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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w0913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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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遠瞳] 希靈帝國 (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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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2 11:10:07
第一千三百九十章 破洞?

    一陣來自地下深處的震動突然打斷了現場所有人的討論,緊接著整個工作站中都開始迴響起一陣轟轟隆隆的共鳴聲。因為除了這個新近搭建、獨立供能的工作站內之外,大平臺其他地方已經失去大氣環境,這陣轟轟隆隆的聲音是由大平臺的金屬結構直接傳導過來的,中間還夾雜著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簡直就好像聲源近在咫尺一樣。

    “中層區的釋能緩衝單元看來也報廢了,”塔維爾皺著眉,但除此之外絲毫沒有慌張的神色,看樣子這陣爆炸是她計算中的必然結果,“底層區和表層區積蓄的能量導致所有關鍵位置都沒法進人,屬下盡力將這些能量引導到中層區的釋能緩衝柵格裡,好讓調查組和搶救組能儘快下去,不過緩衝單元看樣子受損也不輕,只堅持了這麼點時間……”

    “現在下面的能量強度是多少?”珊朵拉突然問道。

    “一點二兆ue,幾乎相當於浸泡在旗艦級主炮的聚焦核心裡,”塔維爾查看了一下她眼前的全息影像,“不知道什麼原因,平臺下面積蓄的這股能量消散速度極慢,簡直好像生生不息一樣,理論上所有的能量反應爐都已經斷開了,現在屬下倒是懷疑會不會還有一組能量爐在運轉著……”

    “這種強度的能量在平臺內部爆發出來,難怪能擊穿這麼大的一座設施。”珊朵拉皺著眉說道,我在旁邊提醒了一句:“塔維爾不是說它沒消散多少麼,所以理論上待會它還能再擊穿一次……”

    塔維爾搖搖頭:“不會了,兩次爆炸之後,平臺下面的能量環境已經進入動態平衡,這是幽能的特殊性質導致的。它容易失控,但通常不會失控很多次,和秩序宇宙產生足夠接觸之後它會很快進入自我平衡。現在平臺內已經形成一個封閉的能量球殼——嗯,兩個,上層區和下層區經過緩衝單元的阻隔,現在已經蛻變成兩個單獨的能量蓄積帶了。”

    由深潛港駐軍組織起來的處置隊伍現在被阻擋在通往平臺地下的入口前,之前已經說過,這個平臺的下半部分分為上下兩層,而工作人員連平臺地下的“上層區”都進不去。我默默看著控制中心的結構圖,心想果然還是這個發展……

    “珊朵拉,老習慣吧。”我拍了拍珊朵拉的肩膀,站起身來,“我下去。你去不去?”

    我隱隱約約記著這種事已經第二次發生:上次是深潛船原型艦發生大爆炸,而這次則是深潛港的控制中心發生大爆炸,怎麼自己跟“深潛”倆字就這麼有緣呢?反正不管怎樣,遇上這種正常生命進去九死一生的環境,就該我這樣打不死耗不完鋼筋鐵骨的傢伙上場了——大家好,鄙人姓小名強,字挺猛。號打不死道長,承蒙抬愛,這就要去泡幽能火海了……

    塔維爾看了我一眼,張嘴想說什麼結果還是沒說出來。一來她知道這種環境也就首領級以上的希靈使徒最適合出馬,二來希靈傳統裡也沒有“陛下聖體金貴不可輕易犯險”的規矩,只要價值足夠回報合適而且有犧牲必要,皇帝跑去抗boss也不過是個選擇題。當然更重要的還是——我估計挺多人都習慣他們的皇帝陛下甩膀子親自上了,因為很多情況下他們的皇帝陛下除了甩膀子上別的也幹不了……

    珊多拉攏攏頭髮:“看來只能這樣了。我有個計畫:你我兵分兩路,我從上層區進去,直接去找主機房,那裡防護嚴密,主機不一定全毀,或許還能找到些觀測資料;你繞到平臺下面直接從下層區進去,找能量樞紐,看看能不能發現爆炸現場的線索。不管有沒有發現,我們最後在中間的緩衝單元碰頭。另外如果找到下面那些持續不散的幽能的來源,盡可能第一時間關掉,我總覺得不太對勁:已經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還有個緩衝單元釋放過一次,怎麼下面的能量讀數還是這麼高。”

    “下面環境險惡,而且已經失去聯繫數個小時,不知道惡化到了什麼地步,兩位陛下請務必小心,”作為一個希靈使徒,塔維爾不會說“龍體要緊”之類的廢話來攔著我倆,只是囑咐著下面要注意的事項,“平臺結構圖已經上傳給你們,但主幹道應該都燒融或者坍塌了。只有上層區的二號走廊偏離爆炸中心,應該還能通行,下層區……”

    說到這兒,塔維爾看著我的眼睛,很遺憾地說:“陛下您看到這個結構圖上的紅點了麼?朝著這個方向直線前進就行,中間的障礙物都打穿吧,下層區一條路都沒了,理論上是這樣。”

    我點點頭,轉向旁邊一直保持沉默的林雪:“雪丫頭,來一卦。”

    半仙翻著白眼看了我和珊朵拉一會:“嗯,還行,大吉大利。安心去吧,外面有本小姐坐鎮,出不了事。”

    雖然一直是這幅讓人很不放心的模樣,大小姐的承諾卻是絕對不用懷疑的,我點點頭,和珊朵拉一起直接傳送到了控制中心上空,觀察著平臺整體的大致情況。

    週邊那些迸濺著能量射流的破損管線有一部分已經進行了緊急處理,之前我們來的時候還看到這個平臺不斷向外釋放出數公里長的藍色“火舌”,現在這些不比戰艦主炮威力小的幽能射流在規模上有明顯縮小。這樣一來大型設備和支援艦船就能更容易地靠近控制中心。大量自律機械和小型工程船在控制中心週邊繁忙地穿梭著,雖然始終無法進到裡面,卻起碼阻止了平臺結構繼續崩潰。看到這一幕,珊朵拉神色稍緩,隨後對我點點頭:“那我就先出發了,阿俊你要注意安全,緩衝單元碰面。”

    看著珊朵拉化作一道流光沖向平臺上層區的入口,我也提起精神,繞過這個龐然巨物,來到了它的底層(或許也可以叫背面?)。

    “呼。這地方還真夠糟糕的。”看到底層的情況,我忍不住在心裡嘀咕起來,原本看到上層區就已經覺得挺慘烈了,而且對底層區更惡劣的情況也有點心理準備,可真看到眼前的景象,我真心覺得平臺上層相比之下簡直好的就仿佛僅僅蹭掉兩層油漆——底層二分之一的裝甲帶已經被大爆炸完全掀飛了!甚至裡面的巨大金屬梁都被碾碎大團大團的絮狀物拋在外面,依靠一點點燒熔成絲的金屬勉強和主體連接在一起,用開膛破肚形容毫不過分。

    這就是核心動力爐爆炸的威力。

    現場被炸成這樣,看來從外表是絕對沒法判斷到底有沒有東西擊中過控制中心的:即便這裡曾經有個通向內部的彈孔。肯定也已經隨著裝甲帶化為太空中的氣雲了。

    和繁忙搶險的其他地方比起來,這裡相當淒涼,只有三艘無人控制的工作艇在聊勝於無地控制局面:面對一個壓根沒有修復價值的大洞,事故處置隊伍果斷地放棄了治療。

    我撐開護盾,無視迎面撲來的藍色“火海”。如子彈般急速沖進了那個大洞。

    當身邊的能量強度陡然提升數倍,並且穿過了一道非常明顯、有若實質的藍色光芒屏障之後,我知道自己已經進入塔維爾所說的“下層能量蓄積帶”,失控的幽能不知從何得到源源不斷的補充,在這裡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如同一枚壓扁的雞蛋般將平臺下層百分之八十的區域都籠罩了起來,並維持著穩定卻又恐怖的動態平衡。高濃度的幽能讓視線中的一切都被染上了豔麗卻危險的碧藍色。因為環境並不穩定,這些碧藍色不斷地泛著漣漪,就如同水面一般。我飛快地掠過一道又一道扭曲怪誕的障礙物,被高度充能的金屬熔渣在殘留的支撐結構上淤積起來。形成了仿佛鐘乳洞石筍一樣的奇觀,它們看上去十分漂亮,釋放著藍盈盈的光芒,有若水晶。但只要受到一丁點輕微的刺激,就會……

    “轟!!!”一根長達數十米的“石筍”爆炸了。而且與自己近在咫尺。迎面而來的高能結晶碎屑撞擊在自己的護盾上,每一次撞擊都幾乎相當於一枚小型動能飛彈,而且它們還會繼續爆炸——這就是那些看似漂亮的東西真正兇惡的一面。這裡應該是供能主幹道的舊址,在這個地方原本分佈著大量晶化管網和能量親和性極高的金屬(後者是能量栓之類設施的主要材料),而如今這些東西都已經被一股腦地燒融攪合在一塊,形成了這個藍光四溢又要人命的“鐘乳洞”,在充能之後,每一個“石筍”實質上的成分與性質和帝國通用型導彈的戰鬥部幾無二致。

    控制中心內部的情況真是一團糟,表面看著已經大致平靜下來,這裡面卻是爆炸不斷吶。

    下層區的“厚度”在一公里以上,而我顯然沒法真的跟塔維爾說的一樣走“直路”,除非打算被這麼一路轟炸著進去,看看這地方七扭八歪的“安全路徑”,我覺得這段路……還挺長的。

    “珊朵拉,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我減慢了速度,一邊儘量遠離周圍那些已經充能到爆表的金屬熔渣簇,同時接通和珊朵拉的精神連接,“我現在可是冒著槍林彈雨在前進吶——所有原本在能量管道裡的東西都已經被變成炸彈了。”

    “能猜到,能者多勞嘛,”珊朵拉聽出我說得嚴重口氣卻挺輕鬆,也不甚擔心,“你注意檢查能量爐輸出端的舊址和能源中心防護罩,看有什麼線索。我這裡已經到主機房前面,不過主機房的護壁自動閉合了,而且徹底鎖死——我正使勁挖呢。”

    “挖?”

    “嗯,用爪子,”珊朵拉輕快地說道,我頓時想像到女王陛下揮舞著自己的深淵利爪在牆上連抓帶撓虎虎生風的一幕,“這個爪子還挺方便的,護壁被高度充能,普通切割工具根本不好使,爪子的侵蝕力倒是管用了。”

    我:“哦……那你慢慢挖,我繼續前進。”

    結束通信,我繼續專注於眼前這片危機四伏的爆炸帶,要小心翼翼,最好別引起任何爆炸:雖然自己可能比較抗揍。但我怕把這裡本來就不怎麼穩定的環境給徹底弄崩潰掉。看樣子珊朵拉那邊的進度比這裡要順利很多,沒想到她已經抵達目標門口了,想來是平臺上層區的情況要比這裡好很多吧。

    佈滿高能熔渣的“鐘乳洞”雖然麻煩,但總歸是有盡頭的,慢慢前進了一會,我終於發現周圍的熔渣簇開始減少,並最終離開了這片已經快整體結晶化的洞穴。

    看看塔維爾發給自己的控制中心平臺結構圖,我判斷出自己已經越過了底層能量骨幹,並且理論上也越過了骨幹這能量樞紐之間的防護層:自己一路上沒看見什麼防護層。估計已經整個炸碎了。那麼前方應該就是超時空能量輸出端,即“反應爐”的舊址。

    我抬起頭,前方是一個巨大而扭曲的金屬空洞,周圍那些帶著流水樣紋路的金屬板已經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了。而所謂的能量爐……啥都沒有。

    我想起珊朵拉讓自己來能量爐舊址看看情況,頓時覺得這個目標可能達不成了……

    “珊朵拉。我到能量爐舊址了,這裡什麼都沒有——整個反應爐艙室膨脹的跟個氣球似的,裡面只有幽能,連個渣子都看不到。”

    我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向前飄去,四周的能量環境給自己帶來很大壓力,幽能——這種並不單純是“能量”的東西在密度超高的情況下會表現出大量不屬於能量的屬性。我感覺自己就好像在一灘快要凝固的熔鐵中前進,渾身都是阻力,這地方的幽能一旦突然蛻變成物質,可能會有很大樂子:大概自己會被一大坨奇異物質給活埋吧。

    想到這個可能性我更小心了。自己確實抗揍,但扛不住噁心……

    珊朵拉的聲音過了很久才傳來:“那只能寄希望於能源中心防護罩比較堅固了。”

    我聽她的聲音略有點古怪:“你那邊遇上麻煩了?”

    “額……小問題……剛才爪子在牆上稍微卡了一下,”珊朵拉很尷尬地說道,“已經拔下來了。指刺前面有點禿嚕,我正在磨。”

    我:“……”

    話說珊朵拉暴露出呆萌的一面還真是不容易。

    稍微增強了一下護盾的穩定度。我把珊朵拉在地上磨爪子的一幕從腦海裡甩出去,繼續向前移動。現在自己已經完成一半的路程,越過了被徹底炸開的裝甲區和能量骨幹,來到曾經存放著超時空能量輸出端的艙室。我們都知道幽能反應爐是一種結構十分特殊的能源裝置,除了極小型或者特殊型號外,所有幽能生髮裝置都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放在虛空中,被稱作“反應芯核”或者“反應爐體”,一部分則是我們平常能看到的、安裝在各種設備裡的超時空模組,被稱作輸出端。為了叫起來方便,通常我們就直接把這個輸出端稱作幽能爐了——因為它的虛空部分封裝之後就再也不會開啟,永遠不會出現在任何人面前,平常你在現實世界中接觸到的幽能爐,本質上就是一個超時空設備。而我現在所處的這個地方就曾經放著一排巨大的輸出端。在它們爆炸之前,巨大的能量首先沿著主幹管網宣洩到整個平臺,將平臺炸了一遍,隨後反應爐的保護裝置失靈,反應爐本體崩潰,第二次能量衝擊沿著還在苟延殘喘的骨幹掀起了第二次平臺爆炸,同時這個盛放反應爐的艙段也被衝擊波弄成了這樣。必須承認這裡確實很堅固,因為這個艙段竟然還保留了大部分外壁(儘管其內部的所有東西都汽化了),我按照塔維爾提供的資料找到能源艙段通向上層區的“通道”,發現這個通道的閘門並沒有被吹飛,但閘門中間卻被爆炸時的衝擊波撕開一道挺大的裂口,足夠自己通過的。

    ……不對,它看上去不像是被爆炸衝擊波撕開的。

    我湊近之後認真觀察著,閘門上的裂口並不像被一股衝擊波撕開那樣有一個巨大而放射狀的裂口,而是一個相對而言“整齊”很多的破洞,並且這個閘門看樣子並沒有遭受衝擊波的嚴重摧殘,它周圍的金屬框架有輕度融化,卻沒有和其他方位的牆壁一樣整體都有熔融流動過的痕跡。簡而言之這個地方理論上並不在爆炸力量最強的方向,它不應該被撕開了這樣一個口子。

    不是被衝擊波撕開,那就只可能是……

    被什麼“東西”擊穿的!

    難道是導致控制中心被摧毀的罪魁禍首?

    雖然我不太相信一個只能造成數米直徑破洞的東西能擊毀這樣一個邊長就有好幾公里的龐然巨物,但至少自己看到了線索,非常明顯的線索!

    只不過線索是有了,要找到那個擊穿了四層裝甲和兩層護盾的“超級炸彈”卻是個問題,根據閘門上的破洞判斷,那玩意兒的體積不會很大,而且由於這裡所有設施和隔離牆都已經被摧毀,我不可能僅僅根據閘門上的一個破洞就判斷那玩意兒的“彈道”,所以待會大概就只能大海撈針一樣去閘門對面搜索了,現在我只希望它能堅挺一些,不要被這裡強大的幽能環境給熔毀掉,但想想那玩意兒一路擊穿這麼多層防禦的恐怖“強度”……

    大概也不至於這麼脆弱吧。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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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3 00:42:56
第一千三百九十一章 第二枚探測器

    從進入這座巨大平臺的能源區後,我就保持著大致向上的方向不斷前進,現在自己已經越過了其中面目全非的三分之二路程,並終於發現可能與事故有關的線索:一個出現在能源艙段隔離閘門上、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破洞。

    這道閘門是通往中段連接通道的一條備用出口,根據平臺結構圖,它後面應該是一條垂直向上的巨大走廊,也就是說其實這扇門是安裝在“頂棚”上的,不過原先的平臺內各處有著獨立的重力場,而現在這一區域則是壓根沒有重力場,糾結一扇門是不是安裝在房頂上當然也沒什麼意義了。我穿過閘門上的破洞,對面的景色完全不出自己預料:走廊已經被撕成了破破爛爛的模樣,透過那些慘烈的裂痕能直接看到原本被封裝起來的巨大機械結構。浸泡在幽能火海中的設備和管網無聲無息地“燃燒著”,跨度達幾十米的“閃電簇”不斷從最近的幾條晶化纜線上迸射出來,舔舐著我身處的這個地方,不斷會有能量火花恰好穿過走廊上的裂痕,於是便在前方形成了一大片閃爍著的雷霆之網。看上去很可怕,但幸虧我號打不死道長——身子一傾就往前飛,那些充能“電”網打在身上根本就不疼……有點癢。

    我翻騰著腦海裡那點有限的高精尖知識,本能地感覺這地方不太符合邏輯:理論上自己已經離開爆炸中心,也就是幽能反應爐的舊址,再往前走應該能量強度越來越低才對,但怎麼這裡的能量強度反而提高了?

    我陡然想起了之前珊朵拉所說的“不對勁”之處:平臺內蓄積的能量好像有個穩定補充源一樣,消散的十分緩慢。我們一開始以為是還有存活著的幽能反應爐在運轉,但剛才確認反應爐舊址已經空空蕩蕩之後我就把這事兒給忘一邊了。現在四周的情況一下子讓我再次想起了珊朵拉的話。心想難道前面就是異常能量源?

    雖然心裡還記掛著閘門上那個破洞的事兒,但解決這地方的能量蓄積也是一大要務,我循著感覺中的能量焦點飛快前進,終於這次自己的運氣沒有坑爹:前進了一百來米並隨手推開一片塌下來的金屬板之後,我看到前方所有的幽能閃電都仿佛漩渦一般呈現出凝聚狀態,在這個漩渦周圍則是濃度有若實質的藍色光芒:幽能反應最強的地方,平臺內能量蓄積的焦點,竟然在這麼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位置?

    這道漩渦的方向耐人尋味,它平行於走廊。也就是說垂直於整個平臺,自己直面著它的中心,看到了一個扭曲旋轉的管道——我猛然反應過來,這其實就是個幽能龍捲風樣的東西。這“龍捲風”的形態讓人忍不住想到一枚高速旋轉著的彈頭,從平臺正下方垂直射入控制中心。擊穿了四層裝甲和兩組護盾之後速度不減地飛過了這個走廊,而它還在空中留下了這麼一道能量漩渦——這不就是自己在尋找的“彈道”麼?!

    我驚喜地靠近了那個巨大的“龍捲風”,發現走廊末端已經被它絞碎了,腳下的合金地板在半空中探出一大截,仿佛一道懸橋;周圍則空空蕩蕩,只有無數巨大的藍色“閃電”和幽能洪流仿佛狂風中舞動的飄帶一樣向漩渦集中過來,這場景簡直和地獄一樣!

