。”

    我一下子想起前不久看到的深潛計畫書被林雪緊急叫停的事了,心裡一陣後怕,心說幸好自己有個先知,這事故果不其然還真發生了!

    聽塔維爾的意思,整個試驗港恐怕都在事故中損失慘重,而按照深潛計畫書上的日程表……這兩天應該正是深潛船連續下潛的時候,如果沒有林雪前些日子的預警,我們要損失的就不是一個港口,而是一艘更加難以建造的深潛船了。

    淺淺其實也想跟著過來,但她也知道自己在這種事件上恐怕只能搗亂,於是便和其他人一起回家了:這丫頭雖然有點活力亢奮,在關鍵時候也是很懂事聽話的。而我和林雪、珊朵拉三人一起來到了最高研究中心,塔維爾的本體親自在此等候,她身後則跟著一小隊高級助理技師:效率奇高的眼鏡娘已經在有人吩咐之前就組織好事故調查專家團了。

    “詳細情況路上再說,”珊朵拉在塔維爾開口想要報告的時候打斷了對方,“試驗港在邊境地區。最快的虛空穿梭機也要兩個小時才能到,西維斯已經準備好飛船,現在出發吧。”

    由於“深潛”是一項風險極高,稍有不慎就會引發災難性污染的試驗,進行試驗的地方都要遠離帝國內陸,並且確保試驗宇宙內沒有其他生命,除此之外,在第一次深潛試驗之後塔維爾還進一步提高了這個項目的安保措施:深潛試驗港完工之後就會拆除當地的世界之門,從帝國區到試驗宇宙之間不能直接傳送。而只能用高速穿梭機來往,這是為了防止災難性事故爆發之後深淵污染世界之門,然後通過大門跳轉到帝國全境。

    這當然會帶來一些不便,但為了安全,有時候麻煩一點並不是壞事。

    很快我們和塔維爾的專家團隊就登上了速度最快的虛空穿梭機。在穿梭機的乘員艙裡,我才有功夫向塔維爾詢問事故的具體情況。

    “具體原因還不明確,一切發生的太快,一線人員基本上沒來得及反應,”塔維爾愁眉緊鎖,她苦心建造的試驗場就這麼被毀,眼鏡娘心裡絕對不好受。“屬下的三個品質投影也在試驗港,其中一個在事故中損毀,另外兩個及時轉移,所以屬下能看到現場情況。現在的局面是整個控制中心從底層發生了連續爆炸。爆炸摧毀了百分之八十的能量供應系統和網站的所有控制機能,六組能量爐全部離線,因為殘餘的幽能場太過強烈,暫時無法靠近所以不確定能量爐裡面的情況如何。因此也不排除再次爆炸的可能性,一號和三號觀測塔樓都已經離線。其下層建築損毀嚴重,內部設備全無回應,基本上可以確定塔樓徹底報廢。另外,爆炸原因不明。”

    “傷亡情況怎麼樣?”我第一反應就是問這個。

    “還算樂觀,”塔維爾呼了口氣,“因為是高危項目,復活設施都是最好的,當場死亡的士兵和科學家都正在復活佇列上,目前確定的只有設備損失。”

    “深淵之門的情況呢?”確定人員沒多大問題之後,我趕緊問了這個更要命的問題。

    深潛試驗港的結構是這樣的:以一個被穩定壓制的深淵之門為主體,在深淵之門周邊是一系列的能量壓制塔,這些能量壓制塔將深淵之門的活動徹底鎖死,並將其禁錮在一個固定的維度以防止大門崩潰,然後在深淵之門附近(根據深淵之門的規模和活躍度不同,這個距離並不一定,現在的試驗港臨界點是一百公里)建立觀測兼控制中心。這個距離是深淵之門的“輻射臨界點”,在這個臨界點以內,深淵力量不需要通過介質污染就能直接以自身“輻射”影響萬物,控制中心通過檢測臨界點的漂移和強度來確定大門安定度,並對周邊的能量壓制塔發出調節命令。同時控制中心的觀測塔也是和深潛船的直接通信塔,考慮到深潛船傳回來的資訊中可能帶有深淵污染,我們是不允許深潛船直接和常規通信網連線的,有高度防護和過濾機能的觀測塔是唯一的通信中繼節點。

    而在這整套系統週邊,十光年內不允許存在任何民用設施、未進行特殊防護的軍用設施以及不在登記列表裡的軍用艦船,除非它們本身就是用來觀察的目標,除此之外,只有進行過特殊防護的東西才能靠近深淵之門。可以說,整套系統的防護程度是相當高的。

    這就是深潛港的基本結構,在第一次深潛試驗之後,塔維爾對這套系統進行了多次改進,如今定型下來就是這樣了。

    所以我當下最擔心的問題就是深淵之門是不是還安好:這套系統的核心就是控制中心上的監控站,現在監控站的設備肯定是離線狀態,深淵之門失去了壓制是不是隨時都可能爆發?

