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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沐軼]刑名小師爺[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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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09:52:28
第10章 又一具腐屍

  賀蘭冰道:“對王老大的亡妻進行開棺驗屍,希望能找到王老大亡妻真正死亡的原因。”

  蔡知縣道:“嗯,上次勘查都沒有發現,再開棺驗屍,能發現嗎?”

  “這次由司徒先生來檢驗,他說能檢驗出來。”

  “哦?”蔡知縣似乎有些不信,不過,既然這件案子有可能是冤案,那就必須查個水落石出。眼下,也只有重新開棺驗屍找到死亡的真正原因。當下點頭道:“那好,那就開棺驗屍吧。”

  死者王老大的妻子的屍體已經被她娘家人運回去葬在自家祖墳了。好在王老大的娘家人也是鎮海縣的人,只不過墳是在城北郊外。需要到那里去開棺驗屍,而且,要事先跟王老大亡妻的娘家人打招呼。

  賀蘭冰快步走到司徒策身邊,見他正望著最后一具屍體在那里發呆。便道:“知縣已經同意開棺驗屍了……,你在做什麼呢?”

  司徒策回頭道:“這具屍體有些蹊蹺。我問了仵作埋的是什麼人,他們說也不知道,他們回憶了,這具屍體並不是他們埋的。只是挨著另一具屍體埋,所以一並挖出來了。”

  “哦?”賀蘭冰蹲下身查看坑里的屍體,因為是無人收斂的流民屍體,所以也沒有棺材,現在刨出來的屍體,腐爛的屍水粘著臟兮兮的泥土,很是難看。

  她一瞧之下,見這屍體已經高度腐敗,但是肉還沒有爛,頭大如斗,其他並沒有看出什麼蹊蹺,道:“怎麼了?”

  司徒策折扇使勁搖了搖,道:“天這麼熱,怎麼這屍體身上卻穿著厚衣衫?”

  賀蘭冰低頭一瞧,咦了一聲:“是啊,衣服很厚,這應該是春秋才穿的,莫不是家里沒薄的衣服,所以把春秋的衣服穿了?”

  “嗯,似乎有這種可能,不過,你不覺得屍體衣服上粘附的土太多了些嗎?而且顏色不對啊?”

  賀蘭冰仔細瞧了瞧,又咦了一聲:“是啊,粘在身上的土的顏色要比旁邊的土深一些,這是怎麼回事?莫非是——血?”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緩緩點頭,賀蘭冰吩咐仵作道:“把屍體抬出來!”

  兩個仵作跳下土坑,正要抬屍體,司徒策忙道:“不能這樣直接抬,屍體已經爛得差不多了,這樣抬會毀壞身上遺留的證據的。”

  “那怎麼辦?”賀蘭冰問。

  司徒策瞧了她一眼,兩長袍前襟撩起來扎在腰間,縱身跳下坑里,對兩個仵作道:“你們出去,我自己來!”

  賀蘭冰皺了皺眉:“柳川兄,檢驗的事還是讓仵作辦吧!”

  古代地方官帶著師爺驗屍,也只是在現場旁觀而已,真正驗屍的人不是他們,而是仵作。由仵作檢驗之后,唱報填寫屍格,完了再呈交師爺。所以賀蘭冰見司徒策親自下埋屍坑驗屍,便皺起了眉頭。

  司徒策是現代刑偵法醫穿越,比這更惡心的屍體都檢驗解剖過,已經習慣了,擺擺手表示無妨,蹲下身查看屍體。

  他讓仵作把自己的用布包裹的現場勘查檢驗箱地遞給自己,打開密碼鎖,取出一雙塑膠手套戴上,又取出一把小剪刀,小心地剪開外面那件厚衣服。

  衣衫展開之下,賀蘭冰以及仵作們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屍體全身爬滿了白森森的蛆!

  這情景看得讓人頭皮發麻!

  司徒策也吃了一驚,他吃驚不是因為這些讓人極度惡心的蛆,而是他知道,這具屍體,肯定全身都是傷!

  正常人屍體腐敗過程中,蒼蠅會在屍體鼻口等開竅處噬食屍肉並產卵,蒼蠅卵孵化變成蛆,從口鼻等處進入體內。在皮膚上,則會吐出消化液,將皮膚蛀出一個個污穢灰白色的小圓洞后鉆進去吞噬內臟。所以正常人的屍體在腐敗過程中,皮膚大部分是完整的,蛆在五官等開竅處和體內進行破壞,而象這樣全身爬滿蛆的情形,最大可能就是身體有大面積創傷,蒼蠅直接在創口產卵成蛆,從創口開始吞噬屍肉!

  司徒策伸出帶著乳膠手套的手,小心地將身上的蛆掃掉,露出下面的肌體。

  果然,屍體表面用體無完膚來形容半點也不過分,全身上下沒有一塊皮膚是完整的,全都潰爛了,下面涌動著白森森的蛆!

  司徒策又小心地拿起屍體的手,發現屍體的手指指甲全都沒有了!指間關節一個個腫得跟小棒槌似的。屍體浮腫本來就腫脹不堪,可是這指間關節腫得更是嚇人。

  賀蘭冰沉聲道:“屍體身上滿是傷痕,手指指甲被拔掉,關節被夾碎腫脹,此人應該是被酷刑折磨而死!”

  司徒策扭頭瞧著他,陰著臉道:“你們平素對犯人拷問,就是這樣用刑的嗎?”

  賀蘭冰臉色一沉,道:“知縣大人說了,刑具如猛虎,能不動絕對不動。我們查緝案件,都是找出證據,讓罪犯伏法,基本上不用刑具,數年來,動用刑具的也只有寥寥數人如此而已,而且是鐵證如山依然狡辯的罪犯。動用刑具,最多也只是打板子,從來沒有用拔指甲,上夾棍這樣的酷刑!”

  “很好!靠刑訊逼供只能會造成冤假錯案,只有靠證據說話,才是正途。就應該這樣!”司徒策贊許地一翹大拇指,拱手道:“適才我說錯了,請芙蓉兄見諒。”

  賀蘭冰點點頭,沒說話。

  司徒策摸著下巴瞧著這屍體,沉吟道:“這人被人用如此酷刑拷打而死,卻是何故?莫非是逼債?又或者是仇殺?”

  賀蘭冰有些含糊:“都有可能……”

  “我想查清楚這人到底是誰,是什麼原因死的。我需要對屍體進行解剖。可以嗎?”

  在古代,剖屍檢驗必須是在體表檢驗無法查清死因的情況下,經地方官批準,才能進行。如果是有家屬的,還必須經過家屬同意。否則不能解剖。

  這具是無名屍體,所以不存在征求旁人意見的問題,但是,還是需要地方官批準的。

  賀蘭冰遲疑片刻,讓司徒策稍等,自己快步到了知縣身邊,低聲說了這件事。

  蔡知縣花白的眉毛抖了抖,將手里的茶具一放,站起身快步走了過來,蹲在坑邊,對司徒策道:“先生請把屍體的衣服全部剪開察看,然后再翻過屍體背面查看,再決定是否剖屍。”

  司徒策也知道古代對屍體解剖的慎重,他要進行解剖,只是一種慣性思維,當然,在解剖前,也必須對屍體進行體表檢驗的。

  當下,司徒策用剪刀將屍體全身衣衫褲子都剪開,發現屍體下肢也爬滿了蛆,掃掉這些蛆,便露出下面同樣布滿下身潰爛傷痕。

  他將屍體翻了過來,整個后背同樣滿是蛆。說明后背應該也布滿了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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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09:57:26
第11章 談虎色變

  司徒策抬頭望向蔡知縣:“東翁,能否準許我給屍體解剖,以便查明死因?”

  蔡知縣臉上閃過一抹驚慌之色,瞬間又消失了,摸了摸紅彤彤的酒糟鼻,道:“這個……,還是不要吧。”

  司徒策想不到蔡知縣會拒絕,急聲道:“這個人明顯是他殺,這是殺人命案!怎麼能視而不見呢?”

  蔡知縣有些不悅,淡淡道:“此人身上並無明顯傷痕……”

  “這些爬滿蛆的地方,便是傷痕啊!”

  “屍體已經腐爛,看不出傷痕,那些只不過是蛆噬食而成罷了。”

  “不是的!這……”

  “行了!”蔡知縣打斷了司徒策的話,“本縣已經決定,不予剖屍驗傷!把屍體埋了,去查王老大殺妻案吧!”說罷,袍袖一拂,轉身走了。

  “可是東翁……”司徒策還想再分辨,一眼瞧見坑旁邊的賀蘭冰,朝著自己使眼色,有些愕然,便住口不說了。

  等司徒策爬出坑,仵作便重新將那屍體埋了。

  司徒策走到賀蘭冰身邊,低聲道:“這明顯是兇殺案,你怎麼不幫著說讓知縣徹查啊?”

