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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上山打老虎額]明朝好丈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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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7 16:28:56
第二百六十章:這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廉州知府衙門,幾個都頭和書吏都被知府王箏招去商量了一個多時辰,隨後,大家才把人召集齊了,把萬戶侯交代的事情說透。

  徵糧本就是衙門裡的主要差事,可是這一次顯然與從前不同,不過話又說回來,從知府衙門到縣衙,甚至是下頭的鄉里長,哪一個都被萬戶侯餵得飽飽的,要說廉州雖然是山疙瘩地方,可是沒有沾什麼油子氣,大家還是很實誠的,拿人錢斯替人消災,天經地義。

  清早,知府衙門就四處出動開始忙活了。

  其實主要的目的地,還是位於清河縣的靖江王府田莊。

  靖江王府也不全是空手套白狼,早在幾年前就曾在這兒購下不少的土地,畢竟王府裡的人越來越多,一些旁系的子弟也要生活,衣食住行總要置辦一些東西。所以近年靖江王府四處購地,此後又趁著朝廷將廉講劃給了柳乘風做封地,靖江王府一下子眼熱起來,直接擺了柳呆子一道。

  靖江王府的田莊落座於清河縣,清河縣位於廉州的東北,境內有一條河水蜿蜒而過,縣治自然也就設落在河畔的東岸,田莊的宅子位於縣治並不遠,宅院高大,佔地不小,處處顯示著王府的威嚴和雄厚實力。

  常年呆在這兒的是旁系子弟威寧侯朱善,到了朱善這一輩兒,莫說和宮裡,就說和靖江王府都已經疏遠了許多,否則朱善不會奉命來打理廉州的田莊,這兒比起桂林、靖江畢竟要偏僻了不少,一般的子弟是不願意來這兒的。

  其實朱善近來還是很得意的,這一次在廉州的事都是他一手策劃,可謂勞苦功高,先是放出消息,隨後又是打著王府的名義四處空手套白狼

  一下子為王府掛了十幾萬畝的田地,這些田按年要給王府一定的『掛名』費,算起來也算是收入不菲。

  雖然近來有幾個鄉伸想退田,不過這都是小事,想必也鬧不出什麼麼蛾子,朱善已經將這事兒遞消息去了桂林,桂林那邊似乎很滿意,好好地勉勵了他一番頗有點兒要大用的意思。

  其實靖江王府這些年也是有苦自知這一點,朱善心裡最是明白,王府的規格就是這個樣子,做什麼事都要擺譜,可是廣西就是這麼個地方,和寧王那些藩王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畢竟人家的封地就算比你小,可實惠多了,家裡都有金山銀山由著去折騰就是可對靖江王府來說,卻不是這麼回事,他們的封地是在靖江,這個靖江和江浙的那個靖江是不同的,說穿了

  就是個鳥不生蛋的地方,正因如此,靖江王府才將王府設在了桂林,可是一切的用度畢竟是從封地中過來所以每年都覺得有點兒吃力。

  再加上靖江王府和皇家的血緣關係本來就遠,第一代靖江王不過是洪武皇帝的侄孫、朝廷裡頭一向對他們不是很待見,在西南,靖江王一向和雲南的沐家做比較,可是人家雲南沐家好歹有不少子弟在軍中做事,沐家世鎮雲南,這是朝廷定下來的規矩,多少還能多份口糧,靖江王一系就顯得有點兒灰頭土臉了,有點兒裡外不是人的味道。

  正因為是這樣,朱善才打上了廉州的主意,蚊子大小是塊肉,從前廉州是朝廷的府縣,朱善就是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將主意打到廉州頭上。可是現在不同了,萬戶侯是誰,沒聽說過。在這桂省,靖江王的實力還是很雄厚的,至少巡撫等人見了他們,都得乖乖地賠笑行禮。

  這樣的便宜當然是不佔白不佔,朱善這幾日的心情極好,桂林那邊已經傳出了風聲,想必自己將來在族中的地位少不得要抬一抬。

  每日清早的時候,他都習慣起來先喝茶,再去書房裡讀書,這書是要讀的,倒不是他附庸風雅,只是在這種高門裡頭,越是血脈親族,就越是不學無術,反而是一些旁系,若是也學著那些個世子們整日游手好閒,只怕就沒有出頭之日了。

