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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遠瞳] 希靈帝國 (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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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5 00:39:54
第一千四百二十章 所謂的黯月“惡魔”?

    一頭如同小型坦克般的披甲猛獸與一小群人類(理論上是這樣)對峙著,雙方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仿佛一觸即發,黑色猛獸眼眸中閃爍著殺戮和饑餓的光芒——後一種尤為危險,而與之直接對峙的三名全副武裝的王國騎士則如臨大敵,他們緊握著手中長劍,不斷微調著腳下的站位以保證敵人沖過來的一瞬間可以最快速度閃避並發動反擊,身上的厚重鎧甲似乎並不能給騎士們帶來多少安全感,儘管它在很多人眼中堅固精良,但面對一頭爪子都和人差不多大的黯月怪物,誰都不敢說自己身上覆蓋著的那半釐米鋼板能有多少防護力了。

    在我們詫異地分析那頭怪物身上攜帶的特殊能量的時候,約瑟夫也在以隊長的身份規劃著自己那個三人小隊的作戰計畫,他的眼睛絲毫不敢離開那怪物,語氣低沉:“保持鎮定,握緊武器,盯著敵人的眼睛,千萬不要逃跑,人類的速度跑不過這種怪物。”

    喬深吸口氣,將長劍斜斜地舉在身前,保證不管刺擊還是格擋都能第一時間發動:“如果之前騎在戰馬上就好了,現在步戰對咱們非常不利。”

    約瑟夫的聲音仍然沉穩:“騎在馬上也不管用,沒看見咱們三個的戰馬已經尿了麼——別廢話了,保持身體前傾,繃緊下盤肌肉,把你們以前的接敵經驗都用上。”

    安娜點點頭:“接下來怎麼辦,你有什麼進攻計畫?”

    “沒有計劃,”約瑟夫光棍地搖搖頭,“只不過這樣死的比較有尊嚴。”

    眾人:“……”

    我跟冰蒂斯在旁邊正商量著呢,聽到這兒終於是徹底憋不住了,這鐵騎士三人組就沒有一次正常不掉鏈子的時候!女流氓大踏步地走過去。在約瑟夫三人組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徑直來到那頭猛獸面前,後者本來還正呲牙咧嘴扮兇惡狀呢,看到冰蒂斯上前它還本能地抬了抬爪子,結果它剛對冰姐顯露出敵意便仿佛遭到了什麼致命攻擊一般渾身一顫,緊接著嘴裡發出嗚咽的聲音,渾身顫抖著不斷後退起來。冰蒂斯站在距離怪獸不到一米的地方,仰頭看著那小山般龐然的黑色身姿:“這時候老實了?”

    巨獸喉嚨裡發出一陣怪異的咯咯聲,慢慢伏低身子,我注意到這頭猛獸的肌肉正在迅速乾癟下去。身上的皮毛和角質甲片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了光澤:它正在冰蒂斯的注視下失去生命力。

    “怎麼說也是一條命,”冰蒂斯伸手按在巨獸那扭曲的爪子上,聲音頗有點柔和,“身體變異成這樣也不舒服吧……安心睡一覺,我會把你的靈魂暫時放逐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這個世界就交給我們,一覺醒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好了,睡吧。”

    先前還猙獰可怖的猛獸完全安靜下來,它似乎聽懂了冰蒂斯的話,眼簾慢慢低垂下來,並從喉嚨裡傳出一陣呼嚕呼嚕的呢喃,如同最後一聲夢囈。

    最後一絲生命氣息也離開了這具龐大而扭曲的變異身體。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來,並在完全腐爛之前便化為空中四散的黑色塵霧,冰蒂斯伸手接住了最後一點在她身邊盤旋不去的黑灰,用手指微微碾著。臉上神色若有所思。

    “它應該在數百年前就已經死了,深淵力量讓它以介於屍骸和怨靈的狀態徘徊到今天,”冰蒂斯從那黑灰中讀到一些東西,“馴化的深淵……對我們而言完全無害的東西。卻還是超出這些生物的承受極限了。這片戈壁灘上應該還有很多這樣的怪物在徘徊,如果不想破壞心情的話咱們最好繞開走。”

    林雪沖約瑟夫使勁揮手:“醒醒。醒醒,你們還活著呢,別跟嚇死了一樣在那發呆。收拾好裝備繼續走——你們這三匹馬還要不?”

    鐵騎士三人組稀裡糊塗地從鬼門關走了一圈,現在才愣頭愣腦地把武器收起來。喬的視線在我們幾個身上到處跳轉,但他張了半天嘴最後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只能攤攤手,去查看自己戰馬的情況。那三匹可憐的牲畜或許經受過嚴格訓練,但顯然它們沒有跟坦克一般大小的怪物正面對峙的經驗,這時候已經嚇的有點失心,三個鐵騎士一番檢查之後得出結論:這三匹馬或許能恢復,但這半個月裡基本上就只能用來馱東西了。

    我則來到冰蒂斯身邊,看著最後一點黑色灰燼在她手指上慢慢消散:“確認是深淵?就在比鄰行星上咱們竟然一直沒感覺到?!”

    “你也知道深淵是分很多能級的,而且還有完全惰性的詭異狀態,”冰蒂斯微笑著,“珊朵拉身上的深淵反應你平常能感應到麼?這裡的也一樣——他們呈現出完全無害的平穩態,雖然還殘留有深淵的部分性質,但不感染,不擴散,不產生顯著輻射,甚至連破壞力都不剩多少。剛才那原本是一頭普通動物,被深淵污染了數百年之後雖然變異成那樣,卻還保持著清醒,這就足夠說明問題了。如果不是來到這麼近的距離面對面接觸,誰知道黯月上竟然有這種東西。”

    我想起了珊朵拉身上那些被她用意志力強行征服的深淵力量,那確實跟我們眼前這情況很相似:馴服的惰性深淵根本檢測不到,即使珊朵拉完全放開她的力量,你也要在她身邊極近的距離才能感覺到那種危險的氣息,而且除非珊朵拉主動催化,她身上的深淵力量也不會污染任何東西——簡直跟那頭猛獸身上的深淵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強大的帝國女王控制了深淵,而剛才那頭可憐動物被折磨數百年之後變成了一個半死不活的怪物。

    現在的問題是:這顆星球上的惰性深淵從哪來?

    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神器。

    很多線索在這一刻突然嚴絲合縫,如同精密的齒輪“哢噠”一聲咬合起來,黯月惡魔的由來,這顆星球天翻地覆的變化,還有老教皇和龍女提到的從神器中釋放的惡魔之影,這些全都有了條理。甚至連數次黯月戰爭的本質我都隱隱約約有了猜想。儘管冰蒂斯仍然沒有在這個星球上感應到星域神器,但我基本上已經能猜到那東西究竟給這個世界帶來了什麼影響。

    “這附近有個村鎮哦,”叮噹在我頭上趴著充當生物雷達,這時候突然伸手撥動著我的耳朵嚷嚷起來,“而且有幾個人朝咱們這個方向來了,大概十分鐘後就能碰到。”

    我晃晃腦袋,把那些紛繁的聯想暫時放在一邊,叮噹抓著我的頭髮大叫:“別搖頭!別搖頭!叮噹暈車,叮噹暈車啦!”

    約瑟夫三人組聽到有人接近。第一時間握緊了手中兵器,神情顯得比剛才遇到巨獸的時候還緊張。在他們常識中,黯月上只有惡魔和怪物,這是一個除了自己皆是敵人的地方。我微微看了喬一眼,心說也不知道這個精靈熱血上頭跟過來的時候有沒有想到這麼多複雜的變數。

    “別緊張。”冰蒂斯懶洋洋地擺著手,隨後附近很大一片區域內的空氣驟然扭曲了一瞬間,“別走太遠就不會被看到,咱們先隱著身,看看當地人什麼模樣再說。”

    想到那連上古巨龍都能騙過的“隱身術”,喬頓時放心地收起兵器,我看看他們三人。突然提出個想法:“你們能不能先把這身衣服換掉?深入敵後還穿著地上聯軍的制服,就你們這身衣服,讓敵人抓住什麼都不做都夠架在柴火垛上烤三天的。”

    約瑟夫低頭看看套在鎧甲外面的戰衣,撓著頭髮略有為難:“可我們是騎士……”

    安娜一邊把帶有地上聯軍標識的戰衣扯下來塞進戰馬背上的行軍囊裡。一邊怒視約瑟夫:“行了行了,又不是剛從村子出來的時候,怎麼還跟個小孩子似的幼稚,我知道你是騎士行了吧。”

    三人組收拾妥當。又把上身的鎧甲脫下來只留著裡面的鎖甲(經過剛才一幕,他們已經覺得自己身上這身裝備起不到多大作用了)。這就完全抹去了地上聯軍的標識。而此刻叮噹感應到的那些當地人也堪堪進入了眾人的視線。

    幾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從濃霧中浮現出來,越走越近,冰蒂斯凝神感應著對方身上是不是也有深淵反應,隨後慢慢搖頭:這是一群沒有被污染的正常人。

    這頓時就有點意思了:並不是所有黯月生物都被那種次級深淵影響過,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黯月上其實有兩個對立群體,想想我們腳下這片因兩千年前的戰鬥而留下的戈壁灘!

    “看上去和地上人區別不大,而且這是平民吧?”這時候那一小撥隊伍已經越離越近,我們已經完全能看清對方的模樣,淺淺好奇地觀察著從面前走過的這些人,突然指著其中三個小孩子模樣的人嚷嚷起來,“阿俊你看,他們長著動物耳朵誒,獸耳誒,還有尾巴誒~~~”

    我也看見了,那是三個身材很矮小的當地人,兩女一男。他們身上的衣服倒是和地上人的平民沒什麼差別,反正就是灰撲撲的粗布縫製起來能遮體就行,容貌也和普通人類沒什麼區別,但他們最大的特徵是長著與動物一樣的耳朵和尾巴。其中一個女性看起來有些像貓,長著一對黑色的貓耳和一條甩來甩去的貓尾,另外一女一男則有些狗的特徵,當然也有可能是狼——我是根據尾巴判斷的,這三人都穿著寬大衣服,尾巴就從上衣的下擺裡探出來,在空中搖來搖去,看著特別好玩。

    不過我見到獸耳也沒什麼別的感想:家裡養著個二貨狐狸呢,她那耳朵都快讓我捏出繭子來了,而且我隔三差五就會被九條尾巴綁的跟粽子一樣,哪還對獸耳獸尾有特別感覺啊,也就冬天找不到暖寶寶的時候會想起那個大毛球來……

    喬看到三個獸耳萌物倒是如臨大敵一般,他身上的肌肉緊繃起來,儘管在完全隱匿狀態下還是壓低聲音:“那就是妖獸……不要被他們的體型矇騙,他們的魔法天賦比精靈都高,而且變成猛獸形態之後戰鬥力不亞於矮人,黯月進攻的時候。這些妖獸往往都是軍官級別的人物……不過眼前這些看著跟我印象中的黯月惡魔怎麼不太一樣呢?”

    約瑟夫和安娜也在短暫的驚愕之後認出了另外幾個黯月民的種族,約瑟夫指著走在隊伍最前面的一個瘦高個男性:“那就是夜魔精靈,看上去和喬是不是很像?但他的眼睛是紅色的,膚色也更黑點,這是夜魔精靈的特點,雖然以前沒見過真人,但我在騎士團發的畫冊裡看到過。”

    安娜則指著另外兩個看著跟地上人幾乎完全沒什麼區別的一對男女:“那就是暗血人吧?看他們的眼睛是金色的,真跟騎士團講的一樣。”

    “暗血人是什麼?”我在冰蒂斯收集來的那堆資料裡沒見過這個種族,立刻好奇地問道。

    “就是腐化的人類。吸血鬼,”安娜咬咬嘴唇,“一次戰爭的時候山地蠻人不是用黑巫術腐化了聯軍麼?腐化精靈被叫做夜魔精靈,腐化的人類被叫做吸血鬼,不過還有個叫法就是暗血人:據說他們的血都是黑色的。因為他們已經完全被腐蝕了。”

    “哦……”我敷衍地點著頭,看著不遠處的幾個旅人若有所思。

    他們身上沒有被深淵污染的痕跡,也就是說——所謂夜魔精靈和吸血鬼的傳說多半也是假的,根本沒有什麼精靈和人類被腐化成新種族,夜魔精靈和吸血鬼應該是古已有之的族群。而且除此之外我也沒看出眼前走過去的這幾個黯月民有什麼跟惡魔沾邊的特徵,儘管他們和地上人長得不一樣,但除卻這些外表差異之外。他們就是很普通的人:一小群正在趕路的旅人罷了。

    約瑟夫臉上也有些怪怪的神色,他撓著那一頭跟獅子鬃毛般的亂髮,忍不住嘀嘀咕咕:“我以為黯月民都兇神惡煞渾身是血呢,這幾個看著可跟想像的不一樣。”

    “你們印象裡的黯月民肯定不吃不喝不說話。沒家沒業沒爹媽,幾百年裡啥都不幹就在月亮上沖著天空發神經,而且小孩生下來就一米八身上還穿著魔王鎧甲是吧,”冰蒂斯不屑地撇撇嘴。“教會和軍隊都把你們教傻了,黯月民也是要吃喝拉撒的活人。他們也有士農工商九流百行好麼,當年老娘見過一群惡魔,人家也有作曲家和國民級歌星的……”

    鐵騎士三人組讓這個女流氓一席話說的一愣一愣的,喬呆了半天才傻傻地點頭:“嘿,我一開始還真沒想到這麼多……”

    這時候那一小撥隊伍已經離我們有十幾米遠了,眼看著就要走進濃霧中,林雪趕緊捅捅我的胳膊示意跟上,一行人便跟在這群人後面想看他們打算去什麼地方。對方看上去並不像趕遠路的樣子,根據他們的穿著和僅有兩人帶著的小包袱判斷,這些人應該只準備趕半天路程:否則不可能就帶這麼點行李。但他們前進的方向和叮噹感應到的村鎮方向正好相反,也不知道這群人是幹什麼去的。我們跟了一會,前面的那小撥人終於有人開口說話了,是隊伍領頭的那個夜魔精靈,對方一開口內容就大出我們所料:“話說大荒原這邊的霧真夠受的,成天呼吸這空氣連壽命都受影響,我二叔就是在大荒原住的時間太長,結果剛到兩百歲就死了。”

    他身後那個長著狼耳的妖獸姑娘立刻蹦豆子一樣劈裡啪啦說起來:“你這一個話題到底能翻來覆去說多少遍你二叔明明是去山谷打獵的時候摔死的跟霧有什麼關係瑞德穆恩上到處都有霧又不是光這裡才有的話說你怎麼突然想起來要去大地城每次傳送都很暈的你不知道麼誒你倒是說話啊你不說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了……”

    瘦高個夜魔精靈不緊不慢地走著,又等了半天才開口:“我得在腦子裡把你的話加上標點,要不不知道你說什麼。天地橋不是又要開門了麼,地上城有不少人還想著穿過天地橋回海森伍德呢,現在那邊的情況可能有點亂,我去看看你大爺他們要不要幫忙,實在不行把他們接回來住吧。”

    那個蹦豆子妖獸女孩立刻不滿地哼哼兩聲,身後也不知道是狗尾還是狼尾的尾巴使勁甩來甩去:“這都幾百年了怎麼他們還想著回家啊明明都已經換了好幾代人哦對了你說的應該是那些精靈吧這個倒是能想像還真是個麻煩事他們一旦回去肯定要出亂子血公主和蠻子大王肯定不會同意的話說好久沒看到蠻子大王了他又要去地上挨那一刀了好心疼誒對了咱們沒走錯方向吧?”

    瘦高精靈又想了想,繼續不緊不慢地說:“肯定沒錯,我尋路法術很好的。”

    我們幾個在後面不遠處跟著,把他們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對方提到的大地城,以及大地城裡那些想回海森伍德的人幾乎瞬間就讓我們想到了數百年前遠征黯月的那些軍人!

    “哦擦,這次高能了,”冰蒂斯吹了聲口哨,“真沒想到第一天就這麼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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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 喵斯卡

    我們幾個放慢了腳步,稍微和那幾個黯月民拉開些距離,冰蒂斯一揚眉毛說道:“他們提到的那個大地城十有是當年那些遠征軍住的地方,果然跟咱們猜的一樣,幾百年前那次遠征有貓膩。”

    “海森伍德是大地以前的名字,”我點點頭,“看來黯月這邊的人還沿用了一次戰爭之前的很多名詞,他們還把自己的星球叫做瑞德穆恩呢。”

    喬卻沒在意“海森伍德”和“瑞德穆恩”之類的名詞是什麼意思,他也不傻,在聽到那幾個黯月民的交談之後,這個精靈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數百年前失蹤的那些遠征軍:除了那些遠征軍,黯月上還有誰會希望穿過天地橋“回家”呢?

    他用力搓著手,臉上三分驚愕三分驚喜,剩下的卻全是無措:“這……這應該怎麼辦?他們說的會不會就是當年那些遠征軍?那些遠征軍真的沒死?不對不對……現在還不能確定……可是大地城這個名字聽上去真的像是遠征軍給起的,黯月民應該不會給自己的城市起這麼個名字才對……難道母親大人真的還活著?咱們要跟著那幾個人一起去大地城麼?咱們能混進去麼?如果直接以現在這個模樣出現在他們面前的話會不會出麻煩——咱們不確定那些黯月民說的就是遠征軍和他們的後裔?”

    我斜了他一眼,知道這個之前還挺鎮定的精靈小哥現在已經有點混亂了,不過這也算人之常情:數百年前失蹤的遠征軍統帥安潔麗將軍正是喬的親生母親,以精靈族的壽命,那位安潔麗將軍現在極有可能還活著,沒有什麼比這更能讓一個兒子手足無措的了。

    我擺擺手讓喬鎮定下來,接著看向林雪:“和那些黯月民直接接觸沒問題?”

    “稍微偽裝一下最好,”大小姐一邊說著一邊從隨身空間裡摸出幾個小盒來遞給鐵騎士三人組,“把這些戴上,能讓你們偽裝成黯月民,一開始可能有點不習慣,一會就好了。”

    約瑟夫他們笨拙地拆著那些小盒上的包裝,一邊拆一邊好奇地問:“偽裝成黯月民?這是咒術師製造的魔法物品麼?”

    林雪撇撇嘴:“魔法個毛,這是美瞳,影子城特製舒適型,待會我告訴你們怎麼放在眼睛裡。對了喬,你用紅色的那個,你要偽裝成夜魔精靈。膚色問題就不用管了——反正你也白不到哪去。”

    “美……瞳?”喬生澀地重複著這個陌生詞彙,隨後看了這邊一眼,頓時震驚地指著我們,說話都結巴起來,“誒,你們怎麼……”

    我們幾個的眼睛這時候已經變成金色,看到喬的反應我趕緊把這層偽裝褪去,跟他解釋起來:“偽裝術而已,不過用在你們幾個身上可能不太穩定,還是帶上那玩意兒保險點。”

    鐵騎士三人組也沒聽懂,不過封建時代的人有一點好,那就是他們很擅長應付那些自己聽不懂的東西:仨人直接把眼前發生的事解釋為“咒術師的神奇力量”,腦補一番後就什麼疑問都沒了。林雪指導著三個人把美瞳戴在眼睛上,最後發現安娜學的最快:女人果然都是在特定領域有特定天賦的,缺心眼的也不例外,連淺淺那樣的不也能無師自通學會打扮麼?

    我看了冰蒂斯一眼,血色眼眸的女神現在也和其他人一樣成了黃金瞳,我忍不住跟她建議:“其實你眼睛的顏色不用換,直接把皮膚弄黑點耳朵再弄尖點,偽裝成夜魔精靈多好……”

    由於黑暗神族的起源問題,他們在容貌氣質上是接近精靈的,所以我才這麼建議,結果冰蒂斯直接一甩脖子:“餿主意,妾身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臉比珊朵拉白,黑暗神族沒有喜歡曬黑的知道麼。”

    我一愣,心說這群傢伙真對不起自己“黑暗神族”這名號——他們居然不喜歡黑!不過想想我也釋然:家裡不還有個跟貓打成一片的犬科動物麼?我身邊已經很久沒出現過正常生物了……

    眾人把偽裝塗層一開,特徵就和黯月民差不多了:其實地上人和黯月上的很多種族長得都幾乎沒區別,再加上服飾打扮的分別也不大,真跟林雪說的一樣,戴上美瞳都算變裝,我們這偽裝來的特別輕鬆。非要說差異比較大的那也就是獸族、妖獸、山地蠻人這類擱人堆裡鶴立雞群的生物——要是傻大個跟著來的話倒是能讓他假裝是山地蠻人。

    說起傻大個,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我們走的時候不辭而別,現在想想還挺不好意思的。

    “哥哥,你看我眼睛的顏色對了麼?”維斯卡突然拽著我的袖子嚷嚷起來,我低頭一看,小丫頭的兩隻眼睛左邊金黃右邊血紅,看著跟恐怖片似的。

    我給她指出錯誤,維斯卡聽話地眨眨眼:“這次呢?”