  賀蘭冰扭頭看了看他,沒有回答。

  司徒策若有所悟,道:“我明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對吧?”

  “蔡知縣不是那種人!”賀蘭冰斷然道。

  “那他為什麼不查?”司徒策也悍然道。

  賀蘭冰凝視他片刻,緩緩道:“你真想知道?”

  “難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內幕嗎?”

  賀蘭冰冷笑一聲,道:“行,我告訴你,反正你當刑名師爺,遲早會遇到他們。”

  “他們?誰?”

  “東廠!錦衣衛!”

  司徒策機靈打了個冷戰,這兩個詞匯在明朝歷史上可是太響亮了,司徒策雖然學的是理科,卻也是知道的。東廠和錦衣衛都是明朝皇帝設置的特務組織,收集情報,打壓政治對手,獨立于司法制度之外,直報皇帝的古代版“克格勃”、“中央情報局”和“聯邦調查局”。而后三者至少還受法律的約束,不能亂來,但是,錦衣衛和東廠卻是凌駕于法律之上,只受皇帝的制約。

  賀蘭冰見他神情,冷笑道:“怎麼,怕了?”

  司徒策勉強一笑,道:“這人是東廠或者錦衣衛殺的?”

  “八九不離十!”賀蘭冰低低的聲音道,“死者周身傷害,特別是后背的大片傷痕,那是東廠和錦衣衛特有的治人手段,名叫‘刷洗’!是將犯人義父脫光,用滾燙的水澆在身上,然后再用釘滿鐵釘的鐵刷子用力刷洗!”

  “靠!”司徒策情不自禁罵了一句,“怎麼這麼變態!”

  賀蘭冰冷聲道:“東廠和錦衣衛管的案子,地方衙門是不準插手的,否則,地方官輕則烏紗帽落地,重則人頭不保!所以,不要怪蔡知縣不管這案子,他是沒有權力管,也管不了!”

  “我明白了。”司徒策點點頭,他自己只不過是知縣聘請的師爺,知縣不管,他就更管不著了。而且,他一個縣衙的刑名師爺,想對抗恐怖的東廠和錦衣衛,那無異于自尋死路!

  但是眼看著命案不去管,心里總是覺得不得勁。

  兩人默默上了馬,跟著蔡知縣的轎子往北城走。

  來到王老大妻子娘家,衙役說了衙門要剖屍復查這件案子,死者父親一聽便急了:“入土為安,現在卻要挖出來剖屍,這這這……”

  死者母親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淚:“老天爺啊,我女兒慘死在那狠心賊手里還不算,還要開膛破肚,讓她死了都不得安生,她到底是遭了什麼孽了……!”

  一家人哭得嗚嗚的,蔡知縣也覺得有些為難,想了半天,還是沒甚主意,望向司徒策。

  司徒策邁步過去,對死者父母拱手道:“老人家先不要哭,聽我說兩句。”

  古人老百姓都是懼官的,只是聽說還要給女兒剖屍,情急之下這才哭了,聽衙門的人有話要說,自然不敢再哭,便收了眼淚瞧著他。

  司徒策唰的一聲打開折扇,給兩位老人扇了扇風,道:“實不相瞞,你女兒的死有些蹊蹺,有可能不是你女婿所為!”

  “什麼?”二老驚詫萬分,望著他,死者父親梗著脖子道:“你憑什麼……,你是……?”

  一旁的知縣哼了一聲,拖長了音調打著官腔,道:“這位嘛,便是本縣新聘的刑名師爺,復姓司徒,名策字柳川。負責你女兒被殺案的偵破。他說的話,便是本縣說的話!”

  二老一聽,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臉色立即緩和了下來,又覺不心甘,苦著臉拱手福禮道:“司徒師爺,對……,對不起,我們不知道,我女兒真的是那畜生掐死的!我聽衙門仵作說了,被掐死的人,牙齒根會發紅!這跟我女兒一模一樣,而且,當時屋里只有他們兩個,並沒有外人進來,更何況,要不是他殺的,他為什麼要把我女兒藏在菜窖里十多天?還哄騙我們說外出了,若不是被人發現,我女兒豈不是……嗚嗚嗚”說到傷心處,老人禁不住又哭了起來。

  那邊老太太更是哭得捶胸頓足的,家人忙不迭哭著相勸。

  司徒策也不著急,等他們聲音稍低,這才道:“仵作說的不對,並不是掐死的人的牙齒才會發紅,自然死亡或者別的原因死亡的屍體,也有一部分會出現牙齒發紅的情況。這一點我們剛剛在亂墳溝對十具無名屍體進行了剖屍檢驗,已經證實了這一點。對吧?東翁、芙蓉兄?”

  說到這,司徒策眼前又浮現出那具懷疑是錦衣衛或者東廠整死的全身傷痕的無名屍體。

  蔡知縣和賀蘭冰聽了司徒策的話,都點了點頭。蔡知縣道:“先生說的沒錯,是這樣的。”

  二老聽說為了查驗牙齒變色的事情,衙門已經對十具屍體開棺驗屍,不覺有些惶恐,現在看來,衙門對這件事是已經下了決心要徹查了,如果自己執意阻攔,只怕會惹來禍端。不禁相互看了一眼。

  司徒策晃了晃頭,把腦海中的思緒收攏到眼前,又道:“所以,僅憑你女兒牙齒變紅這一點就推論她是被掐死的,這非常的牽強,證據不足,就這樣報上去,上頭也會把案子打回來的,那時候還是要開棺剖屍檢驗的。希望你們能配合衙門查案。查清楚你女兒的真正死因,如果有真兇,抓住真兇,如果是自然死亡,也能還你女婿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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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09:57:54
第12章 屍檢

  老婦哽咽道:“他殺了我女兒,還要公道?”

  賀蘭冰和顏悅色插話道:“老人家,剛才司徒師爺已經說的很清楚,你女兒有可能不是你女婿殺死的,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砍了你女婿的頭,豈不是很冤枉嗎?”

  二老聽這話,都止住了哭泣。

  “他們應該有孩子了吧?”賀蘭冰道。

  “嗯,有一兒一女,才幾歲。”

  “是啊,假如不是你女婿殺了你女兒,可是卻把你女婿錯當成兇手砍了頭,不僅他冤枉,你兩個孫子也就成了沒爹沒娘的孤兒了!真正的兇手還在后面偷著樂呢,這應該不是你們希望看到的吧?”

  “可是,不是他又會是誰?”老婦不甘心。

  “要查清楚這一點,只能剖屍檢驗。”

  二老又相互看了一眼,終于長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見兩人答應了,司徒策便讓街道里正去找木工借了一把鋸子,還有矬子、鐵榔頭。然后,一行人當即來到了北城郊外埋葬王老大妻子的墓地。

  仵作挖開墳墓,撬開棺材,露出了里面的屍骨。

  這屍體已經高度腐敗,刺鼻的屍臭讓仵作們都捂著鼻子躲開了,甚至連死者的親屬都臉上變色躲了開去,在遠處嗚嗚哭著。

  望見這具腐屍,司徒策心中一涼,腐敗的屍體發生器官自溶,很多傷痕以及病變都會被因此掩蓋,能否查清死因,只能看自己的運氣了。

  屍檢就在墳邊進行,在死者母親的旁觀下,司徒策開始了剖屍檢驗。

  他先用剪刀把屍體衣服剪開,先進行體表檢驗。

  整個體表沒有發現異樣,他仔細檢查了死者的脖子,沒有發現掐痕,當然,這不能排除掐死,因為如果用軟質綢緞墊著掐頸,有的不會形成掐痕的。

  他從檢驗箱里取出一把解剖用手術刀,開始重點解剖脖子部位,如果是掐死,很多情況下脖頸部內部環狀軟骨等會發生損傷,便可幫助認定是否掐死。

  解剖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他開始剖開死者胸腹部進行檢驗,打開胸腹腔,沒有發現異常。

  最后的希望,便只有大腦了!

  他先小心地用刀子刮掉死者頭發,檢驗頭皮,沒有發現明顯外傷。用解剖刀剖開頭皮,檢查頭骨,也沒有發現骨折。

  現在,只能剖開大腦看里面了。他的現場勘查檢驗箱里沒有骨鋸,他站起身,拿著借來的鋸子,開始鋸死者的腦袋。

  “師爺!你!你這是干什麼?”死者母親急了,紅著眼叫道。

  司徒策沒有停:“要對腦袋進行檢驗,必須剖開頭部才行,不然誰能看到里面怎麼回事?”