    而在漩渦對面就是能源中心防護罩:那東西是下層區和緩衝單元之間的最後一道物理屏障。穿過那個巨型穹頂自己就可以和珊朵拉匯合了。叮噹在上,防護罩的強度相當之高,它看上去沒被損壞的太過嚴重,或許是爆炸的衝擊波到這裡就有所減弱了也說不定。

    “得先把這個‘龍捲風’停掉。”我自言自語著。一邊觀察起那道毀天滅地的能量漩渦到底有什麼特殊結構可以讓它源源不斷地產生幽能。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能量焦點給所有工作都帶來了巨大的麻煩,儘管它可能是重要的“彈道線索”,但自己已經看到它所指示的方向,這個線索價值自然也就沒用了。早解決早省事。

    我很快就找到了這道漩渦的非同尋常之處,但這個“非同尋常”讓人有點莫名其妙:它的內壁佈滿了非常細碎的裂痕——虛空裂痕。

    那些細細小小的黑色裂縫看起來就好像彎彎曲曲的細線。它們詭異地靜止在幽能漩渦內壁,不管外面多麼狂風暴雨都巋然不動,極動和極靜之間對比強烈的好像一部荒誕電影,然而源源不斷的幽能就是從這些細線中洩露出來的:不管它們看上去多細微,它們確實在這個邊長數公里的巨大太空建築內製造了兩個超級巨大的幽能場。

    憑藉虛空生物的天賦能力,我可以一眼就看出這些裂痕是現實世界通向無盡虛空的“傷口”,但憑藉我那點科技知識就看不明白它釋放的幽能是怎麼回事了,於是只能聯繫珊朵拉:“丫頭,我發現一個特不容易理解的現象——對了你爪子磨好了麼?”

    珊朵拉那邊好像被噎了一下,半晌才尷尬地回答:“哦……磨好了……阿俊你發現什麼了?”

    “一個漩渦,應該就是這地方的幽能來源,但我看不懂它是怎麼製造能量的,這個漩渦裡有一二三四……反正非常多條跟鉛筆道子一樣的虛空裂隙,菊……葵花狀排列……”我把自己看到的景象詳詳細細描述了一遍,“能量就是從這些裂隙裡出來的,我第一次看到虛空裂隙釋放幽能而不是虛空力量誒,這玩意兒真神奇。”

    珊朵拉沉默了一下:“那不就是幽能反應爐的內膽麼?”

    我:“……啊?”

    “就是反應芯核最中央的部分,幽能反應爐的內膽就是這個結構,但你看到的也只是內膽部分,它最重要的衰變元件應該還在異空間,那些衰變元件令虛空裂痕釋放出幽能……我想想,你那邊靠近幽能反應爐原本的輸出端。所以能量輸出的原座標就在你附近,如果當地發生了嚴重的空間撕裂,確實有一定幾率把反應爐的內膽暴露到現實世界。看來這次爆炸的威力是真大,不但把控制中心擊穿,還把本來在虛空中的反應爐本體都給推擠進現實世界了麼……”

    “不……”我慢悠悠答道,“這恐怕不是爆炸引起的……嗯,先別管這個了,我直接把這玩意兒關閉沒問題吧?它就是這裡的異常能量焦點。”

    “直接封鎖虛空裂隙的話就能停止反應爐運轉,不過它在虛空中的部分肯定也就會徹底崩潰了……嗯。關掉吧,反正這些反應爐也不可能回收。”

    我哦了一聲,隨手封閉了那些不斷釋放出強大能量的虛空裂隙,這個處於動態平衡中的巨大漩渦在失去核心動力之後頓時不穩定起來,其內部的旋轉緩緩趨於停止。而外部那些橫跨數百米的幽能火花則開始不規則地跳躍起來,珊朵拉這時候才突然想起什麼,忙著提醒道:“對了阿俊,內膽緊急停機的話可能會有一次衝擊波,你最好先……”

    我整個人都貼在身後的合金大樑上,感覺自己至少嵌進去三分之一的深度,半晌才把腦袋“啵兒”一下拔出來:“你說晚了。我剛被炸飛。”

    “你手怎麼那麼快呢!”

    我:“虛空生物本能,看見那些裂隙跟看見親人似的,摸一下它們就都關了。”

    珊朵拉不搭理這邊了,我只好訕訕地往前飄。現在那陣攔路的能量風暴已經停息。四周的幽能濃度正在以能被清晰感知出來的速度飛快下降著,不過周圍那些晶化管網以及被充能的金屬板中積累的能量一時半會不會消失,它們散發出的藍光讓這裡不至於很快黑暗下來。被能量風暴絞碎的走廊前空空蕩蕩,而在前方百米處是走廊另一頭僅剩的一點殘跡:它就好像一塊被燒焦的口香糖。死皮賴臉地貼在合金防護罩上。

    應該是襲擊平臺的那顆“子彈”在這裡撕開了空間,導致幽能反應爐內膽暴露在現實世界中——這是根據現狀能做出的最有可能的判斷了。

    根據剛才那股“龍捲風”的走向。我貼在防護罩上仔細尋找著被擊穿的痕跡,它應該就在走廊盡頭的周邊不超過十米的圓形區域內。這番尋找並沒有太費功夫,那個被擊穿的洞口非常顯眼,我幾乎是一眼看到它的。

    果然!在爆炸發生的時候,控制中心平臺是被一個外來的什麼東西給擊穿了!

    會是深淵之門裡沖出來的麼?目前還不得而知,但我估計塔維爾知道這消息一定會興奮地蹦起來,這個發現的研究價值是毋庸置疑的。而我則根據兩點一線的簡單規律,在第一個擊穿點和眼前這個擊穿點都做下標記,隨後資料終端便將“那玩意兒”可能的落點在導航圖上標了出來。

    穿過防護罩上的洞口,我已經正式離開這個下層區,眼前是一大片連綿不絕的金屬模塊結構。那些金屬模塊有很多地方已經破損,露出下面散發著暗淡藍光的水晶柵格,而在遠處,可以看到這個結構體已經不再完整,它應該是毀於一次大爆炸——這就是控制中心的釋能緩衝單元,它被安置在下層的能源顯組和上層的設備組之間,算是一道終極保護器,不過現在這個保護器也超載毀掉了。

    資料終端上顯示出的目標點就在前方幾十米處,現在我已經看到它了。

    非常明顯,那裡有一個黑色的破洞,而且破洞周圍還有些熔融痕跡:這是又一次擊穿。不過這次那個恐怖的“彈頭”終於被阻止了,它被禁錮在融化的水晶柵格裡,就好像落入樹脂中的小昆蟲一樣變成了一塊藍色“琥珀”,我湊上前去,看到被包裹在一片晶瑩水晶中的罪魁禍首,目瞪口呆。

    那是一個黑色的人造物,表面帶著介於金屬和塑膠之間的光澤,儘管有些破損,它卻還是能被一眼判斷出曾經有著一個光滑圓潤的外殼。這個人造物並不很大,大概只有幾米長,細長如梭。在其兩端可以看到兩個環形的凹槽,凹槽中泛著微弱而有規律的紅色光芒。除此之外。這個黑色的梭子表面找不到任何燈光和標識性的東西。

    這玩意兒的造型簡直是太眼熟了——這不就是當初我們從神族地盤上找到的那個“黑梭”嗎!

    黑梭,與深淵之門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被懷疑是來自“對岸文明”的探測器或使節機器,有著無法分析的成分和無法分析的原理,其能夠安然越過深淵的科技也是目前帝國還無法解析的,我們已經捕獲了一個黑梭,而眼前這個,是第二個。

    就是它,擊穿了深潛港控制中心的能源組。並導致這次特大事故。

    “珊朵拉,我有重大發現了,超nb的重大發現……”我在精神連接中呼叫著珊朵拉,後者的聲音立刻回應:“我這邊也有超重大的發現——已經看到你了。”

    循著那陣心有靈犀的感應,我看到了正從遠處飛快靠近的珊朵拉的身影。眨眼間女王陛下已經來到自己近前,她的表情十分凝重,看樣子她在主機房中也找到些什麼顛覆三觀的東西。

    “先瞧瞧這個,”我朝旁邊努努嘴,“黑梭,對岸文明又發射探測器了,不過這次黑梭外面的保護層看樣子是沒堅持下來。而且它還把咱們的空間站炸成這樣。”

    珊朵拉顯然沒想到會在這看見這麼個玩意兒,一時間目瞪口呆,隨後聯絡塔維爾:“塔維爾,下面的能量場已經削弱了。你待會就可以讓工作組的人下來。另外——準備好你的試驗室,我們找到個不得了的東西。”

    “先想辦法把它弄出來,”我湊上去觀察著那個已經鑲嵌在水晶裡,仿佛水果夾心似的黑色探測器。它的外殼破損了很多,但似乎並沒傷及根本。我還記著之前得到的那個黑梭根本無法打開,裡面有一個被懷疑是自毀裝置的東西讓人傷透腦筋,而現在這個外殼已經變成這樣了都沒爆炸,說不定自毀裝置是失靈的,“珊朵拉,用用你的爪子……”

    其實我想說讓珊朵拉用幽能軍刀和她精湛的切割技術來著,結果說到嘴邊就變成了用她的爪子:這是由於女王陛下的爪子在剛才一直存在感高漲的原因麼?

    珊朵拉當然沒想這麼多,我怎麼說她就照著怎麼做了,女王陛下身邊黑霧騰然而起,隨後右手已經變成了尖銳可怖的深淵利爪,她飛過去在旁邊的金屬板上蹭蹭指尖,熟悉一下手感,隨後噗呲(此地真空,噗呲是個形象說法)一下子就把指刺深深插入了那看上去挺堅固的水晶裡,接下來幽能火花四濺晶體碎屑紛飛,珊朵拉的利爪簡直比一般的軍刀都鋒利——雖然指刺的形狀並非刀刃,但它燃燒著深淵烈焰,再加上珊朵拉有一些她獨創的技巧,這挖掘效率我估計只有從藍翔高級挖掘機專業滿分畢業的可堪一戰了,很快她就把周圍的水晶全挖空,將那枚黑梭連帶著外面一層水晶殼都小心翼翼地剝離出來:帶著殼是為了保障安全,等回去讓塔維爾領著她那幫專業拆東西的專家們慢慢敲打吧。

    我把黑梭收進自己的隨身空間裡,這才突然想起珊朵拉也有重大發現來著:“對了,你剛才說你在機房找到什麼了?”

    珊朵拉臉色一沉,我就知道此事事關重大,她首先問了個問題:“阿俊,你覺得這麼一個小小的探測器,能一路擊穿四層裝甲和兩組護盾麼?”

    我愕然,這次反應過來:這是個天大的疑點吶!

    擊穿四層裝甲和兩組幽能護盾需要多強的火力?別的不說,這個工作平臺是建立在深淵之門旁邊的,它用的防護系統簡直是令人髮指的強,皇家艦隊的裝甲板恐怕才能和這地方的建築材料相媲美,而黑梭呢?它不過是個探測器。

    我們手頭已經有一個黑梭了,當然知道“對岸文明”的大致水準,他們的技術實力可能比現在的新帝國強,但也差不了多少,他們製造的這種探測器雖然能在深淵裡航行令人難以置信的距離,卻也只是其“深潛技術”比較高端而已,在結構強度上……

    這東西雖然堅固,卻絕對達不到撞穿這麼多屏障的地步,而且它也沒這麼大動力吧?

    珊朵拉看出我已經發現問題關鍵,於是點點頭:“看到這個黑梭,很多事情我都想明白了。如果它是別的什麼沒見過的東西,或許我還會懷疑咱們的敵人研究出了某種超級武器,但這個探測器有幾斤幾兩卻是眾所周知的。它如果直接撞在防護正常的控制中心上,別說撞穿,在第一層護盾上就會被燒成灰。”

    我聽到一個關鍵字:防護正常。

    “控制中心的防護有過一瞬間的不正常,”珊朵拉神色凝重,“剛才我在主機房找到了一台還沒徹底報廢的設備,上面有大平臺底層的系統日誌,日誌顯示,平臺在爆炸之前突然自動關閉了護盾,並且把所有充能裝甲泄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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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3 00:43:12
第一千三百九十二章 誰在計畫這一切?

    對岸文明發來的探測器在結構強度等方面和帝國製造的探測器其實沒有高下差別,除了它的深淵防護技術對我們而言是個迷,以及它在材質上有很多無法解釋的性質之外,這東西並不會比帝國製造的東西更抗揍一些,那麼一個這樣的東西理論上是對控制中心造不成威脅的。

    不管它用多高速度撞過來都沒用,超過光速以至於擁有無限大的品質也沒用——這不是速度問題,而是“層次”問題:因為我們的控制中心有幽能護盾。幽能護盾是可以對一切外來威脅進行無差別防禦的東西,因為幽能在虛空階梯上的位置和整個世界平級,因此世界內的一切都會被幽能護盾削弱,“速度”和“動能”之類也不過是在宇宙範圍內被定義的概念,所以哪怕這玩意兒以光速砸在平臺上,其速度也會瞬間被燒掉一大半,然後它的本體也會被燒掉——連第一層護盾都過不去。當然,它可能本身也用了和幽能等級一樣的能源,所以可以抵消一部分護盾,但我不相信這麼個小小的探測器可以攜帶足夠熔穿兩層護盾的能量。

    它會撞毀在控制中心外面,而不是一路擊穿後者的所有防禦,在引爆了能源核心之後還以近乎完好的狀態倖存下來——然而這一切的前提是我們的控制中心把護盾開著。

    “你說爆炸發生之前,控制中心的防禦系統宕機了?”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珊朵拉,你說她開點別的玩笑多好啊:帝國設備怎麼還能出這種故障呢?

    “我知道你不相信,”珊朵拉聳聳肩,“但系統日誌就是這麼記錄的,並且這不是人為操作。而是防禦系統的所有主機同時下令關閉了平臺底層的防護。沒有護盾,充能裝甲也泄壓,控制中心在那一小段時間裡完全不設防,那個‘黑梭’應該就是在那時撞過來的,它根本沒受阻礙,泄壓之後的充能裝甲只不過是堅硬一點的金屬,面對一個足夠高速的動能彈,比世俗物質堅固不了多少,而且我猜測‘黑梭’在開機的時候也是有護盾的。所以兩相抵消之後,咱們的大平臺毀了,那玩意兒卻安然無恙。”

    我“呃”了一下,不知道該說啥了。

    我是知道充能裝甲這種東西的,它被廣泛應用在所有需要重型防護的東西上。因為哪怕再堅固的物質。其防禦力也只會體現在“結實”上,哪怕你弄塊中子星物質來,它除了很硬之外也沒什麼抗性,所以希靈使徒使用了更高級的充能裝甲。通過將幽能灌注到高親和性的金屬中,將這塊裝甲板的每一個分子都進行相對固定,同時為裝甲賦予幾乎可以媲美神族鎧甲的能量抗性,這就是充能裝甲。也是到了帝國這一科技水準之後,唯一還有價值的實體裝甲(其他任何形式的純物質裝甲都會被淘汰,因為單純的物質永遠扛不住幽能一炮之威)。但充能裝甲也有被擊破的時候:如果把它的能量場關閉,也就是通常所說的“泄壓”。那麼一塊充能裝甲除了特別硬之外也就沒啥特點了。

    潘朵拉用頭槌都能在那上面砸個窟窿——那丫頭的腦門是充能的。

    因此,黑梭能攻破四層裝甲非常正常,如果它的速度達到一定程度,四層裝甲和四層棉花毫無區別。如果黑梭表面還有一層“幽能”,四層裝甲甚至相當於不存在。

    “是單純的系統故障。還是工作人員設置失誤?”我皺著眉,想不明白為什麼控制中心會自動把底層區的防禦關掉,這簡直……就像在迎接黑梭一樣。

    “兩個都不太可能,”珊朵拉轉過身,慢慢向外飛去,一邊在精神連接中說道,“單一系統‘故障’的幾率不到千萬分之一,三組冗餘系統同時故障的幾率在我看來可以忽略不計,而且底層區的次級防禦主機也有自己的判斷力,它在接到諸如‘放棄防禦’這樣的指令時會向上級主機再重複一遍,上級主機把一個故障指令重複兩遍發給下級,你覺得這可能麼?至於人員設置失誤就更談不上了,要塞類設施的核心代碼是不允許隨便改動的,只有塔維爾和這裡的防禦司令有許可權改寫這些代碼,更何況希靈使徒也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弄個系統漏洞,導致防禦網離線?開玩笑。”

    帶著這樣一塊心頭大石,我和珊朵拉很快回到了平臺上層,塔維爾和林雪已經在這裡等著。後者臉上還是忍不住帶著點擔心的模樣,但在看到我之後就瞬間換成大大咧咧的笑容了,大小姐上來拍著我的肩膀:“誒,硬漢子回來了——被炸的飛來飛去的感覺怎麼樣?”

    頓時我就知道這個半仙丫頭恐怕全程都在“看著”自己,略有感動之餘也尷尬的不行,只好撓著頭髮:“挺刺激的,挺刺激的……”

    塔維爾在看到“黑梭”之後的反應完全在我們意料之中,眼鏡娘差不多蹦起來有兩百多米高:平臺上重力不足,她一激動就給忘了。隨後一大群高級助理技師被叫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將那個幾米長的黑色探測器轉移到專門的樣本保管集裝箱裡,把它送往深潛港附近的研究設施裡等待敲打了。

    我看出塔維爾的本體也想立即跟過去開展研究,但珊朵拉叫住了她:“讓你的品質投影去就行了,你和這裡的防衛司令以及深潛港的主要設計人員過來,有特殊情況需要分析。”

    塔維爾看到珊朵拉臉上那極嚴肅的表情,立刻行禮退下。

    很快,深潛港的防衛司令,以及數名看上去介於軍人和科學家之間的工作人員便在塔維爾帶領下來到了臨時工作站。之所以說那些工作人員看上去介於軍人和科學家之間,是因為他們穿著技師的白色制服,卻比大部分帝國兵還塊大,而且在滿臉兇悍之外又有一身的殺伐氣質,我懷疑這幫科學家扛著重炮上戰場不比大兵沖的慢——真尼瑪不愧是敢在深淵之門上蹲點研究的傢伙。你說塔維爾怎麼培養了這麼多跟她一個級別的科學瘋子呢?

    “這是我從唯一一台還能讀取的設備裡找到的防衛系統日誌,”珊朵拉將她找到的資料上傳到公共資訊鏈路上,“平臺在事故發生之前處於完全不設防狀態,我想知道有誰發現過這一點。”

    深潛港防禦司令是一個面容消瘦,眼窩很深的男性軍官。作為一個很“特殊”的試驗設施,這裡駐紮了相當數量的防衛軍,而這名軍官就是當地防衛軍的最高指揮官,也是本地除塔維爾之外唯一有許可權通過外部代碼關閉基地防禦的人。眼下的情況如果擱一般種族的軍人身上恐怕早就該篩糠了,但帝國軍官不一樣。他只是認真回憶了一下,面不改色地搖搖頭:“回稟陛下,無相關記錄,各監測點報告一切正常,直到爆炸發生前沒有士兵或科學家報告基地防禦已關閉。”

    珊朵拉點點頭:“嗯。明白了。現在說說我的看法:出問題的應該不僅僅是核心主機,還包括了各地的監測裝置,不過那些檢測裝置的記錄已經被毀,所以這只是個猜測。在核心主機關閉基地防禦之後,監測系統也集體出錯,在下層區防禦宕機的情況下做出了‘基地防禦正常’的報告,甚至基地各處的分支終端都如此顯示。因此哨兵們才沒有第一時間發現異常。”

    “把防禦關掉的只有下層區,而且是在那個黑疙瘩到來前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關機的,”我插嘴道,“這肯定有啥聯繫——我是說。我覺得這簡直就好像平臺在迎接黑梭給自己來一發似的,珊朵拉你覺得這兒的系統故障是不是受了黑梭影響?比如它上面帶著的深淵反應之類。”

    在自己找到那枚黑梭的時候,它上面沒有深淵反應,但這很可能是被緩衝晶格裡的幽能給淨化了。不能說它剛撞進來的時候就沒有帶著深淵。我還記著那個撕開空間的幽能漩渦,它是黑梭在穿過走廊的時候造成的。現在想想,大概就是黑梭上殘留的深淵力量破壞了當地的空間結構,才把幽能反應爐的一部分給拉到現實世界來:我越想越覺得這有可能。

    “我確實也這麼想,”珊朵拉沉吟著,“事實上我覺得黑梭和基地防禦癱瘓幾乎是有必然聯繫的,兩件事用巧合已經不能解釋了。但就憑這麼一個小小的探測器所攜帶的深淵力量,能破壞掉整個控制中心的控制中樞?”