  書房裡點著桂林那邊特有的檀香,油燈冉冉,朱善似乎已經進入了狀態,這時候,外頭卻有人跌跌撞撞地敲門,大聲道:「侯爺,侯爺……官府的差役來了。」

  朱善皺眉,顯出不悅之色,官府……差役……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這些個地方官員,哪個見了他不是一臉巴結?最差的那也是小心翼翼的,畢竟他的身後是靖江王府,而他自己好歹也是個侯爵,在廉州還是有點兒威懾力的。

  只是來了差役,讓朱善一頭霧水。一般的情況,官府就算要和他打交道,至少也該委派個官員來,和和氣氣地把事情說了,再由他來拿捏,還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差役直接找上門的。

  朱善放下書,風淡雲清地道:「放肆,這麼毛毛躁躁的做什麼!是什麼差役?哪個衙門的?」

  外頭的僕役隔著書房,語氣總算平和了一些,道:「說是知府衙門的,不過清河縣的差役也有幾個說是要咱們田莊納糧……」。

  納糧……

  ……

  這個詞對朱善很陌生,在他的概念裡,是從來沒有納糧一說的,朱善呆了一呆,還沒有回過神,外頭的僕役又道:「衙門的公差說了,咱們在廉州總共有良田十七萬畝,按照規矩該納……」。

  「砰……」。

  這一句話被裡頭拍案的乒乓聲打斷了,朱善算是明白怎麼回事了,有人要向王府徵糧,而且徵糧的還是知府衙門。

  朱善立即勃然大怒,彷彿受了天大的羞辱,朱善覺得羞辱是肯定的,莫說是靖江王府,就是到了他這個地位的人,好歹也算是宗室,宗室這東西,誰敢小瞧?廉州知府衙門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他的頭上?

  朱善狠狠地一拍桌案,一時之間,書桌上的茶盞、筆架都給震得離桌砰砰地發出巨響,嚇得外頭的僕役大氣不敢出。

  「你……進來說話。」

  僕役小心翼翼地跨檻進來,弓著身不敢去看朱善鋒利的眼睛。

  「說,到底怎麼回事。」

  僕役不敢怠慢,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說了。

  其實這一次差役們來,倒不是當真要帶糧去的,只是先來知會一聲,讓田莊這邊做好準備,還說這是萬戶侯的意思,廉州境內,除了讀書人都要納糧。

  朱善冷笑,他現在算是明白了,難怪知府衙門有這麼大的膽子,敢摸老虎的屁股,原來是那個萬戶侯在搗鬼。

  對柳乘風,朱善並不太在意,柳乘風是侯,他也是候,更別說站在他身後的是靖江王府這龐然大物,這裡又是靖江王府的地頭,那個柳乘風又能玩出什麼花樣?

  雖然聽說這個萬戶侯在京中頗受宮中寵幸,仕途亨達,可是這東西對藩王來說屁都不是,宮裡就是對他一個侯爺再寵幸,難道會因此與自己的宗室反目嗎?真要鬧,靖江王府底氣十足,畢竟藩王們都是一體的,今天宮裡可以收拾一個靖江王府,其他的藩王難道就不會兔死狐悲?到時候就是宮裡和整個藩王體系鬧了。

  柳乘風就是膽子再大,藩王們若是聯合起來,宮裡也絕不會保他。

  不管怎麼說,朱善還是姓朱,靖江王府也是朱家的人。

  朱善冷冷地對僕役到:「他一個萬戶侯,好大的口氣,咱們大明立國這麼多年,本侯還沒有聽說敢有人徵糧征到藩王頭上的,他是什麼東西,難道以為靖江王府好欺嗎?走,帶本侯出去看看。」

  本來幾個小差役,以朱善的身份根本不必理會,畢竟朱善要自恃一下身份,跟這種小魚小蝦米糾纏,沒的讓人笑話,隨便打發一個管事去收拾一下就是了。

  不過朱善現在勃然大怒,也顧不得這麼多,帶著僕役如風似火一般走出田莊,果然看到這外頭十幾個差役正在等著消息。

  為首的一個都頭,年紀不過三旬,也不知是不是哪個衙門大人的親戚,反正這麼年輕的都頭倒是少見,不過他當然清楚,眼前這田莊是誰家的,也知道這田莊裡住著的是什麼人,所以雖然來徵糧,倒不如說是來求糧,平時那吆五喝六的氣勢一下子收斂了不少,一副俯首帖耳的樣子。