    幸好,看樣子專家們對此早有準備,塔維爾的一名高級助手探了探身子:“陛下,無須擔心,試驗港在建造初期就考慮到了控制中心突然停擺的可能,在深淵之門周圍的能量壓制塔除接受控制中心指令外,也有自己獨立的指令模組和一套低功率的通信網,如果控制中心的信號中斷,所有能量壓制塔就會自動切換到最高警戒狀態,把深淵之門壓制到極限。所有壓制塔都配備三套獨立能源,互相之間可以在無指令的情況下進行基礎協商,即使一半的壓制塔一併損毀,大門也會安然無恙。”

    “另外也不用擔心控制中心在崩潰前因系統故障發佈錯誤指令,或者深淵之門的力量扭曲這些指令,”塔維爾也補充了幾句,“屬下設計了好幾套讓那些設備互相驗證的協定,控制中心同時以不同線路和編碼向壓制塔發出指令,只要其中有兩條指令是互相矛盾的,或者有一條指令沒有及時抵達,壓制塔就不會回應。理論上是這樣。”

    “這就好,”我松了口氣,“那接下來的就等到了現場再說吧——另外你這時候就別說理論上是這樣了——聽上去怪瘮的慌的。”

    塔維爾:“……哦……”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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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2 11:09:41
第一千三百八十九章 現場

    兩小時的全速航行之後,穿梭機抵達了發生事故的宇宙。

    這是一個位於邊陲地區的小型世界,基本宇宙常數和首府世界有不小的差異,這些差異導致這個宇宙的物質密度遠遠低於首府。資料顯示這個世界完全沒有暗物質,而且太空中幾乎不存在大型星系團,儘管它還很年輕,宇宙範圍內的恒星造星運動卻已經近乎停擺,太空顯得格外暗淡,冰冷空曠,死氣沉沉——這並不是一個適合誕生高等文明或者拿來殖民的地方,它貧瘠到近乎殘酷,但卻是進行深潛試驗絕佳的場所。物質密度的低下和稀少的天體數量能防止深淵污染迅猛擴散,不適宜誕生生命的環境讓工程部隊在建造試驗港的時候沒費什麼勁就完成了疏散:據說這個宇宙只有兩個恒星系出現了生命。

    真正意義上的不毛之地。

    這當然不是最初進行深潛試驗的宇宙,因為深淵之門和深潛港口都是有“保質期”的,隨著不斷進行測試、取樣、外部刺激,以及往深淵之門裡扔探測器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每一次這樣的資訊交換都會導致大門的穩定度下降,穩定度下降到一定程度自然就提高了試驗風險,所以最初進行深潛的那座大門已經和整個宇宙一起被摧毀,眼下這是我們在數個月前找到的新試驗場。當然,這個試驗場如果也被廢棄,深潛項目也仍然能繼續下去,深淵之門這種東西永遠不會絕跡,塔維爾的素材庫裡還有幾個符合條件的深淵之門可以用——這絕對是帝國歷史上儲備過的最危險的“物資”,反正早幾年我可絕不敢想像自己竟然要在自己後院裡放幾個這玩意兒做試驗用……

    在進行完登記後,穿梭機通過了正處於封鎖狀態的空間屏障,港口現狀也隨之呈現在我們面前。塔維爾指著舷窗外的太空,那裡有一大片模組搭建的太空建築:“中間就是控制中心,監控站和觀測塔都在這上面。原本有四座觀測塔,現在其中兩個已經報廢,剩下兩個因為能量中斷也停止運行了。”