  死者母親也是情急之下才出聲阻止,聽他這話,也覺有理,但畢竟剖開腦袋的是自己的女兒,心中悲痛,哀哀地坐在泥地上,哽咽著哭了起來。

  司徒策鋸開死者頭骨,用矬子把頭蓋骨取了下來。

  檢驗發現,死者硬腦膜下腔幾乎消失,左側腦部腫脹,並有大片的黑色腦內出血區,向對側移位。排擠對側半球使腦回變平,腦溝變淺。很顯然,這大腦大量急性出血,壓迫了腦組織導致腦功能障礙,從而導致死者急性猝死!

  其余部位進行檢驗后,沒有發現明顯異常。

  司徒策站起身,高聲對遠處坐著的蔡知縣叫道:“東翁,剖屍檢驗已經完了,死因也查清楚了!”

  一聽這話,蔡知縣急忙起身,快步過來了。死者父親也從遠處跑了過來。兩人看見被解剖得一塌糊涂的屍體,都是臉上變色,復又被惡臭熏得連著退了好幾步,又覺不妥,趕緊用手捂住口鼻,走了回來。

  司徒策先指著死者咽喉部說道:“東翁請看,如果是掐死,死者的這個甲狀軟骨上角一般會骨折,舌骨大角也會出現骨折,但是我剛才檢驗了,這兩塊骨頭沒有任何骨折。而且屍體沒有窒息死亡的基本征象。所以,證明死者是掐死的證據,在這里依然找不到!”

  蔡知縣遠遠站在坑道邊上,惡臭熏得他都要倒了,而且,他對解剖學一竅不通,根本搞不清哪里是甲狀軟骨,哪里是舌骨,反正一切交給師爺,他說的就是對的。便連連點頭。

  賀蘭冰破案完全靠推理,只是對屍體進行體表檢驗,從來不剖屍,也不懂解剖學,自然也分辨不出司徒策說的是否正確,只是瞧著他的臉,想看看他說的是不是真的,瞧了半天也看不出來,又聽他說得頭頭是道,便也只好點頭,問道:“既然找不到掐死的證據,那死者是怎麼死的你查清了嗎?”

  “基本查清了!”司徒策搬動死者剖開了頭蓋骨的腦袋,指著里面大片的黑色瘀血區,說道,“死者是死于大腦血管破裂導致的急性出血,壓迫腦組織導致腦功能障礙死亡。”

  蔡知縣看著白花花的腦子暗黑色的血塊區,差點吐了,捂著嘴干嘔了幾聲,扭開頭,憋著氣道:“她,她是腦袋里出血死的?”

  “是的。”

  “腦袋怎麼會無緣無故出血?被人打的嗎?”蔡知縣又看了一眼,頓時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般,趕緊閉眼,扭開腦袋。

  司徒策若無其事用手指撥弄屍體大腦,說道:“肯定不是,因為我檢查了死者頭部,包括頭皮和顱骨,都沒有發現外傷痕跡,所以,出血原因應當來自顱腦內部。可能是高血壓或者動脈粥樣硬化,也可能是腦血管畸形等等,至于具體是什麼原因,現在難以查清,因為死者腦組織包括血管已經大部腐爛。但可能肯定的是,死者大腦存在大量的出血區。死者死于腦出血。當然,要確定這一點,我還需要提審人犯,查問死者當時死亡時的情況,如果死者死的時候,有劇烈頭痛,眩暈,惡心嘔吐,面色紅潤,或者昏睡不醒,呼吸深重,大聲打鼾,口角歪斜等癥狀,便可以最終確定。”

  蔡知縣聽不懂司徒策這一大串的現代醫學詞匯,但是他是用人不疑,既然已經聘請司徒策為刑名師爺,自然是完全相信他說的話的。他也沒勇氣再看那恐怖的屍體一眼,擺手道:“好好,起轎回衙!”又一指死者的父母,道:“你們也跟著去等消息吧。”說罷,逃也似的走開了。

  兩位老人急忙躬身答應謝過。

  司徒策將屍體重新縫好,用死者家屬帶來的新衣服給屍體重新穿好,放回棺材里,仵作重新釘上棺材,把墳埋了。

  死者家屬見他把屍體處理妥當,心中這才感到些許寬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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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09:58:20
第13章   “見義勇為”

  處理好這邊的事,一行人跟知縣老爺的轎子后面,回到了衙門。在烈日下暴曬了一天,特別是看了那打開頭蓋骨的腦漿之后,蔡知縣頭昏眼花,一個勁干嘔,實在抵不住,委托兩位師爺繼續查案,自己先回內衙喝媳婦兒熬的酸梅湯壓壓驚去了。

  司徒策和賀蘭冰徑直來到衙門大牢,提審王老大。

  這還是司徒策第一次進古代衙門的監牢,比起現代社會電影電視里看見的監獄還是很有差別的,都是一排排的平房,柵欄都是木頭的,跟電視劇里看到的古代監牢有些相似,只是遠比電視劇里要陰暗得多,好半天目光才能適應。鼻翼間一股股的霉味和說不出來的惡臭卻是電視劇里看不到的。

  先前司徒策已經來過這里,跟當班的牢頭和禁卒都見過面了,所以這些人都認得他。

  賀蘭冰吩咐提王老大。禁卒屁顛屁顛跑去提押犯人。牢頭趕緊給兩位師爺端上了香噴噴的濃茶。另有禁卒拿著大蒲扇站在后面扇著。

  賀蘭冰對這些仿佛已經習以為常,司徒策卻是有些不習慣,忙說不用扇,但是禁卒卻以為他覺得不夠賣力,趕緊又過來一位禁卒幫著一起扇。

  賀蘭冰笑了笑:“沒關系,這地方悶熱,不扇扇風,會熏壞你的。”

  司徒策笑了笑:“我還沒這麼嬌慣。”

  “是嗎?”賀蘭冰饒有趣味瞧著他,“看你這樣子,小時候家境應該不錯,怎麼就跑江湖了呢?”

  司徒策含糊道:“混日子唄。”

  “看樣子你還混得不錯嘛,不過,你這弱不禁風的身子骨,跑江湖應該很辛苦吧?”

  “還行。”

  賀蘭冰響起了在偵破酒樓失竊案時看到司徒策在櫃臺后發出的光芒,那種光芒不是燈光能比擬的,脫口問道:“對了,你這些破案的本事,是施展的法術嗎?”

  司徒策想到自己還有更多的現代刑偵法醫設備以后需要施展,如果假借道法,倒是一個很好的借口,便微笑點頭:“是啊,師父教的。”

  司徒策用道法在酒樓快速偵破案件的事情早已經傳遍了整個衙門,牢頭和禁卒們也都知道了,所以見他都有些敬畏,聽著說到這里,那牢頭忙陪著笑臉道:“先生,能不能露一手讓兄弟們也瞧瞧?”

  賀蘭冰也想仔細看看這法術到底是怎麼回事。期待地瞧著他。

  “這個……”司徒策不想讓自己的寶貝箱子引起太多人注意,便搖搖頭:“很抱歉,師父說,這法術只有在偵破案件時才能用,平時不準顯露,否則法術會失靈的。”

  這話也對,現場勘查檢驗箱里各種試紙和試劑、藥粉,可是用一次少一點,用完了可沒地方買去,必須節約著用。能不用就盡量不用。

  老頭等人雖有些失望,卻也知道規矩,忙陪笑著說無妨,又贊不絕口地一個勁稱贊司徒策用法術破案,是衙門甚至朝廷的幸事。

  說著話,禁卒把王老大提來了,讓他跪倒在地。只見這王老大戴著手銬腳鐐,脖子上還夾著一副沉重的木枷。

  木枷是兩塊板子合在一起,連著手夾在脖頸處,有幾寸厚,沉甸甸的,上面還有暗紅色的陳舊痕跡,應該是血跡,也不知夾過多少死囚的脖頸了。

  王老大跪在地上,不停低聲呻吟著,想是那手銬腳鐐和木枷讓他痛苦異常。

  司徒策直奔主題:“王老大,我們今天提審你,是要再次復查這件案子,希望你如實回答。”

  王老大忙費力地點點頭:“我……,我冤枉啊……”

  “是不是冤枉,我們會查清楚的。——你先把事情經過詳細講一遍。”

  “是!”王老大費力地咽了一聲口水,吞吞吐吐道:“那天早上,我娘子哭哭啼啼從外面買菜回來,我就問她怎麼了,她說,有幾個……,幾個人路上調戲了她。我……,我就隨口罵了幾句,說她……,說她不守婦道,常言道無風不起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若不是她賣弄風騷亂招搖,人家也不會招惹她……”

  賀蘭冰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混賬!你老婆被人調戲,你不找那調戲他的人,反倒責怪你老婆,算什麼東西?!”