    “理論上……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塔維爾用力晃著頭,她親自設計了這座網站的大部分結構和控制系統,防衛核心的代碼更是她親自編寫的,眼鏡娘不相信自己精心設計的東西會出這種致命缺陷,“先不說防衛系統的嚴密性和穩固性,就這次‘故障’來看,都不像是深淵所為。深淵的破壞從來都是盲目無序的,而且很直接。它可能會直接讓設施的護盾爆炸,也可能直接讓裝甲帶碎掉,但絕對不會這麼細緻地入侵主機、改寫程式、騙過監測器,然後把一切都偽裝成能量爐暴走的事故:深淵沒有這種思考能力。理論上是這樣。”

    “這個問題不會有結果的,起碼現在是這樣。”一直沒有出聲的林雪突然默默念叨了一句,頓時現場就安靜下來了,我很期待地看著大小姐:“丫頭,是不是看到啥了?”

    “什麼都沒看到,”林雪淡淡地說道,“只是確定我們身邊沒有任何線索,所有有價值的情報都已經隨著爆炸被摧毀了,這個秘密會被掩藏很長時間,在它被揭開之前,任何事故調研都是浪費時間。與其浪費精力調查這個,不如換個思路,想想另外一個情況:假如控制中心的防衛系統沒有發神經,會怎樣?”

    我和珊朵拉同時露出失望的神色:在先知宣佈一件事不會有結果之後,這件事就真的不會有結果了,這已經被證明過無數次。在如今這時間和精力都很緊迫的復興年代,林雪這些預判當然幫助新帝國少走了很多彎路,也節省了大量資源,但這種把一個大懸案硬生生放到一邊不去想的感覺卻還是抓心撓肝讓人難受——嘛。不想就不想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按大小姐的意思,似乎這次事件的真相會在未來被揭開?既然無甚影響,靜靜等待倒也可以。

    我把思緒集中在林雪提出的假設上:“如果防衛系統沒抽風?控制中心當然就不會出事了。”

    “不,”珊朵拉突然抬起頭來,“我明白林雪的意思了:如果那些主機一切正常,黑梭會撞毀在護盾上——這個極端珍貴的樣本會在我們都沒能察覺的情況下就損失掉。”

    大小姐神秘莫測地笑起來:“就是這樣,那麼這算好事還是壞事呢?”

    “控制中心可以重建。損失掉的觀察記錄和測試資料都隨時能再弄到手,但黑梭是我們沒法製造的,深潛船至今都碰不到深淵裡的臨界點,這兩個誰更寶貴……”珊朵拉說著,看了塔維爾一眼。“這樣說來我們倒是應該感謝這次事故。”

    看到塔維爾臉上慎重的表情,我就知道在科研價值上黑梭和控制中心孰輕孰重了。

    珊朵拉看看四周,似乎覺得這會議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於是站起身來:“那就依先知的指示,暫時將事故調查放一放吧——但還是要把所有能搜集到的資訊都整理起來留備日後使用。塔維爾,對那個探測器的研究分析還是你親自進行,另外儘快修復這裡的設備。深潛計畫應該可以重啟了。”

    說著,珊朵拉和塔維爾一起看向了林雪,後者點點頭,表示她當日所預言到的災難性事故已經結束。塔維爾還不太放心地問了一下:“主母,控制中心的故障不會再發生麼?”

    “不會,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林雪很肯定地點頭,“雖然我也看不太清原因。但它就是為了黑梭才發生的,今後不會再有第二次了。控制中心的安全系統也沒問題,你可以放心。”

    塔維爾和深潛港的管理人員們紛紛離開這裡回到了工作崗位,偌大的會議室中很快只剩下我和珊朵拉以及林雪三人。珊朵拉揉著眉心,似乎有點疲憊:“我覺得這事情好像都是有誰計畫好的一樣,黑梭出現,防禦系統宕機,監測裝置失靈……環環相扣才讓那個探測器完好地落到我們手上,我從來不相信天降好運的東西,這讓人忍不住想起陰謀來。”

    “確實,你想想那玩意兒最後停的地方——大平臺中段的那些水晶裡,”我表示同意,“我現在才注意到這點:如果沒有那些釋能緩衝水晶的保護,一個小小的探測器肯定在大平臺爆炸的時候就跟著灰灰了,所以它擊穿平臺的角度也簡直跟神了似的。”

    一個探測器皮薄血少,即便它扛著一層幽能護盾,又有著光速下的品質效應保駕護航,也是不可能在自身存活的前提下擊穿一座銅牆鐵壁的太空要塞的,哪怕太空要塞敞開大門讓它撞而且主動把能量核心露出來讓它擊穿,探測器也會在要塞爆炸的時候跟著被摧毀,除非在撞擊之後它就“恰到好處”地被鑲嵌進一片保護層中:比如能吸收爆炸傷害的緩衝水晶。珊朵拉說的不錯,這一連串事件根本與意外無關,這完全就是一個精心計算、百般調整的“捕捉行動”,說是有人計畫了這一切我也毫不意外。然而誰能做到這些?做這些的意義又何在?

    希靈使徒已經被排除了,但又不可能是敵人動的手——因為很顯然這件事最終的受益人是帝國,如果是墮落使徒的行事風格,他們應該是寧可把得不到手的東西毀掉也不會讓它落在我們手裡的,除非他們這麼大費周章真的就是為了砸掉我們一個太空站——我記著深淵希靈好像不是殘障少女來著。

    “總之,今天就讓塔維爾把黑梭轉移到影子空間,東西放在自己家裡才能讓人放下心來。這個宇宙恐怕也不太‘安全’了,回去之後我會讓離世庭園重設一下這個世界的座標,我可不想在深潛船剛要出發的時候遇上墮落使徒組團襲邊。”

    雖然對系統故障的調查被暫時擱置了,但起碼控制中心爆炸的事故調查已經完成,我們完成在這邊的工作便踏上了返回影子城的路。塔維爾會在之後跟上:她要先對那枚黑梭做一些簡單測試和處理,以保證那玩意兒已經徹底無害,畢竟是要往首府世界帶東西,不小心一點是不行的。

    深潛計畫則在被推遲了差不多半個月後得以重新啟動。新型號的深潛船被送往試驗港,在那裡的控制中心重建之前,深潛船會就地進行啟動前的最後一輪測試,塔維爾對全新設計的飛船似乎異常自信,她在這艘船上用了很多突破性的科技,而且趁著深潛計畫被暫時叫停的這些日子,給那艘船上安裝了一些由哈蘭友情支援的高科技模組——這些來自墮落使徒的技術原本是要安裝在他們的深潛設備上的,現在卻首先被應用在帝國飛船上,也不知道深淵希靈當初有沒有想過這個結果。

    反正我一直覺得把哈蘭一頓胖揍弄到帝國陣營簡直是自己幹過的最值的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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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九十三章 倔性子的老祖宗

    今天是從深潛試驗港回來的第二天,塔維爾和她的專家團在早上的時候把第二個黑梭安然無恙地運到了影子城,現在一幫拆卸狂應該正忙於研究怎麼把那來自對岸的探測器拆成一地渣子——畢竟上一個黑梭給人的感覺是無從下手,塔維爾的研究也因而很不盡興,而這次的這個看上去已經失去自毀功能,其外殼更是已經被打開,塔維爾終於能把那裡面的東西拿出來一看究竟了。

    再加上只要等深潛港控制中心重建起來就能繼續深潛計畫,林雪又給接下來的深潛行動打了包票,我估計塔維爾和她的小夥伴們現在應該都處於空前的嗨皮狀態吧。

    反正知道這些重大專案都能安然無恙地繼續下去我也跟著高興,這意味著起碼在墮落使徒下一次抽風打過來之前,自己都能過上一段相對安穩點的日子。其實對我而言,每天工作忙點不怕,怕的就是每一項工作都在意料之外,我相信很多人都能理解這個道理:讓你成天忙忙碌碌地幹一件輕車熟路的事情,哪怕這件事是每天搬磚和泥很多人也都能堅持下來,但要在搬磚和泥之外還要每週一天隨機抽取幸運日子去中東地區維護世界和平,那就沒幾個人能接受得了了。

    而我大部分時候的節奏就是這樣——我算了算,自己一個月平均要抽出二十天左右審批那成噸的報告,剩下十天隨機抽取時間地點和戰役去維護世界和平,回頭看看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可能天生就是個聖主明君——你說但凡一般人誰能接受得了這種生活節奏?當然我能接受這種生活的原因可能是自己腦子比較慢,通常只有像現在這樣無所事事清閒下來的時候才會想起感慨人生來。

    現在上午九點半,淺淺是一大早就拖著姐姐大人和莫妮娜上街敗家去了,這時候還沒回來。大概是又遇上哪家超市打折,要麼就是遇上街頭貓狗打架:反正淺淺出門半天不回家的原因永遠很豐富,那丫頭的思維就像高數課本上的畫,你看得見卻看不懂……

    我剛和珊朵拉商量了半天關於深潛船在本輪行動中第一次下潛的細節問題。因為這是那艘新船出港以來第一次執行任務,而它身上的系統幾乎有百分之七十都是全新設計的:跟第一艘船幾乎沒多少一樣的地方,所以它這次處女航更多的是在驗證新設備的穩定性,並沒有太多明確的試驗任務,其下潛“深度”應該也不會超過上一艘船。我的計畫是稍微保守一些,第一次試驗確保飛船所有系統都正常運行就可以了。而珊朵拉的計畫則稍有激進:她打算直接載人下潛。

    ……好吧,這不是稍微激進那麼簡單。

    不過我也理解珊朵拉的想法,因為塔維爾確實在報告中提到了這個驚人的進步:她不但已經讓新船具備了返航功能,而且還讓那玩意兒有著相當的續航能力。和我們上次放出去的那艘幾乎就是個特大號一次性探測器的“深潛船”不同,新船是成熟而完整的正式飛船。在安全“深度”以內,它的設計下潛次數有百餘次,並且能承載一個二十人以內的科研團隊在裡面工作和生活。還記著我們從梅洛瓦人手裡奪回來的那個通訊裝置麼?就是當年十五天區研製出來,但沒來得及裝配到奧卡姆的深潛船上就被搶走的那東西,塔維爾已經成功將其仿製出來,並將它安裝在她新設計的飛船上,於是我們的新船也有了在深淵深層區對外通訊的能力。

    有了這麼多的大幅進步。珊朵拉自然顯得鬥志昂揚,她因此決定在第一次下潛的時候就做一次載人試驗,畢竟僅僅依靠模擬艙是沒辦法驗證所有系統的。

    我和她就在這個問題上研究了挺長時間,不管是激進想法還是保守想法都理由充分。最後我們得出一個結論:倆半瓶醋就別在這個話題上糾結了,還是看塔維爾怎麼安排吧……

    我想著珊朵拉帶著一副認真又嚴謹的模樣跟自己辯論了半天,最後才想起來自己在深潛科技方面也是個半瓶醋的模樣就覺得好笑,即使是女王陛下偶爾也會有呆萌起來的時候。尤其是這兩天……

    我施施然地來到客廳,想看看電視上有什麼有趣的東西:雖然咱是威名宇內了。但對這顆星球上發生的事情還是很感興趣的。不過我剛走下樓來就看到了比電視更引人注意的景象:一大團金色的毛球正趴在茶几前面,毛球旁邊則趴著一個銀髮鋪地的女流氓。

    冰蒂斯和那頭二貨狐狸不知道怎麼湊一塊了,倆人聚精會神是在研究什麼呢?

    我充滿好奇地在背後慢慢靠近這倆平常怎麼也不會湊到一塊的組合,她們是如此投入,竟然還真沒發現。只見那頭二貨狐狸盤腿坐在地上,臉都幾乎要摁進茶几裡了,她屁股後面的尾巴也隨著心情晃來晃去,從後面看過去幾乎能把整個人徹底擋住:所以剛下樓的時候我就看到一個大毛球在那趴著。冰蒂斯也毫無形象地席地而坐,一邊跟狐狸研究茶几上的東西,一邊指指點點低聲和對方嘀咕著什麼。

    我在後面居高臨下地看了一眼,發現原來茶几上漂浮著一小群發光的小球球,那些小光球呈淡金色,好像完全是光芒組成的,因而顯得似真似幻,它們懸浮在距茶几表面有三五釐米高的位置,優哉遊哉地在狐狸面前跳著轉圈舞。我仔細觀察了一下,結果目瞪口呆地發現那些小光球還有模糊的五官!

    頓時我就聯想到了某些異世界的低級自然精靈,那些自然之靈看上去就和這差不多。

    “這什麼玩意兒?”我突然出聲,“你們從影子城買了啥新寵物?”

    狐狸被上方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條,尾巴騰一下支棱地跟劍塚似的,一下子蹦起來就撞到我身上了,我把這狐仙大人摁回去,後者才拍著胸口白了我一眼。隨後小心翼翼地把茶几上那些小光球收攏起來捧給我看:“尾巴上的蝨子,剛才突然發現都成精了……”

    我:“……?!”

    冰蒂斯從旁邊一腳就踢過來了:“所以說你丫的資訊擾動力到底有譜沒譜,到底有譜沒譜!”

    我上躥下跳地躲閃著女流氓的連環踢,最後實在沒辦法,拽著冰姐的腳丫子把她順勢扔在沙發上,這才有功夫觀察狐狸手中捧著的那群小光球,那些被我誤認為自然之靈的小東西還熱情地蹦了兩下,發出一陣風鳴般的聲音,場景詭異的我都說不出話了。

    半晌我才反應過來。揪著狐仙大人的耳朵:“你成天洗澡身上哪來的蝨子!?你又去找刻耳柏洛斯打架了?還是又去領導街西頭那群野貓反抗人類暴政!?”

    狐狸的一堆尾巴跟大風車一樣在我身上啪啪啪地拍打著以示反抗,一邊呲牙咧嘴:“放開我!放開我!我是狐仙大人!耳朵是很敏感的……”

    “行了,你倆神經病有時間再鬧,”冰蒂斯這時候反而一臉嚴肅地上來勸架,她把狐狸救下來。一邊給我遞過來一張紙,“父神來信,關於你家祖墳……哦,珊朵拉家祖墳的。”

    ……這貨就不能學學怎麼正常說話麼?

    說起故鄉世界的事,前幾天我們就已經把先祖整理出來的最後一點日誌送到神界了,基本上安瑟斯和十幾個老祖宗能回憶起來的航行細節都已經在那裡面。而這次父神送來的信果然就是報告進度的。信上他很高興地告訴我一個好消息:神界那邊已經從資料巨庫中找到了相當明確的線索,如今他們幾乎可以確定。希靈使徒的故鄉世界就在神族曾涉足過的某個區域,而且通過這麼多天的排查,這一區域已經被限定到相當小的範圍內,或許用不了三兩天便能確定故鄉世界的座標。

    父神還特別自豪地告訴我。找到最關鍵線索的還真是索瓦雷召集起來的那些志願生中的一波:來自聖火大陸的育強職業技術學校師生代表團……

    我這是第一次知道,神界學校也有起名這麼沒品的,這名字真親切……

    “啥內容?”冰蒂斯抱著腳丫子盤腿坐在沙發上,一邊跟穿著鞋跳上沙發的狐狸繼續研究那群蝨子精。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

    “說是已經能確定故鄉世界就在神族登記過的世界列表裡,現在正進行最後的排除法。”我一邊說著,一邊拍了狐狸一下,讓她別穿著鞋在沙發上蹲著:雖然不髒但身為狐仙大人總要注意體面是吧,“還提到神界有個育強職業技術學校……”

    冰蒂斯捋著自己的一腦袋銀毛:“哦,那所學校啊,以前叫奧西裡斯聖學院來著,後來那的校長覺得神界學校的名字基本上都是一個風格顯不出創意來,就改成這樣了,算是名校,以創新聞名。”

    我:“……”在冰蒂斯老家要想標新立異原來是這樣的!那我辦個學校叫育才中學不知道能算神界奇校不?

    正在我這麼想著的時候,突然從影子城來了一條通訊,是塔維爾發來的:“陛下,有些情況請您來一下,跟先祖有關。”

    我一愣,不及多想便打開傳送門到了影子城,隨後珊朵拉也緊跟著自己傳送過來,看樣子她也接到了塔維爾的報告。我們一頭霧水地來到研究中心,結果正撞見安瑟斯、露以及其他幾個先祖正在和眼鏡娘激烈地爭論著什麼。看到我和珊朵拉出現,兩方人都好像看到救星一樣快步迎了上來。

    珊朵拉皺著眉:“怎麼回事?”

    “先祖知道了深潛計畫的事情,”塔維爾愁眉苦臉,“要求加入。”

    我愕然地看向安瑟斯,對方和其他幾名先祖的臉上都只有一片嚴肅,顯然這主意不是心血來潮,而且已經很難改變。

    我和珊朵拉飛快地對視一下,在精神連接中交換看法,隨後異口同聲:“這個項目很危險!”

    “我們這輩子都一直活的很危險,”安瑟斯壓根沒把這當成需要考慮的問題,“而且現在看上去,‘深潛計畫’是其中最值得冒險的一次。”

    我知道安瑟斯是個十足的倔老頭。雖然自己對他印象很好,但老爺子倔起來那是真愁人,所以我一下子就糾結起來了。我們之前壓根就沒想過讓先祖們接觸深潛計畫,但也沒人想到要拿這個計畫對他們保密。這個項目運作到今天,已經不像最初那樣列為最高機密了——雖然它的所有細節都仍然是機密,但起碼這個項目的存在是眾人皆知的,因此先祖不小心得知“深潛”也顯得順理成章。

    這應該算是我們的一大疏忽:大家都沒想到老祖宗會要求參加這麼個玩命行動吶!

    “老爺子,我知道你們對深淵執念挺深的,”我斟酌著該怎麼勸勸老祖宗。“但這個項目真心不能隨便來,深潛團隊裡連個幫忙擰螺絲(假如有的話)的都要層層審核考驗半天,怎麼能隨便加人呢?而且說實話,你們都知道深淵是什麼東西,奮鬥了半輩子好不容易不用跟它們打交道了。你們怎麼又想著湊上去呢?”

    “就是因為知道深淵是什麼東西,”安瑟斯聲音很平淡,卻擲地有聲,“我們才要去看看。”

    “只是去看看?”我趕緊湊上去殷切地說,“那行啊,看完咱就回家行麼?”

    安瑟斯表情一僵:“那只是個描述手法……”

    我攤開手,知道這個老爺子不是那麼容易說服的。而一幫老祖宗知道現在有能力進入深淵之門肯定也不會只是“看看”那麼簡單,只好把情況跟他們挑明瞭:“老爺子,不是給你潑冷水,你想想。深潛計畫是帝國科技含量最高的東西了,研究所裡稍低級一點的技師過去都抓瞎,您幾位又不是科學家,過去能幫什麼忙吶?”

    “這專案應該不只需要科學家吧。”露很柔和但又堅決地說道,“幹點零活也行。或者站崗放哨,隨便給安排什麼工作都可以,反正我們不添亂不就行了?要實在嫌我們沒用,我們可以學啊!”