    我點著頭,仔細觀察著外面的情況。現在這個距離已經靠近深淵之門的“輻射臨界點”,穿梭機在完全停擺的控制中心旁十幾公里處以低速慢慢環繞,我有機會確認除了控制中心之外,這地方還有沒有遭受別的損失。周圍的太空中可以看到很多獨立漂浮著的巨大建築。這些建築有著銀白色的外層裝甲和全封閉的結構,大部分是方尖塔或多棱柱形,它們是港口的各類附屬設施,比如資料中心、物資傳送站、自動炮塔或屯兵所。所有建築物表面除了有標誌性的藍色能量紋路之外,還都浮動著一層淡金色的光暈。這光暈其實是聖光——有一小隊希靈天使也在最近參加了深潛項目,他們所擅長的聖光力量可以加持在任何東西上,就相當於為這裡的設施增加了一層除幽能護盾外的額外防護,再加上聖光對深淵的極端敏感性,這些被加持了聖光的設施也能充當報警裝置。現在這些建築物的情況十分完好,看樣子那場莫名其妙的爆炸並沒有蔓延到其他設施上,這就基本上可以排除深淵作祟的可能性了:深淵最擅長的就是污染和蔓延。如果它真能破壞防護最嚴密的控制中心,那麼沒有理由周圍的設施還都完好無損。

    我的視線最終集中在塔維爾指出的控制中心上:它很顯眼,並且規模甚大,雖然離了十幾公里。以我加強的視力也能看清它的每一寸細節。那是一個正方形的巨大平臺,邊長大概在數公里(目測並不準確,我是根據平臺上空停泊的一艘小型戰艦來大致判斷平臺尺寸的),其下部分是雙層結構——起碼現在變成了雙層結構。兩層之間空蕩蕩的地方看上去仿佛一道橫過來的裂谷。在那裂谷深處,仍然不斷有巨大的能量射流突然迸發出來。巨型“閃電”在太空中能一下子跳躍到數公里開外。根據這個雙層結構體的的破損情況,連接上下兩層的應該有過一些裝甲板或垂直橋樑,但現在只能看到撕裂的金屬斷茬在那一排斷裂點上探出頭來,殘破的晶化線路和各種管道因能量射流的衝擊而微微擺動。

    在這個平臺上半部分則分佈著主要的建築設施,一個六邊形的大型建築位於正中央,其周圍的地面上是一大片極其暗淡的、蛛網般的光流,大概是網站能量網中還殘留著一點幽能,那些晶化網路仍然散發著極為暗淡的藍光,所以能被一眼分辨出來,而那個六邊形建築毫無疑問就是中心監控站了:這個控制中心的心臟。我原以為監控站至少表面上還完整無缺,但仔細觀察了一下卻發現它的一角有條裂口,稍微換算一下距離,我判斷出那個“小口子”恐怕相當巨大——這真糟糕,看來控制中心下層發生的大爆炸甚至貫穿了上面的監控站,這爆炸的規模到底是要有多大?!

    而上層平臺的四周則是四座巨大的方尖塔,那些銀白色的巨塔自然就是用於監測深淵之門的觀測塔,我一眼就看到了其中兩座完全報廢的塔樓:它們對角分佈,下半部分仿佛被吹爆的皮球一樣爆裂開來,原本堅不可摧的充能裝甲因為受到來自內部的破壞,被輕而易舉地撕成了淒慘的狀態。嶙峋的金屬巨梁在塔樓下半部分維持著高塔和平臺的連接,就好像皮肉褪盡之後慘烈的骨頭,也幸虧這些金屬巨梁足夠堅固,觀測塔才沒有被完全炸飛出去——儘管它們留在這兒好像也沒什麼用了。

    剩下兩座對角塔樓看起來倒是完整無缺,不過由於能量供應中斷,它們也是一片漆黑,表面只有極為稀少的一點點燈光在閃爍著,那裡應該是有獨立能源的關鍵設備。

    整個控制中心破破爛爛的就仿佛被敵人一炮打穿一般,能量徹底癱瘓了,大部分地方都黑沉沉的了無生氣。林雪沉默著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呲呲牙:“看上去真慘……”

    “先找個地方停靠,把警備負責人和事故發生時距離爆炸點最近的人都召集起來,”珊朵拉沉聲道,從看到控制中心的狀態,她的臉色就相當不好看,“對了,距離爆炸點最近的人復活了麼?”