    有進步,現在是左邊血紅右邊金黃——她當年把自己的眼睛折騰成那種奇奇怪怪的模樣之後就再也沒恢復過來,現在看著這雙眼睛竟好像是維斯卡唯一無法控制的特徵了。我看著面前兩個一米二高的小不點,突然產生個想法,於是跟她倆商量起來……

    商量完之後我在潘朵拉和維斯卡腦袋上輕輕一拍,“砰砰”兩聲輕響之後,倆小丫頭腦袋上同時彈出了一對精神的貓耳朵,潘朵拉是白色,維斯卡是黑色……

    林雪誇張地向後跳出去兩米多,看我的眼神格外有內涵:“你個變態!”

    我壓根不惱,一邊檢查倆一米二身後的尾巴是不是正常長出來一邊隨口說道:“九條尾巴的狐仙都養了好幾年,我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能輕易被萌貨萌一臉血的傢伙了……”

    林雪露出一臉受不了的表情,但最後還是沒忍住,跟淺淺一塊湊上來嘻嘻哈哈地捏著潘朵拉和維斯卡剛長出來的貓耳朵和小尾巴,這捏一下那戳一把,淺淺還試著把倆小丫頭的尾巴綁到了一塊,沒過一會兩個小傢伙就被折騰的跟兩隻流浪貓似的。維斯卡手舞足蹈地抵抗了半天,等林雪和淺淺離開之後仍然是一臉氣鼓鼓的表情,潘朵拉則一如既往臉若冰霜,只是腦袋上的貓耳朵使勁抖來抖去。

    我樂呵呵地蹲在她倆中間,摸著姐妹倆的腦袋把她們安撫下來。讓這兩個小丫頭偽裝“妖獸”本來只是一時興起,結果現在我突然發現這兩個小傢伙還真有當貓的天賦:潘朵拉已經會抖耳朵了,而維斯卡正在努力把尾巴卷成一個圈,姐妹倆玩的不亦樂乎。

    一行人在後面耽擱了這麼長時間,之前那幾個黯月民早已經在濃霧中走的看不見蹤跡了,不過這也正是我們的目的。現在偽裝已經搞定,冰蒂斯隨手撤掉了用於隱匿氣息和身形的光環,我把叮噹順手塞進兜裡系好扣子,領著隊伍加速向著那幾個黯月民的氣息方向趕去,沒過一會對方的身影便出現在遠方的迷霧中。妖獸的耳朵應該比其他種族都靈,我看到前方那群人中的三個妖獸同時抖抖耳朵,率先停了下來,隨後其他幾人也停下腳步,轉身伸長了脖子努力看著這邊:霧太大,他們可能看不清是誰。

    發現自己就要和黯月民正面直接接觸,鐵騎士三人組同時繃緊身子,下意識地緊張起來:從小耳濡目染的教育讓他們仍然對黯月民有一種源自本能的警惕,儘管眼前明顯是一群平民,他們還是有點神經過敏的樣子。不過很快這股緊張勁就過去了,他們表情放鬆下來,以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跟著我們向前走去。

    等眾人走近之後,對方才終於看清我們這一行人的模樣,他們果然沒有對眼前一群陌生人有什麼懷疑或者好奇的意思,而是很平常地點頭打招呼,那個瘦高個的黑皮膚精靈還跟我們聊起來了:“呵,荒原上碰見個人可真不容易……你們看著面生啊,不是這附近的?”

    “我們從別的地方來,”我信口胡謅,反正路上偶遇的陌生人閒談起來也不會在意對方說的是什麼,你在火車上跟鄰座嘮嗑的時候只要不說自己是火星人就沒人報警就是這個道理,“你們這是要去地上城?”

    剛才聽到的東西現場就能用上,這就是擁有偷窺偷聽能力的美好之處,起碼跟人閒扯的時候五百個字以內我都不擔心穿幫的。

    “往這個方向走那肯定是去地上城的傳送站了,話說你們也去那?”夜魔精靈男性看了看我們這一群人的組成,發現跟他們一樣是個多民族小分隊,臉上頓時露出笑容,“哦,組團探親啊?”

    我嘿嘿一笑,順勢介紹了下眾人的名字,最後說到潘朵拉和維斯卡姐妹倆我這心裡又憋不住了,拍著兩個小丫頭的腦袋跟人介紹:“這兩個是我收養的妹妹,白耳朵的是潘朵拉,黑耳朵的是喵斯卡……”其實我也想給潘朵拉改名來著,不過那樣叫起來就太彆扭了。

    林雪使勁拍著自己的腦門,看得出這位大小姐為了憋笑真是付出很大努力,維斯卡卻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她欣然接受了自家哥哥給自己起的新名字,還跟別人招招手:“喵。”

    我這血條當時就空了……

    “好說好說,”夜魔精靈樂呵呵地點頭,雖然有個唬人的種族名,但這人看上去卻和你趕路時候遇上的憨厚老鄉一樣讓人有一種親切感:這再度加強了我們對“黯月惡魔”這一概念的疑惑。

    面前這一小群人普通,友善,親和,而且根據他們剛才的交談,這些人知道地月戰爭,卻沒有對地上人的敵意,顯然進攻大地的不是我們面前這些正統的黯月民。

    那麼每次入侵大地的是誰?領軍出征去挨那一刀的黯月大君到底又是打的什麼算盤?

    我們把這些疑惑暫時放在一旁,提出和對方結伴前行,他們欣然接受:看得出來能在旅途上多幾個伴也讓這些當地人很高興。只不過對方幾個人都不怎麼愛說話,互相打過招呼之後只有那個爆豆子一樣的狗尾巴姑娘和瘦高個的夜魔精靈跟我們聊了幾句。他們也各自介紹了自己,不過一大堆名字我也懶得記,而且考慮到人生地不熟,我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便也只好沉默寡言起來。

    兩撥人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閒扯,全是些沒營養的閒話,約瑟夫三人組故意走在最後面,每一步都帶著視死如歸和如履薄冰來回切換的勁頭,我忍不住落後幾步捅捅約瑟夫的腰:“有必要嚴肅成這樣麼?跟參加追悼會似的?”

    約瑟夫眨眨眼,小心翼翼地看著前面的幾個黯月民:“**,我緊張啊,我要是能活著回去,今天這經歷起碼夠寫三四本回憶錄的。”

    安娜在旁邊低聲嘀咕:“你先把字認全了,自己的名字都寫一次改三遍,讓你簽個報告光簽名就得另附頁的傢伙。”

    我:“……其實我一直挺好奇的,你們仨怎麼湊一塊了?喬應該是從精靈國度那邊來的。而且你們這十五年鐵騎士和早些年流浪生涯怎麼個情況?”

    鐵騎士三人組這個很有個性的組合一直很有存在感,我對他們也頗有點好奇,正好現在沒什麼事幹便順口八卦起來。約瑟夫臉上先是露出一點尷尬,隨後才訕訕地笑著開口:“十五年鐵騎士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這個就不說了。我跟安娜是一個村子裡出來的,我們倆青梅竹馬……”

    安娜在旁邊哼了一聲,但也沒說別的。

    “那時候年少氣盛,聽多了騎士故事,正好趕上騎士團徵兵,我就愣頭愣腦地報名去了,”約瑟夫呵呵一樂,“那時候總覺得自己天賦異稟,說不定就能拯救世界,結果報名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年齡不夠,灰頭土臉地回來還被安娜笑話了一通。”

    安娜撇撇嘴:“細節呢?這個憨貨報名的時候聽說年齡不夠的話自己偷偷改年齡也能通過,最後還是沒成。”

    我不解:“為啥?”

    “……他改完之後扭頭又找之前那個考官了,人家還記著他呢。”

    “……”

    “總之第一次參軍就沒成,”約瑟夫乾咳兩聲,“不過看見當兵的那麼威風,我也就在家裡呆不住了,尋思著起碼去大城市裡見見世面,正好安娜也要去城裡上學——她當年可是讀過書的,雖然把老師氣中風之後就被勸退了——我就和安娜一起去了dì dū。我們是在那遇上喬的。那時候他可沒現在這麼光鮮,當年他跟個流浪漢似的在城裡轉悠,到處打聽怎麼才能去兵團報名,一看就是沒見過世面的傢伙,結果被一幫小流氓訛上,是我見義勇為上去幫忙……”

    喬在旁邊聽了半天,此刻終於忍不住了:“能不能要點臉?你上來見義勇為沒五秒鐘就被四個人摁在地上揍,後來還是我把你救出來的。”

    約瑟夫撓著毛茸茸的大臉:“差不多,起碼前五秒我確實是見義勇為了?後面那頂多算見義勇為未遂——話說那時候誰知道你那麼厲害,你小子從下地走路就受過訓練,我要知道你是將門之後誰還巴巴地上去挨那一頓揍啊。”隨後約瑟夫轉向我:“總之就這樣,我們仨湊一塊了。後來安娜不是把老師氣中風了麼(這時候安娜使勁踹了他一腳)?我一看她學也上不成了,就這麼回鄉可能被人笑話,我們仨就乾脆轉行當了一段時間的傭兵,我們還給兵團起了個名字呢,就叫‘騎士’。”

    “真是夠蠢的名字。”安娜和喬一起嘀咕。

    “呵呵,現在想想是挺蠢的,”約瑟夫也不反駁,臉上卻還帶著嚮往的神色,“可是當騎士是我一輩子的夢想啊,高頭大馬,鋤強扶弱,安娜就是公主,我就是騎士,這多好——結果沒想到後來真成騎士了卻發現根本不是那樣,安娜比我還能打,而且當騎士也沒有多少逞英雄的機會:騎士團十幾萬人,鐵騎士原來就是高級兵……”

    說到最後他還是一聲長歎:“可我是真想當個小說裡提到的那種騎士啊……”

    安娜臉色微紅地白了他一眼,可能是剛才“騎士和公主”的那番話怒戳了這位姐姐的少女心,另一旁的冰蒂斯這時候則突然插了個嘴:“想當騎士可不是光滿腦子英雄主義和拉風願望就管用的。”

    “我知道,”約瑟夫點點頭,“騎士守則我能倒著背,我也不怕死,而且只要遇上自己能出手的地方我從來沒縮過,但……當兵果然不是我要的那種騎士生活。所以現在跟著喬從騎士團出走反而輕鬆下來了,我們仨可能會被騎士團除名,但我現在覺得騎士這種東西果然是要靠自己去做,而不是靠冊封的。”

    安娜在旁邊一聲輕歎:“總之這個熱血白癡這輩子恐怕都放不下他的騎士夢,他根本不知道小說裡那個時代早就過去了……唉,他願意做多久白日夢就做多久,我陪著。”

    冰蒂斯靜靜地看著這三個已經失去了王國騎士封號,卻比誰都更像騎士的跳脫三人組,突然冒出一句別人聽不懂的話:“如果你們直到死的那天還以騎士為名的話,我來冊封你們。”

    說完她便扭頭離開,約瑟夫撓著頭髮一頭霧水:“咒術師說話果然半懂不懂的,幸虧我不會魔法。”

    我敷衍了兩句,轉身追上冰蒂斯,在精神連接裡隨口說道:“就這麼冊封神僕,你也不嫌草率。”

    “如果一個凡人到死都能恪守各種善行,為什麼不能讓他與神同列?”

    “那也得等他們成你的信徒再說。”

    “沒那麼多規矩,”冰蒂斯聳聳肩,“神如果做得夠好,自然有人信仰,如果行惡事,自然沒有信徒,他們可以先入夥,到時候再自願補票嘛,妾身是女神,又不是搞傳銷的,諸事不強求。”

    我:“……”

    好麼,真不愧是冰蒂斯,行事風格這個隨便,我還頭一次聽說連上天堂這麼嚴肅的事也可以先上船後補票的,該說女流氓果然自信十足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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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章 地上人的城市

    濃霧,無邊無際的濃霧,這灰白色又死氣沉沉的東西籠罩著視線中的整片天地,甚至籠罩著整個星球。它們凝滯在空氣中,伴隨微風偶有流動,卻在數千年內從未真正消散。已經快要落下山的太陽在遙遠的地平線上徘徊著,蒼白無力的最後一點陽光彌散在塵霧中,維繫著白晝尾巴上的最後片刻天光,那陽光讓人絲毫聯想不到暖意,反而帶著一種詭異和淒涼,而一小群旅人就在這片濃霧和那僅剩的一點陽光中沉默地趕著路,以期能在日落之前抵達傳送小站:這樣才能避免在夜晚和大荒原上的猛獸作伴,沒有什麼是比那更糟糕的夜晚了。

    我發現在這種環境下趕路確實是件異常枯燥的事情,令人感覺糟糕的不僅僅是無處不在的濃霧,還有這片單調又廣闊的戈壁灘:這裡沒有任何稱得上景觀的草木植被,也看不到絲毫能帶給人慰藉的人造標識,更遑論道路。視線中只有碎石和沙礫,仿佛不斷重複的貼圖般覆蓋在大地上,一直延伸到層層疊疊的霧氣中,向前向後,向左向右,不管朝哪個方向前進你都感覺不到自己正在前往另一處景色。你只會看到無盡的碎石沙礫從面前的濃霧中浮現出來,只為了在片刻後消失在你背後的同樣一片霧靄中。就這樣走了一段時間。我甚至產生錯覺,感覺不是自己在前進。而是腳下的大地在滾動:人只是機械地在這個滾軸般的大地上邁著腳步,維持著自己站在原地不動而已。

    在這樣濃霧籠罩的荒原上,如果沒有特殊的法門想不迷路是不可能的,我們有廣域的精神力掃描以及各種各樣的探測技術,而黯月上的居民則使用一種被他們稱作尋路法術的技能來維持他們在濃霧中的生活。那個瘦高個的夜魔精靈是這支小隊伍的領隊,他的手上懸浮著一個介於虛實之間的閃亮圓盤,其實那是一個精密的符文陣列,它應該是可以和這顆星球的地磁場產生聯動從而為施術者指明前進方向,這東西的精密度應該比指南針要好用不少。根據約瑟夫三人臉上的表情。我判斷這種技術對地上人而言肯定很稀罕。

    除了這種尋路法術之外,他們也有別的辨識道路的方法,那就是依靠種族天賦:說話仿佛爆豆子一樣的狗尾姑娘一直在隊伍前後竄來竄去,仿佛真正的小狗一樣時不時趴到地上使勁嗅嗅,然後大聲譏笑夜魔精靈帶路的不準確,夜魔精靈也不惱,每次都笑呵呵地點頭,然後調整前進方向。由此可以判斷妖獸並不只是長著獸耳那麼簡單,他們在部分身體能力上恐怕也是和自己對應的動物一樣強大的。

    我表情木然地看著維斯卡也有樣學樣地跟著那個狗尾姑娘上躥下跳。還偶爾趴在地上到處嗅來嗅去,臨時長出來的貓尾巴也快樂地在空中畫著圈,實在忍不住想告訴她:貓和狗的習慣不太一樣,你現在的身份是喵斯卡不是汪斯卡……

    還是潘朵拉好。安安靜靜地在旁邊跟著,絲毫不惱自家兄長的惡趣味,乖乖地假裝自己是一隻文靜的小白貓。而且我還發現一個情況。這丫頭找到了除“滴滴”之外又一件給自己解悶的事,那就是左右交替抖自己的耳朵。雖然知道那只是個裝飾品但看著她玩的不亦樂乎我都有點懷疑這丫頭是不是本來就隱藏了一對貓耳了。

    “還要走多久啊?”爆豆子姑娘蹭蹭蹭竄回來,使勁晃著高個子夜魔精靈的胳膊問道。

    “前面不遠。”夜魔精靈的語氣始終不急不躁,隨後他不太舒服地咳嗽了兩聲,“咳咳……這該死的霧。以前也有霧,不過現在臨近開門,霧氣變得比以前嚴重多了。”

    爆豆子姑娘一旦抓到話題就是嘰裡呱啦一大堆:“據說海森伍德是沒有這種霧的瑞德穆恩上的霧是為了迴圈淨化什麼東西蠻子大王說的肯定沒錯不過沒有霧的天空是什麼樣啊聽地上城的人說海森伍德的天空能看見一種叫雲的東西難道那不就是霧麼?”

    “我也不知道雲是什麼模樣,”夜魔精靈聳聳肩,“那都是兩千年前的景象了,據說以前瑞德穆恩也和海森伍德一樣,但誰知道‘一樣’是什麼樣啊,只有去過海森伍德的人才見過那裡的景色,咱們怎麼能接觸到那些大人物。”

    我心中一動,想辦法介入他們的話題:“說起來,眼看就要開戰了是吧。”

    “開戰?嗯,這麼說倒也對,不過我還是習慣跟其他人一樣管那叫開門,”夜魔精靈咧著嘴笑起來,“你們也關心開門的事啊?普通老百姓可不太喜歡談這個。”

    “我閑的唄,”我搓搓手,露出很感興趣的模樣,“真沒人知道海森伍德上什麼樣?都得什麼人才能出征……嗯,我是說去海森伍德吶?”

    “別想了,我當年也跟你一樣指望著自己能參加禦獸兵團,我還練了三年劍術呢,”夜魔精靈笑著展示他那壓根不健壯的胳膊,“結果還沒入場就被刷下來了,禦獸兵團可不是一般人能參加的,整個瑞德穆恩只有幾萬人能跟著大君出戰,你要不能以一當百根本想都不用想。”

    看來那個所謂“禦獸兵團”就是黯月大君每次進攻地上世界時帶領的軍隊了,毫無疑問,這裡隱藏著極大的信息量!

    黯月戰爭是兩個星球傾盡全力的世界大戰,地上人僅僅在一座山脈兩側就佈置著數百萬的雄兵,那麼黯月一次出動的兵力是多少?

    反正不可能是一個黯月大君領著幾萬人就橫掃整個世界。真要那樣的話地上人也完全不用反抗了,這戰鬥力懸殊到壓根不必要打的程度嘛。

    那麼除了眼前這個夜魔精靈提到的那個禦獸兵團之外……每次黯月戰爭中。黯月大君釋放到地上世界的其他軍隊……到底是什麼東西?是他們“禦”的獸,還是……

    我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因為一座燈火閃爍的高塔已經隱隱約約出現在前方大概百米外的濃霧中,那形制約莫有點眼熟。

    爆豆子狗尾姑娘高興的上躥下跳:“哦呀哦呀到了到了!”

    “這傳送站跟地上的怎麼一模一樣……”約瑟夫揉著眼睛小聲嘀咕起來,隨著愈發接近那座高塔,他就越能分辨出那其實就是地上人常用的傳送小站,不僅形式差不太多,就連高塔的尺寸以及下面那個基座都分毫不差,僅有的區別就是正逐漸從濃霧中浮現出來的那座塔頂端沒有一個光芒萬丈的小太陽:那種小太陽是女神教的聖器,用於阻礙黯月生物接近的,在這裡當然看不到。

    雖然史料裡沒有明確記載。但在地上人的一般觀念中,那些遍及世界各地的傳送塔是地上人建造起來的,它們是第一次戰爭期間人們為了對抗強大的原罪民而建立的軍事設施,儘管在三次戰爭之後這些設施的製造圖紙便失傳了,但地上人仍然以那些神秘的高塔為傲——約瑟夫完全沒想到他會在黯月上看到一座如此熟悉的高塔。

    他不是驚訝於黯月民也有傳送技術,而是驚訝于本應完全隔絕對立的兩個世界不但有著一樣的平民百姓,還有著一樣的標誌性建築!