  一眾禁卒都紛紛跟著罵了起來。

  “師爺和諸位不知,”王老大哭喪著臉望了一眼司徒策,“那些人……,惹不起啊……”

  “我呸!”賀蘭冰更是火大,“惹不起就把氣灑在你老婆身上?你還是不是男人?”

  司徒策一擺手,示意賀蘭冰不要著急,問王老大道:“那些是什麼人?”

  王老大不由自主打了個機靈,仿佛聽到惡魔的獰笑一般,低下了頭。

  司徒策和賀蘭冰互望了一眼,賀蘭冰冷聲道:“是不是錦衣衛或者東廠那幫人?”

  王老大又一哆嗦,撩眼皮瞧了賀蘭冰一眼,才緩緩點頭,含糊說了句:“是……,是東廠的番子……”

  東廠!明朝最臭名昭著的特務組織,想不到竟公然大街上調戲民女,而且還整得人家丈夫不敢吭聲,只敢在家里罵自己的老婆!

  司徒策道:“他們如何調戲你娘子的?”

  王老大神情黯然,顯然是對自己沒辦法保護自己的妻子免受侮辱而傷心,沙啞著嗓子道:“我娘子說,他們喝醉了,亂扯她衣裙,在她全身上下亂摸,還用酒澆她,還想把她……,我娘子拼死不從,后來來了錦衣衛,說了幾句,兩邊吵了起來,我娘子才乘亂走了。”

  司徒策一愣:“錦衣衛還會見義勇為?”

  賀蘭冰笑了笑,折扇一張擋在面前,湊到司徒策耳邊低聲道:“錦衣衛跟東廠不合,明爭暗斗,都在找對方的茬。倒不是存心要救他娘子。”

  司徒策道:“不管是不是存心,至少救了人家,這也是好的。”

  “柳川兄,錦衣衛到底如何,以后你就知道了,不過,奉勸你一句,涉及到錦衣衛和東廠的事情,特別是東廠,最好不要多問,免得惹火燒身。”

  司徒策點點頭:“多謝芙蓉兄提醒!”

  賀蘭冰對王老大道:“你接著說!”

  王老大嘆了口氣,道:“我罵了我娘子,我娘子性子剛烈,就哭著跟我對罵,還抓扯我的衣服,我也用手卡住她的脖子,只想把她撐開,掙脫出來,我覺得有些理虧,便摔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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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09:58:42
第14章   氣死

  司徒策插話道:“你離家出門之前,你娘子怎麼樣了?”

  王老大道:“她沒怎麼樣啊,只是抓著門框罵我,然后哭,好端端的,我回來的時候,她躺了地上睡著了。”

  “你怎麼知道她是睡著了,而不是死了?”

  “她在打呼嚕,死人怎麼會打呼嚕呢?”

  “打呼嚕?”司徒策眼睛一亮,望向賀蘭冰。賀蘭冰也是心頭一震,先前司徒策已經說過,如果是大腦出血而死,死前的癥狀之一就是昏睡打呼嚕。難道,王老大的妻子真的是大腦出血而死?

  王老大道:“是啊,我使勁搖她,讓她去做飯,要不就上床去睡,可是我怎麼使勁搖她都沒有醒,我生氣了,覺得她是故意裝來氣我,就踢了她屁股一下,然后到廚房做飯去了。等我做完飯回來叫她吃飯,發現她已經沒氣了。”

  “你做飯花了多少時間?”

  “也就一炷香的工夫。”

  腦出血致死的死亡時間關鍵看出血量的大小,出血慢的,幾天甚至一兩個月才死,出血快的,也就十幾分鐘半個小時就能導致死亡。從王老大的妻子腦袋里的出血情況推斷,差不多也就一兩個小時就能致死。這與王老大的陳述是相吻合的。

  司徒策道:“既然是他睡夢中死去,你為何要將她藏屍菜窖而不告官?”

  王老大哭喪著臉道:“我當時嚇壞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卡她脖子的緣故,很是害怕,所以才把屍體藏起來了。后來我覺得自己冤枉,因為那卡脖子怎麼都不該致死的,我當時只是撐開她,根本沒有用力掐,更何況后來我回來,她回來地上睡覺打呼嚕,就更不會是我掐死的了。我想通之后想報官,但是又怕人家不相信我的話,翻來覆去想了好幾天,沒等我想明白,屍體就被人發現了。師爺,我是真的冤枉啊!”

  司徒策道:“好了,該問的問明白了,把他先押回監牢。”

  禁卒過來,將王老大提押回去。司徒策和賀蘭冰出門來到內宅。

  蔡知縣正躺在一把竹子編的涼椅上,慢悠悠喝著一盞酸梅湯,一個妖艷的年輕婦人,正是蔡知縣的填房娘子岳氏,打著一把團扇,坐在一旁給他扇涼。兩人嘻嘻哈哈說笑著。兩個丫鬟垂首站在廊下,面無表情。

  聽到通報說兩位師爺求見,那岳氏起身,帶著兩個丫鬟避到了內室。

  賀蘭冰和司徒策進到后院,蔡知縣從涼椅上費力地爬起來,拱手道:“兩位先生,案件可查明白?”

  司徒策拱手道:“已經查明白了,王老大之妻在王老大返回后,正在地上酣睡打呼嚕,印證了她腦出血的證象。也排除了掐頸意外刺激迷走神經引起心臟抑制性停跳死亡的可能。同時,鑒于死者身上沒有發現掐死痕跡,所以可以斷定,死者不是被掐死的,而是因為腦出血而死!”

  司徒策很想用通俗易懂的話來解釋這個問題,但是總覺得別扭,索性還是使用法醫術語,這樣更顯得高深莫測,符合別人以為他用法術破案的猜想。

  蔡知縣當然是聽不懂這些法醫術語的,好在他已經開始習慣這個新師爺嘮嘮叨叨莫名其妙的話了,也不追問什麼意思,只是問道:“她腦袋怎麼會出血?”

  “這個原因很難確定了,因為死者腦血管已經腐敗溶解,難以查清,從是事發經過來看,應該是死者被人調戲,又被丈夫辱罵,悲憤羞愧難當,誘發腦中血管隱性病變,導致血管破裂,顱內急性出血致死。說白了,是氣死了。”

  蔡知縣摸了摸酒糟鼻,有些不明白:“王老大的媳婦被人調戲?是誰?”

  司徒策和賀蘭冰互望了一眼,司徒策道:“是東廠的人。”

  “東廠?”蔡知縣臉色有些難看,轉開話題道:“既然死者不是被王老大所殺,那就放人銷案吧!不過,這王老大隱藏屍體,誤導衙門,也不能就此作罷,打他三十鞭再放!”

  兩人忙躬身施禮答應了。告辭出來,回到書房,賀蘭冰寫了結案陳詞,報蔡知縣批閱之后,兩人來到大牢,將王老大提了出來,賀蘭冰道:“王老大,知縣大老爺已經查明,你家娘子是死于她自身原因所致的頭顱內出血。不是被你掐死,所以已經下令將你釋放。不過,你私自藏屍,誤導衙門查案,知縣下令鞭笞三十!”

  王老大原以為已經死路一條,想不到就這麼會,命就撈回來了,當真是天大的驚喜,哆哆嗦嗦,雙膝一軟,咕咚一聲跪在地上,淚流滿面,不停磕頭:“青天大老爺!多謝青天大老爺!”

  司徒策有些感慨,在古代,冤案被關無論多久,都沒有國家賠償這一說,關了也就白關了,查清楚無罪釋放了,還要打三十鞭子,還得磕頭謝恩。古代老百姓可真夠可憐的。

  禁卒將王老大的枷鎖鐐銬去了,兩人將他按在長條板凳上,另兩人掄起皮鞭,在他大腿、臀部和背上劈里啪啦狠抽了三十鞭,那王老大雖然疼痛不已,想著已經找回性命,心中歡喜,只是低聲哼哼,卻不慘叫。

  三十鞭抽完,賀蘭冰和司徒策帶著他出了大牢,來到衙門外。

  王老大妻子的父母帶著兩個孩子等在衙門口,眼巴巴望著,瞧見兩位師爺帶著自己女婿出來,而且女婿身上並沒有枷鎖,二老臉上變色了,嘴唇哆嗦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司徒策道:“你們女兒死亡一案已經查清,她是因為腦袋里血管有問題,回家之前受辱,回到家中又跟你女婿爭吵,情緒激蕩之下,腦血管破裂大出血,因而死亡。並非你女婿掐死。明白了嗎?”