    塔維爾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和復活中心的人溝通,隨後搖搖頭:“一線人員受創嚴重。他們的靈魂需要恢復一下才能開始復活,不過您可以直接和他們的靈魂交流。”

    “嗯,那就去安排吧,”珊朵拉點點頭,“另外把控制中心的結構圖上傳過來。以及事故發生前深淵之門的所有讀數。”

    穿梭機最終停泊在已經基本全毀的控制中心上,在上層平臺的一角有個小型的起降點和一個臨時工作站,這個工作站是事故發生之後由深潛港的負責人(其實就是塔維爾的品質投影之一)設置的,它展開之後大概相當於一棟小辦公樓那麼大,足夠給各個工作小組當辦公地點和指揮所了。我們帶來的專家團在這裡和深潛港自身組織起來的事故處置隊伍碰頭,隨後各自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中。我站在穿梭機旁,看著這個恢弘的太空建築群——失去能量供應的它完全失去了光彩。那些巨大的裝甲板在稀落的燈光照射下顯得格外淒涼,遠處是中心監控站,在這裡我看到了那個裂口:它看起來有數米寬,十幾米長。向外翻卷著,應該是一道來自內部的劇烈衝擊擊穿了這個建築的頂棚。大量自律機械在視線中忙忙碌碌地到處奔走,修復被燒毀的線路,熔接斷裂的支撐梁以防止平臺發生進一步的結構崩潰。或者安置各種感應器。這裡本來應該是有穩定重力場和開放式空氣圈的,但如今我感覺腳下的重力不足正常值的三分之一。而且周圍的空氣圈也沒了。

    我輕輕蹦了蹦,又因為無法呼吸而有點彆扭地擦擦鼻子,這個動作被塔維爾看到了。

    “能量供應中斷之後,無關緊要的設備全部關機,將僅存的能量轉移到了資料庫和核心機房,”塔維爾的一個品質投影突然出現在我身旁,“資料庫是保住了,核心機房……現在還進不去所以不確定那裡的情況怎麼樣。重力場和開放式空氣圈只不過是提供舒適度的東西,它們是第一批被關閉的。”

    我擺擺手:“沒事,就是有點不習……臥槽你這是怎麼?!”

    我表情驚悚地看著這個品質投影塔維爾——她的模樣把人嚇一大跳!腹部一個貫通性的大洞,雙腿從大腿根往下空空如也,因此只能漂浮在半空跟人說話。這完全是戰場上被炸成近乎兩截的模樣!當然,她身上沒有血跡也沒有筋骨外露的慘烈景象,一來是希靈使徒沒有血液和人類那樣的身體結構,二來我眼前這也只是個品質投影,她身上的傷痕看著可怕卻並不真實,但……仍然滲人吶。

    “哦,底層爆炸的時候雖然沒在現場,但我在監控站裡,就那邊——”被炸成一副慘烈模樣的塔維爾品質投影毫不在意地說著,還回頭指了指監控站上那個巨大的裂口,“一道幽能射流擊穿了穹頂,迸裂出來的火花炸在身上就成這樣了,反正是品質投影,還能工作所以就沒進行‘回收再生’,等事情忙忘了再說吧,效率第一。”

    我無言以對,別看是個眼鏡娘,這般硬漢子的形象也真夠讓人肝顫的,我知道沒辦法以人類的思維方式讓塔維爾趕緊換掉這個投影身體,又看不得她這般淒慘的模樣,只好把自己寬大的外衣脫下來給她系在胸口往下的位置,多少蓋住肚子和下半身的斷裂帶:“就這樣吧,我努力把你當成是椰子樹成精,要不你這麼晃來晃去的我彆扭……”

    品質投影塔維爾:“……哦”

    作別了這個非常有震撼性的品質投影——其實也不算作別,因為塔維爾的本體就在旁邊站著,而所有品質投影都是塔維爾直接控制的,所以該說是塔維爾將她的這具身體轉移到另外一處工作現場之後,我和珊朵拉她們一起來到了事故處置中心,也就是旁邊那座臨時工作站裡。

    一名助理技師將控制中心的結構圖連接到全息投影上。旁邊則是深淵之門的影像,塔維爾的另外一具完好的品質投影為我們介紹著爆炸發生的地方和當時的情況:“現在已經可以確定最初產生爆炸的地方在這裡,下層區的a-13至a-15段,動力爐的超空間輸出端都集中在這個地方。不論是爆炸摧毀了動力爐,還是動力爐首先爆炸摧毀了其他東西,連鎖反應都從這裡開始。隨後控制中心所有能量線路超載,沿著主供能管道,爆炸從下層區直沖上層區,沿途炸飛了中間所有的連接橋和防護壁。最後導致1、3號觀測塔被毀。另外有一波衝擊在首輪爆炸結束後三秒抵達監控站,這次爆炸沒有徹底摧毀監控站,但擊穿了它的穹頂,之後所有設備離線。幸運的是在那三秒鐘內自動災難保全系統啟動了,監控站的資料庫存活下來。但主機房因為深埋於平臺的裝甲板下。靠近首輪爆炸的地方,那裡已經被超強度幽能場籠罩,暫時進不去人。主機房徹底被毀的幾率超過百分之八十。”