    我拍拍他的肩膀低聲說道:“這就驚訝了?我估計在這一兩天內你的整個三觀都得碎掉重塑一遍,地上世界和黯月之間的恩怨糾葛可不是這麼簡單的。”

    約瑟夫和安娜都不約而同帶著奇怪的神色看了我一眼,這對歡喜冤家確實有點缺心眼。但還不至於不開竅,他們這時候要還聽不出我話裡有話那真是白活將近三十年了,倒是喬此刻反而徹底一言不發起來:這個精靈小哥不引人注意地攥緊了拳頭,嘴唇因為使勁而憋的發白。那座通往地上城的傳送塔已經近在咫尺,然而每走近一步,他身上的勇氣就仿佛反而消退一分似的。看到他這般反應我心中了然:人都說近鄉情怯。他這是近媽情怯了。

    約瑟夫這時候總算有點好隊長的模樣了,他很快注意到喬的情緒。上前用力拍著自己這位異族兄弟的肩膀:“別這麼緊張,大老爺們這時候怎麼反而慫了。”

    喬剛露出感激的神色。約瑟夫後半句話就義無反顧地蹦了出來:“想開點,你媽也不一定還活著是吧?”

    我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這個二貨是怎麼頑強地活了將近三十年都沒被人打死的?

    黯月民使用的傳送站狀況似乎比地上的要好很多,地上的傳送站技術已經失傳許久,現在連能量供應都開始限量,而黯月上的這座傳送高塔顯然經過了精心修繕,它的基座上每一個符文都閃閃發亮,嶄新而且能量充沛。一行人來到高塔下,就和使用地面傳送站的時候一樣,從高塔下面的小門裡鑽出兩個人來,是兩個皮膚黝黑的矮胖吸血鬼——話說我第一次知道吸血鬼也可以長得跟郭○綱似的……

    他們看到眼前這一群十幾個人還略有點驚訝:“呦呵,最近組團去地上城的人真是越來越多啊,都是接人回家要麼就是去幫忙的。”

    夜魔精靈趕緊問道:“那邊情況真跟人們說的一樣?已經亂成一鍋了?”

    “哪能啊,”網站管理員擺擺手,“都是一幫腦子過敏的人自己瞎嚷嚷,地上城的人跟咱們這兒生活幾百年了,互相多熟啊,他們裡面就是有還想家的也不至於砸咱們的東西吧。不過你們要去幫忙也正是時候,雖然還沒暴 動起來,但那確實是有點亂。”

    閒聊幾句之後,我們一行人便站上了傳送塔外面的符文環,這裡我發現一件事:不管黯月傳送站還是地上傳送站。他們的傳送本身都是免費的,這好像是個便民的公共設施。但傳送站可以通過別的途徑賺錢,地上的傳送站主要是給馬加草料以及提供刷馬服務。黯月上的傳送站則在賣報紙和零食——那位熱情的夜魔精靈不但給自己買了份報紙,還給所有妖獸買了一大堆小魚幹和牛肉幹,包括我們這邊的兩個“妖獸”。

    “哥哥哥哥,我不喜歡吃魚幹。”維斯卡咬著魚幹跟我低聲抱怨。

    我捏著她的貓耳朵:“那也得吃,你現在是貓了。”

    貓瞳蘿莉撇著嘴:“早知道剛才就變成狗了,可以吃牛肉幹……”

    在維斯卡嘟嘟囔囔的抱怨聲中,我們被一陣白色光暈籠罩起來,片刻眩暈感之後,眾人已經來到一片廣闊的城鎮廣場上。

    原來這邊的傳送站是直接建在城市裡的。我猜這在一開始是黯月的統治者為了方便監視以及隨時壓制地上城的居民吧,畢竟那五萬遠征軍一開始可不是黯月的守法好公民來著。

    “這……這裡……”喬環視著四周的景狀,嘴唇抖動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我能理解他的心情:雖然早已猜想地上城和當年那五萬遠征軍有關,但真的看到一座與地上世界風格完全一樣的城市,看到這麼多地上人在眼前言談行走,吆喝叫賣,而且這地方還是在黯月上,喬仍然激動的說不出話來。我對這個世界的建築風格也有了些瞭解。雖然不知道黯月民蓋房子是什麼樣的,但眼前這座城市顯然是地上風格,而且還能從廣場周圍的建築物上隱隱約約看出些北要塞那種粗木重石的架構。傳送站附近有很多城裡居民,一個個都是熟悉的種族:人類。精靈,矮人,還有些我未見過。但應該也來自地上世界的種族,他們在廣場上隨意地行走。休憩,或者圍著傳送站兜售些小玩意兒。完全是一副和平日常的模樣。而在這些居民中我也看到了黯月民的身影,儘管數量很少,但我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們是這座城市的常客,甚至乾脆就是常住在這裡的居民。

    地上人和黯月民,以一種難以置信的融洽方式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中,而且這還是一座建在黯月上的城市,建在一個被地上人想像成深淵地獄、惡魔巢穴一般的星球上。

    鐵騎士三人組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三觀化為飛灰,片片碎落。

    “這三位沒問題吧?”跟我們結伴走了一路的夜魔精靈忍不住低聲問道。

    我趕緊搖著手:“沒事沒事,他們暈傳送,在這兒暈一會就好了。”

    “哦,”夜魔精靈不疑有他,把自己的小隊伍劃拉到一塊之後跟我們告別,“那咱們就此別過吧,天色不早了,我得早點找我那個親戚去。對了你們有落腳的地方不?”

    “有有,你忙你的吧。”我笑呵呵地跟對方擺手告別,雖然只同行了一路,這個夜魔精靈給人的印象卻挺好的,當然也有個原因是他給倆一米二買了小魚幹讓我好感大增。那個說話爆豆子一樣的狗尾姑娘則飛快地繞著我們所有人轉了一圈,使勁嗅嗅之後抓著維斯卡的手告別:“嗯嗯喵斯卡咱記住你們的味道了下次找你們玩啊!”

    作別了這群臨時旅伴,我領著眾人離開傳送站平臺,隨後使勁在鐵騎士三人組每個人肩膀上拍一巴掌,把他們全都拍清醒過來:“回神回神,現在到地方了,喬你確認一下這就是當年那些遠征軍吧?嗯,大部分應該不是了,應該說是遠征軍後裔……”

    “確認,確認!”喬使勁點著頭,“我還看到遠征軍的徽標了,有些房子上還掛著那些標記呢……可是……可是這地方……黯月民怎麼跟他們在一起的?這些遠征軍怎麼真的都活下來了?當年那四個回來報信的士兵是怎麼回事!”

    混亂了一路,精靈小哥現在終於開竅了。

    “那四個人可能是被催眠過,也可能是看到了一場戲,更有可能壓根就不是當初遠征軍裡真正的那四個士兵。”我隨口說著,帶著一行人到廣場邊上的小巷子裡撤去了那些偽裝。話說現在我突然發現一開始好像就不用偽裝,在地上看到黯月民和在黯月上看到地上人完全就是兩個概念,這裡有一座地上人建立的城市,所以黯月民見到地上人應該也不會大驚小怪。

    不過也不能就此下判斷:萬一這座城市是不允許地上人隨意離開的呢?那我們以人類模樣在荒野亂跑說不定就引起一堆人圍觀了,謹慎點終歸還是有好處。

    潘朵拉和維斯卡把各自的貓耳朵也收了起來,我看著的時候感覺特別遺憾:其實倆小丫頭挺適合這種打扮的,尤其是維斯卡,她的眼睛本來就跟貓一樣。可惜我也沒好意思直接說出來:林大小姐在旁邊盯著呢,光一個“喵斯卡”就被她吐槽半天了。

    “既然當年那些遠征軍確實都沒死,那安潔麗將軍應該還活著,我記著書上說安潔麗將軍失蹤的時候還很年輕來著,”安娜揉著眼睛,第一次在眼睛裡戴東西讓她有些不舒服,“說不定這座城市就是她管理的。找她應該就能搞明白這裡到底怎麼回事——咱們找到市議事廳就成功一半了。”

    “你們說廣場對面那個大房子?”冰蒂斯抬手用大拇指指著背後,我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結果就在廣場對面便有一個三層高的高大建築,門口“議事廳”三個字大的在這裡都能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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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二十三章 安潔麗將軍

    安潔麗將軍是數百年前帶領遠征軍抵達黯月的最高級將領,而現在既然遠征軍已經在黯月繁衍生息數百年,並且建立了一座城市,那麼安潔麗將軍也應該是這座城市的管理者——起碼也是能在議事廳裡找到的重要人物。由於這個世界精靈的壽命可達數百甚至上千年,安潔麗將軍失蹤的時候還非常年輕,所以眾人都相信她現在還活著。

    我們讓鐵騎士三人組把他們帶來的那三匹從頭到尾都沒什麼用處的戰馬栓到一邊,隨後一行人來到了那座被稱為議事廳的大房子前面,結果在門口果然還是被衛兵攔下了。守門的是兩個年輕的精靈戰士,我判斷他們應該是戰爭結束之後在黯月出生的。看到他們身上那熟悉的裝束,約瑟夫忍不住低聲嘀咕:“真有親切感——怎麼現在騎士團用的裝備還和幾百年前一樣呢?”

    “保持原樣沒有退步就已經不錯了,”我小聲嘟囔,“想想已經失傳的傳送站技術,現在地上還有多少東西是沒退化過的?”

    “你們要幹什麼?”議事廳守衛站得筆直,中氣十足地問道,不過並沒有什麼盛氣淩人的架子,他只是盡到門衛的職責,將我們這群看著奇奇怪怪的“平民”給擋在門外。

    “官二代,上!”我在後面拍了拍喬的肩膀,“就說你是來找你媽的。”

    喬愣了愣,走上去兩步剛想開口就趕緊退了回來:“這麼說行麼?我媽幾百年沒見過我了。她都不知道我現在長什麼樣!”

    我一拍腦門,近媽情怯的精靈小哥這個智力是直線下降啊。幸虧他沒真按我說的玩笑話那麼辦。而這時候守門的兩個精靈戰士對我們已經愈發疑惑,我猜著如果不是黯月總共就這麼一座地上人的城市。市民裡也出不了什麼暴動分子,這兩位小戰士應該已經刀劍出鞘了。

    “我們找安潔麗將軍!”最後還是安娜的腦筋處於正常狀態,上前一步大聲說道。

    “安潔麗將軍?”兩個精靈戰士對視了一下,隨後其中一人反應過來,笑呵呵地看著安娜,“哦,你找安潔麗領主啊,已經好多年沒人提‘安潔麗將軍’這個說法了,習慣這麼叫的基本上都是那些活了幾百年的老人們。你們找領主大人幹什麼?”

    “有重要軍情彙報行麼?”約瑟夫湊上去特認真地問道。

    “軍情彙報?”精靈戰士驚訝地說道。隨後啞然失笑,“別開玩笑了,地上城能有什麼軍情啊?你們是要和誰開戰?”

    地上城在黯月已經安然發展了數百年,當年為遠征惡魔而來的戰士們在發現這裡的真相之後早就沒有和黯月民繼續打仗的理由了,所以這座城市現在處於絕對中立的狀態,約瑟夫這個“軍情彙報”的理由還真是爛到家。他尷尬地撓著後腦勺,跟兩個門衛商量:“軍情彙報不行啊?那你們等會,我再編個理由……誒安娜你幫忙想想咱們怎麼說才能進去?”

    倆精靈門衛目瞪口呆,最先開口的那位實在忍不住了:“……這幾位市民。你們要是太閑的無聊就去酒館坐會,如果繼續在議事廳這地方搗亂,我們恐怕就不得不驅逐幾位了。”

    “你們仨果然靠不住,”冰蒂斯冷眼旁觀了一會。終於忍不住歎口氣,來到兩個門衛面前,“傳送門不是要開門了麼?很多人想回到地上。我們代表一部分人來遞交請願書行不行?”

    “這件事啊,不早說。”門衛攤開手,“不過這也不能讓你們進去。這兩天類似的人已經來過太多了,領主為這事兒頭疼著呢。你們看上去也不像是當年那批老人啊,怎麼也……誒誒你幹什麼!”

    精靈門衛話剛說到一半,冰蒂斯就不耐煩地徑直向大門走去,這個女流氓信奉的一向是“跟你商量只是在跟你客氣,老娘想幹什麼永遠是個既定選項”的信條,所以其實門口這倆站崗的倒楣門衛究竟怎麼回答對她而言根本沒什麼意義。精靈門衛發現眼前這個囂張的御姐根本不管不顧想要硬闖議事廳,終於在驚愕中把手放在了腰間的長劍上:“站住!這裡是議事廳!你再前進一步就算擅闖了!”

    冰蒂斯這時候已經把手放在大門上,聞言腳步一頓,然後在兩個精靈門衛稍松一口氣的時候大大咧咧地把大門推開:“嗯,對,老娘就是擅闖了,瞎比比什麼。”

    “衛兵!有人闖議事廳!”精靈守衛大聲呼叫著,隨後兩人同時向冰蒂斯撲過去,但他們這個動作剛做到一半就被靜止在半空:淺淺凝滯了他們的時間。不過這兩名衛兵也不會受傷,畢竟他們只是盡責而已,把他們攔住也就行了。

    這時候門口的騷動已經引起議事廳各處守衛的注意,大量巡邏士兵開始向這邊彙聚過來,淺淺也懶得挨個辨別他們,直接把時間靜止光環打開,只要是向我們靠近的人無一例外都會中招,於是很快我們周圍就出現了這樣的一幕:一小隊人明目張膽地闖進議事廳大門,而一隊隊巡邏的士兵從各個方向擁堵過來,越接近“入侵者”,這些士兵的速度就會越慢,最後就仿佛靜止畫一樣在門口十幾米形成了成群結隊的凝固雕塑,其中還有三分之一的人是蹦在半空目呲欲裂的……

    反正已經到這個地方,眾人要去見的又是喬的母親,我們也不用擔心高調低調的問題了,一行人就跟在冰蒂斯身後往裡面走。鐵騎士三人組目瞪口呆地看著四周那詭異的景象,被我們拉著下意識地走進這座大建築才終於反應過來,約瑟夫一下子就蹦起來了:“誒咱們就這麼闖進來合適麼?!”

    “有什麼不合適,”冰蒂斯一甩頭髮。抬手指著同樣滿臉驚訝和不安的精靈小哥,“大不了待會你們讓他求他媽赦你們無罪。”

    約瑟夫滿腦子混亂地把這句話的主謂賓捋順。哭喪著臉說:“那萬一安潔麗將軍不認呢?喬跟她已經幾百年沒見過面了,到時候將軍萬一以為我們是拿她兒子的事兒尋開心。興許下手更麻利點。”

    “哦,也對,”冰蒂斯突然停下來,好奇地看著喬,“精靈小子,你有什麼可以認親的遺物沒?比如你媽當年喂你的時候用過的奶瓶或者你當年用過的尿布之類……”

    女流氓一開口這個含沙量真高,喬瞬間就被噎的說不出話來,然後他想了想,突然特沮喪地一攤手:“還真沒有。家裡的東西都變賣乾淨了,我貼身帶著的幾樣小玩意兒母親大人也不一定還記著,我來的時候也沒想這麼多啊——母親大人不會不認我吧。”

    “遲早讓你這個悶貨害死!”約瑟夫跳著腳指著喬的鼻子,“你媽離家的時候你才多大!現在你特麼一米八的個子跑去安潔麗將軍面前說你是她兒子,換你你信麼?”

    “也不一定,”林雪唯恐天下不亂地在旁邊亂插嘴,“當初我還認過一個跟自己一樣高的閨女呢,後來我不也信了麼?”

    “這沒你什麼事。”我一把將大小姐拽到自己身後,順便看著四周圍的情況。這時候我們已經穿過大門和一段短短的門廊。身後跟著一長串已經靜止或者正在逐漸靜止的士兵,我們面前則是一個面積頗大的長廳,而在兩旁,是幾名驚愕的議事廳文員:他們正從自己的桌子後站起來。詫異於為什麼突然有一群不速之客未經通報便闖了進來。

    “我們找這地方的領主,”冰蒂斯大大咧咧地把喬往前一推,“給她送個兒子。”

    約瑟夫終於意識到自己跟著的是一個完全沒有任何計畫。到處橫闖亂竄而且隨時可能撂挑子走人的隊伍,於是認命地歎了口氣。他從衣服裡掏出紙筆來顫顫巍巍地準備寫遺書。結果提筆半天才期期艾艾地看向安娜:“安娜,遺書的遺字怎麼寫?”

    這時。一陣亂糟糟的腳步聲突然從前面不遠處的螺旋樓梯上傳來。

    腳步聲很急促,聽上去是一群人在匆匆忙忙趕下來的樣子,我們循聲望去,幾秒鐘後便看到一個穿著便服的精靈女性領著數名城鎮議員一樣的人出現在樓梯頂端。

    那個精靈女性穿著一套很樸素的淡綠色衣裙,淡金色的長髮高高挽起,在腦後盤成一個髮髻,她的身量並不太高,但站在那裡便有一種頗有壓迫感的氣勢,她看起來已經不太年輕,但容貌仍舊靚麗,在這種情況下看到一個被城鎮議員們簇擁著出現的女精靈,對方的身份呼之欲出。

    喬的身子如遭雷擊般一震,仿佛夢遊般就那麼徑直走向前方,大廳兩旁的小門中又跑出來兩小隊士兵,他們看到喬的舉動之後立刻沖了上來:“抓住他!”

    但是喬似乎已經完全感應不到周圍的動靜,只是旁若無人地向前走著,淺淺只好把時間靜止的力量再擴大一點,於是隨著喬不斷前進,他兩旁的半空中很快又多了一堆浮空“雕塑”……

    疑似安潔麗將軍的精靈女性看到這樣詭異的景象微微皺起眉頭,似乎是頗有些困惑,但她仍然很鎮定,而且慢慢走下樓來,最終她將視線放在已經走到自己面前的喬身上,那眼神中約莫有一點好奇,但慢慢的,她的眼睛裡浮現出了些別的東西:一點點熟悉,還有隨之而來的難以置信。

    “母親大人!”喬深深彎下腰去。

    毫無疑問,那真的就是精靈族曾經最負盛名的女英雄,在數百年前的第五次黯月戰爭中率領遠征軍奔赴黯月,最後卻和五萬將士一同失蹤的安潔麗將軍:她還活著。

    “你……”已經成為城市領主的安潔麗將軍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眼前的精靈青年,數百年的闊別讓後者對她而言幾乎就是個陌生人,然而作為一個母親,那種近乎本能的血親直覺是無法被區區時間打敗的。“喬?你怎麼會在這兒?!”

    “這小子想媽了,所以我們把他送上來跟你見面。”冰蒂斯大聲說道,一邊伸手指著外面。“安潔麗是吧?你先讓外面的士兵安靜下來行不?房子外面差不多快變成蠟像館了,再這麼下去我們恐怕不得不把半座城都靜止住。”

    “你們是?”安潔麗將軍詫異地看著長廳中的一群陌生人,她是在聽到外面的騷亂以及有人強闖議事廳的報告才下來的,結果一下來就看到了時間靜止這樣離奇的景象,再加上突然蹦出一個疑似自己兒子的精靈青年,這位差不多傳說級的女英雄也有點暈頭轉向。

    “母親大人,他們是我的朋友,”喬趕緊解釋,“如果沒有他們的協助我根本來不了這裡。額……我們進來的時候用了點強硬手段。外面有些混亂,您是不是先把警報解除掉?”

    雖然還有點不明狀況,安潔麗將軍仍然立刻點頭對旁邊的人吩咐:“通知衛隊,各回崗位。”

    “看,咱們一開始擔心的事根本沒用,”林雪微微側頭對我低聲說道,“母子是連心的,沒有什麼比一個母親的直覺更準確——不要說這個安潔麗將軍還知道喬小時候的模樣,我從沒見過曉雪。不照樣第一眼就認出那是自己孩子麼?你們把‘母親’兩個字看的太簡單了。”

    我剛想感動於母愛的偉大,突然反應過來:“一邊去,你那是預言術看到的!”

    淺淺解除了時間靜止,那些被靜止下來的士兵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仍然大呼小叫著撲上來阻止入侵者,安潔麗將軍肯定沒見過能控制時間的人,所以一開始還以為自己的命令被無視了。不過這陣騷亂很快結束,解除誤會的巡邏士兵們帶著一頭霧水接受命令紛紛離開。喬一臉激動地站在他媽身旁安潔麗將軍幾次想和我們打招呼,但她的視線根本不願意有片刻離開自己這突然重逢的兒子。我們對此非常理解,冰蒂斯遠遠地跟這久別重逢的母子倆打招呼:“你們倆先相認,精靈小子你把情況跟你媽解釋清楚,我們去旁邊歇會。”

    約瑟夫也扯著嗓子在後面嚷嚷:“喬,別忘了讓你媽赦我們無罪!”