    話說到這份上我覺得恐怕只能點頭了,自己可沒勇氣點頭說老祖宗沒用——雖然某種意義上這還真是事實。我跟珊朵拉稍微交流了一下,後者也很無奈:既然他們知道了這個計畫,那除非用強的,否則誰也攔不住這些異常頑固的老祖宗,畢竟現在使徒的一根筋精神還是從這些人繼承來的呢。

    “那就這樣吧,”我勉強點點頭,“不過你們肯定是不能參與研究團隊的,那科技含量太高,你們可以去哨兵組或者勤務部門幫忙,但必須做到一點:聽塔維爾的指揮,百分之百地聽指揮——這可不是研究烤蛋糕不放水,這是研究深淵之門,有一個人不聽指揮那就可能出人命的!”

    安瑟斯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當然理會的,我們又不是小孩子。”

    我心說您也知道啊——您幾位這擰勁兒比熊孩子只強不弱了,我家裡那幫熊孩子起碼還知道聽大人話呢。

    “陛下?!”情況峰迴路轉,塔維爾這時候才回過神,意識到自己肩膀上被砸下來一個驚天重擔,眼神都是直的,“您真要讓先祖參加這種……”

    “組織上對你寄予重望,”我拍著眼鏡娘的肩膀,“你不要有太大壓力!”

    塔維爾:“……是,陛下。”

    等其他人都離開之後,只有安瑟斯留在最後跟我和珊朵拉面面相覷,老爺子樂呵呵地:“我知道你這時候肯定在心裡罵我呢。”

    我趕緊擺手,但還沒開口,老爺子就氣壯山河地接了下半句:“反正你罵也沒用,我又沒打算聽。”

    我:“……”老祖宗這光棍精神還真跟現代使徒一模一樣。

    “我們跟深淵是不死不休的死仇吶,”老爺子慨然道,“但直到希靈人滅絕的那天,我們都不知道那東西的源頭裡是什麼樣的,這是一種憋屈,你知道麼?現在你們能越過那道門了,對我們這幫老傢伙而言,就是這輩子最大的一個執念有希望解開了……”

    老爺子拍了拍我的肩膀:“人活在世不是光為了吃飯睡覺的,好不容易活過來,如果還像以前那樣渾渾噩噩地等著死,那跟死了的時候有什麼區別?所以我們會不惜一切去學習那些在生前沒接觸過的東西,重活一次,不能把這條命浪費了啊。”

    說完這句,安瑟斯轉身離開,只留給我和珊朵拉一個光棍氣十足的背影,我和珊朵拉相視無言,最後倆人一起哭笑不得地歎了口氣:先祖們什麼都好,就是這性子簡直跟鋼筋水泥似的油鹽不進……

    兩天后,一度被毀的深潛港控制中心完成了重建,深潛船也已經準備就緒,塔維爾計畫就在明天對這艘新船做第一次深潛測試,按照慣例當然應該是我和珊朵拉親自去鎮場——然而一個意外到來的老熟人打斷了我的計畫。

    父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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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3 00:43:47
第一千三百九十四章 易燃點

    我是真沒想到父神竟然自己跑過來了,話說這天早上我正在院子裡端著一茶缸爆米花往地上撒著喂那幫小小烏鴉和野生叮噹(這一幕你們覺得眼熟不?對,就是廣場上喂鴿子那樣——那些迷你麥迪雯和野生叮噹已經被我當成鴿子養好幾天了),就聽到院子的大門哐當哐當響了兩下,跑過去一看,父神穿的跟個歸國探親的華僑似的站在外面,跟我嘿嘿直樂:“我來串個門——你幫我把車費付了唄?”

    我顧不上驚訝,扒著院門往外看,看到馬路邊停著一輛黃白相間的計程車,旁邊有個司機樣的人正一頭霧水地在那四下張望:我們這座房子周圍有珊朵拉佈置下的永久性心靈干涉力場,靠近房屋一定範圍就會失去“意識焦點”,那位司機大概很快就要忘記自己為什麼會開車來這了。

    我打聽清楚父神是從公交總站打車過來的,趕緊先跑去把車錢塞到人司機手裡,那司機這時候已經準備開車走了,看到不知從哪跑出來一個陌生人給他塞錢還大驚失色,跟我連連擺手:“等到地方再結帳,我們公司有規定,這兩天不准私下包車……”

    這司機真是個實誠人,我趕緊把錢給他扔車裡就跑回來了:否則非被拉著在四周繞夠二十公里不可。等我跑回自家範圍之後那計程車司機師傅又迷糊了幾秒,這才打火離開,而我則抓著父神的胳膊:“你怎麼突然就來了呢,早說一聲我也好先去買韭菜……”

    父神:“……”

    “當然了順便也給你準備點別的……”

    “沒必要,串個門哪這麼多規矩,”父神溫吞吞地笑著,“主要是資料巨庫那邊已經把所有東西統計完了,情況……有點複雜。我得親自和你解釋解釋。哦,你別擔心,不算壞消息,線索是有了,不過恐怕得費些功夫才能找到你們老家。”

    我知道對方過來肯定是真有必須親自辦的事,便拉著他往屋裡走,不過剛抬腿走了兩步,草叢裡就撲棱棱飛起來十幾隻或黑或綠的小妖精,按顏色分成兩撥扒在父神和我的褲腿上。這些巴掌大的小姑娘裡綠色的是野生叮噹,自然是撲向父神,黑色的那些是小小麥迪雯,當然全掛在我身上。我判斷出應該是野生叮噹們先看到父神,便興奮地撲了上來。而那些迷你麥迪雯則是跟風的。兩群小傢伙扒著在她們眼中龐然巨物一般的褲腿,興高采烈地往上爬著,氣氛熱烈的簡直像狂歡一樣:身高三寸左右的生物都會自帶傻缺樂天光環麼?

    父神看到自己褲腿上掛著的豆丁女神們,若有所思地說著:“哦,是了,這陣子聽說有不少生命女神在輪班來你這邊玩,這群小傢伙說是有什麼大聚會。已經來好幾批了——給你添不少麻煩吧?”

    我彎腰把手垂下去,讓那些黑髮黑裙的麥迪雯裂生體都掛在自己袖口上,然後把她們一股腦放在肩膀上,一邊搖搖頭:“沒有沒有。這些小傢伙挺有意思的,你看,她們和我手下這群鴉神已經打成一片了,我家麥迪雯也高興著呢。”

    這麼一說我也才意識到:巴掌大的生命女神和同樣巴掌大的鴉神。從心性到智力又都差不多,這兩撥小東西還真是天造地設的小夥伴組合。怪不得這陣子麥迪雯從早興奮到晚,原來是自己的“孩子們”找到玩伴,那只傻鳥也跟著高興起來了。

    父神這時候終於注意到我手裡還端著個裝滿了爆米花的茶缸,表情十分愕然:“……你平常就這麼喂自己家裡的女神的?”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就有幾個小小麥迪雯蹦蹦跳跳地爬到了茶缸邊沿,從裡面抓著爆米花吃起來:她們等了半天見沒人喂,只好自己來覓食。還有些小小烏鴉惦記著自己的新朋友們,她們從空氣中一抓,“噗”一聲變出自己的蛋殼,隨後在蛋殼裡裝滿爆米花,飛去送給那些落在父神肩頭的生命女神們,片刻之後這群小不點就全啃起來了,我和父神耳邊只有一陣細細碎碎的“哢擦哢擦”聲。

    我張了張嘴,舉起手裡的茶缸:“沒辦法,她們玩起來根本不好好吃飯,我只能這麼跟著喂,否則沒幾天她們就要把院子裡的草啃光了……”

    父神:“……我能想像。”

    我領著父神來到屋裡,大聲招呼家裡人說有貴客臨門,神族條子五人組早就感應到大老闆親臨了,這時候趕緊跑出來見禮,緊接著珊朵拉和姐姐大人她們也出來和父神打招呼,最後跑出來的是莉莉娜,這鬼丫頭跟父神一鞠躬:“董事長好……”

    父神全程保持著樂呵呵的笑容挨個回禮,最後還是忍不住感歎:“來幾次都挺有感觸的:你這兒是真熱鬧,尤其是人齊的時候。”

    父神說著看了看四周,尤其是神族條子五人組:除了冰蒂斯還保持著沒心沒肺狀態之外,其他幾個都緊張兮兮的,尤其是膽子最小的琳,這時候已經快把腦袋埋進胸裡了——也真虧她那點胸能埋進去。於是他跟這幾個活寶擺擺手:“都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又不是在神殿開會,還站什麼崗呢,就拿我當成來你們家做客的客人就行。”

    等冰蒂斯莫妮娜他們都離開之後父神才感覺不太對勁地摸著下巴:“誒不對啊,他們幾個在你這兒好像也是客人來著——我怎麼覺得他們壓根已經成你家的人了?”

    父神剛說完,叮噹就從我上衣口袋裡鑽出來了,小東西揉揉眼睛,這才看到眼前站著的人是誰,頓時高興地揮揮手:“呀!父神!你來叮噹家做客啊?”

    眾人:“……”

    我特別尷尬地別過臉去:“那什麼,安薇娜你去準備些點心,我跟星臣聊會。”

    很快家裡一幫來參觀父神的人就各自散開了,只有我和珊朵拉留在客廳裡,哦,還有個算作綁定裝備的叮噹。我拿個叉子幫叮噹梳著頭髮。一邊抬頭看向坐在茶几對面笑的人畜無害的神族老大哥:“你說資料巨庫有結果了?故鄉世界的下落……”

    “沒有找到你們故鄉世界的直接資料,”父神一開口,我就看到珊朵拉臉色一沉,但很快對方的話峰迴路轉,“間接資料還是找到了的。現在可以確定神族遠征軍有一名士兵確實去過你們先祖的故鄉世界,那應該是希靈人還沒開始探索宇宙的年代,因為戰事緊急,當時那名士兵沒和當地文明接觸,所以希靈的先祖也不知道神族是什麼。由於一些原因。資料裡只有這次訪問記錄,沒有詳細座標……”

    “怎麼會這樣?”珊朵拉皺著眉,“你們不是會把找到的任何世界都登記下來麼?”

    “但是最初的上報制度和現在的上報制度不一樣。現在的上報制度是只要發現新世界就即時同步到神界資料巨庫,但在很久以前,神族的世界管理和虛空通信技術並不完善。如果是跑的非常遠的遠征軍,他們和神界的通信資源是十分寶貴的,新發現的世界座標都只能由發現新世界的神族自己負責保管,然後等準備收兵的時候由他們報告給自己的小隊指揮官,最後返回星域的時候小隊指揮官再把這些座標和世界資料報告給萬神殿,由萬神殿一起整理、記錄下來。”

    我張了張嘴,忍不住說道:“額。原來你們也是這麼一點點發展上來的……我怎麼總覺得你們好像一出現就頂著光圈無所不能似的……那照這麼說當初負責保管世界座標的神族兵出事了?”

    “神族只是起點高,如果不發展豈不是一潭死水,”父神不緊不慢地說著,隨後輕輕歎了口氣。“還記著那天在藏書塔,你我找到一個偵察兵留下的奇怪記錄麼?那個士兵發現了幾個被高等文明訪問過的宇宙,但在隨後的資料裡,找不到遠征軍對那幾個宇宙的考察記錄……”

    父神這麼一提。我也依稀有了些印象,當時好像是看到一些這樣的檔來著。那些檔相當相當古老了,好像是星域遠征軍第十二軍團的某個偵察兵留下的東西,那些資料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沒寫完似的,也因此也引起了父神的好奇。只不過當時我和父神都覺得那些資料就是一些過期嚴重的廢檔案,再加上倆人都專注於尋找故鄉世界的東西,就沒怎麼對其上心。

    “就是那個偵察兵,”父神歎息著,“後來我找到了當年第十二軍團的卷宗,才知道當日你我看到的那些檔真的只是殘篇,那名偵察兵在遠征軍返回神界前夕陣亡了——她還沒來得及把其他調查報告和新發現的另外幾個世界的座標交給自己的長官。但我們在另外一些檔裡找到了她提前發回來的造訪記錄,確認那名偵察兵接觸過你們的故鄉世界。”

    “陣亡……”珊朵拉的眼神黯淡下去,“而且已經陣亡這麼久……還能留下什麼呢?”

    “如果真的什麼都留不下,你覺得星臣會親自來一趟麼?”我在旁邊提醒了一句,珊朵拉頓時反應過來,眼神一亮便充滿期待地看著父神。

    父神點點頭:“我來就是想告訴你們,那個偵察兵的遺物可能還在,她應該把世界座標記錄在某樣東西裡了——神造的東西是不朽的,只要沒被摧毀,就將無視時間流逝。”

    我睜大了眼睛:自己和冰蒂斯去過聖靈塔,因此對神族的“死亡”印象深刻,神在死後不會留下靈魂和遺體,而且由於能讓神明都灰飛煙滅的事故肯定也會摧毀神身邊的一切東西,他們在死後也幾乎不會留下任何遺物,但看父神現在的意思,那名士兵留下了什麼東西?

    “那個偵察兵最後一次和她的長官通話時就察覺到自己可能回不去了,她提到自己已經把所有沒來得及送出的報告都封存在她製造出的某樣東西裡。”父神從懷裡取出一份卷軸,啟動之後那卷軸便在空中形成了一幅影像:影像上是一名穿著貼身的金色軟甲、金髮披肩的女性神族,看樣子就是那名陣亡的偵察兵:原來是女的。

    這看來就是那最後一次通信了,這位女神似乎是落入了被深淵扭曲的世界,她擔心大批量上傳資料的話會把污染也一併蔓延出去,於是只傳出這一段非常簡短的報告。她提到自己將所有東西都封印在一個“核心”裡。而她自己正準備和宇宙同歸於盡,在這段只有幾分鐘的影像末尾,她提起了應該如何從茫茫虛空中打撈到那枚核心……

    “當時的遠征軍試著去找過那個核心,但一無所獲,世界末日引發的衝擊可能破壞了這個士兵留下的神術,核心在虛空裡迷失了。”父神收起卷軸,遺憾地說道。

    “那你們現在找到線索了?”

    我驚奇地問道。一個在不知道多少億萬年前就失去下落的神器,一個曾經被神族遠征軍尋找過但無人能找到的神器,竟然在如今我們正好要用到的時候被找到了。不管是對帝國還是對神族而言,這個運氣都有點好到逆天的意思——從小時候淺淺第一次在石頭外麵包上糖紙送給我那天起我就不相信世界上有從天而降的好運氣了。

    父神果然微微搖頭,看來事情沒這麼直接:“不是現在找到線索,而是在很久以前就有線索,不過沒人去回收那東西而已。”

    我跟珊朵拉同時露出不解的神色。父神笑了笑解釋起來:“這一類流落在外但又有線索,可是因種種原因暫時被放在外面沒有取回的東西是很多的——你們都知道神族遠征軍每次會跑多遠,而我們隨便落下點什麼東西就容易天地重塑攪動因果,說實話,我們丟在外面的稀奇古怪的東西不比你們少,否則人類傳說裡哪那麼多神器遺物的故事。”

    我大慚,看樣子父神對帝國滿世界亂扔的不可燃垃圾早有耳聞。而更神奇的是——貌似這到處亂扔不可燃垃圾的習慣在神族那還更嚴重呢?

    “在當初的第十二遠征軍之後大概兩千三百億年,另一支遠征軍偶然掃描到了那個東西,”父神慢悠悠地說著,“但它已經漂流到非常非常遠的地方。偏離神族遠征路線的任何一個世界。這時候已經數千億年過去,那名士兵留下的報告早就沒了價值,而要在危險重重的遠征區域內回收那東西,就必須從遠征軍裡分出相當大規模的一支部隊專程過去取。或者讓遠征軍的高級統帥出馬——這都不太現實。所以我們就給那東西投下了一個標記,好知道它隨時的位置。如果將來新的遠征計畫途徑它附近,再順便把它取回來——結果一拖就拖到了今天。”

    我和珊朵拉都理解地點點頭,這確實是沒辦法的事。

    陣亡士兵的遺物,從個人感情上誰都不願意它流落在虛空深處,但你這樣想:你領著一批人馬千山萬水九死一生地去荒蠻之地探險,路上到處都是一不小心就會喪命的敵佔區(神族遠征的路線都是深淵災難性爆發的區域),等你千辛萬苦地領著倖存下來的人回來之後,突然有個人跑來告訴你:“誒我剛買的報紙忘在敵人大本營了,老大你幫我取一下吧……”

    哪怕那報紙是誰誰誰的遺物,哪怕你知道那報紙就放在敵人門口的臺階上,我估計只要腦子正常的人也都不會同意去取一趟的——更何況那報紙還是去年的。

    於是神族在知道那件遺物的下落之後也沒採取行動,就讓它在遠疆呆了這麼多年,而且根據父神的口風,我判斷類似這樣處於監控中但無力取回的東西對神族而言還有挺多,他們已經是個歷史太過悠久的種族了,就按每一億年丟一粒沙的速度這時候也足夠把四大洋填滿好幾遍的。不說神族,帝國這樣的東西還少麼?經過這四五年的統計和查詢,我們從歷史文獻裡確定的目前落在墮落使徒境內或者帝國遠疆的古代設施不計其數,可其中絕大部分都是諸如小哨塔探測器無人機庫這類沒價值的東西,它們都算前人遺物,但把它們取回來的意義真心還不夠飛一次的“油”錢呢……

    “看樣子現在是必須要把那東西取回來了,”珊朵拉坐直了身子,表情很嚴肅,“您親自前來,看樣子這東西目前已經不在你們神族的勢力範圍內了,它現在在哪?”

    “這才是麻煩的地方,經過這麼多年的漂流,它在幾萬年前落在一個非常微妙的地方,”父神伸出手在半空中畫了兩個圓形光圈,隨後指著光圈中間那極為狹窄的一點,“一邊是深淵帝國,一邊是你們,那東西現在就在你們和墮落使徒劍拔弩張的分界線上,而且是離神界最遠的一個點。這個點你們應該很熟悉,你們和對面百分之八十的邊境摩擦都是在這個點周圍發生的。”

    記錄著故鄉世界座標的神族遺物,竟然就在新帝國和墮落使徒的眼皮子底下!

    珊朵拉腦子飛快,這時候已經分析出不少東西,她扯著嘴角:“這地方……我們有至少一百個有人和無人值守的監控站在盯著這一區域……”

    我挪了挪身子:“壞消息是,墮落使徒盯著這地方的監控站比我們還多……”

    父神聳聳肩:“那東西就在當地的某個原生世界裡,情況就是這麼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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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九十五章 火藥桶

    要不怎麼都說藝術來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呢,這句話的通俗翻譯就是你在現實裡能碰上的事兒永遠比故事裡還能扯——因為畢竟你要編故事還得考慮個合理性是吧,可你們看我現在日常生活裡打交道的東西有幾樣是合理的?這兩天小烏鴉又開始嘗試著從核桃裡孵小鳥了……

    千想萬想也沒想到故鄉世界的線索竟然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當然壞消息是它也在墮落使徒眼皮子底下:記錄座標的東西就放在兩國邊境的摩擦點上。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玩意兒就在你手邊放著,雖然感覺後半句好像有哪裡不對但基本上一個意思。

    “這個位置是個絕大的麻煩,”珊朵拉皺著眉頭,手指不自主地在茶几上輕點著,“不管那邊有任何動靜,都肯定會被發現,那是帝國和墮落使徒邊境最靠近的點。”

    我想了想,慢慢明白過來父神的意思了,同時心中也稍微有了些想法。

    “因為那邊挺敏感,所以神族沒法派人過去回收是吧?”我看了父神一眼,“只要你們隨便派一兩個人過去,就容易被對面當成神族和帝國組織聯軍的兆頭,壞一點的直接開戰,好一點的他們也肯定要派人過來查看情況,要被他們發現了意圖,就什麼都被動了。”

    父神點點頭:“就這麼回事。說來尷尬,這本來是神界的東西,結果我們現在反而沒法派人去取了。如果它在別的地方,神界直接派人把那東西取回來送到你們手上,也不至於這麼麻煩。”

    “神族不能出手。我們就能麼?”淺淺這時候正好從旁邊經過,聽到了我們正討論著的事,立刻眨巴著眼睛湊上來,“咱們要宣佈自己派人是過去旅遊的,深淵希靈可能不信……”

    我思索著那一帶的局勢,試圖找到可以派人過去卻又不引起敵人警覺的方案,想了半天得出一個結論:派人過去容易,但絕對不存在能讓墮落使徒視而不見的方法,你得理解。好幾百個監控站晝夜不停就盯著那一個點,這監控力度該有多大?這就是只蒼蠅飛過去,對面恐怕也能立即給你分析出公母來。所以剩下要思考的就是:如何在被墮落使徒看到的情況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一件神器偷回來?