  身後的差役們見都頭這樣,自然更不敢胡來,都是乖乖地配著都頭在外頭候著。

  朱善帶著幾十個莊丁出來,掃視了這些差役一眼,鼻尖下發出微不可聞的冷哼聲,隨即冷冷一笑,在距離都頭一丈遠的地方駐足,臉上的冷漠高貴姿態十足,淡淡地問:「怎麼回事?你是哪個衙門的?奉了誰的命,竟敢在靖江王府的田莊門口撒野!」

  這都頭連忙堆出笑容,正要回話,可是他話還沒說出口,顯然朱善一點兒也不想聽他解釋,快步上來,直接就扇了他一個耳刮子,惡狠狠地道「混賬東西,瞎了眼嗎?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這也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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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7 16:29:16
第二百六十一章:夠闊綽

  都頭呆住了,他早預料到靖江王府不大好惹,可是不曾想到對方如此不客氣。

  朱善這一巴掌下手很重,都頭的臉頰火辣辣的,嚇得大氣不敢出,呆了許久才反應過來,沉默了片刻,才回過神,對方這一巴掌讓他一點兒脾氣都沒有,剛才還想著和和氣氣地說話,可是現在已經是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朱善冷笑一聲,下打量著都頭,從牙縫中擠出話來,道:「還站著做什麼,立即滾出去。再敢來這裡撒野,王府打死你這樣的狗才也不過是點點頭的事!」

  原以為這一句話會奏效。

  可是這都頭挨了打,卻還不肯走,害怕是一回事,逃之夭夭又是一回事,來之前,他就曾預料到個各種可能,這一巴掌雖然挨得重,可是此前知府大人早就吩咐下來,只要事情辦得漂亮,便重重有賞。

  重重有賞只是很籠統的概念,若只是知府大人許諾,這都頭未必肯奮不顧身,因為對知府衙門來說,所謂的重重有賞,多半也就是幾兩銀子而已,犯不著賣命。但是這重重有賞的話是萬戶侯說的,以萬戶侯的身家,這四個字就不同尋常了,隨便幾百兩銀子還不是玩兒一樣?

  有了這筆賞錢,足夠他這都頭衣食無憂了,所以這都頭咬了咬牙,雖然心裡忐忑不安,卻是連腳都沒有挪一下,對朱善正色道:「侯爺要小人走,小人也得傳達了萬戶侯和知府大人的意思再走不遲。」

  朱善不禁愕然,他想不到一個小小的都頭不知是仗了萬戶侯還是仗了知府的勢,居然到現在還敢站在自己的每前。

  趁著朱善驚愕的功夫,這都頭已經打開了話匣子,如連珠炮一般地飛快道:「萬戶侯有命,廉州不比其他藩地,這裡豪強太多若是姑息惘縱,萬戶侯這邊拿什麼花用?所以從即日起,除了讀人可以不納糧,無論是誰人,管他是豪強還是勳貴,都得按照規矩繳納糧賦,這件事,萬戶侯已經了朝廷內閣那邊已經點了這個頭侯爺,你們靖江王府在廉州有田地十七萬畝,具體要繳納多少糧,知府衙門正在計算,還請田莊這邊及早做好準備,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小人不過是代侯爺和知府大人傳句話侯爺自己掂量。」

  都頭說罷,抬起眸來,看到朱善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此外心裡更加虛了。

  事實上他所說的也都是實情柳乘風到了廉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偷偷地了一道奏疏直陳內閣,內閣那邊似乎也想不到廉州居然糜爛到這個地步,一個靖江王府居然侵吞了十七萬畝田地。