    當了十五年官兵的他對擅闖議事廳的壯舉還有點沒底呢。

    安潔麗將軍總算捨得扭臉跟我們這幫外人說句話:“幾位客人先去旁邊的休息室等一下,等會我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你們。”隨後便又轉頭抓著喬的手絮絮叨叨地詢問起來。

    議事廳裡的工作人員基本上全都是一頭霧水,不過長官命令還是管用的,我們在一個矮人小姑娘的帶領下來到了頗有點精靈風格的休息室,那個矮人小姑娘看起來比潘朵拉還低一些,手腳麻利機靈異常,看著好像是議事廳裡專門負責端茶倒水的人員。她一頭霧水地給我們帶路,一頭霧水地給客人準備茶水,一頭霧水地給客人端上點心,最後實在忍不住才跑到我面前:“你們是專門給大人物介紹乾兒子幹閨女的麼?還收人不?”

    我:“……那是親的!我們從地面來!”

    矮人小姑娘特失落地哦了一聲,半晌才一驚一乍地反應過來:“呀!你們從地面來?!”

    “這個世界的人怎麼一個比一個有個性。”冰蒂斯揮手讓這個茶水小妹離開一邊嘟嘟囔囔地說道,維斯卡則趕緊招手把矮人小姑娘叫到跟前:“你在這邊坐下。”

    矮人小姑娘有些為難:“可是你們是客人啊……”

    “讓你坐你就坐!”維斯卡惡狠狠地看著對方,伸手拍著她和潘朵拉之間的空位,等那個矮人姑娘終於戰戰兢兢地落座之後,倆一米二同時向後靠在椅背上舒心地呼了口氣:這倆是找心理平衡來了!她們當初在影子城的侏儒區和矮人區一泡一天我可是知道的……

    我們幾個在休息室裡百無聊賴地等著,也不知道喬和他失散多年的媽究竟要聊多長時間,淺淺蹲在牆邊研究著異界風格的火爐子,一邊把裡面的火焰塑造成各種形狀一邊感慨:“就算今天打聽不到什麼,咱們也算日行一善了是吧阿俊?”

    “你們究竟要打聽什麼?”約瑟夫似乎把這個問題憋了一路,“我總覺得你們來這兒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似的,你們到底是要幹嘛啊?”

    “把不可告人四個字去掉,我們是拯救世界來的,”我靠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你跟我們認識這麼久見過我們幹壞事麼?”

    約瑟夫想了想,實話時候:“我才認識你們幾天?”

    真不知道配合!

    正在這時,休息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喬和安潔麗將軍出現在門口:這母子相認的流程還挺快。

    我能看出這兩人的情緒似乎仍然很激動,而且即便看起來成熟穩重的安潔麗將軍眼角也有點泛紅,這母子倆一定還有很多話沒說完,不過那位安潔麗將軍還是把寶貴的時間勻出點來給了客人。

    “我已經從喬那裡知道你們是怎麼過來的了,都要感謝你們,”安潔麗將軍一落座便迅速整頓好表情,帶著淡淡的微笑看著我,“你叫陳俊是吧?很奇怪的名字……抱歉,這不是冒犯,只是一時聽不出來這是哪個國家的起名習慣,我已經離開故土數百年了,不知道地上世界現在是什麼樣,所以有很多事情要向幾位客人打聽。”

    “我們也有挺多話要問你,”冰蒂斯頗有深意地說道,“關於黯月戰爭,你知道的應該比別人多——尤其是關於那四個人的事情。”

    安潔麗將軍的臉色果然有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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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二十四章 安潔麗所知的歷史

    這間休息室很大,看上去好像是城鎮議事廳的大人物們接待重要客人的時候用的地方,不過可能是那種輕鬆自然的精靈裝飾風格在起作用,這裡的環境也讓人很容易放鬆下來。房間中的人隱隱約約分成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我們一大家子,第二部分是鐵騎士三人組,第三部分則是此地的主人,安潔麗將軍。哦,還有一個被潘朵拉姐妹強行摁在椅子上不准離開,充當身高標杆的矮人茶水小妹。

    我趕緊把倆一米二提溜過來,讓那個已經欲哭無淚的矮人小姑娘離開了。待會要討論的話題太高能,無關人士還是離開的好。

    說起無關人士,我的視線就落在鐵騎士三人組身上:這仨算不算無關人士呢?

    平心而論,還真算,但安潔麗將軍是喬的親媽,我們也是在喬的幫助下才有機會和這個可能的知情人聯繫上,這時候神神叨叨讓人家離開總有點不太地道的感覺,而且約瑟夫和安娜還都是死心眼,你要不給個解釋我估計就只有把他倆打昏了抬出去一條路可走。我們倒不擔心這仨人能影響大局,只是要和安潔麗將軍打聽那些遠古秘辛的時候旁邊站三個圍觀群眾那實在彆扭了點——你跟人商量搶銀行計畫的時候肯定也不喜歡旁邊站一圈人,哪怕你跟人說的是俄語而周圍的人用手語也一樣。

    “我怎麼感覺這氣氛稍微有點不對了啊?”約瑟夫似乎看出這麼一間休息室裡已經出現了三個格格不入的氣場,忍不住撓著後腦勺嘀咕起來。有句話說的很對:笨蛋的直覺總是敏銳的,這傢伙平常看著粗枝大葉。這時候卻挺快感覺到氛圍不太舒服了。

    “喬平常多受你們照顧,安潔麗在此表示感謝了。”喬的母親坐在我們對面,她微微欠身對眾人說道。隨後眉頭微皺起來,“雖然能和親人相逢很讓人高興,但你們這次的行動實在太冒失了點,你們不知道黯月上的情況,一旦來了這裡……恐怕就很難回去了。”

    “我們有心理準備來著,”約瑟夫大大咧咧地說道,“反正我們仨在地上混的也不怎麼好,現在看著黯月這邊反而能住下來,我們就留在這兒好了。說不定還能沾喬的光呢……”

    安娜砰一腳跺在約瑟夫腳面上,惡狠狠地念叨:“這種話能直接說出來麼?!走後門要掩人耳目的你知不知道!”安娜這念叨聲音大的整個屋子都能聽見。

    安潔麗將軍面容僵硬地笑了笑,視線最終還是落在我身上:“我聽喬說了你們的事,這孩子閱歷還是淺薄啊……你們不是傭兵吧?你們知道索婭大人的情況?”

    “那個龍女?當然知道,”我攤開手,一邊說著一邊觀察安潔麗將軍臉上的反應,“我們還知道三個人:愛德溫薩,蠻子,以及血公主。加上龍女一共四人,他們關係匪淺。”

    血公主三個字說出口,約瑟夫和安娜都是一驚,他們是粗枝大葉。但還不至於一點氣氛都感覺不出來,安娜這時候主動開口了:“那什麼,我們是不是稍微回避一下?”

    安潔麗將軍默不作聲地點點頭。同時轉向在她身邊坐著的喬:“孩子,你也離開一下。我和你這幾個朋友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談。”

    三人組神色複雜地各自離開了,現在這裡只留下我們一家子以及一個可能知道當年真相的精靈將軍。我向對方點點頭:“安潔麗。我們來是為了一些歷史真相,以及黯月戰爭最初的起源問題。根據我們瞭解,你沒有經歷過最初的黯月戰爭,但你的家族在一次戰爭時期就是精靈族的高級貴族,而且數千年來都在地上聯軍中擔任要職。精靈是個壽命悠長的種族,從一次戰爭到你這代總共也就過了三四代人,所以你好像知道不少東西——那個血公主到底是誰?黯月戰爭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這些問題非常直白,一個比一個高能,安潔麗再鎮定也忍不住瞠目結舌起來,她顧不上回答我的問題,而是首先反問:“你們是什麼人?”

    “專門負責調查這件事的人,”冰蒂斯擺擺手,“精靈小丫頭啊,你放心大膽地說就行了,反正我們知道的東西不一定比你少,所以你對我們也沒必要保密。你也不用急著知道我們的身份,這個解釋起來沒個幾十萬字是收不住的。”

    “這些秘辛不能隨便外泄,”安潔麗的表情異常嚴肅,顯然面對一群陌生人她能給予的信任十分有限,“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我看看林雪,又看看冰蒂斯,最後撓撓頭發:“那我們說一點,你說一點。首先:第一次黯月戰爭與一件神器有關,這件神器釋放出了惡魔之影,並導致世界大亂。對吧?”

    “你們連神器都知道?!”安潔麗差點就蹦起來了,“全世界知道它存在的不超過十個人!”

    我也大吃一驚:“呀?知道的人這麼多呢?我還以為算上你一共五個人……”

    冰蒂斯趕緊拍拍我的肩膀:“你特麼敢不在這種情況下掉鏈子麼?”

    我悻悻地整頓表情,對安潔麗揮揮手:“你先坐下。你看,我們連神器都知道,咱們之間就是同樣的知情人了,現在交換一下情報應該不算犯你的諱忌,你光把那個神器的來歷跟我們說清楚,這總不至於影響世界和平吧?”

    “我不知道它的來歷,”安潔麗立刻答道,隨後她放緩語氣很誠懇地看著我的眼睛,“我是真不知道——我出生的時候四次戰爭都已經結束,只有家族中的老人口口相傳下來一些東西,而這些東西裡肯定不包括那件神器的來歷。事實上應該沒人知道神器是從哪來的,我們最多只知道神器的力量是什麼。”

    “沒人知道它的真面目麼……”我點點頭。“好吧,那把神器暫時放在一邊。四人組是怎麼回事?那個轉生了幾千年的愛德溫薩,被稱作黯月大君的蠻人之王。一根筋的面癱龍女,還有在地上被傳的兇神惡煞,結果實際上一個遠征軍士兵都沒殺過的血公主,這四個人當年到底幹了什麼?為什麼你的家族會知道這四個人的事——難不成當年拯救世界也有你們家某個老祖宗的事兒?”

    “家中祖先只是有幸與四位英雄同行過一小段時間,”安潔麗呼了口氣,但她話鋒一轉,“我還是很難跟一群陌生人坦誠相見,開誠佈公的前提是至少知道你們的身份,而我現在只知道你們的名字。請原諒我的直白——但你們不覺得這種交流顯得太沒誠意麼?”

    我就知道是這樣:我們要和對方打聽的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終極的秘密。然而我們一行人對安潔麗而言卻只是剛認識幾分鐘的半個陌生人。儘管我們為她帶來了兒子,可這一功勞也不足以讓一個慎重沉穩的女將軍輕易報以信任。要麼我們慢慢在這裡刷好感度,要麼,我們需要一個讓對方信服的重量級身份。

    當然,我們是有這個重量級身份的——唯一的問題是我不知道讓冰蒂斯解放自己的神形態會不會引發太大動靜,這個世界畢竟不安全。

    我側頭看了冰蒂斯一眼,對方微微點頭,低聲說道:“短時間解放神形態應該影響不大。”

    我扭回去看著安潔麗的眼睛,循循善誘地說道:“關於那個神器。你不知道它的來歷,但你總該稍稍聽說過它的故事,你覺得它最初最有可能是誰的東西呢?”

    “神器當然是神的東西,”安潔麗對這個問題不疑有他。“我聽父上說過,那是一件完全超出凡人想像的奇怪物品,一開始有人以為那是第一季文明製造的高超設備。但很快我們發現那根本不是世界內的物質,它的存在本身就足以扭曲現實世界的基礎規律。這必然是神明的力量……”

    安潔麗話剛說到一半,便目瞪口呆地看著冰蒂斯愣住了。

    在柔和的金色光暈籠罩下。冰蒂斯身後緩緩張開巨大的女神羽翼,後者臉上帶著聖潔柔和的微笑看向安潔麗:“你說的是這樣的神明麼?”

    安潔麗瞠目結舌,然後突然蹦起來:“不對!女神的羽翼是白色的!我曾在女神教的某些上古聖器中看到過她的影像!”

    冰蒂斯聖潔的微笑到一半就卡殼了,然後這個女流氓氣急敗壞地蹦起來:“靠!老娘塗裝不對怎麼了!老娘不就是報錯了專業嗎!?老娘翅膀是黑的很自豪……”

    我趕緊把這個脾氣上來就不管不顧的女流氓摁回去,心裡使勁吐槽:自己真是腦抽了沒意識到這點,冰蒂斯雖然是光明女神,但跟當年那個失蹤的哨兵壓根不一個種族,她塗裝不對……

    不過這麼一鬧我還真想起來了,我們好像帶著一個塗裝正確的“女神”,雖然她嚴格來講跟當年那個哨兵也不一個種族,但安潔麗肯定分不出來啊。

    於是我揉著太陽穴,呼叫精神世界中某個已經睡了好幾天覺,幾乎快進入冬眠狀態的呆貓天使:“阿賴耶,出來放光芒了……”

    於是,在安潔麗第二次瞠目結舌的注視下,一道聖光突然從天棚降臨。

    這道光芒有若實質,並迅速凝結成一個聖潔的身影:阿賴耶慵懶地從空中落下來,困惑地看著眼前的景象,我不動聲色地在她身後攬了一下,讓這個天使妹妹已經朝旁邊傾斜的身子有驚無險地正過來:好麼,天然呆加起床低血壓,阿賴耶現在恐怕連直立行走的能力都沒了。

    你說這姑娘長腿只是為了能穿鞋襪麼?

    阿賴耶身上的神聖光芒充盈整個房間,除了面容之外,她的形象幾乎和女神教所記錄的神明形象完全一樣,而且她身上的力量也比女神教最強大的修道士所釋放出的聖光還要強大,因此在這雙份衝擊下,安潔麗已經陷入失神狀態。

    我不得不拍拍手讓安潔麗回過神來。然後指著阿賴耶:“我跟你明說了吧,我們來這兒就一個目的——你們能不能把我妹的文具盒還回來?”

    冰蒂斯已經收回翅膀。正在旁邊氣鼓鼓地坐著,此刻聞言噗地一下。在精神連接裡咋咋呼呼起來:“臥槽文具盒?你丫怎麼想到這個的?”

    我不動聲色地在腦海中回答:“腦袋一抽就想到這個了,你就慶倖吧,我沒讓淺淺發言呢。”

    安潔麗足足半分鐘後才把眼前的情況整理出個頭緒,她伸手指著阿賴耶,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我相信到她這個級別的人物哪怕沒有見過女神正體也應該見識過女神的力量,或者見識過跟神器同源的其他力量,而阿賴耶的生命形式是仿造星域神明製造出來的,在凡人眼中。她和星域神族幾乎沒有區別——眼前的精靈女將軍肯定會按我們引導的方向思考。

    精靈將軍深呼吸著,林雪趁勢在旁邊說道:“我們來是為了取回自己的東西,雖然想說但願你們沒有窺探神器的力量,但現在看來……果然有些人心太貪,你們把那玩意兒打開了吧?”

    我和身旁的冰蒂斯在桌子下面擊掌相慶,女流氓跟我慶祝:“你跟你媳婦扯這種事真默契,一看就是當神仙的料。”

    安潔麗強自鎮定下來,我見狀趕緊讓阿賴耶收回了全部力量: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在這個每天被墮落使徒掃描幾百遍的宇宙。還是小心點好。

    “你們是神?”安潔麗小心翼翼地看著我們幾個,前半句話挺正常,後半句話讓我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神怎麼就這樣?”

    “我們怎麼著了就不能是神啊?!”林雪不滿地嚷嚷起來。安潔麗小心翼翼地指了指火爐方向:淺淺正和維斯卡一起蹲在爐子前面,用兩根小鐵棍串了兩串豆角在裡面烤呢。

    我:“……神也有私生活,你別關注這個。咱們說正事——第一次戰爭到底怎麼回事?”

    “好吧,我也不管你們是不是神——就當你們是神。”安潔麗笑了笑,“你們知道戰爭前這個世界的情況麼?”

    “啊。女神教的教材上說那是個天國時代,天下太平各族和睦,”冰蒂斯在椅子上搖晃著身子,“不過我們查過了,那是扯淡的,兩顆星球上好幾十個種族打的腦漿子流一地,所有種族隨機組合捉對火拼。”

    “就是那樣混亂的世界,”安潔麗歎了口氣,“我也是在黯月時代開始之後才出生的,所以對那之前的東西只是從祖輩口中聽到過。神器的來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它最初落在山地蠻人手裡。那東西蘊含巨大的力量,並且能扭轉世界的規則——祖上傳下來的原話就是這樣,神器啟動之後能產生無窮盡的魔能,能讓整座城市漂浮到空中,甚至能讓一個十萬人的軍團在短時間內變得刀槍不入,而且這還是在無人知道它的真正用法,僅僅將它握在手中產生的各種效果。”

    “簡單,那只是神器的智慧防衛機制在起作用罷了,後面的故事我猜到了,山地蠻人想用這玩意兒征服世界是吧?”冰蒂斯撇撇嘴,“真是個爛俗發展,這種事到處都有。”

    “額……”安潔麗挺尷尬地看看冰蒂斯,大概她以前沒想過神是可以隨意自稱“老娘”的生物,“事情差不多就是這樣,山地蠻人們用黑巫術分析神器,試圖找到控制它的方法,他們在一開始確實成功了,神器力量被抽取出來,用於製造各種怪物,以及強化他們的士兵——然後蠻人開始進攻世界上所有種族,第一個被入侵的就是人類王國。當年人類王國正好和精靈結盟,於是第二個遭殃的就是精靈國度。家族中口口相傳著那些蠻人軍隊的強大:他們差不多在一年內就征服了人類和精靈一大半的國土。”

    淺淺舉著串烤豆角蹭過來:“然後呢?”

    “然後?然後神器就失控了,”安潔麗指著正趴在桌子上,把翅膀掰到面前梳理羽毛的阿賴耶,“最初從神器中抽出來的是光,就像她身上的這種光,但很快神器就開始釋放一種黑色的陰影,陰影迅速污染了山地蠻人的軍隊,讓他們以失控般的速度變強,然後在極短的時間內失去理智,已經橫掃兩個王國的蠻人軍隊據說是在一星期之內變成瘟疫大軍的。”

    “作死,”冰蒂斯言簡意賅,“焊雷管鋸燈泡,你們把神器的封印保護層給抽出來了。”

    “四人組裡有一個不就是山地蠻人之王麼?”淺淺突然想起什麼,“誒這不對啊,照你這麼說這個蠻人之王應該是罪魁禍首才對,現在他怎麼……”

    “不,山地蠻人之王其實有兩個,”安潔麗說出一個驚天秘聞,“最初抽取神器力量並且被污染成惡魔的是當年的蠻人之王,而如今的黯月大君是那個惡魔的兒子——後者曾經被流放了,因此才在蠻族被瘟疫籠罩的時候逃過一劫。”

    原來是這麼回事!

    “女神教的聖經壓根沒提這個,”冰蒂斯誇張地瞪著眼,“這麼說一開始確實是那個蠻人王在橫掃各族,但在他失去理智之後,他兒子王者歸來把他爹給摁了?”

    “嚴格來講是四個人一起殺死了瘋狂的蠻族之王,”安潔麗點著頭,“你們知道是哪四個——黯月大君,血公主,大主教埃德薩溫,龍王索婭。在最初的幾年裡,他們被稱作四英雄。”

    “等等,讓我捋一捋,”我擺著手,讓自己不太敏捷的腦子跟上節奏,“順序是這樣的:首先是世界各族混戰,然後山地蠻人得到了一件神器,接下來他們抽取神器力量準備征服世界,後來神器失控,蠻人全族被瘟疫控制,這是主線。後面還有一條暗線:山地蠻人有個王子在多年前被流放,因此從瘟疫中倖免於難,在蠻人變成瘟疫之後,這個流放王子和三個英雄同伴王者歸來,幹掉了已經瘋狂的蠻人之王,隨後他們被稱作四英雄——那後來神器怎麼樣了?凡人能殺掉蠻族王,但肯定毀不掉神器。”

    “我只知道一部分:神器的主體就在黯月上,目前由血公主保管著。”安潔麗透露了一個重要線索。

    我們同時長出一口氣:折騰了這麼久,終於確定神器的準確下落了。那接下來的就是找到血公主,表明身份取回神器,當然在此之前要先找到那個面癱龍,畢竟眾人和血公主不熟,但和麵癱龍還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從她打開突破口或許會相對容易點。

    我剛這麼想著,冰蒂斯便突然站起身:“擦,一會功夫沒注意,那個小龍丫頭出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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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5 00:41:21
第一千四百二十五章 神罰?