    如果成功,這將是史上最驚心動魄的瞞天過海……

    但似乎並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我想到了兩個備選方案:第一個方案是派大軍過去明刀明槍地幹一仗,擺明瞭我們就是去打侵略戰爭的,然後混戰之中把那片地盤打下來,東西自然也就到手了。這個方案我沒敢說出來,容易被珊朵拉誤以為我腦子壞了……

    第二個方案則有點諜戰的意思:我們就派幾個人明目張膽地開著穿梭機過去,因為在那個摩擦點上,這是“常事”。

    “帝國和墮落使徒在那一帶都建了特別多前哨站。”我挪挪身子,慢慢說起自己的想法,“就跟火線似的,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這些哨站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有些變動,有時候是挪位置,有時候是人員更替,有時候就是為了迷惑對方視線在那窮折騰一下。在那麼近的距離上,兩邊人的行動基本上都是公開的。最刺激的哨站甚至當著敵人的面換崗交班——有時候還象徵性地朝對方扔倆自爆探機過去。”

    “我們只派幾個人,混到正常換崗的哨兵部隊裡,對方早就習以為常了,肯定想不到這些換崗部隊能有什麼特殊的地方,”珊朵拉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主動接過話茬,“雙方監控的都只是虛空航道,那裡的幾個宇宙反而是沒人關心的,因為雙方誰也不敢在那些世界修建軍事要塞:一旦這麼幹就是全面開戰的信號。所以只要裝作正常輪值的哨兵,然後找機會潛伏到那些世界內部,剩下的就能自由發揮了,只要不在主物質位面建軍事基地,就不會觸動警報。”

    我點點頭,這就是自己的想法,不管細節上有多大難度起碼聽上去是可行的。父神也微微頷首,顯然他也認可這個思路,不過他還是有些擔心:“這個任務難度很大,而且成功機會只有一次,你們有多大把握?如果把握實在不大,就必須做好全面開戰準備,我會回去先準備好援軍之類的,無論如何那一帶的陣地可不能丟。”

    “我會親自去,同時帶上最能打的一撥人。”我很隨意就把一開始的想法說出來了。珊朵拉臉上絲毫沒有意外,在一起好些年,她早就知道我在什麼情況下會有什麼想法了,倒是父神的反應有些意思,驚訝之餘他還有點驚喜:“你跟我當年脾氣很像啊,我當年也是送死流的……”

    我:“……”

    遇事不決開個大,還是不決送個塔,這也算我大虛空族的種族傳統文化麼?

    我決定親自前往也有原因,自己畢竟早就過了愣頭青的年齡,心血來潮的計畫是做不出來的。首先是這次能去的人員有限,你要帶三五個人去還好解釋,你要帶千軍萬馬過去說是哨站換崗你看深淵希靈信不信?所以這人員就必須少而精,其次我們得考慮到萬一行動失敗就必須和墮落使徒硬幹一場的情況,在這種情況下必須有個足夠能打的在前面抗著——起碼是個足夠抗打的,遍歷帝國上下這任務也只有我打不死道長可以勝任了。這樣即便任務暴露,我們也能爭取到最後一點時間,你別小看這點爭取來的時間,說不定東西就到手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萬一打不過了還能撤……

    “那如此便好,”父神聽到我的想法,樂呵呵地笑起來,“你確實跟我當年挺像的。那我就把資料都給你們留這兒了,我們只確定了那東西在哪個世界。以及它大概的方位,但畢竟時隔太久,資料也有點不准,它具體什麼模樣就不好說了。”

    說著,父神從懷裡摸出一個卷軸來放到茶几上,我把卷軸收好,準備出發前讓冰蒂斯給翻譯一下,一樁大事這就算掛上日程了。至於對方說的資料不准之類——這倒不是什麼大問題,天下事情哪有那麼稱心如意的。大不了到地方我再慢慢打聽。我相信是神器總會發光的,它們比金子可容易刺眼多了,這麼個能隨便攪動天地命數的東西擱在人間,起碼也是舉世聞名,興許當地土著就有線索。

    這時候安薇娜飄飄悠悠地從廚房飄了出來。手裡端著點心盤子和茶水,小幽靈手腳麻利地把東西擺上茶几,父神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這些精緻的糕點:“這些蛋糕上怎麼都有幾個小坑呢?”

    安薇娜尷尬地擦著手:“那原來是堅果——剛烤出來的時候就被珊朵拉女主人摳著吃了……”

    我和父神同時:“……”

    珊朵拉把頭轉向一邊假裝什麼都不知道,轉頭的一瞬間還手快如風地摸了個蛋糕過去。

    “說起來……”正在我們幾個埋頭進攻安薇娜烤的小蛋糕的時候,父神突然慢悠悠地開口了,“這次過來除了跟你說正事之外,還有一件順便的事。”

    我心一提。話說這就來了:眼前這位老大哥看上去懶懶散散的,其實節操值比我們全家加一塊恐怕都高,他剛才跟我們說的正事其實隨便派個親信過來也能說清楚,那他親自前來必然還有別的打算。這“順便”的事大概才是重頭戲。

    然後在我好奇的注視下,父神從兜裡摸出一個圓圓的塑膠片來,神色十分疑惑:“這東西是最近傳到神界的,據說是星域和希靈的幾個接壤世界剛流行起來的貿易品。辛蒂婭出門玩的時候抱了一大堆回來——我回去研究了幾天,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我神色呆然地看著那塑膠片上花花綠綠的圖片和下面一行大字:天地崩墜。風雲變色,神之七子與末代妖後的驚天虐戀——葫蘆娃全集(下)。

    珊朵拉也扭頭看了一眼,當時半塊蛋糕立馬全卡在嗓子眼裡,直接就噎的眼神都直了,她趕緊拿把手槍朝嘴裡連開三槍才算順下去,隨後目瞪口呆地跟我面面相覷,倆人臉上就一個表情:那老混蛋怎麼辦到的?

    後來我們從菲雅利虛空財團的組織機構報表裡看到一個叫“西卡羅文化傳媒合作專案部”的部門,一切才真相大白……當然這是後話了。

    因為父神突然帶來的消息,我原本和珊朵拉一起去參觀深潛現場的計畫當然也只能放棄,畢竟要考慮到遲則生變的可能,自己出發得越早越好。不過我覺得這沒啥太大損失,畢竟自己在深潛項目中的主要作用也就是個陳設品,我估摸著自己在現場的作用還不如那幫老祖宗大……

    定於一天后的深潛試驗因此就只能由珊朵拉一個過去主持局面了,我則要領著人跑去邊境回收那個神器。不過在人選上出了點問題——誰去比較合適呢?

    當天下午送走父神之後我才想起這個,於是趕緊把家裡一幫人招呼起來商量這事,這次不比以往,講究的是人越少越好,再跟以前那樣全家十幾口子人組團旅遊似的出門就不合適了,而且說實話,一次探索性質的任務,人數本來也不是意義所在。

    除了珊朵拉需要在後方坐鎮帝國之外,家裡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去就挺合適,包括幾個啥都不知道但很喜歡湊熱鬧的小丫頭。這當然不是湊熱鬧的時候,所以這幫小的就被姐姐大人直接轟到一邊去了。最後我們仔細研究了半天,認為這次人員要集中在“能打”和“謀略”兩個要素上,潘朵拉和維斯卡姐妹倆首先入選。

    畢竟在當年的十五天區,潘朵拉是僅次於皇帝的大將軍,戰鬥力排名第二,不要看著她平常只有拿著一堆浮游炮推來推去這麼簡單的戰鬥方式,就以為小丫頭的戰鬥力僅限於此了,她那是沒憋大招也沒動用超武,這丫頭的武器庫我看過。全拿出來砸人的話秒掉幾個神族戰隊都有富餘,而且她還最擅長以單對多,敵人的數量優勢對她而言壓力最小,特別適合應付我們這次任務可能遇上的突發情況。而維斯卡和潘朵拉相仿,因此姐妹倆入選。

    隨後要跟著過去的是阿賴耶和叮噹,除天使妹妹本身的戰鬥力外,還因為她倆屬於綁定裝備,共同點是不占地方。並且倆人還功能繁多,阿賴耶在特殊情況下能當檯燈使。叮噹泡水包治百病……

    能打的人就這麼定了,隨後是謀略人才,我覺得自己算一個——不過其他人都不怎麼認可……

    林雪站了出來:“我去。”

    倆字說的斬釘截鐵,根本不給人反駁的餘地,曉雪站起來剛想說什麼。就被大小姐一個眼神瞪回去了:“熊孩子在家照顧姐姐們,這時候你別跟著添亂了。”

    曉雪撇撇嘴,看了看躲在沙發後面只探出一溜腦袋,眼睛滴溜亂轉的小泡泡小烏鴉小人偶,垂頭喪氣地往沙發上一坐:“有讓妹妹照顧姐姐的麼……”

    我嘿嘿一樂:誰讓你反著穿越!

    林雪跟著也好,在那種危機四伏的地方,確實需要有個先知保駕護航。

    還有一個必然要帶上的當然是淺淺——反正我走到哪她就會跟到哪。除了有數的幾次,這丫頭就沒有一次是跟我分開行動的,而且她的能力在應付突發情況和各種危機的時候也確實是最管用的一個,我沒怎麼考慮就讓她跟著了。

    “最後算上妾身一個。”

    冰蒂斯在我以為所有人選都定下來的時候突然站了出來。大姐頭秉持著一貫雷厲風行的特色,一句話甩出來帶著不容人反駁的語氣,她自己就把這事兒定下來了。我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冰姐,這次出門可不是砸場子收保護費的。你能接受這種徐圖緩進的活麼?”

    冰蒂斯斜著眼看過來:“給你個星域神器你認識麼?方圓百里之內有本聖經你能感覺到麼?天神戰車跑不動了你知道怎麼給它換保險麼?不說別的,萬一那個偵察兵當年在神器上加了符文鎖。你連字兒都認不全……”

    我頓時沒話說了,倒是珊朵拉旋即想到件事:“你身上的神族力量怎麼辦?雖然墮落使徒不一定連這都能探測到,但總要小心點,輪班哨兵裡出現一個神族,敵人只要不傻肯定懷疑裡面有問題。”

    冰蒂斯聞言輕輕笑了起來,臉上帶著高深莫測的表情,很快我就感覺到她身上的某種“氣場”正在快速改變,這“氣場”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非要解釋的話就是神族身上那種對周身萬物的資訊擾動力。我們這些“特殊”點的傢伙能清楚地感覺到冰蒂斯這樣的神族周圍有一個場,場內的所有東西都強烈地帶有這個神族自身的“氣息”,而現在,冰蒂斯身邊的這種氣息正在慢慢消退,隨後又慢慢恢復——不過等它重新出現的時候,其表現形式已經大為不同了。

    “你已經掌握了……”珊朵拉目瞪口呆地看著冰蒂斯,後者一臉得意地點點頭:“妾身可是學霸,學霸這種生物,只要肯下功夫就沒有搞不明白的東西,怎麼著也不能白瞎了手裡的兩份戶口吶。”

    我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迅速檢查帝國總網的資訊鏈路,然後在自己身邊發現一個標注為冰蒂斯支族冰蒂斯軍團總指揮官冰蒂斯的高級希靈使徒,信號反應是滿格的……

    當然,冰蒂斯有希靈使徒的身份和“氣場”這並不奇怪,畢竟她現在本身就是個雙戶口的傢伙,奇怪的是,她本屬於星域神族的那部分“特徵”卻被完全掩蓋了……

    “既然同時有兩個戶口,自然可以用其中一個種族特徵完全覆蓋掉另一個種族特徵,”冰蒂斯笑嘻嘻地說著,“我知道希靈神系還沒成型,所以偽裝成希靈神之類的沒什麼意義,但只要掩蓋掉星域神的特徵就夠了。墮落使徒只要認不出妾身的星域身份,頂多會懷疑你們又研究了新型號的帝國兵。”

    我不解地撓著後腦勺:“怎麼越聽越糊塗呢?你怎麼辦到的?”

    “想不通就別想,這對你複雜了點,”冰蒂斯特誠懇地勸著我,“你看你有那麼多想不通的東西,這麼些年不是也過來了麼……”

    我:“……算了,學霸的世界我不懂,反正你別玩脫就行。”

    總之不管怎樣,人選是定下來了,除我之外,就是擔任打手的潘朵拉姐妹,擔任謀士(自稱)和小地圖的林雪,擔任打手兼顧問的冰蒂斯,最強輔助兼吉祥物淺淺,因屬於綁定裝備而被順便帶上的阿賴耶,還有既可以拿來泡茶又可以拿來解悶的叮噹,剩下的人想來也不行:這人已經不少了。

    我們休息了一晚養精蓄銳,第二天便乘坐穿梭機出發前往邊境。

    如今帝國和墮落使徒已經度過一開始那種隔著迷霧謹慎對立的時期,在雙方都探明對方的疆界和大部分週邊世界之後,兩撥死敵就跟正常交戰國一樣屯兵邊境針鋒相對了——起碼在一部分邊境線上是這樣。這種針鋒相對的地方就好像一個易燃易爆的火藥桶,兩個不要命的仇敵便坐在火藥桶旁邊各自攥著一把火柴,看誰敢第一個扔進去。然而除了這種對立之外,兩撥人又靠的是如此之近,以至於慢慢變成了“每天一起換崗,一起放哨,互相掃描,定點朝對方發射自爆探針”這樣詭異的默契局面,我們都知道墮落使徒平均多長時間會把所有崗哨換一次位置,墮落使徒也知道帝國軍的哨兵每波會更替多少人,虛空中交戰不便以及雙方誰都不願先展開全面決戰是讓這個火藥桶暫時沒有爆炸的原因,我不知道這兩個毫無穩固可言的安全閥能堅持多久,反正我們一小波人在第二天就來到了這個虛空中最安靜,也最兇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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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九十六章 瞞天過海

    由於虛空的特殊性,在這裡並不存在確切的“疆土”和“邊境”概念,這兩個詞只是因為描述起來方便,才直接用在新帝國和深淵帝國交界的區域,其實這個區域並不屬於新帝國和深淵帝國任意一方,它是由一連串沒有主權的世界組成的“分水嶺”,這些世界和帝國跟墮落使徒之間都僅有一步之“遙”,即便在虛空中最難以轉移的超大型星艦,也只要讓引擎運轉一個週期,便可以從這些中立世界跳轉進入帝國區或者深淵區,因而這些被夾在交戰雙方之間的宇宙就被雙方當成了疆界線。

    我不知道是不是該同情一下這些世界,它們就好像處於交戰狀態的兩個超級大國邊境上的與世無爭小村莊——不,比那還糟,它們不但是被夾在中間的小村莊,還是那種沒有主權,誰都能捏的小村莊。它們不受帝國保護,也不可能受墮落使徒保護,一旦在它們兩邊的兩個龐然巨物突然想掐一架,這種世界幾乎轉瞬就會被熄滅掉,就如同當初我們在帝國邊境炸掉的那個宇宙一樣,眨眼迎來世界末日。

    按照計畫,我們首先趕赴帝國最邊緣的要塞世界。這是一個沒有名字,僅有編號的純駐軍宇宙,這個小型宇宙內幾乎所有天體都被改裝成了武器基站和軍團傳送門,以保證在爆發全面衝突時它能抗住墮落使徒的全軍猛攻,並迅速調集來自境內的主力部隊。各大軍團都有在這裡執行支邊任務的分艦隊,再加上本地長期駐守的後備梯隊和帝國防衛軍,這整個世界幾乎可以被視作一部半徑數百億光年的戰爭機器。大部分設置在“衝突點”周圍的哨站都是由這個要塞世界提供換防和後勤支援的,從這裡出發的哨兵部隊相當於瞬間就會落入墮落使徒的視線,當然。墮落使徒那邊的巡邏隊和哨兵部隊也會全部被這裡監控到。雙方就這樣互相在死對頭的眼皮子底下活動著,在那脆弱到近乎不存在的安全枷鎖下維持著暫時的“和平”,而即便是這樣讓人喘不過氣的“和平”,也是當初那些深淵特戰隊冒死深入敵後刺探情報,再加上帝國防衛軍無數次邊境激戰和局部勝利艱難建立起來的戰果。

    在這個要塞世界稍作停留,我們一行數人便和即將前去換崗的哨兵部隊登上了邊境運輸艦,離開世界屏障之後,其實就相當於離開帝國最後一寸疆土了:那些哨站游離在虛空深處,幾乎半隻腳站在深淵帝國的勢力範圍內。

    不過我們也不會真跟著哨兵部隊一起到哨站:根據計畫。眾人要在運輸艦即將抵達目的地前離開這艘船,然後潛入途徑的一個主物質世界,該世界就是父神標注的“藏寶地點”。幸運的是這個宇宙算是被敵人“關注”較輕的一個,因為它相對更偏向於帝國這邊一點,我們的行動基本上不會暴露。

    “這地方的局面也不知道能維持多久。”虛空中沒什麼風景可看,單純等待的過程又顯得相當無聊,冰蒂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邊張開羽翼梳理著羽毛一邊嘟嘟囔囔,“墮落使徒那邊好像又安靜挺長時間了,根據他們的活動規律,安靜時間越長。憋的壞水越多,下次他們的動靜絕對小不了。”

    我看了冰蒂斯一眼,沒有搭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受到了“希靈戶口”的影響,這女流氓剛才說話的口氣簡直完全是個希靈使徒。估計她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已經快把帝國當成老家了。

    哨兵部隊的指揮官就坐在我們前面不遠處,那是一個經歷過很多場戰役的老兵,他看了看身旁的全息影像,突然報告:“陛下。敵軍攔截快要出現了。”

    敵軍的攔截——這也是計畫中的一環。我站起身,準備和其他人一起乘上突擊艦去“迎接”那些攔截部隊。現在這裡已經接近最前線的大型哨站。正是雙方互扔板磚的距離,我摁了摁身旁潘朵拉和維斯卡的腦袋,隨口問道:“攔截火力一般多大規模?都有啥?”

    “自爆探針和自爆無人機,虛空裡不能用常規火炮,這種自帶秩序場,沖過來就自爆的東西算是除了特戰艦之外唯一奏效的武器了,”老哨兵隊長用一種詭異的熟絡語氣答道,“一般每次我們到這個位置的時候敵人就會放三波騷擾,有時候四波,但那種情況很少。然後哨站那邊也會放等量的自爆無人機過去,三天這麼輪一次。”

    “這種攔截有多大效果?”冰蒂斯語氣古怪地問道。

    “會有一部分迎戰哨兵陣亡,但突破不了本艦防禦。陣亡士兵就直接在哨站的復活設施裡復活了,所以實際上損失掉的只有單兵戰機和突擊艦這樣的載具,對面也一樣——畢竟交戰規模太小了,雙方很難真正徹底地殺掉對方。”

    一般人肯定難以理解這種玩命一般的火線日常是什麼感覺,反正我是聽著頭皮發麻,而這時候冰蒂斯好奇地問了一句:“怎麼你說的攔截還沒來呢?”

    哨兵指揮官也露出些疑惑的神色,他不斷看著身旁的全息屏,低聲說道:“按理說應該出現了……墮落使徒的時間觀念真是一團糟……艦橋,檢測到敵人的攔截火力麼?”