  不過這種事,內閣不想管也沒興致管,畢竟廉州從此是姓柳的,跟朝廷沒什麼關係了,因此這份奏疏內閣沒有表態,卻是打到了宗令府

  宗令府是專門管理宗室和皇親國戚的萬戶侯和靖江王府的糾紛,確實和他們沾了點兒邊。

  對於這件事,宗令府那邊倒是沒有看出什麼奧妙,本來嘛,宗令府就不算什麼正式的衙門,政治覺悟很低,更沒有察覺到這奏疏裡隱藏著萬戶侯和靖江王府的明爭暗鬥,一看柳乘風的申訴,人家封地田地四十多萬畝,結果真正能用到的卻不過幾萬畝而已,看著也實在可憐,現在柳乘風聖眷這麼濃,當然不能輕易得罪,於是索性順水推舟做個好人,同意了柳乘風的意見。

  朱善聽了都頭的話,鼻子都要氣歪了,好啊,一個小小的都頭,竟然把內閣、萬戶侯都搬出來嚇自己,內閣算什麼,他們就是再位高權重,也管不到藩王的頭,而那個萬戶侯又算是什麼東西?嚇嚇別人可以,拿來嚇靖江王府,卻實在可笑。

  朱善的眼睛如刀一般盯著這都頭,這時候他反而沒有動手了,朱善明白,這都頭只是個馬前卒,犯不著和他置氣,沒得辱沒了自己的身份。

  朱善的臉色雖然不好看,可是整個人還是帶著幾分宗室子弟的倨傲,他的眼皮子抬了抬,將目光從都頭身移開,淡淡地道:「就算是內閣那邊點了頭,靖江王府自然會去申述,可是自太祖皇帝以降,藩王就沒有納糧的規矩,你現在回去告訴萬戶侯和你們王知府,想在廣西和靖江王府玩這些把戲,本侯就怕他們玩不起,一個小小萬戶侯算個什麼東西!滾出去,糧食是沒有的。」

  朱善沒有再說什麼,拂袖進了莊園,其餘的莊戶一干人也紛紛緊隨進去,無人再理會這些什麼知府衙門的差役。

  都頭反倒是鬆了口氣,其實他心底裡明白,要靖江王府納糧,簡直就是開玩笑,對方一粒米也不會交的,自己來的這一趟只是傳話,既然靖江王府表了態,自個兒回去交差就是。

  朱善回到廳裡,氣得臉都綠了,喝了口茶,好不容易順了氣,坐回椅,道:「來人……來人……」

  一個管事碎步進來,這件事,整個田莊都已經得知,居然有人惹到了靖江王府的頭,現在侯爺正在氣頭,當然要小心翼翼一些。

  「侯爺。」管事到了之後,立即屏住呼吸,一動不動,生怕有觸怒的地方。

  朱善抱著茶盞,只是微微頜首,隨即道:「這個柳乘風,看來也不像原來想的那麼簡單,他這是擺明了不肯吃這個虧了。」

  管事欲言又止,猶豫了一下,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朱善抬抬眼皮子,道:「你有什麼話儘管說。」

  管事道:「侯爺,這事兒是不是該知會一下桂林那邊?」

  朱善卻是笑了,隨即道:「這就不必了,事兒還沒到勞動王叔的地步,這幾日叫人小心一些,多——些莊客做好準備,本侯覺得這個柳乘風像是在試探我們,肯定還會有下一步的動作,不得不堤防一些。」