    因為龍女索婭比我們先一步傳送到黯月,所以等眾人到站的時候對方已經跑沒影了,冰蒂斯便派了個蝨子精跟在對方身後。但冰蒂斯也不是全程監視著蝨子精動向的:畢竟並不是每個人都跟林雪一樣能維持二十四小時不變的偷窺熱情,所以剛才確認索婭還沒到黯月大君的宮殿,冰蒂斯就暫時把視線從那個蝨子精身上移開了。

    然而就是這麼一小會功夫,對方卻出了事。

    “怎麼個情況?”看到冰蒂斯臉上的表情挺緊急,我忍不住也跟著緊張起來。

    “看著像是中毒或者受傷了,”冰蒂斯豁然站起身,眼睛中有金色的光暈在慢慢遊走,這是她正在和現場的蝨子精交流情況,但交流了沒一會這個女流氓就罵罵咧咧起來,“媽的,蝨子精智力太低,說個話都不清不楚,老娘都不知道那個龍女到底見過黯月大君了沒有……你們等會,妾身過去把人救回來,那個小丫頭看著快不行了。”

    話音剛落,也不給別人反應的時間,冰蒂斯便在一道閃光中消失在房間裡。

    這時候安潔麗將軍才堪堪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她從我們的交談中判斷出是誰出了狀況:“索婭大人出事了?你們怎麼會知道?”

    “我們就是跟著她上來的,”我飛快地解釋,“本來是想跟著她直接去找到黯月大君和血公主,不過中途為了送喬跟你見面才轉路到這邊,我們有辦法跟蹤那個面癱姐姐。”

    看到安潔麗臉上表情頗有點緊張,林雪寬慰起對方:“別擔心,這對我們都不是事兒,冰蒂斯已經過去幫忙了。”

    大小姐話音剛落。房間中再次出現了一道神聖閃光,冰蒂斯肩膀上扛著個已經失去意識的女人出現在眾人面前:銀色短髮,高個子,穿著一件很樸素的皮甲,被扛回來的正是名為索婭的龍族女王。我們趕緊把桌子上的東西清理一下,冰蒂斯大大咧咧地把索婭往桌面上一扔:“死了,自殺。”

    我一愣。看向軟綿綿仰臥在桌面上的白髮女子:她的容貌依舊,身上也看不出有傷痕,然而她的臉色蒼白的像白紙一樣,原本淡紫色的嘴唇現在看來也隱隱泛著不詳的黑色,我伸手上前試探一下,她的皮膚仍然溫熱。然而已經沒有呼吸。

    “自己瞬間停擺了體內所有器官,一秒鐘快速死亡,”冰蒂斯指著這位前不久還很有精力地和愛德溫薩吵架的龍族女王,“龍類對身體的掌控力非常強,這是他們獨有的自盡方式。妾身是在一個大峽谷旁邊找到這丫頭的,當時她剛從峽谷裡爬出來,看模樣似乎非常痛苦。妾身剛想上去幫忙,她就毅然決然把自己弄死了——太果斷,沒來得及阻止。”

    “索婭大人!”安潔麗這時候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一聲驚呼撲到龍女的遺體旁。索婭,數千年前拯救過世界的四英雄之一,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史詩級生物,竟然就這麼轉眼間變成了一具屍體,如此令人難以接受的突發情況讓精靈族的女將軍也方寸大亂。不過我們幾個反而沒有什麼緊張的意思:這位面癱龍姐姐身體還溫著呢,復活起來難度幾乎為零,我順手把叮噹從兜裡掏出來,不過沒急著讓小東西開始復活程式,而是皺著眉看向索婭的胸口——我知道你們都想歪了,但我觀察的是另外的東西。索婭的貼身皮甲在胸口下方到腹部之間有一道小小的裂痕,看上去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剛剛劃破。儘管裂痕下的肌膚已經癒合起來,可一種黑色的花紋仍然在她的皮膚上慢慢生長著。

    “安潔麗!後退!”我一聲斷喝,冰蒂斯下手更快,她一把抓住安潔麗的胳膊往後猛扯。雖然用力似乎有點過猛,但總算及時把精靈女將軍從危險中拉了出來。

    休息室裡的一陣嘈雜巨響當然引起了外面那些衛兵和鐵騎士三人組的注意,立刻就有士兵推門進來,後面還跟著喬:“安潔麗(母親)大人!發生什……”

    安潔麗從對面牆上的大洞裡鑽回休息室,一邊摘著頭髮上的木屑一邊對衛兵擺擺手:“沒事,沒事,發生點小意外。你們離遠點,沒有命令不准進入這個房間。”

    打發走士兵和喬之後,安潔麗扭頭對自己剛剛撞出來的人形大洞對面說道:“抱歉打擾你們了,這個洞等明天找人補上——你們先用旁邊那個大櫃子擋上點,這裡正在商量機密事情。”

    我忍不住低頭碰碰冰蒂斯的胳膊:“你用力是不是太大了點?”

    “情急之下誰顧得上那麼多啊,妾身已經注意沒讓這小丫頭受傷了,”冰蒂斯臉上劃過一絲尷尬,“你就慶倖,剛才要是琳出手,咱們得從近地軌道上把這個精靈小丫頭的屍體撿回來復活……”

    說著,冰蒂斯順手一道聖光屏障封堵了對面牆上的大洞,又把房間門一併封印住,看著一瘸一拐走回來的安潔麗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剛才使勁過大了哈,你不要放棄治療,我們等會就給你看傷——現在先解決這個小龍丫頭的事。”

    安潔麗渾不在意地擺擺手:“不,沒關係,我能感覺到你剛才是在救我,索婭大人身上有什麼東西差點蔓延到我手上,那一瞬間……比被你甩飛的時候還毛骨悚然。”

    “給她檢查一下。”我拍拍潘朵拉的腦袋,小丫頭蹬蹬蹬跑過去,上上下下打量著安潔麗,上百種雷達和靈敏感應器一瞬間把對方掃描了無數遍,等安潔麗都毛骨悚然起來的時候潘朵拉才跑回來:“安全,未污染。”

    冰蒂斯則伸手按在索婭的屍體上,從她手接觸的地方開始,淡淡的金色光暈慢慢蔓延開來,並不斷在蔓延過程中和屍體上那些黑色二維花紋接觸。聖光和深淵在中和過程中發出“哧哧”的仿佛赤紅鐵塊投入水中的聲音,這個過程持續了數分鐘之久才結束。

    索婭身體上的黑色花紋已經消失,但卻留下了金紅色的閃光紋路,那是殘餘的聖光能量,這些紋路大概會在很長時間之後才會消失:女神留下的痕跡可不是那麼容易消散的。幸虧索婭遭受的污染沒有蔓延到臉上,要不這位姐姐還被毀容了。

    “幸好只是惰性深淵,污染也不嚴重。直接中和就能淨化,”冰蒂斯呼了口氣,“而且她死的也夠乾脆,如果死前遭受深度污染的話還要想辦法淨化她的靈魂,妾身可不擅長這個。”

    “叮噹,”我戳了戳正在索婭肚子上跳來跳去的小豆丁。“復活她。”

    安潔麗在旁邊一聽這話就楞了,我覺得這不全是因為我說出了“復活”兩個字,而且更因為我說這話的時候口氣輕鬆的就跟放了個……總之你們領會精神知道這口氣很輕鬆就好。反正它聽上去很驚悚,很神奇,很讓人不可思議,不過我這麼輕鬆是很正常的:影子城軍用和民用復活中心每天接待客戶多達數萬人次,這還是非戰爭時期的平均數據。在一個人人每天打招呼都會提到誰家小孩作死摸電門一宿復活三次的地方生活久了,你提起“復活”倆字絕對也輕鬆的跟放……反正很輕鬆就是了。

    叮噹蹦蹦噠噠地在索婭身上爬了一會,先搞明白對方的生命形態,隨後撲棱著翅膀飛到半空,指著仰臥在桌面上的死者:“叮噹說,此人當復活!”

    完全沒有任何施術過程,沒有任何魔法或者光影效果,索婭直接睜開了雙眼。以最健康的全盛狀態猛然蘇醒過來。

    旁邊的安潔麗一瞬間驚呼出聲,剛剛復活的龍女則經歷了片刻的呆滯,隨後在我們目瞪口呆的注視中,對方突然深吸一口氣,然後……然後又死了。

    我跟身旁的冰蒂斯大眼瞪小眼,叮噹則啪嗒一下從半空掉下來:小東西太過驚訝,翅膀忘扇了。林雪則悠悠地解釋了真相:“慣性。她還保持死前最後一個想法呢,剛才又自殺一遍。”

    眾人:“……”

    叮噹只好又把剛才的過程重複了一遍,這次所有人都在索婭旁邊圍著,對方剛一睜開眼睛。我們就幾乎同時把臉湊到她面前了,異口同聲地斷喝:“不准死了!”

    龍女還沒搞明白怎麼回事呢就被這麼吼了一嗓子,哪怕再好的心理素質也被嚇一跳,我感覺她下意識就要做出反擊動作,立刻跟冰蒂斯一左一右摁著對方的胳膊繼續斷喝:“也不准亂動!”

    來回折騰了半天我們才確信把索婭的狀態穩定下來,一群人慢慢散開,讓迷迷糊糊的索婭坐起身來,她詫異地看著四周,說起話來還有點犯渾:“我……我這是在哪?我不是已經……”

    隨後她突然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不遠處的安潔麗,這位精靈女將軍還保持著目瞪口呆的姿態在那無聲深呼吸呢,索婭出聲叫她的名字才把她喚醒:“安潔麗?你把我帶回來了?我不是已經死了……不對,我怎麼感覺自己好像死了兩遍?”

    我們在後面七嘴八舌地嚷嚷:“沒錯,你就是死了兩遍!”

    索婭渙散的眼神現在才終於集中到一起,她看著我們,似乎困惑於目前所處的環境,然後她的視線突然落在我身上,皺著眉露出回憶神色:我跟她曾有過幾次見面,看來對方總算記住我這張臉了。

    “你誰?”面癱龍姐姐困惑地看著我的臉問道。

    我今後再也不相信自己這張臉的存在感了!

    冰蒂斯把剛剛從蒙圈狀態恢復過來的安潔麗推到前面,讓她跟索婭解釋我們一群人的來歷以及她復活的過程,我們幾個則在旁邊等著。大概十幾分鐘之後安潔麗才磕磕碰碰地把事情解釋清楚,那個龍女來到我們面前,眉頭緊鎖地看了一圈,最後視線隨意地落在淺淺身上:“神?”

    我估計她看著淺淺發問的主要原因是後者正呲牙咧嘴地在那啃一串烤豆角,正常人瞧見這種舉動絕對很難跟神明聯想到一塊去。

    淺淺特不好意思地撓撓臉:“真不適應這個稱號——不過有些世界確實這麼叫。”

    龍女沉默了片刻,在我尋思著對方是打算納頭便拜還是打算獻上心臟的時候她竟突然做了個讓所有人大吃一驚的舉動:她指著淺淺的鼻子,本來嚴重面癱的臉上竟然滿是憤怒之情:“你們為什麼要破壞我們的世界?!”

    淺淺咬著豆角一臉錯愕:“我們沒有啊……”

    但更讓我大吃一驚的事還在後面:就在龍女剛上前半步。似乎想有什麼更過激舉動的時候,一道不知從何而來的閃電竟然在這個封閉房間中憑空出現,隨後準確地轟擊在她身上。巨龍的體質似乎都無法承受這一道閃電的力量,索婭當場就被劈倒在地直接暈了過去。

    淺淺趕緊上去把對方扶起來,這丫頭根本沒在意剛才被人指著鼻子的小過節,大大咧咧的淺淺對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絲毫注意不到,她只是一頭霧水:“誒怎麼這個白頭發姐姐被雷劈了?冰蒂斯是你放的掌心雷啊?”

    冰蒂斯瞪大眼睛看著淺淺。良久才喃喃自語:“……靠,剛才那是神罰!在這個節骨眼上淺淺的神性成型了!”

    我一愣,也顧不上索婭的事情了,趕緊上前一邊檢查淺淺的舌苔牙口跟眼底一邊跟冰蒂斯確認:“神性?你確定?剛才那是神罰?怎麼突然就出現神罰?”

    冰蒂斯小小地踢了我一下:“你別掉鏈子行麼,神性跟感冒不一樣的好,你檢查舌頭管毛用。剛才那就是神罰。這個小龍丫頭對淺淺有冒犯舉動,而且行動愈發升級,於是這個世界做出了反應,一道懲戒能量把小龍丫頭劈開了。”

    我這時候才第一次對所謂的神罰產生了興趣,因為平常只是看叮噹那幫作死的神殿守衛被劈來劈去,我都有點習以為常,這一回竟然有人因為冒犯淺淺也遭遇了神罰。這破天荒的事情讓人興趣暴增。我看著冰蒂斯急匆匆地問道:“神罰到底是個什麼原理?難道不是神明自己控制的?淺淺這自動具備神罰力量了?”

    “神罰當然不是神自己釋放的東西,”冰蒂斯攤開手,“我們還沒小心眼到因為被人罵兩句就把凡人五雷轟頂的程度,而且遇上拒絕信仰的世界,罵你的人鋪天蓋地,一個個劈也劈不過來啊。所以神罰其實是世界自己啟動的防衛機制。”

    “神是一種特殊的生命形式,這個你應該知道,”冰蒂斯慢慢解釋著。“神在虛空階梯上位於第二位,跟世界整體平級,比世界範圍內任何東西高一級,同時神又是規則的具現化形式,我們本身就意味著秩序化的各項法則,綜上所述可以簡單地將神和世間萬物以及萬法等價看待。也就是說,神明就是世界的規則。神明就是世界運行所需的所有條令——這樣剩下的事情就好理解了,如果一個神來到了現世,那麼他立即就會因自身的虛空階層而成為這個世界的核心‘代碼’之一。

    “哪怕我們什麼都不做,不干擾世界的正常運行。不對世界下任何命令,甚至僅僅是路過某個世界,這種‘替換’和‘資訊注入’也會在神進入世界的瞬間發生並且完成,就好像你拿著一塊強磁鐵從磁場中經過,不管磁鐵願不願意,它都會成為磁場的一部分,並且影響到周圍的所有磁感線——神就是這樣一種生物。

    “於是,神就和整個世界的規則綁定在一起,成為了世界資訊體系的‘基石’,起碼世界認為這個外來的個體是自己最重要的基石。陳,用你比較容易理解的方式來舉例就是:神一旦進入某個世界,就會立刻被視為系統檔,任何對系統檔的負面影響,都會被世界本身所抵抗。這個過程壓根不用我們自己操作——這就是神罰。神罰歸根結底是宇宙作為一個穩健且自洽的數學機器,在其關鍵資料受到威脅時自己做出的防衛反應而已。一般情況下神罰不致命,它只是為了阻止危險因素繼續發酵,所以就像你看到的這樣,不管動靜再大的神雷都只是把人劈暈了事,就像這個正在抽抽的小龍丫頭一樣。”

    我這是第一次把神罰的原理徹底搞明白,然後一驚一乍地看著淺淺:“丫頭,你也神了?”

    淺淺還沒搞明白怎麼回事呢,愣頭愣腦地咬著豆角:“啊,是我的錯啊?”

    這時候我也覺得這是個問題,於是趕緊跟冰蒂斯求證:“那這個神罰有閾值沒有?雖然它不致命,可這個神雷劈下來那也夠驚心動魄啊,我怎麼覺得它的靈敏度跟抽風一樣沒譜呢?你看剛才索婭雖然對淺淺很不客氣,但這也罪不至挨劈,結果神罰一個驚雷就打下來了。這要是以後我們家裡有誰拿著馬甲在網上發個作死貼,晴空旱雷豈不是要劈遍大江南北?”

    “根據妾身推理,剛開始的時候神罰可能有點過於敏感,過一陣子就溫和下來了,”冰蒂斯攤開手,“你就當新官上任三把火,這個小龍丫頭算倒楣……哦,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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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 五個人的故事(上)

    其實我突然覺得這位面癱龍姐姐好像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倒楣,哪怕她自己沒感覺,我這個旁觀的人都有點看不過去了,你看,她不但連著死了兩次,而且還莫名其妙被一道神罰天雷劈的昏迷了整整十分鐘,她在過去半個小時裡經歷的東西拿出來拍部苦情片我看都富裕,還是死去活來的那種……

    在一群人的圍觀下,面癱龍姐姐第三次悠悠然張開雙眼,這一幕跟剛才兩次何曾相似。看到視線中的一圈腦袋,大概索婭自己也有點感觸,她深吸了一口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剛才那是瀕死體驗麼?”

    我愣了愣,突然意識到這是面癱龍姐姐經歷的事情太過混亂,於是她寧可腦補成瀕死幻覺了。

    “不是,”我呵呵乾笑著把索婭扶起來,又拽著暈暈乎乎的她坐到椅子上,“剛才你不該對時間之神那麼大脾氣,你是被神罰給劈暈過去了。”

    “神罰?”索婭皺著眉,似乎這才回憶起來自己暈過去之前發生的細節,隨後神色複雜地看著我們一圈人,“對了,你們是神……你們真是神?”

    我撓著頭髮跟冰蒂斯嘀咕:“怎麼每次都有人問我們這個問題呢?”

    “可能咱們職業形象還是不到位,”冰蒂斯嘴裡咬著根牙籤吊兒郎當地說道,“過兩天妾身研究研究那種帶自動跟蹤的光圈,咱們出去辦事的時候一人在腦袋上頂一個說不定就管用了。”

    我看著冰姐流裡流氣的模樣,心想這可能不僅僅是職業形象的問題,就冰蒂斯這樣的,腦袋上頂個海警探照燈也不一定能產生讓人納頭便拜的效果……

    我們給索婭半分鐘時間,讓她徹底恢復清明,隨後這位面癱龍姐姐的視線又放在淺淺身上了,她的表情一陣古怪,似乎有千言萬語卻礙於不善言辭而表達不出來,我見狀趕緊對她搖搖手:“啥也別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神器把這個世界折騰的不輕所以你怨念深重是吧?”

    隨後我低頭對冰蒂斯竊竊私語:“你說這個黑鍋我們背的多怨,那明明是你們亂扔的東西。”

    冰蒂斯嘿嘿一笑:“你還好意思說,你自己算算星域希靈兩家誰扔的不可燃垃圾多,這兩年我們在神界邊境幫你們清理出來的古董廢墟堆起來夠組一個銀河系了,受害種族代表在神殿門口排隊領救濟的盛況那是你沒看見……”

    我當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深知當初舊帝國遺留的污染物危害了多少個世界,而這些世界有多少因為和神界領地挨著導致星域神族成天跑著幫忙收拾背黑鍋。於是我壓力特別大,當下老老實實把腦袋埋向褲襠,不再說話。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淺淺終於把她那串烤豆角吃完,舔著嘴唇說道,“但把神器弄開的不是你們自己麼?那本來就是保存危險物的箱子。你們自己把東西弄出來了……”

    龍女臉上一陣黯然,我知道她剛才也是一時衝動(再加上死去活來導致的腦子不清醒)才有些失禮舉動,不過畢竟幾千年閱歷和自身身份在這兒擺著,她不是個不明事理的人……龍,在淺淺出言提醒之後她也尷尬地點點頭:“您說的對,是凡人自己的貪婪害了這個世界。”

    “也不能這麼說,”冰蒂斯撓著頭髮呵呵乾笑了兩聲。“其實我們責任也不小,那東西惹下這麼大簍子,說起來我也挺過意不去的。”

    索婭目瞪口呆地看著冰蒂斯,直把後者看的毛骨悚然起來,冰姐撓著自己的臉:“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你看什麼呢?”

    “您……”索婭說話都結巴了,“您是在跟我道歉?您不是神麼?”

    “這話說得,神怎麼就不能道歉了,”冰蒂斯眼睛一翻。“我們總有做錯事的時候好吧,而且當家長的跟孩子低頭認個錯其實也不算太難。”

    我碰碰冰蒂斯的胳膊:“你不是在說場面話吧?”