    一個聲音很快在船艙中響起來:“沒有,前方安全。”

    哨兵指揮官想了想:“通知哨站,這次換我們先把自爆飛船放出去,墮落使徒可能是忘了。”

    我:“……”

    不知道你們怎麼想,反正我瞬間就想出下面一段對話來:

    “敵方指揮官,敵方指揮官!這裡是帝國軍本部!我方已經抵達你方防線,地雷在哪裡?”

    “敵方指揮官,敵方指揮官!這裡是深淵帝國本部!今日我方休息,沒有佈雷!”

    “敵方指揮官!請端正貴方的態度!貴方是軍人,佈雷是你們的天責!”

    “敵方指揮官!請首先端正你們的態度!誰讓你們前天沒有排雷的?我們的佈雷艇現在還沒修好怎麼佈雷!!”

    ——基本上就這個節奏……

    我不知道是不是帝國軍這邊的“提醒”起了作用。反正幾秒鐘後運輸艦內就響起了尖銳的警報聲,一群標記為敵對目標的秩序場正在飛快接近本艦隊秩序場:墮落使徒的自爆攔截來了。

    我們迅速傳送到了早就準備就緒的突擊艦上,以迎擊部隊的姿態沖向那些闖入本艦隊秩序場的敵軍自爆單位,然後……一邊讓飛船自動還擊一邊“努力”被擊沉。

    直接脫離運輸艦進入主物質世界當然省事,但說不定就會被敵人察覺,然後被誤認為我們打算在那些敏感地帶建立基地:畢竟這地方推推搡搡地擠了敵人的好幾百個哨站,實在不敢想像他們的監控會嚴密到什麼程度,所以我們的計畫多了一個步驟,那就是裝作被墮落使徒擊毀的哨兵飛船——在這地方每天都有交戰雙方的哨兵飛船被擊毀。根本不會引起懷疑。被擊毀的飛船將失去秩序場,然後跌出本陣,最後以殘骸的形式落入主物質世界,我們就假裝自己是殘骸……

    反正從頭到尾都要符合當地的日常情況,只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達成偽裝。鑒於這次任務的特殊性。這種小心謹慎是必須的。

    等落入世界屏障之後一切就都好辦了,有了這層屏障的干擾,我們區區幾個人的行動只要不鬧出太大動靜就不會被察覺,說到底,帝國軍和墮落使徒的對峙點都在虛空裡,這當地的幾個宇宙……實在是人畜無害地躺在那,如非必要。誰也不願意浪費火力讓它們中上一槍的。

    根據哨兵指揮官的說法,墮落使徒的攔截火力往往效果有限,所以要被擊沉也需要個技術,不過幸虧我們有個先知。在林雪的指點下,我們總能精確地被那些到處亂撞的自爆無人機命中,大小姐這是第一次用自己的力量專門瞄準敵人的炮口往上撞,等突擊艦的護盾全線標紅之後。她老人家擦著額頭細汗跟我說了一句話:“……太刺激了!”

    然後飛船就墜毀了。

    我們在這一瞬間脫離飛船,跳入了物質世界。

    看樣子一切都很順利。墮落使徒不會知道有一群不得了的傢伙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潛入了這個宇宙,我深深呼吸,雙腳踏上地面的感覺真不錯。

    “哦,看樣子要從這裡開始找起了,”冰蒂斯舒展著身子,一邊把自己那過分顯眼的的雙翼收回去,“景色倒是不錯呢。”

    我們環視著四周,發現來到了一個生機盎然的地方。

    眾人落腳的地方是一片雜草叢生的開闊地,開闊地四周盡皆是高大的針葉樹,樹林內影影綽綽看不到盡頭,看樣子是一片頗大的密林,在樹影之間能看到低矮的灌木叢在肆意生長,灌木、雜草、巨樹的氣生根幾乎封住了林中所有通路,林中地面上還鋪著一層厚厚的落葉和腐土:這顯然是個人跡罕至的地方。我們應該是正在一片針葉林的林間空地中。

    我抬頭看看天,天空湛藍,無雲,萬里晴空,而且這地方的空氣也異常潔淨,雖然呼吸起來總感覺有些怪怪的,但可能是這裡的大氣成分和地球不一樣所致,對我們而言無礙——畢竟從很久以前開始,呼吸對我而言也就只是個習慣了。

    “傳送落點是卷軸幫忙選的,”冰蒂斯從懷裡掏出了父神交給我們的那份卷軸,它現在正泛著微微的金色光暈,並逐漸黯淡下來,“那線索應該就在這顆星球上了,不過妾身沒有感應到星域神器的氣息,看樣子需要好好打探了呢。”

    “感覺怪怪的,”林雪手搭涼棚四下張望,一邊嘟嘟囔囔起來,“在帝國軍和墮落使徒對峙最緊張的地方,還有這麼一個看著跟國家公園似的星球,嘖嘖——怎麼違和感這麼嚴重呢?”

    我笑了笑,也沒說話,其實林雪說的違和感大家都能感覺到:就在這個世界之外,對我們而言幾乎就是一紙之隔的虛空中。墮落使徒和帝國軍的哨站針鋒相對,虛空中最恐怖的龐然大物中的兩個隨時準備著在這裡爆發全面衝突,任何所謂的“絕世險地”跟外面那條“虛空火線”比起來都跟幼稚園似的,然而隔著一個世界屏障,在雙方都不敢首先涉足的這個宇宙中,一切看上去都和普通世界沒什麼兩樣,這裡甚至還有這樣一顆生機盎然的星球,甚至……

    一隻不知名的翠綠色小鳥撲棱棱地飛過眾人上空,灑下一陣嘰嘰喳喳的鳴叫。

    甚至還有鳥。一隻這般興奮,這般無知的鳥。

    冰蒂斯不知想了些什麼,突然笑著搖搖頭:“所以有時候無知是福——咱們是不是該走了?”

    “先瞭解下這地方的情況,”我說著,隨手把叮噹從兜裡掏了出來。小豆丁在剛出發的時候還活蹦亂跳來著,這時候已經蜷成一小團睡著了:還真是符合她風格的作息習慣,一到異世界就倒不過時差來,我戳著小不點的肚子,對還迷糊著的豆丁釋放了個喚醒術,“叮噹,看看這個地方有人沒。”

    因為處於敏感地帶。又不知道墮落使徒的警戒能敏銳到什麼地步,所以我們穿過世界屏障之前沒有對目的地做任何掃描,現在也不知道這顆星球是不是有智慧土著存在,叮噹的生物雷達這時候就能派上用場了:在掃描生命方面。小豆丁可比探針靈。

    “嗨呀——”叮噹一翻身坐起來,這才發現已經到站了,小東西聽明白要自己做什麼,立即高興地點點頭。飛到了最近一棵樹的樹幹上,霎時間。我聽到整個叢林都迴響起一陣沙沙聲:所有的植物和動物都被驚動起來,回應著生命統禦者的詢問。

    “有人噠,”叮噹輕輕巧巧地飛回來,在我面前繞來繞去,“林子外面就有村子,再往外走幾十公里就有大城市,再往外走幾百公里就是首都,星球對面有一個大湖,湖裡住著條兩百多歲的三頭蛇,三頭蛇說自己牙疼,星球南極圈旁邊還有一小群雪猿……”

    我:“……”

    雖然小不點總結起東西來還是這般亂七八糟,但我起碼知道她在剛才幾秒鐘裡已經把整個星球的生命統計完了,就是不知道包不包括單細胞動物……

    知道這個星球上有原住民那就太好了。首先我們是根據父神給的卷軸傳送到這地方的,那卷軸上記錄著神器的模糊資訊,所以我們要找的東西興許就在這顆星球上,其次那是一件神器,存在感極高的神器,如果這個星球有居民,那他們十有八九會圍繞著這個神器的力量發展起來,最不濟也能在他們的文化或者傳說中找到神器的線索。類似事件屢見不鮮,曾經有科考隊在回收舊帝國遺跡的時候還發現那地方的原住民以幽能反應爐為中心建立了遍佈全星球的城邦來著。

    於是眾人帶著愉快的心情向樹林外走去。當然,我先跟叮噹打聽了一下樹林外那個村子的大致情況,起碼確定了這個世界的原住民也是人型生物。這點相當重要,畢竟這個世界已經處於星域的“遠疆”,神族的資訊擾動力在這裡強度偏弱,這個星球的主人因而也就不一定還是人樣。很有可能這個世界的靈長類動物還沒來得及直立行走就被長著鱗片的爬行類親戚幹掉了——那樣無疑會給我們帶來些交流上的麻煩。距離神界越“遠”的世界,越容易出現稀奇古怪的生命形式,雖然這並非絕對,但總體上的趨勢就是這樣的。

    幸好,星域的資訊擾動力還算給力,叮噹給我們描述了一下這個世界原住民的情況,他們應該和地球人差不多——也就是和星域制定的“標準人類外形”差不多,我們不用考慮物種交流問題。

    這片叢林看樣子罕有人來,路上鬆軟的腐土落葉和橫生的稀奇古怪植物讓路變得很難走,我提議說不如大家飛過去,卻遭到了大小姐的反對——

    “看看這萬里晴空,看看這原始風貌,看看這樹這草這青苔,還有這影子城還乾淨的空氣,你這木頭怎麼這麼沒情調?跟自己女朋友漫步在鋪滿落葉的松林裡多浪漫啊,你得學會享受生活……”

    林雪說的挺有道理的,不過我覺得她在說這些之前應該先從我背上下來:大小姐真會享受!

    “走動走動有好處,”冰蒂斯在前面帶著路,這個女流氓看上去倒是興致勃勃,“圖省事一旦養成習慣你就連路都懶得走了,不信你把自己腦袋裡那個天使放出來讓她走兩步。”

    我看著眼前崎嶇不平的路況,估摸著阿賴耶要出來走兩步大概得全程匍匐前進,最後蠕動著抵達目的地……

    潘朵拉默不作聲地跟在旁邊,全程都特別乖巧,維斯卡則跟淺淺一道四處瘋跑,這兩個活力用不完的大小熊孩子一直在到處跑著收集一堆在她們看來很有趣的玩意兒拿回來展示給我看,一開始是野草和野花,隨後出現了野果和石頭,然後是不斷掙扎的各種飛禽走獸,最後等她倆合力拖著一頭兩噸重的劍齒虎(看上去像)興高采烈地嚷嚷著:“哥哥(阿俊)我抓到了好玩的東西啊啊啊——”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了,勒令這倆丫頭不准亂跑,讓她們跟著大部隊前進。如果珊朵拉跟著來了還好,維斯卡跟淺淺收集的東西起碼能用來填飽女王陛下的肚子,現在她倆扛著頭劍齒虎跟在我們後面有什麼用……

    正當我們把那頭眼淚汪汪的劍齒虎放跑的時候,叮噹突然從我胸前的口袋裡鑽出來了:“阿俊,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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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九十七章 傻大個

    其實不用叮噹提醒,我們幾個也聽到前面不遠處有人類的動靜了——你問我是怎麼光聽聲音就知道那是人類而不是林中野獸的動靜?

    廢話,飛禽走獸會罵娘麼!

    “聽起來好像是在和什麼東西打架?”淺淺豎著耳朵聽了一下,忍不住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阿俊咱們過去看看吧,說不定是誰需要幫忙呢。”

    不用她說我們也肯定得過去看看,因為這顯然是和當地人接觸的好機會。這些年來的多次穿越經歷讓我明白一件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跟異世界當地人友好交流的第一步,畢竟文化服飾風俗習慣上的差異是很難依靠言語溝通和互相介紹來彌補的,唯有救人危難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示好方式,有多少次局面都是在我們幹了好事之後才打開的。所以有時候我都想寫本新人穿越指南,專門教那些不經常穿越的人怎麼在異世界打開人脈,這也算帝國元首為宏世界億萬子民留下的精神財富。後來沒寫的原因是擔心誤人子弟,咱這表述力本來就不強,萬一再遇上個理解力不強的讀者,教人穿越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在人家門口挖坑埋雷放陷阱,專等著當地人掉進坑裡喊救命的時候他再上去一邊救人一邊做自我介紹那不造孽麼——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認識冰蒂斯之後我就知道得防著點這種天生的流氓了。

    不過說來也奇怪,到異世界之後十公里內必遇身陷險境的當地人,要麼是膀大腰圓武功蓋世但偏偏被倆小賊摁在地上猛揍的隱世高手,要麼是美若天仙家財萬貫但就是嫁不出去還天天在深山老林裡晃蕩的千金小姐,並且救下來之後還要麼納頭便拜要麼寬衣解帶——這路線怎麼就不能神展開一次呢?

    這麼胡思亂想著的時候,我們就已經靠近打鬥聲傳來的地方了。等依稀看見前面晃動的人影之後,冰蒂斯一揮手示意眾人停下,隨後所有人開啟偽裝,神不知鬼不覺地靠上前去。

    在林間一處較為開闊的空地上,兩方正在殺氣騰騰地對峙著。

    一方不是人類,而是一頭看上去比奧拓都大的猛獸,甚至比剛才維斯卡和淺淺抓來玩的那頭劍齒虎還有壓迫力,這頭猛獸渾身覆蓋著黑黃相間的毛皮,四肢粗壯有力。頭顱有些類似熊,但嘴裡卻探出兩根異常猙獰的獠牙,一雙黃褐色的小眼睛中殺氣四溢地盯著它的對手:那是一個足有兩米多高的人類,一個身材不比熊瘦弱多少的鐵塔巨漢,這個當地人上半身穿著一件黑乎乎的皮坎肩。筋肉扎實的雙臂裸露在外,下半身則穿著條寬寬大大的粗麻布短褲,腳上是一雙獸皮縫製的便鞋,他怒發分張,西方式的面孔上滿臉戰意昂揚,那頭棕黃色的卷髮本來就亂糟糟的,現在配合上他的一身殺氣和那嚇人的面目。更是如同獅子的鬃毛一般。這一人一獸肯定是經歷過一段時間的搏鬥了,不僅因為我們剛才聽到的那番打鬥動靜,更因為現場草木的一片狼藉。不過那個大漢身上倒是看不到什麼傷痕,看來這人的戰鬥力也著實很強——起碼在“人”這個規格內是很強。你看他對面那頭猛獸幾乎都有他六七個人捆一塊那麼大個了。

    然而即便暫時這樣對峙著,兩方的強弱對比還是太過明顯,除非那個大個子真是個什麼鬥氣外放神功護體魔武雙修的異世界超人,而且一生氣皮膚就會變綠並且隨身還揣著一罐菠菜。否則我真不覺得這麼個肉體凡胎的人能打過一頭比奧拓還胖一圈的野獸,反正第一眼我是這麼認為的。

    “待會倆人……倆熊……倆人熊……反正他倆只要打起來。你跟妾身就一塊沖上去幫忙,”冰蒂斯拍了拍我的肩膀,“熊掌拍下來的時候救人比他倆乾瞪眼的時候救人要印象深刻,你看電視上刀下留人的都比劫獄的多好幾個鏡頭呢。”

    我默默看著這個一臉興奮的女流氓,心說丫什麼破比喻。

    而就在這時,對峙中的倆人熊似乎終於按捺不住,開始動了。首先動的果然是那頭猛獸:動物畢竟沒有人的沉穩和戰術,在煩躁壓過理智之後,那頭黑色猛獸突然嚎叫著撲向對面的大漢。

    而那名大漢的反應卻讓人有點意外:他好像是被嚇傻了似的,完全一動不動,就那麼愣著神看著一座肉山朝自己壓過來,我和冰蒂斯一看這不能等,立刻關掉偽裝,同時沖了出去:“嘴下留人!”

    那名壯漢被旁邊突然竄出來的人影和聲音嚇了一跳,傻愣愣地扭頭看著我們:“幹啥?”

    一邊說著他一邊順手把撲向自己的黑色猛獸砸暈過去,然後就跟拎著小雞似的順手把那目測五噸往上的肉山給扔到旁邊去了,撲通一聲,地皮都跟著哆嗦……

    我和冰蒂斯保持著馬踏飛燕的造型在空中滑翔了半秒,好消息是冰蒂斯沒撲到地上,壞消息是她沒撲到地上的原因是撲在我身上了——我比她飛的低。

    趴在地上我想起剛才想到的問題,意識到一件事:這不,神展開了。

    這時候淺淺潘朵拉她們也不打算藏下去了,紛紛裝作從樹後面繞出來的樣子露出身形——但其實是在樹後面解除了隱形力場,畢竟在不明白這個世界有沒有隱形術之前,我們得防止嚇到這個當地人。那壯漢看到一大群人跟在兩個突然撲出來的怪人後面露面,用力撓撓頭發,粗聲粗氣地嘟囔:“你們這麼多人怎麼藏在一棵小酒桶粗的樹後面的?是排成一長串麼?”

    我趴在地上都忍不住抽抽了一下:怎麼這壯漢還這麼逗呢?!

    冰蒂斯在我身上趴了一會,終於覺得不能繼續用這種方式假裝鎮定,於是麻利地站起來,順便把打算繼續趴著裝死的我也拉起來,我們倆一起好奇地看著眼前那黑鐵塔一般的壯漢,對方則同樣好奇地打量著眼前一群穿著奇怪衣服的陌生人。這時候我是相當尷尬的。因為之前想好的會面方式已經被這位元猛男那驚豔的一拳給砸飛了:說好的出手相助救人水火然後納頭便拜呢?

    說起剛才那驚豔的一拳,我這才一下子找到話題,伸手指了指壯漢身後那頭已經口吐白沫的黑色猛獸:“那個……你身手不錯啊?”

    “嘿嘿,俺是村裡的獵人,”大個子憨厚地撓撓頭發,“也就力氣大,其實今兒個差點掛彩來著,沒想到捅了熊窩——幸虧最後這頭黑崽子被俺累沒勁兒了。”

    說著,黑大個伸手指了指遠處。我這才看到百米開外竟然小山一般堆著有七八頭分別從qq到吉普級別的黑“熊”,目測全是被眼前這位猛男扔過去的——媽蛋,我突然明白剛才在遠處聽到那麼長時間打鬥聲,結果剛才這位猛人一拳就能搞定一頭怪獸是怎麼回事了:那是因為剛才他在挨個欺負這些倒楣畜生呢。

    淺淺吐了吐舌頭,湊過來低聲嘀咕:“怎麼這個世界的熊是群居的啊?”

    冰蒂斯眼神發愣地看了淺淺一眼。跟我念叨:“淺淺看問題的角度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別致。”

    “你們是誰吶?”黑大個看我們不說話,忍不住粗聲粗氣地開口了,“你們穿的衣裳真好看,都瞅不見針腳,你們是從帝都來的哈?”

    我趕緊自我介紹,心說既然對方以一個質樸鄉下漢子的思路主動把我們一群人腦補成“帝都”人,倒不如順著這個說法編下去:“哦。我們是從那邊來,來這兒……旅遊,其實我是一個游方學者,我叫陳俊——如果你覺得我名字奇怪那是因為這是藝名。如果你不知道啥是藝名那就當做稱號吧。”

    我想到對方可能奇怪于眼前一行人的名字,於是直接就把後續說法都給編好了,畢竟咱也是專管穿越的,這點經驗還能少?隨後其他人也紛紛說自己的名字並輕車熟路地隨口胡謅了身份(嗯。她們經驗也不少),最後輪到眼前的大個子。對方又露出那種憨憨的笑容(這笑容跟他剛才那殺氣騰騰的戰神模樣真是天差地別):“嘿嘿,俺是個貧民,俺沒名字,你們叫俺傻大個吧,村裡人都這麼叫。”

    眾人相顧愕然,這叫什麼名字——但面前的大個子臉上那憨厚的表情告訴我們,他確實也沒別的名號了,看得出這是一個相當質樸純粹的傢伙,非要說的話……那確實是有點憨憨的模樣,傻大個三個字也算名副其實了。我覺得一個這樣的當地人反而更好:起碼憨實的他看上去沒有啥心機,而且很容易就接受了我們這一幫奇奇怪怪的傢伙的說法。

    “那……傻大個,這附近有你們村子吧?”我決定直接讓對方帶自己一行人去村裡,便順口問道,對方呵呵一笑:“嗯哪,你們是想找落腳的地方吧?那俺帶你們去,松林村都好客。你們等俺一下啊,俺還得把黑崽子們挑一頭帶回去給村裡人當吃的呢。”

    我下意識地看向遠方那從qq到吉普各種尺寸齊全的“熊”怪,還以為傻大個是打算把它們綁成一串拖回去,卻沒想到原來是挑一頭扛回去,那剩下的怎麼辦?