  二老傻傻地望著他,沒有言語。

  賀蘭冰嘆了口氣:“案子已經結了,雖說你女兒不是你女婿掐死的,但他隱藏屍體,誤導衙門,也是有罪的,所以知縣老爺已經判他鞭笞三十,並已經行刑。也算是給他一個教訓。你們這就回去吧!”

  二老膝下兩個孩童一聽,掙脫二老的手,跑過來抱住了王老大的腿,口中直叫爹爹。

  王老大腿上有傷,疼得一咧嘴,卻沒有叫出來,慢慢蹲下身,將兩個懷里摟進懷里,眼中已經噙滿淚水:“孩子,我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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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09:59:25
第15章 漁翁得利

  死者父親一跺腳,道:“罷了!雖是如此,可我女兒到底是被你辱罵,這才死的,官府不治你的罪,我也是無法,但是,你我翁婿之情,就此斷絕!”說罷,拉著老伴的手,踉踉蹌蹌走了。

  王老大渾濁的淚水滾滾而落,摟著兩個孩子,望著遠去的岳父岳母,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司徒策和賀蘭冰回到內衙書房,賀蘭冰繼續批閱案卷,司徒策卻坐在那里發呆。

  賀蘭冰頭也不抬,問道:“怎麼了?想什麼呢?”

  “唉!若不是東廠欺辱王老大的妻子,王老大一肚子氣沒地方出,錯出在他妻子身上,也不會爭吵撕打起來,他妻子也不會氣得腦出血而亡,說到底,這東廠還是罪魁啊!”

  賀蘭冰鳳目一撩,瞥了他一眼:“我已經提醒過你,事關東廠,最好不要去深究,甚至都不要去想,想多了,自己鉆牛角尖,不痛快,何必呢?”

  “東廠衙門在哪里?離咱們這里遠嗎?”

  “不遠,一條街,在西邊拐角那宅院里,錦衣衛挨著他們的。”

  司徒策瞧了一眼賀蘭冰,沉吟片刻,道:“你覺得錦衣衛和東廠,哪個好些?”

  “一丘之貉,不分伯仲!”賀蘭冰頭也沒抬,繼續批閱文書。

  司徒策心中有些感動,自己跟賀蘭冰才認識沒兩天,他能在自己面前直接抨擊兩個炙手可熱的特務機構是一丘之貉,足以說明這賀蘭冰心胸坦蕩,沒有什麼城府,也說明她在內心已經認可自己是朋友,可以說心里話了。既然如此,自己也就把心中的想法直接告訴她,也算坦誠相待。

  司徒策問道:“你方才說,東廠和錦衣衛明爭暗斗,是嗎?”

  “嗯。”

  司徒策想了想,站起身走到賀蘭冰身邊,壓低了聲音道:“那,如果把我們發現的那具被東廠或者錦衣衛的人毒打而死的屍體捅給另一方,你說能不能幫助查清這件事?”

  賀蘭冰一愣:“你還在想這件事啊?”

  “是!我總覺得,一個老百姓平白無故被毒打而死,沒有經過朝廷審理,這是濫用私刑,咱們大明朝應該是講法度的吧?總不能濫殺無辜而不受追究吧?”

  賀蘭冰點頭道:“那是當然,就是錦衣衛、東廠,也不能亂殺無辜,否則也要被追究的。”

  “誰來追究?”

  “嗯,據我所知,東廠負責監督錦衣衛,如果是錦衣衛干的,東廠參奏到皇帝那,就會治錦衣衛的罪。”

  “那如果是東廠的人干的呢?”

  “這個……,錦衣衛也是皇帝的人,他們也應該能監督東廠,參奏東廠的不是。兩家都是皇帝的人,只不過一個在外,一個在內。都是皇帝的寵信。相互拱唄!”

  “那就好辦了,河蚌相爭漁翁得利!咱們正好可以利用他們之間的爭斗,來為民伸冤啊!”

  賀蘭冰柳眉皺了皺,起身走到門外四下看了看,沒有旁人,這才把門關上,回到椅子上,低聲道:“錦衣衛和東廠干的壞事不勝枚舉,你要管,那是管不完的,而且這幫人心狠手辣,只怕會惹火燒身呢!”

  司徒策笑了笑:“你害怕了?”

  賀蘭冰冷笑:“你不用激將,我不是怕他們,我只是覺得胳膊擰不過大腿,這種閑事管不完。咱們的本事也管不了!”

  司徒策道:“這不是閑事!人命關天,咱們是衙門,在老百姓眼里就是青天!如果咱們這些青天眼睜睜看著一個老百姓被錦衣衛或者東廠打死,卻不聞不問,你還讓老百姓找誰去?”

  賀蘭冰呆了一下,沉聲道:“是,那你打算怎麼管這件事,直接上門查問嗎?”

  “我沒這麼傻,跟東廠和錦衣衛斗,絕對不能硬來,只能動腦子,既要把案件查清楚,為百姓申冤,也要保全自己,而且,首先要保全自己,只有先保證自己安全了,才能談得上替老百姓申冤。所以,我想最好能暗中查明是誰干的這件事,然后想辦法讓另一方知曉,也就成了另一方手里握著的把柄了,讓看咱們坐山觀虎斗,暗中再煽風點火,豈不是又能達到目的又能自保其身?”

  賀蘭冰緩緩點頭,道:“讓他們狗咬狗,這倒是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問題是,你能不動神色地查清這案子嗎?”

  “不查怎麼知道能否查清?”

  賀蘭冰道:“你準備怎麼查?”

  “從查屍源入手,查清楚死者是誰,具體死因,然后圍繞死者周邊查,就知道究竟是誰搞鬼了。”

  “嗯,最好是能查清楚具體是東廠或者錦衣衛的誰人做的這件事,拿到真憑實據,再捅給另一方,另一方才能握著十足的把柄參奏。當然,還必須是這個人是無辜的,如果的確有罪,那這事就沒意思了。”

  “那當然,他自己有罪,還申什麼冤?”

  “嗯,”賀蘭冰沉吟片刻,道:“不過,如果死者真的有罪,干這事的人不會偷偷把他埋在亂墳溝的,應該堂而皇之讓家人領屍銷案。所以,這死者十有八九是冤死的。”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咱們今晚偷偷把屍體挖出運回來,進行檢驗,找到屍源線索,然后開始調查,你意下如何?”

  “行!”賀蘭冰很干脆地答應了,隨即又道:“不過,我是不挖屍體的喲!”

  司徒策笑了:“那當然,怎麼能讓你一個女娃娃干這種粗活?自然是我來了,你只需要護送我來回,保證安全就行了。”

  “這沒問題。今夜二更,咱們在東城外匯合。”

  “行!”司徒策突然想起一事,問道:“咱們這不宵禁吧?”

  “早就不宵禁了。通宵都能自由出入。城門是不關的。”

  “那就好。來的時候你幫我帶一把剪刀和一把鐵鉗子,還有一把大鋤頭和一把小鋤頭,對了,還有鋸開頭骨用的小鋼鋸。”

  司徒策的檢驗箱里只有物證檢驗試劑和多功能物證檢測儀器,而剪刀、骨鉗、骨鋸等解剖屍體的常用器械是在另一個法醫檢驗箱里,當時他沒有拿在手里,所以穿越時沒有一並帶來。不過也是萬幸,這些東西在古代都能定做,他很慶幸當時他手里拿的是現場勘查檢驗箱,這里面的試劑和儀器可是在古代沒辦法找到的。

  說起這些東西,司徒策心中暗想,得抽時間把這些東西找人定做出來,以后時常要用的。

  賀蘭冰道:“這些你甭管了,連帶燈籠一起,我來負責,你只要負責想辦法把屍體運送回來。”

  “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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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深夜剖屍

  散衙之后,丫環玲瓏提著一個食盒來個司徒策送飯。她一邊把飯菜從盒子里取出來放在桌上,一邊笑著說道:“司徒先生,你剛來了兩天,就已經連破兩件案子,可真夠本事的。衙門里都說你比賀蘭師爺還要厲害呢。”

  司徒策笑道:“哪里,瞎貓碰到死耗子罷了。”

  “怎麼會呢?”玲瓏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衙門的人都說你破案是算命,掐指一算就知道是誰干的,所以破案神速,那可不是碰運氣能碰到的。對了,衙門的仵作們說,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師爺官吏碰屍體的,您不僅碰屍體,還剖屍檢驗,而且還是一具已經腐爛的屍體,那惡臭連仵作們都捂鼻子躲得老遠,可你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們都對你十分的敬佩呢!”

  “應該的,宋朝的宋慈在《洗冤錄》里就反復強調,負責偵破案件的官員,一定要親自檢驗屍體,才能最終查清楚案情啊。如果怕臟怕臭,那是什麼事都做不成的。”

  “說的也是,不過,說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說和做一樣,才算的是君子,我瞧吶,先生您就是個君子!”