  「啊……」,這管事嚇了一跳,隨即道:「不至於到這個地步。」

  朱善搖搖頭,冷著臉道:「反正小心一些的好,不會有什麼壞失。」

  朱善這時候已經打定了主意,這件事只能他一個人來扛,畢竟自己在廉州做的事已經得了桂林那邊的褒獎,總不能剛剛給了個甜棗下來,就告訴他們,事情出了麻煩。

  再者說,朱善雖然做了最壞的打算,可是自恃著畢竟是個宗室,那個柳乘風未必敢過火,大不了和他扯皮就是。

  另一邊的都頭立即回到廉州府城,將事情的經過原原告知知府王箏,王箏則是立即求見柳乘風,將都頭的話轉述了一遍。

  柳乘風的心情似乎還算不錯,都頭的回話並沒有蘇響到他的心情,只是哂然一笑,對王箏道:「王大人,靖江王府就是這個意思,你來,本侯該怎麼辦?」

  這句話看去像是在等王箏的意見,其實王箏知道,這個萬戶侯早就有了主張,問自己不過是走個場面而已。

  更何況,就算問也問不出什麼,王箏能說什麼?只能笑呵呵地道:「侯爺,靖江王府那邊確實不留情面了一些,不過話說回來,靖江王府畢竟是宗室,這事兒……」

  王箏心裡覺得,這萬戶侯別看滿面春風的樣子,可是隱隱有隨時要暴起的跡象,與柳乘風相處了些日子,王箏大致摸清了柳乘風的脾氣,這個人平時平易近人,可是一旦有人惹到他頭,這人肯定是不會罷休的。

  到底怎麼個不罷休,王箏也不知道,不過他只是個知府,當然不希望事情鬧大,少不得要勸柳乘風一下。

  柳乘風笑了,道:「本侯在宮裡的時候時常聽陛下說靖江王為人寬厚,有長者氣,宗室之中,靖江王的秉性最好,本侯深以為然,所以杵來靖江王也不是個不知道事理的,可是現在靖江王府竟然如此無禮,依本侯看,一定是王府裡頭有人瞞著靖江王在外惹是生非,不過知府大人說的也對,看在靖江王的面子,本侯當然不能計較,不如這樣,三日之後,命府裡的差役去收糧,且看看怎麼說。」

  三日之後……

  王箏的心裡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這個柳乘風的口氣似乎對靖江王他老人家並沒有什麼惡感,這樣就好,只要不鬧出什麼亂子,就還有迴旋的餘地。

  至於三日後去收糧,大不了到時候再慢慢交涉就是,王箏連忙道:「侯爺說的對,說的對,靖江王是出了名的賢王,大家還是講道理的好。」

  二人計議已定,柳乘風也痛快,直接賞了五百兩銀子給那都頭,帶去的差役也都有三十兩銀子的辛苦費,這一下子當真讓整個知府衙門目瞪口呆了,五百兩銀子啊,有這一筆錢,夠這都頭在這廉州置辦一份偌大的家業了。

  這個萬戶侯,果然夠闊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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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7 16:29:49
第二百六十二章:痛下殺手

  三天的時間並不長,幾乎所有人都沒有表現出什麼動靜,整個廉州異常的平靜,除了在知府衙門,不少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摩拳擦掌是肯定的,千金買骨給萬戶侯辦事,賞錢極其豐厚,有了前車之鑒,莫說只是奉命徵糧,便是讓他們去剿匪、殺敵,也沒什麼可說的。

  這三天裡,知府衙門裡都在盯著知府大人,想看看這一次徵糧,到底安排哪些人去,畢竟這是一次發財的機會,就算去挨了幾巴掌,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第三日清早,王箏坐堂,點了一些都頭、書吏、差役,開始動手。

  清河縣,靖江王府的田莊裡頭已經提早得到了消息,朱善已經徹底地被激怒了,在他看來,自己占那個萬戶侯的便宜,這是理所應當,可是現在萬戶侯想叫自己把吃進去的東西吐出來,卻是罪該萬死。

  田莊上百個莊客已經拿了棍棒做好了準備,不過是一群知府衙門的差役,朱善還當真一點兒也不怕,這些人打了也就打了,又能如何?

  到了正午,一個都頭帶隊,數十個差役抵達,剛要拜謁,田莊大門一片靜籟無聲,緊接著,鑼聲響起,這一下子,整個莊園喧鬧起來,莊門大張,緊接著無數的莊客提著棍棒從莊門中出來,有人大——聲:「侯爺有令,狠狠地打!」

  差役們嚇了一跳,連走都來不及了,緊接著便被無數莊客衝散,無數棍棒起起落落,毫不留情,差役們被圍在一起,抱頭鼠竄,跑得慢的更是被人揪住死死地按在地上拳腳相加,整個田莊一片狼藉。

  朱善負手站在莊子裡的閣樓三層,靠窗眺望,將外頭發生的事一覽無餘,他的臉上升起難以捉摸的笑容。

  身後站著的管事抿了抿嘴,微微皺眉,似乎覺得這樣做很是不妥,可是朱善的性子,他也知道,甚至是朱善的心思,他也明白了一些。

  這位侯爺一直都是靖江王府核心之外的人物,在整個宗族裡算是可有可無,這一次好不容易趁著這個機會得到了王爺的青睞,朱善怎麼能錯失這個機會?無論如何,他也要用他自己的辦法來解決這件事。