    “不礙事,只是打暈了,待會醒了它們自己會走,”傻大個笑起來,“一頭黑崽子夠全村人吃挺長時間的,今天要不是捅了熊窩也不至於打這麼多。”

    說著,這個足有兩米多高的人型坦克就邁著大步子走去挑揀給村裡的“糧食”了,最後他挑了一個看上去不大不小的,順手在那熊怪脖子上一拍,隔著老遠我就聽見脆生生的哢吧一聲:這是把熊怪從頸椎到後腦殼全拍碎了……

    “要麼這個世界的人類都進化歪了,要麼是基因突變,”冰蒂斯在我耳朵旁邊嘀嘀咕咕,“鄉下小村一個獵戶都跟熊怪似的……”

    我想說其實這個傻大個比熊怪厲害,而且起碼比八頭熊怪加一塊厲害。當然冰蒂斯有可能是指對方的身材——有機會去亞特蘭蒂斯把那邊的巨人們拉一個過來對比對比,戰鬥力先不說,我總覺得這個傻大個起碼從塊頭上不比那幫人造神小……

    我們一群人當然見過比這厲害得多的人物,一個赤手空拳幹掉熊群的人說實話很稀鬆平常,小泡泡其實都比傻大個力氣大。但眼下這個黑大個主要是給了人一種很“意外”的感覺,就好像你看見倆神仙打架漫天亂扔球形閃電都不覺得奇怪,但你要看見倆兔子打架也扔球形閃電那就奇怪了——當然了,影子城確實存在會扔球形閃電的兔子和老鼠,這就是做個比喻,畢竟之前我和冰蒂斯還計畫著從熊怪手下救人來著,在空中以馬踏飛燕造型滑翔的那半秒鐘給我倆印象都很深刻……

    這時候傻大個已經拖著被他砸的死透的熊怪回來了,雖然他身高兩米有餘,可拖著一頭比小汽車還大的怪物仍然特別驚悚。但傻大個似乎壓根沒感覺到手上有什麼重量,他一隻手抓著熊怪的後腿,另一隻手朝附近的大樹上招招:“小黑,來,咱回家了!”

    我沒想到這傻大個還帶著隊友:只見一道黑色的迅影仿佛閃電般從最近的大樹上跳躍下來。穩穩當當地落在他寬闊的肩膀上,隨後慵懶地隆起身子伸個懶腰,跟我們打招呼:“喵——”

    原來是一隻黑貓。

    這人型坦克般的猛男,竟然隨身帶著一隻尺許長的黑貓出來打獵,那貓看著還沒他巴掌大呢:這倆生物是怎麼組合起來的?

    “呵呵,這是小黑,俺當妹妹養的。”傻大個跟我們樂呵呵地介紹著肩膀上的小貓。那只貓懶洋洋地看了我們一眼,甩甩尾巴算是表示友好,淺淺看到貓,眼睛頓時就亮起來了。我趕緊一把抓住這丫頭的腰帶,她就在半空手舞足蹈仿佛一個即將失控的大風車:“貓誒!阿俊咱們以前是不是商量過要養只貓來著?咱們也養只貓吧……”

    “冷靜!那是別人家的!你想養的東西不少了!咱家稀奇古怪的生物也不少了!”

    好不容易才把淺淺鎮壓下來,我出了一腦門子的冷汗:這丫頭喜歡小動物,當然更喜歡養奇奇怪怪的寵物。而且鑒於她的腦洞和行動力,你可以想像她屋裡有多少寵物籠子。而且自從有了影子城和世界樹,淺淺養寵物更是已然超出正常人的範疇,現在神殿區有個“皇家獸欄”就是專門給她養寵物的,這丫頭還讓叮噹幫她給寵物做身體強化,現如今她養的巴西龜除了不能趴地上變成個機器狗幾乎已經無所不能,扔遊戲裡起碼是需要25個腳男才能推倒的角色,非大師球不能制服——當然這都是閒話了。

    除了那只黑貓對淺淺呲呲牙表示警惕之外,傻大個對這個瘋丫頭的行為毫無抗議,他只是裂開嘴笑笑,便走在前頭為我們帶路。

    從始至終,這個熊一般的壯漢都沒有對我們表現出過多的好奇,也沒有懷疑我們那隨口胡謅出來的身份是怎麼回事,當然也沒問過一幫來自“帝都”的“學者”為什麼會在這麼個山林裡晃蕩,更沒問過為什麼游方學者的隊伍裡還有倆小孩子(潘朵拉和維斯卡)。我估計自己一行人信口胡說的話是有大量漏洞的,因為我們還不知道這個異世界的情況如何,我們甚至不知道這地方有沒有“游方學者”的說法,也不知道所謂帝都人應該長什麼樣——這都只能依靠胡編亂造。根據經驗,每個世界總會有稀奇古怪的地方,不管你照著小說電視甚至親身經歷總結出多少經驗來,面對初次接觸的異界都沒用。以往去別的世界辦事,不管怎麼編造說法都或多或少要引起當地人的詫異,最後還是要珊朵拉的心靈干涉來搞定,但眼前這個“傻大個”好像是真的不關心這些,這只有兩個解釋:要麼他是真的不夠聰明又沒見識,所以不疑有他;要麼他迫于生活,根本無暇想這些與填飽肚子無關的瑣事。

    兩者或許都有可能吧。

    傻大個照顧到我們隊伍裡還有倆小孩子,剩下的也基本上都是看著嬌弱的女孩子(冰蒂斯這個大步生風的女漢子除外),所以一開始走的挺慢,但很快他就發現眼前這群異鄉人的身體素質好像不錯:倆一米二的小姑娘腳程比大人還快呢,於是乾脆地放開了步子。在趕了將近一個鐘頭的路之後,我們終於抵達這片叢林的邊緣:前面可以看到開闊的荒地和嫋嫋炊煙了。

    “那就是村子了,”傻大個高興地指著前面那座背靠密林,看上去寧靜祥和的小村莊,“這方圓上百里就松林村一個村子,有從哈薩德公國來或者從帝都來的老資格旅行者都知道這個地方,不過俺們村子前面是山路後面是林子,林子裡還挺多野獸,平常除了專門在大陸上到處旅行的人,也沒別人願意來,你們別嫌這窮就行……額嘿,你們就這麼穿林子過來,那肯定也是經常在外面跑,俺多嘴了。”

    看得出來,傻大個在說到自己村子的時候話特別多。

    我們幾個忍不住露出會心的笑,跟在他身後向這個名叫松林村的村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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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3 00:44:55
第一千三百九十八章 林邊的小村

    松林村,就是這個位於密林旁邊、遠離城市的村莊的名字,這名字聽上去倒是帶著幾分雅意,很像是哪個路過的落魄詩人在路邊客棧留宿時,就著滿嘴酒氣一邊感歎老子為什麼又被貶了一邊隨手給取的名字,但實際上這村莊只是村人自己一拍腦瓜想起來的:因為村子後面就是松林。如果村後面是一片石頭坡你看他們還能起這麼雅的名不——我就不信他們能想出石家莊仨字來。

    這個村子雖然偏僻,但並不算太小,看著也不甚窮困,可能是正好位於那個什麼哈薩德公國和本國的交界線上,偶有旅人會穿過密林和山路從這裡經過,小小的村莊也由此維持著恰到好處的興盛。這裡看起來大概有百十戶人家,屋舍錯落有致地分佈在穿過村子的一條小河兩旁,村前面就是我們剛走出來的那片樹林,村後面則立著一座看上去頗有氣勢的高山。這座山兩側地勢漸緩,然後又驟然拔高,應該是一道山脈的組成部分,而那條穿過村莊的小河與山脈平行,在遠處繞了個彎通向山裡,看著應該是從山上流下來的雪水。背靠高山,面向莽林,就連流經村莊的河都是從山上下來的,可以說這裡是個相當封閉的地方,你要從經濟大開發的角度看這裡肯定不是啥好地方,但你要年近八十腰乏腿疼想找個養老的地方,那除了這兒也找不到什麼更好的所在了:看看這裡的環境!

    傻大個領著我們走上了村子裡的石子路,叮噹偷偷摸摸地從我口袋裡探出個小腦袋,跟眾人一起好奇地四下張望。這村子連個圍牆都沒有,只在外面有一圈防野獸的柵欄算是劃界,當然更沒有什麼村口大門了,走上人造的路就算走進了村子。甚至就連那圈柵欄。看著都不怎麼被村人放在心上:我起碼看見四五戶人家都是在村子外面離柵欄有上百米的地方蓋房子的,離群索居的仿佛世外高人一樣,根據那些房子的整潔和規格,我判斷它們的主人不是因為成天在門口潑髒水最後被鄰居們轟出村的……

    因為靠著樹林,村中的房子也大多就地取材,基本上全是木質結構。這些房子看起來有點像歐洲那種老木屋,粗糲的厚木板連樹皮都沒怎麼清理便釘在一起弄成牆面,中間塞上麻繩和黑泥擋風,房屋大都是兩層。頂上是木瓦鋪就的斜面頂,下面則用粗大的木樁撐起來,離地大概小半米高用以防潮,靠幾階木樓梯出入家門。有些帶院落的房子應該是大戶人家,但也和周圍的陳舊木屋隨意地擠在一起。看不出什麼貴賤分別。幾乎家家戶戶房前簷上都能看到掛著的幹皮子和肉乾,還能看到一些看不出功用,但顯然跟農活無關的工具放在窗沿下,我猜那和打獵或者制皮有關:這個村子周圍沒有多少能用於耕作的土地,所以捕獵應該就是村民的主要生活來源了。我很擔心假如此地民風彪悍,人人都是傻大個這種程度的獵戶,山林裡的倒楣野獸究竟夠不夠他們欺負……

    這個村子是如此質樸簡單。以至於我走了半天愣是看不出來他們究竟有沒有個能被稱作“村長大屋”的地方當做行政中心。這時候天邊夕陽西下,正是家家戶戶起火做飯的時間,村中炊煙嫋嫋,四處飄溢著……雖然聞不出是什麼東西但氣味還不錯的飯香。路上能看到三三兩兩的村民正在閒逛。大多是忙活完一天等著家裡飯好的男人們。這些當地人大都是高鼻樑深眼窩,略有些偏西方人的特徵,看到他們之後我確定了一件事:傻大個的塊頭跟肌肉確實是基因突變來的,這地方大部分還是正常人……

    傻大個跟所有人都樂呵呵地打招呼。看起來在村裡人緣頗好,村民們看到這個棕熊一樣的猛男身後拖著一頭真熊。也絲毫沒有意外的神色,有人故作誇張地回應:“傻大個你這力氣再大點該去山上屠龍了吧?”也有的一臉高興:“呵——夠全村人吃幾天了!你再這麼下去村裡其他獵人該把手藝忘光了!”隨後百分之百的村民都會把注意力放在我們幾個身上:“是旅行者吧?”

    “是從帝都來的游方學者,都是有學問有身份的人!”

    傻大個不厭其煩地跟每一個人這麼介紹著,臉上帶著近乎自豪的神色,好像替我們做了這樣的介紹,他也跟著沾了“學問”的光似的。隨後那些村民就會帶著驚異和欽慕的眼神望向我們,一邊微微鞠躬一邊感歎:“帝都來的人每次穿的衣服都不一樣,大城市的變化果然比鄉下快……”

    我一邊擦著額頭的冷汗一邊跟他們回禮,心想幸虧這些疲于生計的人不會在填飽肚子之外考慮太多瑣事,他們對外來人除了好奇也不會有太多想法,來到這麼個小村子真比直接傳送到大城市好多了。話說這麼樸素的村子,這麼和平的氛圍,這麼簡簡單單的人——我都快忘記這個世界旁邊就緊挨著虛空裡最要命的火藥桶了。

    “你們等俺下啊,俺去把獵物放在神像前面,這樣全村人就能吃了。”傻大個扭頭粗聲粗氣地說道,我聽到他口中的“女神”二字,瞬間心裡一動,和冰蒂斯異口同聲大叫:“等下,我們也去!”

    傻大個被我們的聲音嚇了一條,隨後露出了然的模樣:“哦,對,人人都要跟女神打招呼,尤其是你們旅行的,俺把這給忘了。”

    神像,女神,當地世界的信仰——這十有八九就跟我們要找的神器有點關係了。冰蒂斯用自己的神族天賦沒能感應到神器的氣息,那東西應該不是簡單地藏在這顆星球某個地方那麼簡單,所以就只能從當地文明的信仰和神話故事裡找線索了,現在傻大個提到的女神應該與之很有關係。

    我們跟在大個子身後,來到了安置神像的地方:並沒有預想中的教堂或者什麼別的特殊建築,這就是村子裡最大的一片空地,看樣子是村人們聚會搞活動的地方。女神像便在空地正中的一個圓形石臺上高高地安置著。那是一尊用普通的山石雕琢而成的塑像,看起來和真人等高,雖然材質簡單,卻很精細,一絲不苟,顯然雕琢它的工匠在下刀的時候懷著虔誠而謹慎的心。神像上是一個姿容秀麗而脫俗的女性,長髮披肩,神態慈愛而又有威嚴,身上穿著一件華麗的女式鎧甲。我將其和腦海中看過的“星域偵察兵”的形象對比了一下,發現兩者確實有那麼兩三分相似的地方,然而……

    顯然不是同一個人。

    不過像不像倒在其次,這個世界的凡人肯定沒見過真神的容貌,那位女神已經死去多年。這個世界的宗教很可能是被神器遺留下來的資訊擾動力催生出來的。而且即便有人見過真神長什麼樣,他們也不一定會百分之百將神的形象複製到自己的作品上,而是會做出一定的美化和修飾——反正我在各地的生命女神殿中都看到過叮噹的神像,那上面普度眾生恩威兼備的表情叮噹本人從沒露出來過,而且我估計也沒幾個修道士敢把女神大人滿臉糖渣笑起來要多二有多二的模樣掛在教堂門口給人參觀……

    淺淺輕輕碰了碰冰蒂斯的胳膊,我們幾個也把視線集中在女流氓身上,後者眼底有淡金色的光暈微微流轉。隨後她搖搖頭:“只是一尊石像,感覺不到神性……起碼現在感覺不到。但不排除這尊神像背後的宗教和神器有關,畢竟這只是個小地方,興許神器的力量不足以恩澤到這裡。”

    最後冰蒂斯還補充了一句:“畢竟那玩意兒應該也就是偵察兵當年用過的優盤而已……”

    我們就不討論神族用過的哪怕癢癢撓都能用來屠龍這個話題了。

    傻大個把那個被他拖了一路的巨熊怪輕輕鬆松地放在女神像前。地皮跟著抖了三抖,隨後這個看上去粗壯笨拙的壯漢便低下頭默默祈禱起來,看上去還頗為虔誠:似乎對這個女神的信仰已經成為這顆星球上的基層文化,連這樣一個粗陋的獵戶都有一顆虔誠的心。我想了想。似乎自己也應該做出祈禱的模樣,以防止周圍路過的村民再誤以為今天來的人都是異教徒什麼的。於是低頭默默背乘法表,旁邊淺淺也有樣學樣地低下頭:她背的是菜譜。冰蒂斯最有意思,她低著頭在那念叨:“老前輩你好,我是冰蒂斯,神界派來的考古專家,我旁邊這個是父神的哥們,他跟您這兒默哀三分鐘您也該瞑目了,所以趕緊把您的優盤給我們吧,這世界不老太平,外面憋著一群王八蛋等著砸場子呢,晚輩在此有禮了,聖了她媽的光啊……”

    我很擔心假如那位老前輩真的在天有靈,會不會因為冰蒂斯這堆廢話讓神器自爆以證氣節……

    這時候傻大個已經完成了他那簡短的祈禱,這個巨人般的壯漢在低著頭祈禱的時候看著不倫不類,三分斯文七分猛獸,但抬起頭轉過身之後看著就舒服多了,他對我們笑笑:“那啥,俺弄完了,你們要不嫌棄的話,就來俺家休息吧,俺家沒啥東西,就是房子大,還有好幾間用不著的空屋子。本來應該村長安排人招待客人的,不過前兩天村長去城裡了,大概明天上午才回來……”

    我們當然沒什麼意見,紛紛點頭,淺淺還好奇地指了指就這麼露天放在女神像前的死熊:“東西就這麼放在廣場上啊?”

    傻大個點點頭:“嗯,放著就行,在女神像前面放一晚上,要不黑崽子的肉是切不動的。明天村裡的司祭來把肉割了做熟,中午全村吃肉。那時候村長也回來了,正好讓他吃第一口。”

    ——看樣子這又是什麼獨具特色的風俗習慣,所謂司祭應該是個宗教人員。我沒想到這麼個小小的村子裡也會有“司祭”這種聽上去就高端大氣的人物,更沒想到司祭還負責給全村人做大鍋飯,當然更沒有想到的是基於星域神系的宗教系統中還出了個連大鍋飯都管的女神。不過想想也沒什麼,當地人信仰的“女神”和星域神系的直接聯繫已經只剩下個優盤了,嚴格來講這個世界的宗教屬於原生教派,跟星域任何一個教義都沒關係。反正除了未來珊朵拉成神。我真不敢想像誰的聖經裡會有這麼一句:司祭及諸神甫、主教者,執掌大勺,主司給信徒做大鍋飯,順便組織祈禱……

    當然了,其實嚴格說起來教義裡規定神職人員組織大鍋飯也不是沒有先例,這東西用文雅的說法不就是“聖餐”麼?我只能說,是傻大個的描述方式讓人始終覺得這個世界的女神教“聖餐”聖不起來……

    我們在傻大個的帶領下來到他家門口,那是一個帶有院落的大房子,就在河岸邊上。顯然。武力超群而且一個人就能讓全村吃上肉的他在村子裡擁有與戰鬥力相匹配的財富:大房子。村民們並沒有因為這個大個子的憨厚而把他當做廉價苦力(我們已經看出來了,這個世界的正常人應該比傻大個聰明,就如他們普遍比傻大個瘦小,後者是個在智力和身體兩方面都基因突變過的可愛傢伙),雖然可能是因為打不過他。但我寧可認為這是民風淳樸的表現:這個世界的地理位置已經夠苦逼了,就讓我們對它保留一份美好願景吧,起碼對這個村子保留點美好願景。

    這座帶院子的大屋有著和傻大個匹配的細節:它的院門幾乎相當於其他正常房子的兩倍那麼大,我走過去的時候感覺自己簡直在過城門,看看身旁默不作聲的潘朵拉和東張西望的維斯卡,不知道這倆小丫頭是不是產生了過南天門的錯覺。想到這我趕緊彎下腰提醒這倆小傢伙:“這個大個子可是好人啊,你們倆不許對他身高有意見。”

    潘朵拉表情木然地哦了一聲。維斯卡則嘻嘻哈哈地笑著:“哥哥哥哥放心吧,我這陣子每天都去亞特蘭蒂斯玩,抗性已經上來啦!”