    “真不是,”冰蒂斯低聲說道,“這次的事情確實犯了神界的條例,我們上頭有規定,一旦神族確認自己無法從某種情況下生還,就要立刻摧毀自己隨身攜帶的保存有危險物品的封印裝置。或者把危險物品當場消滅掉,這是為了防止自己死亡之後那些封印裝置被凡人誤觸,因為類似的事件出過不止一次,我們早就對此有規定了。當年那個哨兵不應該把深淵樣品箱和報告文書放在一塊的。這不符合操作流程——但妾身猜這是因為當年還沒有這項規定,畢竟那都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了。”

    我了然地點點頭,其實這挺好理解,就像運送武器的負責人一旦遇上事故,都有責任第一時間把所有武器的關鍵裝置拆除掉,這就是為了防止事故擴大化,當年那個哨兵把存放有深淵樣本的某樣容器和她的報告書保存在一起還讓它們在各個世界隨意漂流,這本身就不符合安全規範——只是當時年代太過久遠,神族在相關規定方面還不夠完善。但冰蒂斯覺得並不能以此為藉口把責任一推乾淨,所以還是痛快地承認錯誤了。

    神族就是這樣彆扭的群體:他們對“責任”有一種強迫症級的態度,只要確認該自己承擔的東西,哪怕冰蒂斯這種女流氓也能瞬間偉光正起來。當然光說神族也不對,希靈使徒在這方面似乎也差不到哪去,而且由於希靈使徒的一根筋天性,他們在強迫症方面已經嚴重到不治之症的程度了……

    “總之咱們先把‘到底算誰責任’這個問題放在一邊,”我看這種歷史遺留問題沒個幾天幾夜是討論不清楚的,於是趕緊擺擺手把話題轉回來,“索婭是吧?抱歉之前我們一直隱瞞身份在行動——因為那時候我們也不知道神器到底在什麼地方,也不確定你們這一群人跟神器到底有什麼關係,所以保密身份防止節外生枝,現在我們已經知道神器在一個叫血公主的人手上了,所以能不能請你幫忙給我們搭個橋,我們要去把那東西拿回來。”

    龍女看看我們。突然低聲歎了口氣:“我個人沒意見,但黯月大君恐怕不會把神器交出來,血公主則只聽那個蠻子的話。你們會用強的麼?”

    我們幾個面面相覷了一下,冰蒂斯皺著眉:“我們希望最好別用暴力手段,但還是先說說你們四個的事兒吧,你們這亂七八糟的,當年到底發生什麼了?”

    當下。在安潔麗的補充下,我們把自己已經掌握的情報告訴了索婭,對方沉默良久,才慢慢開口:“你們知道的都不差,但我還是從我們四個剛剛相識的時候講起吧。”

    “那是距今數千年的事——地月橋還在,黯月民也沒有被惡魔詛咒。神的力量從未出現,而世界一片混亂的年代,在海森伍德,也就是如今的大地上,四個種族的版圖曾緊密相鄰著。人類佔據了平原,山地蠻人佔據著丘陵險川,妖獸和精靈共同統治著森林。而我們龍族,那時候還是地上世界的霸主,我們不問世事,佔據著這些王國境內的古老山峰和遺跡,自成王國。”

    “那時候我還不是什麼龍族女王,而僅僅是龍王血脈一個分支裡不起眼的小輩。我們龍族對建立國度、統治族群之類的事情沒什麼興趣,所謂龍王也只是個名義上的種族領袖,基本上不會有太多實權——我們喜歡散漫生活。自 yóu遷徙,甚至連形成群落的興趣都沒有。就在這樣的傳統下,我離開族群,像其他即將成年的年輕巨龍一樣找了個足夠清靜的山頭住下來,每天自 yóu自在地到處遊蕩,偶爾飛去附近的人類或者蠻族地盤,去那嚇唬嚇唬當地人或者收取一點供奉。那是我一生最清閒的日子了吧……然後我在蠻族和人類王國交界的地方認識了幾個有趣的傢伙。”

    “第一個是個孤身住在山上的大個子,那是個愣頭愣腦的笨蛋。他孤零零地住在山上的木屋中,平常以打獵為生——我跟他認識簡直是一場孽緣,因為當時我飛經他的木屋上空時肚餓。便叼走了他剛剛烤好的野豬,然後那個一根筋的蠻子便在地上跟著我翻越了整座山脈,但你們猜他為什麼要這麼執著?不是因為獵物被搶,而是他想提醒我野豬還沒完全烤熟,吃下生肉再去天上吹風會鬧肚子,就為這個理由他瘋了一樣追著我在長橋山脈上跑了整整一天!”

    索婭那面癱一樣的臉上露出淡淡微笑,我們則聽的目瞪口呆,異口同聲:“那是缺心眼吧!”

    “對,就是缺心眼,”索婭露出回憶的神色,“那時候我們最喜歡這麼說他,缺心眼的傻蠻子……但他真的是個心地很好的傢伙,儘管他是個山地蠻人,而山地蠻人總是被當成兩腳行走的吃人野獸,但傻蠻子是我見過的最可愛的山地蠻人,他甚至在自己那一腦袋亂髮裡養過一隻受傷的綠翠鳥你們信麼?整整一個星期他都坐著睡覺,直到那只小鳥的翅膀傷癒他才敢洗頭——當年的蠻子就是這樣一個傻到可愛,心地善良到讓人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飛的傢伙。大概也正是因為這種‘軟弱’的性格吧,傻蠻子其實是被他的族人流放到那地方的,他本來擁有蠻人王族的血統,但卻被放逐出族人的領地,孤身一人住在和人類王國比鄰的荒山上……不過那傢伙對這種生活也從沒抱怨過。”

    “我認識的第二和第三個朋友是一對兄妹,他們就住在蠻子所住的那個山頭的山腳下,是兩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對了,那地方叫長橋山——就是你們所知的那個長橋山脈,當初它是人類和山地蠻人兩個種族交界的地方。當時在山腳下有一個小村子,我經常從那個村子上空飛過,嚇唬底下的村民或者看著他們的牲畜被龍威嚇的到處瘋跑,以此取樂,那時候我真是個性格惡劣的傢伙是吧?但這麼玩了很多次之後,我卻發現村民裡有兩個傢伙根本不怕自己……嗯,應該說他們也害怕,但從來沒有和其他人一樣跑開過,於是我就很感興趣地第一次落在人類的村莊前,看著那對很年輕的男女戰戰兢兢地來到自己面前,那是一對兄妹。妹妹叫安提爾?芙涅,哥哥叫愛德溫薩……那傢伙當年可真帥啊。”

    “兄妹倆找你有事?”淺淺迫不及待地插了個嘴。

    “啊,找我有事,”索婭點點頭,回憶起往事的她,此刻臉上完全看不出那種清冷疏離的面癱模樣,這讓我不禁想到或許數千年前的她完全是和如今截然不同的性格。“一件把我都嚇了一跳的事,那個叫愛德溫薩的愣頭青……他想創立一個宗教,於是希望附近最強大的生物,也就是我,成為他宗教的象徵……”

    我們集體愕然,雖然這故事還沒和神器搭上邊。但所有人的興趣卻著實被它吸引了。

    索婭帶著些感慨的語氣說起了她和愛德溫薩初識時發生的事:“那時候世間一片混亂,除了龍族能與世無爭之外,其他種族都打個沒完,每個種族的平民平日裡根本沒時間想別的事,他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填飽肚子,平平安安多活一天是一天,然而愛德溫薩——那個在邊境小村種地為生的年輕農夫。卻整天想著白日夢一般的偉大計畫:他想建立一個宗教,一個和當時世界上各族狹隘的宗教觀截然不同的宗教,他想讓全世界每個種族都能信仰同一個神,覺得這樣就能迎來和平……連身為巨龍的我都被那個有趣的人類給嚇住了,他的白日夢簡直是太離奇,太搞笑,太不符合他的身份——他連一日三餐都要發愁你們知道麼?但那傢伙卻整天夢想著要拯救世界!”

    “那就是女神教的前身吧,”冰蒂斯突然悠悠然說道。“我知道愛德溫薩是誰,人類教皇……原來最初他是那樣的一個人啊。”

    “是的,日後的女神教就是這樣一個可以讓世界各族都信仰的、不拒絕任何一個信徒的宗教,”索婭收起臉上的笑容,很嚴肅地說道,“但最初我根本沒有對這個白日夢抱有任何希望。那時候的愛德溫薩也真的是個愣頭青,他那個想法跟小孩子的玩鬧其實差距也不大。不過雖然我沒答應他的邀請。卻還是和那兄妹倆成了朋友,因為……他們很有趣。”

    “然後呢?”淺淺扒著腦袋從我肩膀上探出頭來,“血公主什麼時候出現啊?”

    “那是之後的事情了,”索婭搖搖頭。“在那之前首先同時發生了兩件改變世界的事情,第一件是山地蠻人從一枚墜落在他們王都附近的隕石中得到了一個‘神器’,那神器應該就是你們要找的東西,它是如此強大,卻落在最殘暴貪婪的蠻人種族手裡,之後的事情你們也知道,山地蠻人開始入侵各族,妄圖統治兩顆星球,第二件事情在當時看來很不起眼,卻在後來影響了整個世界:傻蠻子和安提爾相愛了……就是愛德溫薩的妹妹。”

    淺淺拉長了聲調:“哦——”

    “這在當時可挑戰傳統啊。”冰蒂斯頗有深意地說道。

    “是的,挑戰傳統,離經叛道,甚至足以惹來殺身之禍,尤其是在山地蠻人已經和人類宣戰的情況下,這簡直是找死,”索婭淡淡地說道,“事情很快敗露……人類派出了行刑官來捉拿安提爾,蠻人王族也認為傻蠻子愛上人類是奇恥大辱,派出了王室裁決官來處決被流放的王子。不過我先一步得到了消息,便帶著傻蠻子和愛德溫薩兄妹逃離了那地方。當時蠻人和人類已經打的難解難分,其他各族也開始被捲入戰爭,並沒多少人還有精力去死追著兩個離經叛道的年輕人不放,所以我們還算輕鬆地跑到了遠離山地的大森林中,在那裡我們得到一個精靈小部落的幫助(說到這兒索婭看了安潔麗一眼,看樣子那個精靈小部落就和安潔麗這一支精靈家族有關了),並輾轉結識了當時被譽為海森伍德第一智者的妖獸學者,莉莉。她就是你們現在要找的血公主。”

    “莉莉……”我回味著這個令人不可自拔的曲折故事,然後突然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妖獸學者莉莉……是不是就是研究第一季文明很厲害的那個?”

    “沒錯,她是如今瑞德穆恩和海森伍德所有傳送系統的創始人,那些高塔就是她製造的,她也是當時全世界少有的宣導種族和平的‘異類’。因為這種離經叛道的理念,其實她在自己的種族裡也很受排擠,但因為她的學識,妖獸們又不得不尊崇她為部落酋長之一:這也是妖獸部落的傳統決定的,他們必須尊崇最有學識、最有力量、最精通魔法、有高貴血脈、被神靈選擇的五種人作為自己的酋長,而莉莉是學識的酋長。正是在莉莉的幫助下,我們才暫時有了個落腳地。我們在貓妖部落住了些日子,想等著蠻族和人類的戰爭結束——那時候我們還以為這和以往的那些戰爭一樣會很快結束,但緊接著一切事情都飛速惡化起來。蠻族從神器中提取的力量越來越危險,他們也越來越強大,人類不得不開始和精靈、矮人之類的種族聯合起來,妖獸的大部分酋長們則不知何時成了蠻族的爪牙,我們在貓妖部落的生活越發艱難,最後連身為酋長的莉莉都沒辦法繼續幫助我們了。就在我們準備就此離開妖獸地盤,前往龍族隱居地躲清閒的時候,情況終於完全失控:蠻族失去了對神器的控制,他們轉眼間變成了瘟疫,隨後妖獸、夜魔精靈、暗血族、獸人等等和蠻族走的比較近的種族都紛紛被惡魔力量詛咒,當我們打算前往龍族隱居地尋求庇護的前一天,我的族人帶來了噩耗——蠻人釋放出的惡魔怪物血洗龍山,巨龍王族一夜之間幾乎全部慘死,我成了唯一一個有資格繼任族長位置的龍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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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6 01:12:32
第一千四百二十七章 五個人的故事 (下)

    “蠻族用他們製造的怪物突襲龍山,神器的力量讓他們和那些怪物異常強大,即使巨龍這樣強大的生物,都在猝不及防的攻擊面前節節敗退,最後擁有王族血脈的巨龍幾乎無一倖存,我就成了唯一一個有資格繼承族長位置的龍脈,”索婭對我們講述著那數千年前的故事,她的語氣已經很平靜,但我仍然能從她眼神深處看到數千年前的那場災難究竟給這個龍族女王留下了多深的傷痕,“但這個族長資格有什麼意義呢?一夜之間,我的世界天翻地覆,世間最強大的種族幾乎眨眼間變得風雨飄零。龍族強大太久了,以至於都沒人意識到我們有多少致命的弱點:我們鬆散,遲緩,沒有國家和紀律,連軍隊和族群的概念都很淡薄。被惡魔詛咒的蠻族以及其他幾個種族在失去對龍族慣有的恐懼心之後以大軍進攻龍族領地,我那些鬆散的族人一個個被殺死,就連屍體都變成黑巫術的施法材料……與此同時妖獸部落的情況也迅猛惡化,我剛才說過,妖獸的幾個大酋長和小部落的大部分首領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和蠻族勾結在一起,莉莉僅僅是五名大酋長之一,她勢單力孤,並且被迅速孤立起來。在我得到族中噩耗的第三天,其他妖獸部落便開始進攻貓妖領地,那時候我們才發現,原來惡魔的詛咒已經蔓延到那些妖獸身上——莉莉原本還希望其他部落的同胞起碼能顧念以前的同族情誼,但在看到那些妖獸身上的惡魔印記之後,她果斷放棄了這個嘗試。帶上還沒有被惡魔詛咒的貓妖,莉莉和我們一起倉皇逃離了森林。”

    “我們離開妖獸領地之後才陸陸續續接到來自世界各地的流言和戰報,知道不僅海森伍德已經一團亂麻,就連瑞德穆恩星球上也有惡魔力量在蔓延。山地蠻人有七八成已經被完全控制,剩下的幾個小部落要麼參加了惡魔軍隊,要麼即將被惡魔軍隊打垮。除此之外,妖獸、夜魔精靈之類與蠻族有過接觸的種族也正在被那種黑色詛咒蠶食,但比起山地蠻人來,其他種族的情況稍好一些:畢竟瘟疫並不是在以他們的王國為中心爆發的,所以他們還能支持些日子。”

    “莉莉比我們的目光都要長遠,在那時她就已經意識到世界所面臨的災難恐怕是前所未有的。我們面對的已經不止是天災**,而是暴怒的神明——那時候我們以為是蠻人隨意抽取神的力量才觸怒了神,所以有此判斷。莉莉告訴大家,如今這種情況下再依靠幾個人東奔西跑倉皇逃命,最後的結果只能是一個都活不下來,所有有能力的人都應該聚集起來。把災禍的源頭遏止住才行——於是她開始到處奔走著收攏倖存的妖獸部落,試圖組織一支對抗惡魔詛咒的軍隊。而就在莉莉開始行動之後不久,安提爾……那個跟著我們東奔西跑了大半年的農家姑娘出事了。”

    索婭已經完全沉浸在對過往時光的回憶中,她的眼神隨著回憶不斷變化,仿佛已經忘記了我們的存在,這時候已經沒人出聲打斷她的講述了,房間中只有這位末代龍族低沉的嗓音在回蕩著,她可能甚至忘了自己最初是因為什麼才開始回憶這些古老往事的,只是一點點把記憶深處的那個輕狂時代抽絲剝繭娓娓道來——四個古老英雄曾經懵懂少年時的輕狂時代。

    “安提爾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姑娘。和我們都不一樣。傻蠻子是天生的蠻人戰士,莉莉是魔法技藝嫺熟的妖獸學者,我是天生強大的龍族,就連埃德薩溫,起碼也會一點魔法和劍術,只有安提爾,既無學習魔法的天賦,也沒有修煉武藝的體質,她以普通人的身體跟著我們奔波了如此長的時間。終於支援不住染上了重病。我們盡一切努力想救回她。但還是看著她一天天衰弱下去,最後我不得不用龍族的特殊力量將她的生命進程延緩下來。起碼讓她多活一天是一天,就在這段時間裡,那個傻蠻子每天都產生著變化,最後他終於做出個讓所有人震驚的決定……他要推翻自己的父親,把神器搶過來,用神器的力量救活安提爾。”

    除了安潔麗之外,我們所有人整齊地歎了口氣:不知道神器性質的人可能會覺得神器無所不能,但我們是知道神器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的,它只是一個記憶體,外加一個封印了深淵的樣品保管箱,這東西能用來救人?那個天真的山地蠻人把希望放在一個虛無縹緲的方向了。

    “傻蠻子的決定嚇了我們一跳,但很快獲得了莉莉的支持,”索婭說到這裡微微搖頭,“或許當初我們不要這麼冒進會好一點……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之前我就說過,莉莉是個有遠見的人,她和我們不一樣,她在部落酋長的位置上呆了許多年,儘管看上去只是個小姑娘,卻是我們中最成熟穩重,老謀深算的一個。她知道傻蠻子的計畫和她自己的計畫不謀而合,於是很大膽地行動起來。她不但收攏了妖獸殘存的各個小部落,還在獸人、暗血族這樣的種族中尋找那些沒被惡魔詛咒的倖存者,甚至連別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山地蠻人都不放過,只要沒被惡魔之影詛咒的‘原罪種族’都是她的拉攏目標。這些種族因為原罪民的原因而被世界各族排斥,在夾縫中朝不保夕,所以很容易就被還有些軍事實力的莉莉給召集了起來,然後莉莉把傻蠻子推上前臺,公佈了這個被流放的蠻族王子的身份,並且編造了一個故事:蠻族王子是因為試圖阻止自己的父王染指惡魔力量才被流放的,他是為了阻止原罪民而做出重大犧牲的正義領袖。就這樣,莉莉拉起來的小規模聯軍就有了‘大義’的旗號。”

    “在莉莉忙於收攏部落殘兵的時候,愛德溫薩也在以人類為主導的反抗聯軍裡活動起來,那傢伙經過幾年歷練成熟了很多,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滿腦子白日夢的鄉下農夫,但他仍然記著自己一開始那個異想天開的計畫。而且這一次,他真的把那付諸實踐了——愛德溫薩借著惡魔詛咒四處蔓延的機會,宣揚是蠻族冒犯神明才招致了各種災難,而這些災難同時也是一種考驗,潛心信仰女神的人,不論種族出身如何都能在最後獲得拯救。一開始沒什麼人相信他,但那傢伙真的很有傳教的天賦,也有一個編故事的好口才。堅持活動了一段時間之後還真被他拉起來一個小小的教派……其實也很正常,當時的境況糟到不能再糟,各國已經完全無暇顧及邊民生死,而愛德溫薩就是在邊境地區開始活動的,那些朝不保夕的人根本顧不上分辨‘神’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只要有一根稻草他們就會拼命抓住。哪怕當個精神支撐也可以。愛德溫薩的‘教會’至少當了個領頭人,可以讓那些老百姓彙聚起來一起想辦法活下去,在人命賤如草的年代,只要能多活一天,民眾並不會介意要對誰下跪的。 ”

    “那你在幹什麼?”我還是忍不住插嘴了,索婭說了半天,她自己的事情卻沒怎麼提起。

    “我?我那時候是最廢物的一個,”索婭自嘲地笑笑,“空有一身力量。卻和個孩子一樣懵懵懂懂,一開始我跟著傻蠻子和莉莉一起行動,幫忙搭救那些被沖散的部族倖存者,然後又跟著愛德溫薩傻乎乎地跑來跑去,充當什麼宗教偶像——你們肯定想不到把,女神教最初崇拜的並不是女神,而是一條龍。最後我終於在莉莉的提醒下知道自己該幹點什麼真正有價值的事情,才恍然地跑去尋找自己的同族。被蠻族突襲之後的巨龍損失慘重,一部分同族嘗試反擊。但鬆鬆垮垮的三五條龍去衝擊蠻族軍隊只能在開頭幾分鐘裡耍耍威風。很多同族就在這種盲目復仇中喪了命,而剩下的龍族則大都躲了起來。我們當天空霸主實在太久了。千萬年來都沒人挑戰過龍族的權威,以至於真的出現了一群能挑戰巨龍的生物之後我們就都束手無策起來,有的龍族徒勞無功地去襲擾蠻族軍隊,有的龍族乾脆藏在深山中等著天下太平,還有的龍族甚至遷徙到北地冰原準備冬眠,可笑……我就在這種情況下把他們一個個找出來,自己的王族血脈多多少少還管點用,他們願意跟著我這個名義上的龍王回到聚居地,我用了小半年時間才把鬆散的龍族彙聚到一起——有史以來,龍族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結成一個整體,我們組建了巨龍王國,發誓復仇。”

    “用從莉莉那裡學到的方法,我試著讓巨龍形成軍隊,訓練族人們群體行動,讓他們知道戰術的概念,然後又借助巨龍對尋常種族殘存的威懾力派了很多使節前往各族,幫愛德溫薩的教派造勢或者宣傳蠻子率領的‘部族聯軍’,慢慢讓這兩撥本來有些敵對的勢力也聯合起來,對抗那些愈發強大的惡魔軍隊。我們四個人逐漸都變了……人們慢慢都忘了我們的名字,我被稱作龍族聖王,傻蠻子被人們叫做血王子,愛德溫薩開始被越來越多的人,甚至被各國的王公貴族尊稱為教皇,莉莉也給自己起了個綽號,她叫自己血公主——你們大概也猜到了,那丫頭一廂情願地喜歡上了傻蠻子,連給自己起的綽號都要和那個呆子成雙成對,但蠻子的心全放在安提爾身上,他們兩個……是孽緣啊。”

    淺淺忍不住呼了口氣,在那嘀咕:“真是跟書上說的一點都不一樣。”

    “我說過愛德溫薩是個很擅長編故事的傢伙,”索婭淡淡地笑著,“現在女神教典上講的,甚至一些殘存的古書上說的東西大都是那傢伙編造出來的,他精心算計數千年,幾乎徹底掩蓋了這個世界的歷史。有時候我也在想,幾千年前那個一臉傻相在我鼻子底下發誓說要拯救世界的年輕農夫究竟上哪去了,為什麼他會變成一個欺騙世界的騙術師,為什麼傻蠻子變成了偏執的黯月大君,為什麼我會頹廢成這樣……呵,算了,想這些沒用。你們還要不要繼續聽我的故事?”