  而朱善的如意算盤打得很清楚,廉州的功勞,他非要不可,現在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件事壓下來,這些麻煩都必須快刀斬亂麻地處理掉,在王府那邊盡量做到乾淨漂亮。

  否則惹得桂林那邊來了人,功勞就少不得要一分為二了。

  「侯爺……」

  「唔……」,朱善的語氣很平淡,道:「想說什麼。」

  「毆打官差,畢竟……畢竟……」,管事還是忍不住想要『進言』幾句,畢竟在他看來,以靖江王府的權勢打幾個官差還真算不得什麼,可是話說回來,這種事還是有點兒忌諱的,若是有御史去彈劾,靖江王府的面子未必擱得住。

  朱善笑了,淡淡地道:「打他們,是讓他們長點兒記性,讓他們知道靖江王府不是好惹的,否則今日和他們交涉,明日他們又來徵糧,想想看,那些鄉紳會怎麼想?」

  管事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了朱善大動干戈的真正目的,現在不少鄉紳要退田,都被朱善強壓下去,這個口子無論如何也不能開,現在官府又要徵糧,其實下頭那些掛名的鄉紳們都在看著呢,若是靖江王府退後一步,甚至表現不出一點兒殺伐果斷,豈不是正好給鄉紳們壯膽?

  鄉紳不是尋常百姓,這些人也不是好欺負的,到時候若是連他們也鬧起來,事情就沒這麼好解決了。

  所以這一次動手,不但是打知府衙門,是打那個萬戶侯的臉,更是威懾那些蠢蠢欲動的鄉紳,讓所有人明白靖江王府的權威不會動搖,誰敢鬧出什麼麼蛾子,靖江王府就敢打回去,讓他們知道厲害。

  管事點了點頭,似乎覺得朱善也有自己的道理。

  上午派出去的人到了正午就傳回了消息,不過這消息卻不是知府衙門的人傳回來的,而是清河縣縣令親自回的話,幾十個差役,打死了一個重傷了十幾個其餘人等也都受了大小不同的皮外傷,現在全部在清河縣縣衙暫歇。

  知府王箏聽得直抽冷氣兒,呆呆的說不出話來,清河縣縣令顯然也知道事情的嚴重,畢竟死了人,還是被王府打死的,問題又出在清河縣,他這個縣令也逃不了關係,這事兒怎麼定奪,無論如何也得和知府大人商議一下,否則要寢食不安了。

  王箏哪裡有什麼主張?楞了好一會兒,才醒悟過來,這事兒得聽萬戶侯的意思,既然靖江王府不肯交涉,又打死了人,肯定要萬戶侯出面的。

  王箏和知縣二人立即去見柳乘風,柳乘風在書房裡見他們,這幾天整日將自己關在房子裡,柳乘風養得紅潤了許多,精神也是極好,一邊擺弄著案牘上的筆架,一邊聽那縣令稟報,偶爾他會插上幾句話,問一些詳細的細節,大多數時候他默不作聲,似乎在權衡著什麼。

  「侯爺,事情就是這樣……」,那縣令說完了,王箏開口,一副為難的樣子道:「原以為靖江王府就算不肯繳糧,也不會鬧得太僵,實在不曾想,他們竟霸道到這個地步,現在知府衙門死了人,又重傷了不少,侯爺,這事兒……」

  柳乘風瞇著眼睛,將陶瓷青花的筆架放下,慢悠悠地道:「昨天本侯說什麼來著?」

  昨天……

  王箏呆了一下,開始回憶柳乘風昨天說過的話,只是到底是哪一句,他卻是一頭霧水。

  柳乘風繼續道:「昨天本侯說,靖江王是好的,只是受了下頭人的蒙蔽,靖江王府出了小人,這些小人搬弄是非,背著靖江王橫行鄉里,讓他們得了好處,卻讓靖江王背了污名。現在這些狗才竟然越發了不得了,居然敢打死官差,他們這是要做什麼?」