    就和村裡的其他房子一樣,這座帶小院的“豪宅”也是木頭搭建。它有一座兩層高的主屋和一個建在主屋對面的單層木屋,正對著院門的則是看著像倉庫或者柴房的一座長條木棚,院牆是用厚重的原木剖成兩半砸進地裡的,光潔的木心朝裡。院牆的木柵欄之間用動物筋皮纏裹起來,看著也很結實。在院子裡有很多木架子。能看到一些皮子正晾在當院,看來作為一名獵人,傻大個不但會打獵,也會制皮。他把我們讓進院子之後立刻去牆角的巨大木桶裡打了半鐵壺水,又忙不迭地跑去廚房:“你們等等啊,俺把水燒一下,你們城裡來的人喝不慣生水。不過這水其實挺乾淨的,從山上下來,又在桶裡澄了一天呢……”

    這個大個子真的很熱心腸,看著他這麼跑來跑去我們都挺過意不去的,就連淺淺都忍不住了,這丫頭蹬蹬跑過去要幫忙,結果對方還不樂意:“怎麼讓客人動手呢!讓村裡人知道是要被笑話的!”

    看他態度堅決,淺淺也只能退回來,我們幾個合計了一下,紛紛翻騰隨身包裹(這些包裹是和大個子見面前從空間裡取出來掩人耳目的,畢竟我們不敢確定當地人的世界觀裡是不是存在從隨身空間裡掏東西的設定),取出出發前姐姐大人和安薇娜給眾人準備的乾糧:家常烤餅和松餅點心。這些乾糧和點心我們每個人都有很多,根據姐姐大人打點行李的習慣,不難想像我們幾個人帶的乾糧其實已經多到了足夠解決一次小型饑荒的。在叮噹幫忙確認這些食物也可以被當地人類食用之後,我們把這些東西送到廚房,就說等晚上一起吃飯的時候吃,面對這種分享,大個子倒是很樂於接受。

    隨後我們便無所事事地在院子裡等著天黑,一邊在精神連接裡感歎這個位於“火線”上的世界是多麼出人意料。過了一小會,林雪無聊中開始和維斯卡玩起了很幼稚的翻花繩,冰蒂斯則開始跟我討論起明天開始的行動計畫,我們決定先在村子裡大致瞭解本世界風土人情以及女神信仰是怎麼回事,然後稍微檢查一下當地人和當地生物身上是否帶有神器引起的神性殘留,尤其重點觀察那個所謂“司祭”是不是受到了星域神力的賜福。

    如果在這裡找不到足夠的情報,一行人就準備往“帝都”或者那個哈薩德公國進發,在那裡應該能找到神器的線索。

    當然,這一切都建立在不引人猜疑和不破壞當地人生活的基礎上。我發現失去了珊朵拉的心靈干涉力量還真挺不方便的。

    因為這個世界處於危險的“火線”地帶,在能不動用諸如便攜衛星和探針這類幽能設備的情況下就儘量不要動用,所以我們的行動顯得束手束腳,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尋找區區一個神器應該會更容易的。

    這時候一個黑影突然竄了幾下跑到我們中間,原來是大個子養的那只名叫“小黑”的機靈小貓。這只貓就和大多數它的同類一樣,面對陌生人始終帶著一種慵懶和愛搭不理的態度,但現在它大概是看出我們要在這家裡過夜,便過來好奇地打量起眾人來。明明是個動物,黑貓蹲坐在地上環視四周的模樣卻跟這個家的女主人一樣,淺淺一看就把持不住了,伸出她的爪子要和黑貓握手……

    我們姑且不考慮淺淺的腦子是怎麼運轉的,反正黑貓好像真的懂禮節一樣,伸出貓爪和淺淺的手輕輕一碰:這算是握手了。

    “真機靈!”淺淺高興起來,在黑貓面前伸出一根手指,“這是幾?”

    我們再姑且不考慮淺淺的思維方式,那只黑貓真的喵了一聲。

    淺淺大樂,伸出三根手指:“這是幾?”

    黑貓很有耐心地回答:“喵,喵,喵。”

    這次,我們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那只貓身上了,淺淺毫不猶豫繼續問:“三加二等於幾?”

    黑貓打了個哈欠,似乎略有不耐起來:“喵,喵,喵,喵,喵!”

    淺淺呆了一下,隨後腦洞大開:“兩萬乘二等於幾?”

    我還沒來得及為淺淺的思維跳轉速度而折服,那黑貓就特不耐煩地看了淺淺一眼:“四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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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3 00:45:37
第一千三百九十九章 不太平

    淺淺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小黑貓,不太敢相信地又換了個問題:“那一萬加一萬等於幾?”

    “兩萬。”黑貓很不爽地看了她一眼,嘴裡發出的卻是一個年輕女孩子的聲音,隨後它不再搭理我們,轉而很專心地舔著自己的爪子,扒拉著洗起臉來。

    淺淺繼續目瞪口呆了幾秒,終於反應過來,指著黑貓驚呼:“你竟然會算數!還算對了!”

    頓時我們看淺淺的眼神比看到那只會說話的貓還驚悚,林雪都差點咬到舌頭:“誒嘚你關注問題的角度怎麼總是這麼奇怪!不是應該先好奇貓會說話的問題麼!”

    “哦對,”淺淺恍然,看著黑貓又驚呼一次,“你竟然還會說話!”

    這次連那只貓都有點傻眼的樣子——你們別問我是怎麼從一隻貓臉上看到“傻眼”這種表情的,反正看上去它好像對淺淺的思維過程頗為驚訝,黑貓舔舔嘴唇:“有必要這麼驚訝?會說話的莫尚比亞貓雖然少,但總比杜松貓比例高吧?帝都人不該這麼大驚小怪,何況你們裡面還有個學者……”

    我們幾個趕緊整頓表情,努力做出見怪不怪的模樣,我心說糟,麻煩情況果然還是出現了:不瞭解異世界的情況,下意識把地球上的常識帶過來就容易這樣。如今看來在這個世界貓會說話竟然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其實我們應該更淡定點的,因為在場的幾個人並不是沒見過會說話的動物:影子城那地方,別說貓狗了,就是大街上突然竄出來一隻老鼠跟你打招呼:“勞駕,貓公館怎麼走?”你也得保持鎮定,因為那說不定就是叮噹造出來的奇怪生物。而且在自家狐狸身上的蝨子都能成精的情況下,我著實應該更加學會淡定才對。

    我們剛才驚訝的主要原因是——沒想到在帝國首府之外的地方也能看到這麼不著調的事兒!

    林雪想了想,跟黑貓解釋起來:“哦,會說話的貓我們確實見過,不過沒想到在這裡也能看見,畢竟這地方挺偏的,你要在大城市哪個大戶人家出現我們就不驚訝了……”

    機智的大小姐做出的解釋看上去挺靠譜,黑貓了然地哦了一聲,隨後略微有點不滿:“沒想到學者的目光也這麼偏頗。憑什麼鄉下窮人家就不能養會說話的莫尚比亞貓了,好運氣本來就應該公平地降臨在每個人頭上才對——那個女神教義上這麼說的。”

    我們幾個紛紛點頭:這時候不管這只貓說什麼都要點頭,反正不能再露出跟本世界格格不入的樣子,畢竟珊朵拉不在身邊,我們已經不能享受那種一邊在當地土著面前掏出電腦打遊戲。一邊跟人家討論奴隸制的問題,穿著奇裝異服還不被懷疑的輕鬆任務了。

    感歎一番之後,黑貓非常人性化地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一邊搖著尾巴走開一邊嘀咕:“你們也有意思,我只是只貓,你們跟我解釋這麼多幹嘛,貓又不關心這個……”

    我們幾個除了潘朵拉之外都面面相覷:“……”這貓架子比人都大啊!

    通過這只會說話的貓一刺激。我又想到自己之前失算的另外一點,那就是不該跟人介紹說自己是個什麼“學者”,因為學者本身就代表著學問和見多識廣,屬於那種你把丫扔在任何環境下他都能摸著下巴搖頭晃腦來一句“略懂。略懂”的傢伙,看著火星人的飛船和秦始皇陵挖掘現場都要能侃上兩句才叫學者——起碼在較蒙昧社會的底層勞動人民(比如傻大個)心目中應該是這樣。更何況我們還用了“游方學者”的說法,這更是把“天文地理無所不曉”給掛在臉上了,真正的學者當然不可能跟個江湖老騙子一樣見什麼都“略懂”。但傻大個和這個村子裡的人肯定不這麼想,他們興許以為學者連張家母豬不產仔的問題都能解決呢。你說到時候他們跟我打聽女神教義怎麼辦?打聽哈薩德公國一共有幾個公共廁所怎麼辦?打聽魔法概論怎麼辦?就算以上都不打聽。有人問起帝都風俗怎麼辦?前面你都能遮過去,最後這個呢——不是號稱來自帝都的游方學者麼?

    而且你總說自己這不懂那不懂也肯定不行,既然說了自己是學者,就要有被勞動人民圍起來求學或者參觀的思想覺悟:你可以參考那些去山裡探親被鄉民們圍觀的城裡人。可我哪知道這個世界的知識吶,到時候人家肯定要說了:你作為學者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呢?起碼你得有一樣學問是不?如果真這樣,我大概就只能表演胸口碎大石或者同時給四五個熊孩子餵飯的技術了——不知道這算學問不,反正除了這兩樣我最擅長的也就剩下甩開膀子跟人幹架之類,這個世界大概不興武狀元……

    歸根結底還是以前太過依賴珊朵拉的便利能力,隨口胡謅身份習慣了,反正以往總有女王陛下用精神干涉幫自己掃尾,結果這次不知不覺就給自己挖了這麼多坑,我算理解為什麼情報工作不好做了,有些需要特殊天賦的事,任憑你有通天徹地的蠻力那也不管用:潘朵拉火力再猛她不也沒長起來麼?

    不過我說自己是學者也是有原因的:這是掩飾自己行為異常、衣著怪異、不通當地人情世故時最有效的幌子,我們都知道,在很多情況下一個資深學者在普通人堆裡也跟穿越過來的沒多大分別……

    這時候傻大個暫時忙活完了手上的事情,他把飯在廚房裡煮著,擦著手跟頭棕熊似的晃蕩過來,隨手捏塊大石頭墊在屁股下面坐在我們面前,滿臉謙卑:“學者老爺,能跟俺講講帝都是啥樣不?”

    我:“……”

    你們看看,你們看看,咱剛才說啥來著!這就來了!

    我想了想,覺得不能真跟人家表演胸口碎大石,只能隨便胡扯兩句:“那什麼。其實帝都也沒什麼好看的,就是特別大,人多,房子多……”

    傻大個一臉興致盎然:“嗯吶,俺知道帝都可大著呢!司祭去帝都受過洗,他說像俺這樣的,在帝都隨便找條巷子鑽進去這輩子就轉不出來了,迷路!”

    我絞盡腦汁琢磨怎麼跟這個樸實的大個子描述一個即符合他想像又符合這地方世界觀,最重要的是我能給編圓的帝都。後來終於組織出來了:“嗯,帝都是這樣,房子又多又大,城區還老,到處都是好幾十年的大街小巷。外地人進去很容易迷路。有錢人的房子都在城市中央,所以市中心的房子就貴,越往外房子越便宜,但買東西上學怎麼的都不方便。帝都環境可沒這好,這裡有山有水,帝都有些地方連喝水都要從別的城區運。另外帝都買菜特別貴,外地人還不好上戶……嗯。不好落戶。”

    傻大個高興地一拍大腿:“對咧!司祭也這麼說,不過他沒你說的明白。帝都就是這樣啊?”

    我呵呵一笑,扭頭跟林雪以及淺淺擊掌相慶:廢話,把我剛才說的那一套東西隨便安在一座有幾十年歷史的大城市上都能用。除非這個國家新遷的都,把首都從帝都遷到高老莊靠山屯之類的地方,才能破掉我這總結自整個宏世界的“首都共同點大全”……

    看到傻大個還有繼續追問下去的意思,我趕緊轉移他的注意力:“其實我們離開帝都也挺長時間了。現在那邊什麼模樣還真不太清楚。我是研究……野外生態的,平常淨撿著荒山野嶺的地方跑。你要是對大城市有興趣,那恐怕我知道的真不比你多多少。”

    “哦,”大個子不疑有他,只是很佩服地看著我們,“你們真厲害啊,敢在大陸上到處跑,還帶著小孩子,肯定是有真本事,學者老爺應該會魔法之類的吧?要不就是個武士。”

    我現在聽到對方說的任何一句話都會分析這句話能揭示多少有關這個世界的秘密,而傻大個剛說的東西顯然就很有內容。首先我們完全可以確定了:這是一個走了魔法路線的世界。

    當然,能確定的只是“魔法”這個詞,而這個詞所代表的東西是不是跟我們猜想的一樣那就需要驗證了。每個文明對魔法和科技的理解以及力量體系都多少有些差別,很可能傻大個口中的魔法跟地球上的科技就沒多大分別,也有可能某個世界的人會把煉金術當成自然科學,這都取決於不同的世界觀,最後我們還是要把它按帝國通用世界觀來翻譯一下,才能為一個文明的力量體系定性。至於現在,我們就暫且把這個星球定位到魔能文明的範疇裡:反正當地人是這麼認為的。

    而對方透露的另一個資訊則是:敢於在大陸上四處闖蕩的旅行者都不是一般人,那是需要“真本事”的,而且是魔法和武藝這樣能保身家性命的真本事。

    這第二點……有文章啊。

    冰蒂斯笑了笑:“出來混總要有兩手才行,不過……現在世界不夠太平?我們怎麼沒覺得?”

    “看您說的,”傻大個憨厚地笑著,“對你們這樣有本事的人當然太平,對俺們這樣的小老百姓可不一樣,別說遇上土匪魔獸了,就連黯月上的惡魔和怪物這兩年都會隔三差五地出現在地面上,誰還敢到處亂跑啊。俺聽村裡的司祭說了,這叫什麼大災輪回,黯月和地上人遲早還得打一仗,不打一仗,太平日子就來不了。這都是很早以前女神告訴地上人的。”

    土匪,魔獸,黯月,惡魔,怪物,還有聽上去即將發生的“大災”——一連串的陌生詞彙蹦了出來。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對這裡產生了錯誤的第一印象:因為第一次就接觸了傻大個這樣憨厚老實的鄉民,又來到松林村這樣一個寧靜太平的小村子裡,結果還沒考察全世界就對這裡產生了“祥和安穩”的印象,結果現在聽到大個子的念叨我才明白過來:這壓根不是個太平世界!

    只是我們恰好落在一個太平的角落……

    我想找個機會問問所謂的黯月和“大災”是怎麼回事,因為它們聽上去明顯也是當地神話的一部分,但作為一個“見多識廣的游方學者”,這些問題顯然不能直接問,於是便在那思索起來。這時候傻大個好像突然想起了還在灶臺上煮著的晚飯。便對正在不遠處的牆頭上趴著打瞌睡的黑貓一招手:“小黑!去看看肉湯煮好沒!要是快煮好了就撒兩把鹽,順便把那幾個甘果洗了……”

    在我們目瞪口呆的注視中,通靈神貓小黑輕盈地跳下地,邁著優雅的貓步款款走向廚房……

    然後小黑貓又蹭蹭地跑了回來,咬著傻大個的腳脖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最後抬頭惡狠狠地看著自己主人:“我是只貓!幫你看火放鹽也就行了,怎麼洗東西!”

    傻大個使勁拍著自己後腦勺哈哈直笑:“啊哈,俺給忘了,那你去做飯。俺去洗果子——客人們在這兒等著哈,一會就吃飯了,鄉下人吃飯早,你們一直趕路也該餓了。”

    一人一貓朝主屋走去:廚房就在主屋一層。那黑貓還一邊走一邊抱怨:“你說有我這樣的貓麼,還得幫忙做飯掃地幹家務。跟村裡黃毛他們見面我都抬不起頭來,我是只貓誒……”

    最後那黑貓還用詠歎調反復強調起來:“我是只貓誒~~~”

    我們幾個在後頭面面相覷,然後一下子把腦袋全湊到一塊,我第一個發問:“你們對這世界怎麼看?貌似有神控制著,這地方也不太平的樣子。”

    “什麼有神控制,老前輩留下一個優盤能有多大神力,”冰蒂斯嗤了一聲。“而且凡人種族間的爭鬥本來就是他們的私事——妾身要說的是,傻大個剛才提到的黯月惡魔……叮噹可沒發現吶。”

    冰蒂斯這一提醒,我瞬間反應過來,輕輕拍拍胸前口袋。叮噹就偷偷摸摸地鑽出個小腦袋來:因為這個世界壓根沒有她這個體型的生物,我們也不知道用“人造精靈”之類的說法在這裡成立不成立,所以乾脆就讓小東西藏起來了,即使她出來飛兩圈也最好帶著隱形。叮噹綠瑩瑩的眼睛機靈地四下張望一番。隨後在精神連接裡報告:“之前掃描星球生命的時候沒發現惡魔之類的生物啊,也沒發現類似惡魔的物種。倒是有魔獸。而且還不少呢。”

    “傻大個說的惡魔不一定是按著神族的物種命名大辭典來的,”冰蒂斯思索著,“他們興許看見什麼有礙市容的魔獸就把那叫做惡魔了……但妾身總覺得這麼簡單草率的解釋有哪不對。按照一般規律,凡人信仰中的神都會有與之對立的‘逆神’,或者地球人慣稱的‘敵基督’存在,他們要麼是個明確的惡神,要麼是一個被視作洪水猛獸的群體,妾身猜測那些土匪魔獸之類都算不上‘逆神’,唯有被當做‘大災’、從‘黯月’來的惡魔和怪物才可能跟逆神有關:大個子剛才最後不是說了麼,黯月要和地上人打一仗,這是女神說的。你們注意到傻大個剛才的表情沒?”

    眾人紛紛表示光顧著看貓了沒注意傻大個的表情,潘朵拉倒是沒看貓,但這丫頭自己都常年一個僵屍臉,她對“表情”這種玩意兒殊乏研究……

    “嗨,就是憂心忡忡面目嚴肅黯然神傷混一塊唄,”冰蒂斯扯著自己的頭髮,“一個沒啥心機的大個子露出這種高難度的刷屏臉才說明事情嚴重呢,妾身覺得從當地神話中的負面形象裡興許也能找到神器的線索……嗯,反正儘早弄明白黯月是個什麼玩意兒該沒錯,聽上去好像是個地名?”

    我們沒商量出結果,傻大個便在正屋前面招呼著眾人進去吃飯了,冰蒂斯一擺手:“總之有事明天再說,又多個目標:搞明白黯月跟女神之間的聯繫。好了,收隊吃飯。”

    主屋一層吃飯的地方是個挺大的堂屋,這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下來,傻大個便點亮了釘在牆上的幾個金屬火盒,將堂屋照的亮堂堂的。那火盒裡燃燒的應該是某種植物油脂,不但明亮,而且基本上沒什麼怪味。晚上的飯菜就是肉湯、菜湯還有大塊的黑乎乎的當地乾糧,以及我們拿出來的烤餅和點心:後者顯然屬於精緻食物,傻大個捏起一小塊糕點嘗了嘗便連連點頭,使勁往嘴裡塞:真是個直率的傢伙。

    吃飯的時候我們遇上一個小小的問題:沒凳子。

    傻大個是個光棍,看上去也無父無母,平常在這個家裡只有他跟一隻黑貓住著,即便來了客人估計也不會很多,所以他東找西找一共就找出三把粗苯木椅來,我把潘朵拉姐妹摁在椅子上之後剩下的人基本上就沒東西坐了。不過這個問題很快得以解決:傻大個把院子裡那幾個看著沉重無比的石墩子(就是我們剛才坐的“凳子”)拿了進來。

    我已經對他的力氣沒什麼感慨了,反正再大也是人類級別,我就是感慨他這房子地板夠結實的:那石頭保守估計每塊都有小半噸……這房子下面襯的該不會是鋼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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