  “是不是正人君子無所謂,不過,做事要對得起良心,這才是最重要的。”司徒策笑道。

  “先生說得太對了!”玲瓏坐在一旁看著他吃。

  司徒策道:“來,一起吃!”

  “不不,我們下人只能等大老爺、太太和先生吃完了,才能吃的,要是讓人知道我跟先生一起吃飯,會攆我走的。”

  司徒策知道古代規矩多,特別是對女人和仆從,男女尊卑關系是非常講究的,自己如果堅持讓她跟自己一起吃,反倒是害了她,所以也不勉強。

  司徒策夾了一塊魚頭放了碗里,挑了一小塊送進嘴里。玲瓏瞧著他,突然笑了。

  司徒策抿了一口酒,問道:“你笑什麼?我吃相難看?”

  “不是的,”玲瓏嘻嘻笑道,“我在想,先生家境一定不錯!”

  “哦,你還會算命?”

  “不是啦,我聽我們老爺說,人家招女婿相親,就上一條魚,看未來的姑爺怎麼吃,如果直接夾魚肚子的肉,說明這家很窮,很少能吃到魚,所以轉挑肉最多的地方下筷子。如果挑魚尾巴的肉吃,這的肉最鮮嫩,說明這家人家境還可以,時常有些魚肉的,可以選。如果要是挑魚頭吃,這的肉最香,又沒有魚刺,那是家里每餐都是大魚大肉的人家才會這麼吃的,閨女要是嫁給這樣的人家,就不會挨凍受餓了。我見先生剛才第一筷子就是吃的魚頭,想起這個典故,所以笑了。”

  司徒策心想,現代社會大魚大肉太普遍了,自己家雖然不算十分殷富,但父母都是有工作的,負擔也不重,每天魚肉還是能保證的。

  聽爺爺說過,這樣的生活,在舊社會一般的地主也是做不到的。所以,擱到古代,那也絕對算得上大戶人家的飲食了。

  玲瓏又道:“先生,你成親了嗎?”

  “沒呢。”

  “為啥?”

  “呃——”這個問題倒有點讓司徒策難以回答,在現代社會,女孩子可以接受醫生,但很難接受一名天天跟死屍打交道的法醫,他在感情方面又有些木訥,不會花言巧語哄女孩歡心,所以工作好幾年了,還是沒有女朋友。當然這不能跟這小丫鬟這麼說,便含糊道:“我一個跑江湖算命的,誰願意跟我風里來雨里去啊。”

  “可是你現在不是了啊,你是堂堂的師爺,照我瞧啊,不用多久,媒婆就會踏破你門檻的。嘻嘻嘻!”

  司徒策有些不好意思,趕緊端酒杯喝酒。

  夜深了。

  穿越過來這些天,司徒策已經學會了聽更聲,聽著到了二更天,便提著現場勘查檢驗箱出了門。

  天已經黑了,街上很安靜,古人習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會子很多人家都已經睡下了。街上也沒有路燈,不過有路邊商鋪、人家的燈光照進來,能看見路。

  城里的路在流浪的幾天已經早就摸熟了,他疾步穿過大街小巷,終于來到了城門,果然沒有人值守,出城之后,外面空蕩蕩的看不見人,難道賀蘭冰還沒有來嗎?

  司徒策正在那里東張西望,忽聽得身后有人低聲道:“找什麼呢?”

  聽聲音正是賀蘭冰。司徒策一喜,忙回頭瞧去,卻看不見人影,不覺有些奇怪,也低聲道:“你在哪里啊?”

  一陣香風飄過,眼前出現一個人影,全身黑衣,連臉都看不見。司徒策吃了一驚,情不自禁倒退了一步。

  那黑影咯咯笑道:“是我!沒嚇著你吧?”

  聽聲音是賀蘭冰,司徒策這才松了口氣:“這里黑咕隆咚的,你又穿著一身黑衣,難怪我看不見你。”

  賀蘭冰道:“走吧,為了避人耳目,不能點燈,你能看見路嗎?”

  “沒問題。摸著走就是了。”

  “放心,有我呢,摔不著你!”

  司徒策跟著賀蘭冰高一腳低一腳往亂墳溝走。約走了一個時辰,終于到了。

  四周靜悄悄的,只有黑暗中不知什麼地方傳來的不知什麼動物的叫聲,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兩人摸到白天發現那全身傷痕而死的屍體處,賀蘭冰這才點亮了一盞小燈籠。昏暗的燈光照得四周更是影影綽綽的讓人汗毛直豎。

  賀蘭冰臉上蒙著黑紗,卻還是從懷里摸出一張厚棉巾再把臉蒙了一層,然后嗡嗡地說道:“行了,你挖吧。”

  司徒策拿過賀蘭冰拿來的鋤頭,開始挖掘。這墳墓白天已經被挖過一次,現在再挖,也就比較輕松了,而且這具屍體埋藏並不深,很快就挖到了。

  司徒策擦了一把汗,對賀蘭冰道:“我就在這里驗屍,你到五十步以外警戒,我要施展法術進行驗屍,我不叫你你不要過來,免得壞了我的法術,行嗎?”

  賀蘭冰答應了,放下燈籠,晃身遠去。

  司徒策見她走遠了,這才打開勘察箱,取出頭戴式照明燈戴好,打開開關,立刻,一道雪亮的光柱投射在了那面目全非的死屍身上。然后取出一雙橡膠手套戴好。

  司徒策不急著剖屍檢驗,他先蹲在地上查看屍體四周的泥土,然后用小鋤頭慢慢刨著,尋找可能遺留在現場的證物。

  很顯然,錦衣衛和東廠處理屍體已經很專業,在現場沒有留下什麼可疑的東西。

  他開始檢驗屍體。這是一具成年男屍。體表檢驗全身布滿傷痕,但是腋下有一塊深色瘢痕,似乎是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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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皮手套

  屍體的臉已經被整得稀爛,而且已經高度腐敗,根本沒辦法進行身份辨別。他用樹枝小心地將爬滿屍體的白蛆掃掉,再次檢查屍體全身,除了全身的肌膚創傷之外,沒有發現直通胸腹臟器的刺創或者致命的砍創。剝開頭皮,顱骨也沒有發現骨折。

  這就是說,死者可以排除銳器或者鈍器直接致命的可能。如果沒有別的致死原因,那可以認定,死者全身的創傷使他因為疼痛性休克而死亡。就看內臟還有沒有別的損傷了。

  司徒策丫字形剖開屍體胸腹肌膚層,用骨鉗鉗斷胸骨,打開胸腔,發現內臟沒有破損,也就是說外傷沒有導致內傷。

  現在只有一項死因沒有排除,那就是中毒。

  他的勘察箱里沒有毒物化驗儀器,沒辦法進行毒物檢驗,好在古代毒物基本上都是砒霜,而砒霜中毒會在腸胃和內臟留下很多痕跡,比如會在胃黏膜的皺壁內留下白色或者紅黃色的砒霜殘粒。胃腸黏膜會出血、糜爛,胃腸內容物為血性粘液,有的還會因為砷及硫化氫結合生成黃色硫化砷,因而出現黃色斑塊,由于毛細血管麻痹擴張,滲透性升高,左心室內膜下常出現點狀或者條紋狀出血,特別以室中隔部最為明顯。如果是遷延數日后才死亡的,心肝腎會出現黃疸,粘膜和漿膜下有點狀出血。

  他只要找到這方面的痕跡,便可以基本確定是砒霜中毒。

  他剖開死者的腸胃,檢查內容物后拿掉,檢查胃黏膜皺壁,接著又檢查了內臟,沒有發現砒霜中毒留下的征象及造成的內臟損傷。所以,可以排除砒霜中毒的可能。

  既然大腦、內臟都沒有發現內傷,也沒有發現中毒的跡象,這就是說,死者是因為全身上下廣泛性創傷導致疼痛性休克死亡的。換句話說,死者是痛死的!

  痛死,這種死法恐怕是最殘忍的死法之一了。如果真是錦衣衛或者東廠干的,那可真是兇殘到了家了。

  查明了死因,接下來就要調查屍源,死者頭面部已經嚴重毀損,也估計是錦衣衛為了掩人耳目而故意毀壞的,加之高度腐敗,想要通過臉面恢復的辦法來查找屍源已經是不可能。

  司徒策取出卷尺,測量了屍體的長度,腳的長度,估計了屍體的體重,接下來,最關節的,便是提取死者的指紋。

  指紋是刑偵上最重要的物證之一,也是查找屍源最可靠的依據之一,在沒有DNA檢測手段的情況下,是司徒策最有力的偵破手段。

  但是,他遇到了一個棘手的問題,那就是,這具屍體已經高度腐敗,雖然手指指紋部基本沒有毀損,但是由于屍體高度腐敗,手指肌膚表面腐爛變平,表面的乳突紋線被腐蝕脫落,他拿出指紋墨盒給屍體提取指紋,可是指紋非常模糊,根本不能進行比對。

  指紋可是他現在唯一的進行比對的東東,如果這玩意不能提取,確定屍源就相當困難,即便是讓失蹤者家屬來辨認,他們也認不出這具面目全非高度腐敗的屍體是不是他們失蹤的親人。所以,要確定屍體的身份,必須想辦法提取到屍體的指紋!