    眾人連忙點頭。

    索婭繼續講了下去:“後面的故事就簡單了,我們幾乎把世界上所有能拉攏的種族都拉攏起來,組建成一股聯軍對那些被惡魔詛咒的傢伙發起決戰,真是慘烈的一戰啊,打了整整七天七夜,兩顆星球上到處都屍橫遍野……最後我們四人終於殺進敵人的大本營,看到了已經被徹底變成怪物的蠻族之王。真是不可思議,我至今不敢相信我們戰勝了那個巨大的怪物。他站起來比鐘樓都高,皮膚近乎刀槍不入,力量大的能徒手撕碎一頭龍。但莉莉製造的一個神奇裝置順利生效,我們讓那個怪物和神器之間的聯繫暫時中斷了幾秒鐘,就在這幾秒鐘內,蠻子一刀砍掉了他父王的腦袋……那一幕我記得比噩夢還清楚。那顆頭顱滾落在地,一邊被黑色的火焰灼燒一邊惡毒地咒駡,最後他詛咒傻蠻子:‘弒父的逆子也要永遠不得安寧,你要落得同樣的下場。’,就這樣大聲詛咒著,那個怪物終於死掉,神器從他的心臟裡炸裂出來……我們贏了。”

    “現在想想,那個惡魔留下的詛咒果然成真了,”索婭輕聲歎息著。“我們得到了神器,終結了暴君的統治,還摧毀了原罪民的怪物軍團以及他們的戰爭機器,但戰爭根本沒有結束。惡魔的影子依然在到處蔓延。我們一開始就理解錯了整件事,誤以為只要殺死蠻族之王、阻止他繼續從神器裡抽取能量就可以迅速摧毀原罪民的軍隊,結果惡魔之影根本不會就這麼消失,它們生生不息,而且從一具屍體跳轉到另外一具屍體上,只有神器中釋放出來的光可以湮滅那些影子。但我們不知道那東西是怎麼用的。所以只能一籌莫展,這時候蠻子決定先試著用神器的力量把安提爾救回來——我們當時想的是即便消滅不了惡魔之影。至少救一個人總應該可以。”

    “你們怎麼救的?”冰蒂斯好奇地湊上去,“據我所知,那玩意兒根本不是個醫療裝置。”

    “我們在蠻族王宮地下找到了巫師舉行儀式的地方,那是他們最初用來抽取神器力量的設施,”索婭咬咬嘴唇,似乎在權衡這些事情能不能當著神的面直接說出來,但最後她還是一咬牙,“我們找到了當年參與過儀式的蠻族黑巫師,讓他們再來一次,把神器裡能壓榨出來的最後一點光直接灌注到安提爾的身體裡。”

    “臥了個大槽!!”冰蒂斯差點蹦起來,“你們作死!這人不死也被聖光燒死了!”

    索婭靜靜地看了冰蒂斯一眼:“但她當時醒了過來。”

    淺淺迫不及待地蹭上來:“真治好了?”

    “不,醒來的並非安提爾,而是女神,”索婭一聲長歎,眼神若有所指地放在阿賴耶身上,“她已經被神器裡寄宿的另外一個靈魂佔據,當蠻子向她跑過去的時候,安提爾召喚出一把光劍,一劍刺穿了蠻子的胸膛。”

    我覺得剛才好像不應該順口說神器是阿賴耶遺失的東西,這一軲轆糊弄過去就好了,現在人家還以為是阿賴耶殘留在神器裡的意志控制了安提爾呢。

    房間中一陣安靜,誰也沒有說話,最後淺淺按捺不住低聲嘀咕起來:“這是為什麼呢?”

    “如果妾身沒猜錯的話,”冰蒂斯揉著額角分析起來,“並不是神器裡寄宿著什麼靈魂,而是安提爾被星域意志控制,在無心無神的狀態下遵循聖光指引,將消滅深淵當成了任務,就像一個無魂兵器那樣。而她對蠻子出手的唯一原因,就是後者被深淵感染……他親手斬殺了上一代蠻人王,感染一定是在那時候發生的。”

    “沒錯,”索婭點點頭,“我們也是後來才知道蠻子也已經被惡魔之影污染,但他用自己的意志抗了下來,可是安提爾在神器的控制下仍然把蠻子視作敵人……意外就這麼發生了。”

    “憑自己的意志硬抗深淵,”冰蒂斯嘖嘖有聲,“幸虧那是惰性深淵,而且只是一點殘存氣息,否則誰信啊。不過不管怎麼說,那個蠻子也是一代猛人了。讓我猜猜——那個蠻子當時並沒有真死是,否則也沒這幾百年一次的黯月戰爭了。”

    “嗯,蠻子確實沒死,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被惡魔之影污染的人生命力會異常頑強,蠻子就這樣活了下來,但我們已經不敢再讓他和安提爾接觸,只能把他們兩個遠遠地隔離開來。愛德溫薩和莉莉嘗試了很多方法想讓安提爾清醒過來,但這根本沒用。失敗數次之後,莉莉得出了結論:安提爾已經和神器融為一體,儘管他們沒有接觸,但前者已經成為後者的延伸,以凡人的力量斬不斷這種連接,並且即便能斬斷,安提爾也會立刻死去。”

    “於是你們乾脆將錯就錯,”我把所有線索都一瞬間串聯起來,“女神教終於有了個真正的女神——你們讓安提爾去消滅那些深淵……嗯,我是說惡魔之影,你們讓安提爾對付那玩意兒是?”

    索婭點點頭:“被神器控制之後,安提爾已經不似人類,她不吃不喝不說話,我們不知道該怎麼和她交流,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繼續把她看成朋友,可是我們慢慢發現了該怎麼影響她的行動:只要附近有惡魔力量,安提爾就會出擊,她手中的聖光劍是唯一可以真正消滅那些陰影的東西。於是後面發生的事情你們也就能猜到了,愛德溫薩帶著她的女神妹妹開始滿世界消滅惡魔,這就是女神教的崛起。”

    這古老的秘辛總算是真相大白,所有人都忍不住長長地呼了口氣。真是沒想到這個世界的歷史會錯綜複雜到如此地步,索婭曾經歷的這些事情如果展開的話或許幾乎可以稱作一部史詩了。

    但知道了第一次黯月戰爭的真相之後,我發現還有很多事情沒解釋清楚,於是想著乾脆趁這次機會一併問清楚得了:“之後的黯月戰爭是怎麼回事?後來又發生別的事了,你們為什麼要把兩顆星球這樣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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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二十八章 真相大白

    現在我們終於知道了第一次黯月戰爭的真相,知道了那件神器在這個世界曾經掀動起多大的驚濤駭浪,知道了曾經扭轉整個世界,最終卻在歷史上把自己名字抹去的那些人,以及他們經歷過的那些事,一段數千年前的故事卻讓人心中久久難以平靜——我不是沒有經歷過比那更驚心動魄的史詩戰役,不是沒見識過同樣拯救世界力挽狂瀾的英雄帝王,但不知怎的,聽到索婭的故事我卻感覺尤為觸動。

    這大概和整個故事的曲折,以及每個人的命運顛簸有關。

    憨直善良的蠻人王子變成了惡魔的代名詞黯月大君,畢生都致力於讓各族和睦相處的學者如今是讓人聞風喪膽的血公主,山腳下那個懷揣著單純夢想的年輕農夫最終以神為名欺騙了整個世界,而巨龍最後一個龍王,卻頹廢成一個流浪傭兵,在這小小的房間中為我們講述四個曾經拯救過世界的年輕人的故事……最讓人一聲歎息的還有那個名叫安提爾的女孩子,一個從頭至尾都是個普通人,一個本應該在所有事情中置身事外的普通鄉下姑娘,成了女神。

    索婭的語氣始終很平靜,那數千年前的波瀾壯闊如今仿佛真的已經只是個故事,但她如今這幅流浪傭兵一般頹廢的模樣還是暴露了壓在她心頭的東西到底有多沉重。也可能正是因為壓抑了太長時間,索婭才會一股腦地把這些東西都告訴我們:不僅僅是因為我們的身份,更重要的,恐怕是這個面癱龍姐姐也實在想找個人傾訴。通過剛才聽到的東西,我已經隱隱約約有此感覺:索婭可能是當年的四人組中實力最強的一個,但卻是心理最年幼的一個,她才是四人中真正的孩子,一個隻想著自 yóu自在玩樂下去的小小幼龍而已。即便被她多次嘲笑“很天真”的愛德溫薩,應該也有著比她還深沉的內心。

    只是她從來沒意識到這點而已。

    “那之後的黯月戰爭其實是個無奈之舉,”索婭稍微喘了口氣。又組織一下自己的記憶,才把接下來的事情娓娓道來,“我剛才講到我們引導著已經變成女神的安提爾去消滅惡魔力量,這在一開始還是很順利的,但很快我們就發現情況並不像想像的那麼好——可能是神器本身力量不夠,也可能是沒有神智的安提爾發揮不出神的真正力量,她並不能完全摧毀那些惡魔之影,實際上她只是把那些詛咒力量給暫時驅散了而已。只要過一段時間,惡魔力量就會重新出現在它們曾被驅散的地方:這壓根就是個永無止境的迴圈。而且更糟糕的是,安提爾的力量卻似乎是有限的:她越來越需要頻繁休息,在和惡魔的戰鬥中也第一次受傷,我們覺得不能這樣下去了,必須想辦法把惡魔之影徹底驅散——或者封印。”

    冰蒂斯已經猜到後面要發生的事:“於是你們決定把瑞德穆恩和海森伍德切斷。讓其中一個星球直接變成惡魔流放地?”

    索婭點點頭:“這是愛德溫薩的主意,而且沒有人能想出更好的辦法。於是趁著安提爾還有剩餘的力量,我們開始將地上殘存的被污染生物驅趕到一塊,將其連同他們身上的污染一併驅逐到瑞德穆恩上去,其實要做的事情也沒多偉大,搬運屍體和驅趕殘兵而已……安提爾在前面殺,我們在後面掃尾。這工作一開始很慢,我都懷疑能不能及時完成,但後來愛德溫薩領導的教會信徒終於找到了通過自我歷練來控制微量聖光的方法。才大大加快海森伍德的‘排毒’進度。最後我們把所有不潔的東西都送到了這顆星球,又用了將近五年功夫,由教會的異端審判團一點點拔除海森伍德上的惡魔殘餘,前後總共歷經十年才完成這項浩大工程。隨後人類、精靈這樣的種族都留在海森伍德,夜魔精靈、獸人這樣曾經與惡魔有染的種族則留在瑞德穆恩,兩個世界完成了交割,我們四人也就迎來分道揚鑣的日子了……”

    “等等!”我趕緊打斷對方,“我沒聽明白,把兩個星球分隔開是為了封印惡魔這個我能理解。但為什麼要把所有種族分成這麼涇渭分明的兩部分?你們四個又是怎麼兩兩分工。分別留守兩個星球的?這麼做意義何在?”

    “為了相對的和平,”索婭苦笑著。“你們不知道和平來的有多艱難。地上人和黯月民是兩個陣營,即便這兩個陣營中的各族曾並肩作戰,但原罪民留下的傷痛太嚴重了,夜魔精靈、妖獸這樣的二線種族還好說,倖存的山地蠻人怎麼辦?人類還能和他們共存下去麼?最後遷徙到瑞德穆恩的種族基本上都屬於‘有罪之身’,不是他們某個人有罪,而是整個種族有罪,一個種族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曾經淪為惡魔,這種事實留下的惡劣影響是難以估量的,即使在戰爭還沒結束的時候,針對這些‘原罪種族’的各種攻訐就沒停過,為了讓好不容易到來的和平能持續下去,我們不得不讓兩個陣營分開,這是其一。其二是我們發現惡魔之影的殘留效果比想像的還危險,它們是一種很抽象的東西,既非物質也非能量,有著難以理解的各種性質,它們在污染了山地蠻人等幾個種族之後就好像產生了‘識別性’,在擴散的時候總會向著這些種族聚集的地方前進,然而反過來,這些種族也對惡魔之影產生了抗性,變得不那麼容易被控制,這樣一來二去,讓‘原罪種族’和地上種族分開也成了理所當然。最後,黯月上的惡魔力量需要看守,這是一個大監獄,它需要足夠多的獄卒生生世世鎮壓在這裡,這是個苦差事,而本身就是受害人的人類和精靈各族肯定不能來當這個看守,所以只有交給本身就有愧于各族的原罪種族……”

    “所以其實黯月民都是鎮守在月亮上的典獄官?”淺淺瞪大了眼睛。

    索婭點點頭:“這麼說也行。”

    “靠,這事兒要是在地上公開出去,絕對是毀三觀級別的,”冰蒂斯忍不住爆個粗口,“那你們後來的黯月戰爭是怎麼回事?你們不是要和平麼?可現在女神教的教材卻在煽動天地大戰,地上人的教材裡把黯月民寫的都快擇人而噬了。每次兩顆星球一開門,人都打的腦漿子橫飛……”

    “為了宣洩魔窟裡的壓力,以及讓女神迴圈出現,不斷維持封印,”索婭提到一個新名詞:魔窟,“我說過,惡魔力量無法消滅,起碼我們凡人找不到消滅它們的辦法。所以只能把它們隔離到另一顆星球上了事,但這仍然不是解決之道:被安提爾驅散的惡魔力量總會一點點恢復,然後重新感染一批生物。我們沒有第一季文明那樣可以穿梭宇宙的力量,所以根本不知道怎麼把這些可怕的東西放逐到更遠的地方,於是我們在黯月上修建了巨大的魔窟,來封印那些被污染的惡魂以及徘徊的怪物。在建造魔窟的時候還發生過一次重大事故。導致巨龍全族一蹶不振,直到現在還活著並且沒受污染的龍族都只剩了我一個……不說這個了。總之我們把惡魔力量全封印在那地方,但它每隔幾百年就會到達極限,必須開門泄壓……泄壓的方式就是黯月戰爭。我知道這是個殘酷的辦法,但……我們別無選擇,如果不這樣做,惡魔力量很快就會蓄積到足夠摧毀兩個星球的程度。”

    索婭在提到巨龍只剩她一個的時候,將此事飛快地一句話帶了過去,似乎是要強自裝作不在意的模樣。但她在說那句話的時候連聲音都在發抖。我不知道有什麼能勸慰這個孤單的龍王,語言的力量此刻顯得蒼白無力,於是只能擺擺手,讓她繼續說下去。

    “安提爾被神器的力量洗禮,已經徹底不是人類,每當力量耗盡的時候她就會化作光回到神器的核心裡休息,”索婭說到了最後,“她消耗的越嚴重,需要休息的時間也就越長。但即便完全休息充分。如果沒有足夠的外界刺激她也不會蘇醒,這個‘外界刺激’就是惡魔力量以及信徒們的召喚。所以黯月戰爭就成了這樣一種迴圈:我們將惡魔封印在月亮上。每隔幾百年打開一次封印為魔窟泄壓,黯月惡魔們被釋放到大地上,由地上人盡力抵擋,同時愛德溫薩開始喚醒沉睡中的‘女神’,女神和地上人齊心合力再次封印那些惡魔,隨後力量耗盡進入沉睡,等待下一個迴圈——這事情已經發生五次了。”

    關於黯月戰爭的一切真相,終於在此刻大白天下。

    “我看看惹下多大麻煩……”我忍不住側著頭看了冰蒂斯一眼,心說星域丟的不可燃垃圾比起帝國丟的那些來,危害性也小不到哪去啊。

    冰蒂斯壓根不搭理我,女流氓正皺著眉在那想事情,然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抬眼看著索婭:“這麼說,我把你撿回來的時候你是剛從那個魔窟出來?然後因為被魔窟裡的東西污染,你才自殺?”

    我這才想起來,剛才冰蒂斯帶回來的索婭已經是一具屍體:這個面癱龍姐姐死過一次來著。都怪叮噹復活人的過程太簡便易行了,要是沒人提醒我都想不起來這個龍女死去活來了兩次……

    “我只是想在跟血公主見面之前先看看魔窟裡的狀況,”索婭臉上似乎有點尷尬,“那畢竟是龍族以巨大代價建造起來的,而我已經幾百年沒有去看過那個地方……我沒想到封印在臨近極限的時候會糟到那種程度,打開第二道大門自己就被污染了,所以只能用最後一點神智自殺——封印附近徘徊的巡視龍魂自然會把我的屍體拉回魔窟一併埋葬起來。”

    冰蒂斯忍不住就嘟囔了句:“還說‘孤身跳進魔窟力挽狂瀾的事情只做一次就行’呢,你這衝動的性子果然是天生啊。”

    這句話是我們在北要塞的時候偷聽龍女和愛德溫薩的談話時聽到的,但索婭自己可不知道當時有人偷聽,她立刻驚奇地看著冰蒂斯:“你怎麼知道……哦對了,你們是神。”

    ……封建時代的人真好,遇上搞不明白的事情直接往神身上一推就行了,可神搞不明白的事兒都得自己去分析,當神真苦逼。

    “那現在就去把神器取回來,我們重新給它封印,黯月戰爭這種破事兒也該到頭了。”林雪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神器現在在哪呢?”