    “主機房有什麼特殊東西?”珊朵拉微微抬起眉毛。

    “資料,因為從深淵之門採集到的所有資訊都必須過濾檢測才能送往資料庫,因此主機房有一個緩存機制,爆炸發生時對深淵之門的詳細檢測資料都保存在那裡,還沒來得及上傳到資料庫……”

    “也就是說。搶救下來的資料庫對清查這次事故原因根本沒有幫助,是嗎,”珊朵拉搖搖頭,“資料庫裡的東西都是爆炸之前……一個緩衝週期的舊資料。”

    “我們有外源的觀測記錄。”一個助理技師站起身,“關於深淵之門的。我們數天前在林雪主母的提示下對深淵之門建立了一個額外觀測點,雖然功能不足,一些基本資料還是有的。”

    我驚喜地扭頭看著身旁的大小姐。這丫頭此刻正一臉高深莫測世界盡在掌握的模樣在那搖頭晃腦——事實上從剛才開始她都搖頭晃腦十幾分鐘了,只不過我一直不知道她什麼毛病還以為丫頭吃錯藥了呢。這時候注意到我的視線,大小姐露出更加高深莫測的微笑:“雕琢未來是一件精雕細刻的事兒,有些東西可做不可說,有些東西可說不可做……誒你等我說完啊別轉頭誒……”

    我已經轉過頭看珊朵拉分析那些深淵之門的監測資料。從畫面上看,深淵之門永遠是那老樣子,一片黑色的二維圓餅,頂多在周圍抑制塔的控制下略微有些邊緣縮放,然而記錄其監測資料的各種圖表卻在以極高的速度刷新,上面的資料簡直令人眼花繚亂。雖然我看不太懂……好吧雖然我完全看不懂,可珊朵拉卻一邊看一邊點頭,最後她皺著眉:“資料上沒問題,深淵之門好像一點動靜都沒有……除了一次規模極小的資訊溢出,但這點資訊溢出量恐怕不比一塊隕石大。”

    “你懷疑是深淵之門裡跑出來什麼東西,砸到了控制中心?”我問道。

    “看看控制中心的架構,”珊朵拉指著那副全息解析圖,“這是能量單元的防護……哦你看不懂也沒關係。總之這個建築群的安全係數是超高的,除了外因,它在內部崩潰的幾率無限接近於零。最初發生爆炸的是下層區的能量中樞,當然,這個位置由四層裝甲和兩個獨立運轉的護盾保護著,看上去堅不可摧,但和內部崩潰的幾率比起來,裝甲和護盾起碼還有被攻破的可能。”

    一個是近乎不存在漏洞的防護體系,一個是雖然堅固,但起碼有形有質,有防護上限的裝甲和護盾,確實後者被攻破的幾率更高一點。

    專家團隊也做出了和珊朵拉一樣的判斷:外因導致控制中心被毀的可能性遠遠大於內因。雖然最終摧毀整個網站的內部爆炸,但這場內部爆炸應該是被外界引發的。

    於是我也只能同意珊朵拉的看法,但又有些想不明白,便轉頭看向身旁的塔維爾(本體):“爆炸發生前沒有檢測到有什麼東西從深淵之門裡飛出來吧?”

    塔維爾的本體一直在影子城,不過她的品質投影親歷這邊的現場,所以直接問她就行——話說眼鏡娘的能力想想還真是神奇,我覺得帝國境內不管哪個犄角旮旯的研究設施出了狀況問她都行,她隨時隨地都算目擊證人……

    “沒有此類報告,”塔維爾點點頭,不過很快話鋒一轉,“但不排除深淵之門有東西沖出來的可能。從大門裡出來的不一定是可以被觀測的目標,由於深淵特殊性質,其內部溢出的任何東西都可能表現為無序數據,在越過輻射臨界點之後才會蛻變回原本的形態:物質或能量。所以在深淵之門周圍的輻射臨界點以內是觀察不到它是否在拋射物質(或能量)的,一切都被偽裝了,只能根據大門的資訊溢出來判斷它是不是在洩露東西。當然這裡僅限於較為‘自然’的事物,如果是深潛船這樣的東西從大門裡出來,會自動把深淵影響排除掉。”

    這就是剛才珊朵拉第一時間檢查深淵之門資訊溢出的原因。

    而就在這時,又一陣震動從地下深處傳來,工作站內迴響起轟隆隆的共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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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7 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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