  不過,這難不倒司徒策。

  他略一沉吟,用戴著橡膠手套的手輕輕摸了摸死者的手指,發現已經松動成“皮手套”。

  人的皮下肌肉脂肪組織腐敗自溶的速度快于皮膚,所以皮下組織自溶液化后,皮膚相對還是完好的,甚至可能會從肌體滑脫,就像人脫掉手套一樣,這叫做“皮手套”。

  司徒策取出一把手術剪刀,小心地將死者兩只手的人皮齊腕剪開,手背再剪開一道口子,然后輕輕往外拽,便將整只手的人皮取了下來,得到了一個完整的手掌皮套。

  他要把這皮手套拿回去進行技術處理,以便提取上面的指紋和掌紋。

  兩只手的皮套都取下來之后,放了檢驗箱的物證采集盒里。這個采集盒是采用電動致冷,用于低溫保存物證。

  司徒策的現場勘查檢驗箱是專門設計用于偏遠地區勘查采集物證用的,專門裝備有一塊太陽能電池板和一塊大功率超薄蓄電池,能給物證儲藏盒提供電能致冷。還能給需要電力的紫外燈等儀器設備提供光伏逆變充電電源。

  他想了想,又把屍體的外衣剝了下來,這可以用于死者親屬鑒別死者身份。將屍體重新掩埋后,他提著燈籠和那一包衣服,還有檢驗箱走到賀蘭冰處,低聲道:“行了,回去吧!”

  賀蘭冰驚訝道:“你已經查清楚是誰了嗎?”

  “哪有那麼快。我提取了一些物證,回去研究,然后再決定下一步怎麼辦。”

  既然司徒策是用法術破案,賀蘭冰也不方便多問,兩人原路返回,賀蘭冰一直將他送到衙門后院,敲開小門看他進去了,這才回家。

  暴露在空氣中的屍體及人體組織腐敗速度會遠遠快于埋藏在地下。而現在天氣炎熱,腐爛的速度更快,雖然保存在了有冷凍設備的物證儲藏盒里,現在夜也深了,司徒策還是不敢多耽誤,決定立即進行處理,並提取指紋。

  現在需要一個爐子,可是這大熱天的屋里是沒有準備火爐的,司徒策便硬著頭皮來到丫鬟玲瓏的門外,輕輕敲了敲窗戶,低聲道:“玲瓏!”

  叫了兩聲,屋里玲瓏答應了一聲:“是司徒師爺嗎?”

  “是我,我想要一個火爐,你能幫我找一個送來嗎?”司徒策隔著窗戶說道,深夜瞧人家女孩的門,到底是容易瓜田李下的嫌疑的,所以長話短說,直截了當。

  玲瓏脆生生答應了:“行,我找了就給你送來。”

  “多謝!”司徒策故意很響地走下臺階,回到了屋里。

  等了片刻,玲瓏身穿一身月白色中衣,費力地提著一個火爐過來,進了屋,問道:“先生現在要火爐,是要烤火嗎?您怕不是著涼了吧?怕冷嗎?要不我去找郎中來?”

  司徒策笑道:“我沒事,用火爐不是烤火,我有別的用途。”

  “哦,”玲瓏放下爐子,又跑回去拿了一些木炭過來,幫著把火升了,又道;“先生還需要什麼嗎?”

  “不用了,多謝,你回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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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查訪失蹤人

  玲瓏走后,司徒策端了一壺水放在火爐上加到有些燙手,隨即拿了一個瓷碗,從檢驗箱里取出一塊石蠟放在碗里,把熱水倒入瓷碗,將石蠟化開,加一點油墨。放在一旁涼著。

  然后,他戴上橡膠手套,將兩只取回來的屍體的皮手套整個里朝外翻出來,因為人的指紋在皮膚內外都有紋線,外層雖然腐爛損壞了,但里層還是好的,翻過來之后一樣可以制模拓印。

  翻好之后,他依次剪下各手指的人皮套,挨個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等蠟液冷卻到表面快要結皮時,他將戴著的皮手套放入蠟液中浸一下,使手指三面包上蠟膜,然后稍等片刻,立即把手指在一塊布上三面滾動,上面粘附的蠟便脫模了。

  他將蠟膜放了溫水里,將蠟膜輕輕攤平,然后拿出來晾干。一個完整的指紋模塑成!

  他依次制作了十個指頭的蠟膜,都很清晰,完全具備比對條件。

  完成這項工作費了他差不多一個時辰。聽聽遠處的更聲,已經是三更天,趕緊上床睡覺。

  第二天一早,賀蘭冰來了,司徒策叫他跟自己來到前面刑房。

  衙門“吏戶禮兵刑工”六房相當于現在的縣人民政府人事局、民政局、教育局、武裝部、法院和建設局等職能部門,各房的負責人叫“司房”,刑部司房姓董,是個干癟老頭。見到兩位師爺進來,趕緊起身相迎。

  司徒策道:“最近兩個月,衙門有沒有人來報人口失蹤的?”

  “有啊。”董司房忙道,扭頭吩咐一名書吏找出登記本,親自兩手捧著送到司徒策面前。

  司徒策翻開一看,失蹤人口還不少,光是近兩個月來報失蹤的就有二十多個。其中多是女的和小孩,男的只有四個。這也難怪,古代拐賣人口比現代厲害多了,被拐對象大多是婦女和兒童。男人失蹤的,很多是精神病或者外出遇到了意外。

  這四個男人中,有一個是六十多歲的老人,跟屍體明顯不符。其余三個倒差不多。司徒策決定從這三個查起。

  他抄下這三個人的名字和住址,然后來到捕快房,說道:“我們今天要去調查失蹤人口,蕭副捕頭,你帶兩個弟兄跟我們去吧。”

  副捕頭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是說自己,忙起身答應了。旁邊捕快都笑道:“司徒師爺,您往后只管叫他蕭耗子,知縣大老爺都是這麼叫來著,你要叫他副捕頭,他自己都不知道叫誰呢。”

  眾人一陣哄笑。

  蕭耗子也不生氣,只是瞪了那捕快一眼,陪笑對司徒策道:“師爺,怎麼今天得空查失蹤人口了呀?”

  賀蘭冰把眼一瞪:“你這說的什麼話?失蹤人口不是小事,換成誰家,那都是大事,自然是要查的,而且要及時查詢,什麼叫有空才查?”

  蕭耗子吐了吐舌頭:“賀蘭師爺教訓的是。咱們兄弟無能,找不到失蹤人口,才勞煩兩位師爺親自出馬。”

  “行了,少廢話,趕緊帶兩個兄弟跟我們去查訪吧!”

  女捕快殷丫蛋抖著一身肥肉過來:“我去!帶我去吧!”

  “還有我!”另一個女捕快糖人跟殷丫蛋是形影不離的,自然搶著也要去。

  司徒策點頭道:“帶她們兩個挺好,查訪失蹤人口會比較耐心。”

  “那好。”蕭耗子道,一指旁邊一個小個捕快:“八哥,你也去!”

  這小個捕快姓孫,是個墻頭草,總是人云亦云,所以人送外號“八哥”。

  孫八哥忙點頭答應,跑了過來。

  兩位師爺帶著四個捕快出了衙門,對那三戶逐一進行走訪。

  人家一聽是衙門來調查失蹤人口的,都很激動,往年報官,極少有人來過問此事,想不到新來的師爺竟然親自查訪這案子,忙不迭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

  賀蘭冰和幾個捕快詢問這家人失蹤前的情況,可能去的地方,可能聯系的人,而司徒策則請他們把自己帶到了失蹤者的屋里,查看之后,取了一個失蹤人身前使用的茶盞,拿到一間單獨的屋里,提取了上面的指紋,與先前提取的死者的指膜進行對比,結果明顯不同。證明死者不是這家失蹤人。

  從這家告辭出來,他們又去了另外兩家,還是跟第一次一樣,其他人詢問失蹤人的情況,司徒策則提取指紋進行對比,結果,讓他大失所望,另外兩個的指紋跟死者也完全不同!