    “神器封印在一個特殊空間,開啟這個空間需要兩個部件,”索婭有些為難地看著我們,“這套裝置是莉莉設計的,所以主體部分在她手上,而另外一部分則在愛德溫薩手上。每次黯月戰爭的時候由蠻子把黯月上的裝置帶到地面,然後愛德溫薩把它們組合起來。在一個秘密的地方召喚出神器和女神,這就是流程。我已經把愛德溫薩手上的那個組件要來,但我不知道莉莉願不願意把神器交出來——當然如果你們要動用武力的話大概她也無從反抗,只是我不希望你們這麼做,莉莉是個很果斷的人,如果被逼急了。她會破壞那個裝置,神器就將永遠漂流在異空間裡了。”

    “我們也不願意動用暴力,”我呼了口氣,突然對索婭露出一個微笑,“你最好不要把神想的太不近人情,雖然某些傢伙偶爾是會掉掉鏈子……但真正的神其實是很和氣的。”

    “而且說不定我有辦法把那個叫安提爾的小姑娘從神器上分離出來,徹底終結你們遇上的一切麻煩,”冰蒂斯在旁邊插嘴,“前提是如果你們配合的話。”

    這句話讓索婭徹底下了決心。她當即點頭:“好,我帶你們去黯月皇宮。”

    眾人紛紛站起身來,安靜旁聽到現在的安潔麗將軍則略有些遲疑地來到索婭面前:“龍王陛下,需要我跟著……”

    “不必了,”索婭搖搖頭,那張殊乏表情的臉上勉力露出一個帶著歉然的微笑,她輕輕將手按在安潔麗肩膀上,“你的祖先曾冒著生命危險幫助我們,你的家族在這兩千多年裡也一直盡心盡力在這出見不得人的鬧劇裡充當兩顆星球的斡旋人。現在連你也平白在這裡被困了數百年……莉莉那傢伙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神經。但總之你們的使命就到此為止,謝謝你們這麼長時間都堅持了下來。”

    安潔麗張了張嘴。最後什麼也沒說出來。

    索婭見狀對她點點頭:“一切都該結束了,我想這次會是真正的結束……就這樣,後會有期,下次見面我希望是在海森伍德的大森林裡,我很懷念那個地方。如果……如果我們還有未來的話,我會盡全力補償你們一族這麼多年的辛勞。”

    眾人從休息室裡出來,迎面見到了已經在外面等待良久的鐵騎士三人組,三個好損友並不知道剛才房間裡揭露了一個多麼驚天動地的秘密,我們出來的時候他們還正在忙著聊天。喬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對我們招了招手便站到安潔麗身邊,約瑟夫則上來大大咧咧地拍著我的肩膀:“好傢伙,你們談什麼呢談了這麼久,剛才動靜還大的跟拆房子一樣——我差點以為你們談崩了正在裡面拼命呢……”

    “把手放下!”安潔麗驚悚地看著約瑟夫大喇喇地拍著“神”的肩膀,下意識就叫了起來,我們一家子差不多異口同聲地回應:“沒事兒!”

    約瑟夫一愣一愣地看著眾人,撓起後腦勺來:“怎麼感覺你們聊了一會都變得神神經經起來?誒對了,將軍大人,你們這兒有吃飯的地方麼?”

    安潔麗尷尬地看看眾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我湊過去在她旁邊低聲說道:“就當什麼也沒發生,沒必要讓大家都緊張兮兮的。”

    安潔麗表情怪怪地看了我一眼,默默點頭。

    “我們要去黯月皇宮,所以就此別過。”冰蒂斯對這三位已經被她內定為將來神僕(可惜對方不知道)的鐵騎士擺擺手,三個人當時集體一愣,然後約瑟夫差點跳起來:“你們要去哪兒?!”

    “黯月皇宮,找血公主和黯月大君解決一樁陳年舊事。”索婭表情淡然地說道,離開房間之後她又徹底恢復了那種面無表情的疏離模樣,剛才那番回憶給她帶來的感情激蕩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去,我這生活真是一下子就要波瀾壯闊起來了,安娜咱們回去之後賣自傳都能發財啊。”約瑟夫一邊嘟嘟囔囔地說著一邊自顧自地檢查起自己的行囊和裝備來,在他身旁,喬和安娜也一言不發地開始準備,冰蒂斯見狀皺起眉來:“你們這是幹什麼?”

    “跟著去唄,”約瑟夫一攤手,“我們是騎士,騎士不能拋棄戰友,不能放棄任務,不能臨陣退縮——雖然我現在連鐵騎士的封號都沒了。”

    “這次沒你們的事兒,”冰蒂斯一揮手,鐵騎士三人組的動作便被憑空出現的幾道聖光鎖環強行禁錮下來,以此表露了自己的態度之後冰姐才放開禁錮,“你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剩下的事情我們能輕鬆搞定——不准繼續說廢話啊,騎士還要服從命令。”

    好麼,人家還沒答應呢,冰蒂斯已經開始以“神主”的名義對三人發佈命令了,但冰姐的氣場也著實強大,約瑟夫看著女流氓那雙氣勢淩淩的眼睛竟然愣是沒敢搖頭說個不字:鐵騎士三人組就這麼被強行給留在地上城了。

    最後僅有索婭陪著我們一行人離開了這座城市,鐵騎士三人組一直送著眾人出了城市大門才和安潔麗一同回去。

    龍王索婭看著他們的身影一直消失在黑沉沉的城門洞裡,才慢慢轉回頭來,淺淺好奇地問了一句:“你看什麼呢?”

    “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那三個人和我們當年很像,”索婭輕聲開口,“那麼年輕,無畏無懼,滿腦子拯救世界的白日夢……而且單純的像一群傻子。”

    “就把這看成誇獎,”冰蒂斯輕輕呵了一聲,隨後伸手按在索婭肩上,“孩子,開心點,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以我的名字向你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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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10-6 01:13:11
第一千四百二十九章 黯月皇宮

    地上世界和黯月有著截然不同的社會結構。

    根據文明進度,地上世界即海森伍德更像是個“正常”的行星內文明。它的各個種族有一定的交流和融合,但總體上仍然涇渭分明地劃分成不同國家,每個國家都以一個種族作為主導,大大小小數十個王國分割佔據著那顆星球上廣袤的大陸。這些國家維持著大體上的和平局面,互相之間雖然偶有爭端,但已經初步形成了國際上的聯合——他們有一個由種族領袖和王國首領組成的議會,這個議會以女神教的“平等、互助、團結”教誨作為核心思想,負責在黯月戰爭到來的時候組織全世界各族進行反擊,又在和平時期推動各族休養生息。以此,整個星球基本上處於和平狀態:這就是地上世界的情況。

    而黯月則有著截然不同的社會環境。儘管它的種族數量並不比地上世界的少,但這顆星球上卻沒有國家,沒有種族領地,甚至沒有任何地盤劃分。黯月上所有的種族都混居在一起,整個星球唯一的統治者就是黯月大君。他們以黯月民自居,除此之外很少有人提及自己的種族,更沒人還記著“國家”是什麼東西。這是一顆在數千年間都持續進行著絕對集權統治的星球,社會階級、組織形態、行業劃分等各方各面都進行了高度簡化。從某種方面看,這顆星球或許比地上世界還符合“和平大同”的定義——它已經有兩千年沒發生過內部戰爭了。

    黯月特殊的社會環境是有原因的:它是一個大監獄。整個星球存在的目的都只有一個,那就是鎮壓、封印那些被困在星球地下深處的惡魔力量,不但鎮壓那些失心的怪物,也鎮壓那些四處遊走的不祥陰影。自從數千年前的英雄們以巨大代價將次級深淵暫時束縛在一個小小的牢籠中,黯月上的所有種族便都只有唯一一個身份了:獄卒。

    作為一個監獄,自然不需要國家,它只要有套獄警體系就行了。黯月大君就是這裡的監獄長。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社會環境究竟孰好孰壞實在很難說得清楚。表面上看是黯月先一步達到了各族完全融合、徹底消滅內戰的高度,而地上世界的各族在同時期卻還在磕磕碰碰地尋找最佳的共存方式,但以冰蒂斯的見解,地上世界反而是一個更有活力的正常文明,雖然它還沒能消除內耗,卻有著繼續前進的澎湃動力;黯月反而是個死氣沉沉的地方,儘管黯月的各族已經天下大同,可是他們在數千年前便已經失去了繼續發展的目標和理由:作為一座監獄,黯月上出生的每個人從生到死都被規劃好了工作,儘管他們由此避免了內戰,卻也因此磨滅了變革的力量。

    黯月大君和他的助手血公主都住在宮殿裡,那個被稱作黯月皇宮的地方幾乎從不對外開放,平常由血公主代為簽發的各項指示都由宮殿的典獄官們送出來,並下發到星球各地,黯月民根本見不到他們的領袖。黯月皇宮唯一大規模開放的日子就是黯月戰爭到來的時刻——到那天,黯月大君就會披掛上華麗的戰甲御駕親征,去地上世界挨那一刀,而現在差不多就到這個日子了。

    通往黯月皇宮的傳送塔需要一些很麻煩的認證手段才能開啟,再加上那座宮殿本身離這裡似乎也不太遠,因此索婭決定直接帶著眾人趕路過去。我們離開地上城之後就一直朝著荒無人煙的方向前進,很快便離開了大路,最後來到一個光禿禿的小山丘下,索婭看看四周的環境,好像對這裡比較滿意,便讓眾人稍微退開一些。

    雖然猜到了她想幹什麼,我還是下意識問了一句:“你要幹嘛?”

    “我要變成巨龍形態,這樣飛過去會比較快,”索婭一邊說著一邊深深吸了口氣,結果被黯月上糟糕的空氣給嗆得咳嗽起來,“這該死的霧……兩千年前這裡的空氣還比現在好一些,看來隨著時間推移,惡魔力量還是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這個星球啊。”

    我無言聳肩環視四周:黯月上無處不在的濃霧讓整個星球都保持在一種灰濛濛的狀態,這裡當然也一樣,事實上僅憑肉眼判斷我壓根不知道自己剛才一直是朝著哪個方向走的。如果沒有特殊辦法,在這裡生活你出門就得迷路。所以黯月民間有個奇特的現象:家裡小孩子第一次出門都在七歲以後,那之前他們得先跟著爹媽學習怎麼使用各種尋路和求救的法術——這顆星球上的能見度太坑人了。

    據說有一部分吸血鬼已經被這鬼天氣逼出超進化,開始出現了一生下來就能用超聲波定位的新生兒,而妖獸那邊則頻頻出現可以直讀地磁場的new-type……這簡直讓人哭笑不得。

    “吼——”

    一陣低沉的嗥叫打斷了我亂七八糟的聯想,原來索婭已經完成變身,我循聲望去,看到一個黑濛濛的巨大身影正從濃霧中慢慢走過來,等靠近之後我才發現那是一頭體態纖長,大約有十余米高、三四十米長的銀白色巨龍:以龍族的標準,這大概屬於美女?

    “變個身竟然跑這麼遠,一點都不如家裡那個受氣包爽快,琳變身都是當著咱們面來的,”冰蒂斯忍不住湊過來在我旁邊嚼耳根子品頭論足,“不過這個小銀龍比琳要苗條,家裡那丫頭變成龍形態已經快看不到自己腳面了,虧她還有倆腦袋。”

    冰蒂斯這傢伙真是逮著什麼都能評頭論足一番。

    “你要帶著我們過去啊?”淺淺高興地蹦到索婭腳下,抱著銀龍的一根指甲嚷嚷起來,“謝謝哈,話說你的鱗片真好看!”

    索婭微微低下腦袋,聲音轟轟隆隆,但仍然能聽出女性的聲線:“龍族從不讓別的生物站到自己背上,除非是自己的伴侶或其他親人,但如果是為神效勞的話,我想這是一種榮幸。”

    一番話說的不卑不亢,而且還能聽出一點自矜的味道來,顯然這個光杆龍王的榮耀感並沒有隨著她這麼多年的頹廢生活而消失掉,如果是其他人在場,第一次騎龍肯定會高興的上躥下跳起來,但我們一家子例外——琳已經在家裡當了很久的交通工具了,我們都是吃過見過的主。索婭垂下翅膀讓眾人爬到她的背上,一幫人邊往上爬還邊念叨呢——

    淺淺:“後背似乎沒有想像的那麼寬啊。”

    冰蒂斯:“嗯,這個小銀龍有點瘦,應該多吃肉。”

    林雪:“這裡要有個欄杆就好了,當然最好還是有個全封閉的包廂。”

    冰蒂斯立刻同意:“對,就像琳背上安裝的那種。不過這裡太窄,咱們的麻將桌都展不開。”

    維斯卡頗為遺憾地總結陳詞:“在這裡不能隨便刻字是?我還想和哥哥玩五子棋呢。”

    只有叮噹說了句對索婭頗有勸慰的話:“其實叮噹覺得這裡挺開闊的啊!”只要身處於半徑超過一米的地方,叮噹就對大小失去概念了,這個世界大多數地方對叮噹而言都屬於漫無邊際的……

    索婭聽著那一幫挑挑揀揀的傢伙騎在她背上還念叨個不停,脖子越垂越低,幸虧冰蒂斯及時發現了這個情況,趕緊解釋:“誒小丫頭你別介意啊,我們沒抱怨你,只是家裡有一隻比你個子還大的龍,下意識地就跟你比較起來了。”

    “另外的龍?!”索婭的身子一震,頓時所有在她背上的人都東倒西歪起來。

    “啊,是啊,另外的龍,”冰蒂斯笑呵呵地拍了拍索婭的後背,“所以我們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哪怕不能復活你那些死掉幾千年的同胞,我們也有把握讓你跟一大幫新朋友認識……”

    索婭剎那間精神為之一振,然後兩步助跑便帶著眾人一飛沖天,當場這個地動山搖啊。我們手忙腳亂地把屏障張開抵禦強風,冰蒂斯氣急敗壞地使勁跺腳:“嚇老娘一跳!你跟琳絕對合得來,你的起飛跟她的降落簡直是絕配!”

    雖然覺得已經騎在人家背上了再抱怨挺不合適,但等起飛之後我果然還是覺得琳的航空服務更舒適一些:在那個受氣包背上,我們甚至敢開空中篝火晚會,冰蒂斯甚至在琳背上最厚的鱗片下面安了一套地暖氣來改善乘坐體驗(反正龍神妹妹皮糙肉厚也感覺不到),但在索婭背上眾人就束手束腳多了,我還得隨時看著淺淺和維斯卡,防止她們在人家背上刻到此一遊或者畫小王八……

    黯月糟糕的大氣環境在我們起飛之後也顯現出威力來,幾乎在剛剛離地百米的時候上下左右就已經是白茫茫一片,眾人幾乎感覺自己是飛行在一片混沌空間裡。我們有屏障保護,還能有說有笑,索婭卻只能閉緊嘴巴,連呼吸都謹慎規劃著來,我很理解她的做法:這麼嚴重的霧霾,她又以亞音速在裡面穿行,如果還張嘴的話那不等落地大概她就吃飽了……

    看著周圍滾滾濃霧,我現在特別想知道索婭有沒有後悔選擇空中路線飛過去……

    不過值得慶倖的是我們的目的地還真不是很遠,在飛了大概只有半個小時後我就感覺到索婭在降低高度,隨後前方的濃霧中隱隱約約出現了一片高大的陰影,那似乎是一個山頭,也有可能是一道山脈的突出部分。看著這濃霧滾滾的情況,冰蒂斯特別有先見性地問了一個問題:“雖然大方向上有導航,但你們覺得這麼大霧盲降靠譜麼?”

    所有人表情悚然一變,然後經常騎著琳出門旅行所鍛煉出來的反應力在此刻爆發出來,我們收起紙牌馬紮和小桌子,爭先恐後地跑到龍背邊緣往下跳,兩秒鐘內一大家子就全跳下來了。

    眾人在濃霧中減速,利用精神感知找到了著陸點,隨後安然落地,天空中一個巨大的黑影則義無反顧地飛向遠方,片刻之後,轟隆隆的聲音才從前面大概兩三公里外傳來。

    我突然覺得她跟琳可能真的是絕配了……

    眾人等了一會,才看到索婭晃晃悠悠地從濃霧中走出來,她已經恢復人類形態,渾身上下異常狼狽,原本一個清冷漂亮的白髮御姐現在看著跟剛在山西挖了十五年煤似的。她一邊向眾人走來一邊劇烈咳嗽,使勁喘氣,還時不時幹嘔一下,我實在看不過去,上前拍著她的後背提建議:“黯月大氣改善之前你還是別開航班了,太傷引擎……”

    索婭眼睛紅辣辣的看著我,說:“……阿嚏?!”

    真難為她頂著漫天霧霾飛了三十分鐘,不過你看現在這位姐姐的表情就豐富多了。

    “那就是黯月皇宮?”淺淺瞪著眼睛使勁向周圍張望了一會,終於發現遠方濃霧中有一個隱隱約約的高大輪廓,初看起來有點像山,但仔細分辨的話,那輪廓有明顯的人造物痕跡。

    “就是那個方向,”索婭一邊咳嗽一邊點頭,“咱們走過去……”

    面癱龍姐姐是再也不敢飛了。

    眾人張開屏障,隔絕了周圍這惱人的塵霧,隨後快速向遠方那座巨大建築物沖去,索婭驚奇地看著周圍那層可以隔絕塵霧還不影響空氣流通的透明護罩(這個世界看來沒有類似的魔法或技術),一邊跟著隊伍往前跑一邊若有所思:“剛才你們要是給我頭上罩一個這個就好了,那霧差點嗆死我。”

    冰蒂斯:“……臥槽為什麼剛才沒人想到?”

    我腳下一個踉蹌,尷尬地打圓場:“下回再說,下回再說——話說飛行的時候腦袋上還罩個防塵罩,索婭你這是要潛航啊?”

    眾人腳程飛快,黯月皇宮朦朦朧朧的巨大陰影很快就變成了濃霧中的清晰影像。等靠近之後我才發現這是一座類似於城堡的石頭建築,它建在一個地勢很高的岩石臺地頂端……不,不是建在岩石臺地頂端——這座城堡竟然是直接在一塊巨型山岩上雕刻出來的!它和下方的岩石臺地渾然一體,灰白色的主體上是自然而然的巨石紋路和毫無修飾的岩石窗洞,因為自然山石內部有開裂的地方,從山石上整體雕刻出來的這座城堡看上去也就好像一個佈滿了粗大裂紋的破裂石像,然而這些裂紋並不影響整座建築的堅固程度:整個黯月皇宮被一層鐵灰色的光霧籠罩著,這應該是某種增強防護或者加強建築堅固程度的魔法效果。

    黯月皇宮周圍光禿禿一片,除了這座城堡之外,在這裡看不到任何附屬建築,我驚訝地發現黯月的最高統治者原來是居住在一片碎石曠野上——這應該是世界上最荒涼偏遠的領導人府邸了。

    “傻蠻子被惡魔力量感染之後就很少接觸外人,只有足夠強大的人才能承受他身上那種令人發狂的氣息,所以來到瑞德穆恩之後我們四人就合力建造了這樣一座城堡,並且將城堡周圍數百公里的範圍都列為禁地,”索婭帶著眾人來到城堡大門前,“黯月皇宮裡的人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最強者,意志堅定,實力強大,而且每三年就輪換一次。在龍族還比較昌盛的時候,我也讓自己的族人合力製造了一種封印,就刻在傻蠻子的胸口和後背,這個封印也是用來壓制他身上惡魔成分的。所以其實你們也可以把這座城堡看做是監獄的一部分。瑞德穆恩是個大監獄,而它的統治者住在最堅固的那座牢房裡。”

    “怪不得,這地方看著好荒涼,”淺淺咕咕噥噥著,她正在研究這座石頭城的外牆,“數千年的時間印記啊,這裡建成之後就一直是這個樣了……住在這裡面一定很不舒服。”

    “比起惡魔腐蝕來不算什麼,”索婭將手按在城堡厚重的紅色大門上等了半天,突然皺起眉頭,“奇怪……這裡怎麼冷清到這種程度。”

    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是你說的麼,這地方一般人不能靠近。”

    索婭用力搖頭:“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按理說這時候應該已經有人出來迎接咱們了。而且現在距離天地橋開啟只有最後幾天時間,黯月皇宮這邊應該已經開始準備才對,裡面應該是非常熱鬧的,那些大燈塔也會點亮……這裡的人呢?”

    我突然意識到情況可能要有變化,趕緊把叮噹掏出來,就像捏著個掌上型掃描器似的在城堡外面掃來掃去,叮噹暈乎了一會立刻反應過來,大聲報告:“城堡裡面只有二十來個活人……”

    “臥槽,可能出事了!”冰蒂斯頓時怪叫一聲,一步沖上去就要把城堡大門砸開,不過就在她舉起拳頭的瞬間,那扇看起來沉重無比的紅色大門突然吱吱嘎嘎地打開了。

    門洞那黑沉沉的陰影裡似乎站著一個人,對方慢慢走上前來,我看到那是一個穿著侍女服的短髮女孩子,她的頭上還有一對尖尖的貓耳:這是個妖獸女僕。

    聽到叮噹說城堡裡一共只有二十來個活人,我就做好了裡面屍橫遍野的準備,結果現在出來迎接眾人的竟然是個看起來柔弱無力的女僕小姑娘,對方還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模樣,這情況讓我一下子有點愣神,但那個女僕小姑娘看上去卻好像城堡內一切正常似的異常鎮定,她來到眾人面前,規規矩矩地提裙行禮,隨後轉向索婭:“您就是龍王大人?血公主已經在等您了。”隨後她轉向我們,微微笑著:“還有幾位特殊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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