  府縣里近兩個月失蹤的三個成年男人的指紋,都跟要查找屍源的死者完全不同,也就是說,死者不是這三個失蹤人,那會是誰呢?

  剩下的失蹤人有一個是老頭,明顯不對,另外二十來個卻是女人,也根本不是死者。現在看來,死者並不在失蹤人口之列!

  莫非不是失蹤人口?一想到這,司徒策猛地一拍腦門,心里暗罵自己真的太笨了,死者是東廠或者錦衣衛抓走個拷打死的,這抓走肯定是公然進行的,也就是說,死者家屬很可能知道死者是被錦衣衛或者東廠抓走了,只不過不知道已經死了罷了。既然知道是被東廠抓走的,家屬自然不可能報案失蹤,自己卻在失蹤人口里查找,如何能找得到?

  可是,如果公然詢問近期被錦衣衛或者東廠抓走的人有哪些人,並上門查訪,一旦被錦衣衛或者東廠知道,那他們說不定就會來找自己的麻煩,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必須暗中查訪才行。

  可是如何暗中查訪?副捕頭蕭耗子人緣廣,三教九流都有朋友,叫他查訪是最適合的,可是,這蕭耗子為人如何,是否值得信賴,都還打個問號的,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司徒策不願意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件事,事關自己腦袋的事情,可是不能開玩笑的。

  所以,他發了半天愣,手一擺說道:“回去吧!”

  手里拿著黑色折扇,背著手慢慢往回走,蕭耗子等四個捕快跟著,心里嘀咕,也不知道這新來的師爺到底在做什麼。說是要來查訪失蹤人口,可是卻又不仔細詢問失蹤人的情況,只是鉆進屋里折騰一會就走,不像查找失蹤人口的樣子。現在又不查找了,扭頭回去,也不知道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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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10:07:16
第19章 茶盞

  賀蘭冰也不明白,但這時候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跟了身后,回到衙門,四個捕快回班房了,司徒策和賀蘭冰回到內宅屋里坐下,賀蘭冰這才問道:“怎麼了?沒找到?”

  司徒策道:“嗯,死者不是失蹤人口,想必死者家屬知道死者被東廠或者錦衣衛抓走了,所以沒有報官。”

  賀蘭冰沉吟道:“這就是說,必須找到近期被錦衣衛或者東廠抓走的人,才能確定死者是誰?”

  “是的,但是這很容易打草驚蛇,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賀蘭冰道:“這件事交給我吧,你甭管了,明天我告訴你結果。”

  司徒策吃了一驚:“你千萬不能孤身犯險,那沒必要……”

  賀蘭冰笑了笑:“用不著孤身犯險,查案嘛,又不是打架。放心吧!”

  說罷,賀蘭冰搖著金色折扇揚長而去。

  這一夜,司徒策很為賀蘭冰擔心。直到次日一早,見到賀蘭冰搖著折扇手里提著一個大袋子,邁步進門,他心中的石頭菜落了地,急忙迎上去,低聲道:“怎麼樣?沒事吧?”

  賀蘭冰折扇在身上一掃,笑道:“你看我這樣子,像有事的嗎?”

  “知道你本事大。”司徒策也笑道。

  “這話還說對了!”賀蘭冰將手里的大袋子往司徒策面前一亮,遞給司徒策:“喏!給你!”

  “這是什麼?”司徒策接過,聽到里面丁玲當啷的,很是好奇。

  “茶盞!”賀蘭冰微笑道,“我見你昨日查訪,對失蹤人的茶盞很關注,要了拿去一個房間也不知道在做什麼,所以,這次我查出近兩個月被東廠和錦衣衛抓走的人之后至今沒有防回來的人,到他們家把他們用的茶盞都取了來,一共二十七個。

  司徒策笑了:“真有你的!我還正需要這東西。——對了,近兩個月東廠、錦衣衛就抓走了二十七個人啊?”

  “這還只限于成年男人,而且是抓走之后沒有放回家的,若算是放回家的,那只怕要上百了。”

  “他們抓這麼多人做什麼?難道我們府縣就有上百個謀反的人?”

  “錦衣衛和東廠抓的人,不一定就是可能謀反的人,只要他們覺得有問題的,便可以抓回去審訊,罪名不一定是謀反,其他的犯罪他們也可以管,也就是說,只要他們覺得應當管的事情,他們就會管。”

  “這可真是霸道!”司徒策低聲道,“你沒暴露身份吧?”

  “放心,這點小事還難不倒我。”

  “你是怎麼探查的?能說說嗎?我很好奇。”司徒策聲音更低了。

  “很簡單,東廠和錦衣衛都有監牢,我蒙面潛入,將他們的登記本拿來瞧了一遍,就知道了,然后挨家找去,把他們住處的茶杯取了回來。”

  司徒策驚呆了:“你,你一個人潛入東廠和錦衣衛的監牢去?他們沒發現你呀?聽說他們武功都很厲害的。”

  電影電視劇里涉及到東廠、錦衣衛的,都是武林高手,而且都是武功高得出奇的,真難想象賀蘭冰這麼個小姑娘能只身潛入虎穴而不被這些高手發現。

  賀蘭冰冷哼一聲,金色折扇一張,悠閑地慢悠悠道:“就他們那些三腳貓本事,欺負善良老百姓還行,要跟我斗,差老鼻子遠了!”

  賀蘭冰武功到底如何,司徒策不得而知,只是上次見他跟那盜賊打過,的確是手到擒來。但是東廠、錦衣衛這些人武功到底如何,他也只是在現代電影電視劇里見過,那都是虛構藝術誇張的,真正的卻不知道。

  他轉念又一想,也對,這只是一個府縣的東廠和錦衣衛,應該沒什麼高手,高手都集中在京城大內吧,這里的只怕都是一些三流的小嘍啰,賀蘭冰應該能對付,更何況她只是潛入,偷拿了登記本看了一遍而已,又不是跟他們直接決戰,所以還是比較容易得手的。

  賀蘭冰道:“行了,你不用問這些了,趕緊忙你的去吧。”

  “好,我這進屋查驗這些茶杯,看看能不能找到死者的。”

  賀蘭冰吃了一驚:“你能從一堆茶盞中找到哪一個是死者的?”

  “是。——只要死者的茶盞在其中,我就能找到!”

  賀蘭冰一雙鳳目瞪得溜圓,香舌都吐出小半截:“不會是開玩笑吧?”

  “是不是開玩笑,等一會你就知道了,用不了多久的。對了,這麼多茶盞,你怎麼知道誰是誰的?”

  “我在每個茶盞內部用筆寫了主人的姓氏。”

  “呵呵,你真細心。”

  司徒策提著茶盞進了屋里。

  茶盞上的指紋比較容易提取,直接用指紋刷刷現,再進行對比就行了,因為膠帶數量有限,不到必須,他是不會使用透明膠帶提取指紋的。

  司徒策逐個進行刷現對比,才對比了幾個,就發現了一個茶盞上的指紋跟死者指紋外形非常相似!

  他激動不已,立即取出放大鏡,尋找兩個指紋之間的相同點,很快,他認定,兩個指紋是同一個人所留!

  他興奮不已,拿著那茶盞出門,來到隔壁房間,賀蘭冰正埋頭批閱一份公文,見他興沖沖進來,不由喜道:“找到了?”

  “沒錯!”司徒策手里舉著那茶盞,“就是這茶杯的主人!”

  賀蘭冰接過,看了一下茶盞里面寫的字,道:“這是西城王員外的兒子王強的!”

  “王員外?”

  “是,他是個皮貨商,生意做得挺大的。一個多月前,不知道什麼原因,東廠的人把他兒子抓走了,至今沒有放回來,二老去東廠衙門問了,也沒結果。”

  “一個皮貨商能犯什麼大案,驚動東廠和錦衣衛啊?”

  “這就需要你來查清楚了。”

  司徒策沉吟片刻,道:“要查清這件事,只能從兩處下手,一個是死者家,另一個,就是整死他的東廠的人。咱們先去找死者家屬查訪。摸清基本情況再說。”

  賀蘭冰沉吟片刻,問道:“東廠那邊,你準備怎麼查?”

  按照現代偵查思路,發現重大犯罪嫌疑人時,先蹲點守候觀察,進一步摸清情況,時機成熟,就抓捕突審。但是,蹲點守候東廠的番子這本身就有一定難度,因為他們是一個組織,而不是孤立的個人,而且,東廠這種組織本身就是進行情報打探的特務組織,反偵查能力很強的,又跟錦衣衛明爭暗斗,肯定防范很嚴,所以蹲守只怕找不到進一步的證據,要想查清真相,便只有抓捕東廠負責拷問的人進行突審,便能搞清楚究竟是誰將王員外的兒子王強拷打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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