  柳乘風的臉色變得無比森然起來,掃視了王箏一眼,繼續淡淡地道:「他們這是要陷靖江王爺到不臣的地步,用心何其狠毒,只是可惜靖江王受他們的蒙騙,一時不能察覺,到時候便是靖江王爺難免也要被他們惹禍上身。」

  柳乘風的口吻變得鄭重起來,道:「靖江王乃是宗室,素來為宮中敬重,實乃藩王楷模,可是就算是他也難免被人蒙蔽,柳某人對靖江王傾慕已久,豈能任人這般的藉著靖江王的名義殺戮官差……」

  柳乘風的食指蜷起來,狠狠地磕在案牘上,冷笑連連,惡狠狠地道:「這件事不能罷休,就算是為了靖江王,我們也不能作壁上觀,王知府,李知縣,你們說,本侯說的對不對?」

  王箏呆住了,眼眸掠過一絲不詳的預感,他雖然在官場中混得不太如意,可是再蠢也是個官兒,柳乘風的意思說得很明確,打人不是靖江王的本意,打人的也不是靖江王,這筆賬要算,為了死了的官差,為了靖江王的聲譽,不但要算,還要徹底地清算。

  柳乘風若是不撇清,或許雙方還有迴旋的餘地,可是這麼一撇清,這意思就很明顯了,說來說去,他是想清王側。

  簡而言之,就是王府裡出了小人,身為萬戶侯,身為知府衙門,難道能不管?

  要管,又怎麼個管法,柳乘風多半已經打定了主意,擺明了要狗拿耗子。

  王箏心裡有點兒想哭了,這是神仙打架啊,自個兒只是個知府,鬧起來或許對誰都不會有壞處,可是他這知府說不准就是替罪羊。

  至於那知縣,心裡也在打著小九九,只是以他的身份地位,實在不太適合在這種場合說話,只是低著頭默不作聲。

  柳乘風見二人都是沉默,似乎也不以為意,眼鏡瞇了起來,心裡卻在想:「這是你們靖江王府自己要找死可別忖我柳某人心狠手辣了。」

  原本靖江王府只是來掠奪柳乘風的利益,其實算不上什麼深仇大恨,柳乘風原先想做的也只是想將自己的利益取回來而已,自己的東西就是自己的東西,想拿,沒這麼容易。

  只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就已經是你死我活了,若是不下殺手,將來萬戶侯還怎麼在這廉州府立足?

  柳乘風慢悠悠地道:「你們不說話,本侯就來說,這一次奉命去徵糧的差役,每人撫恤五十兩銀子,重傷的兩百兩,至於殉職的差役拿一千兩銀子撫恤,若是他有子侄,我保舉他們進錦衣衛所。」

  柳乘風說出撫恤的時候,臉色仍是平淡,錢多好辦事,柳呆子現在有的是銀子,不在乎這麼點兒小錢。

  隨即,柳乘風又是冷冷一笑,繼續道:「可是這件事決不能干休!殺官,就是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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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7 16:30:09
第二百六十三章:殺

  造反………

  這種事說他是他就是,說他不是他也不是,最緊要的問題是,這句話是誰說的,說的人有沒有份量。

  柳乘風是錦衣衛千戶,又是萬戶侯,按道理,他的話確實不容小覷。

  問題是人家也是侯爵,背後還是靖江王府,人家的莊丁就算打死了一個官差,也不是你一句造反就造反了的。

  人家畢竟是宗室,想構陷宗室,還真沒有這麼簡單。

  柳乘風從牙縫裡蹦出造反兩個字來,一下子將王箏和那清河知縣嚇了一跳。

  造反是謀逆大罪,誅九族、殺無赦的。

  一般人碰到這種事都是盡量大事化小大事化了,可是這萬戶侯,卻是不斷的往大理去鬧,生怕死了差役還不夠嚴重,連造反這種話都說了出來。

  柳乘風臉色森然,冷漠的笑了笑,手壓著案牘,一字一句的道:「這件事不必你們去管,王知府,有一件事要你幫個忙。」

  王箏先是聽到不要他們管,提起的心總算放下了一些,可是又聽到要他幫忙,額頭上的冷汗隨即滴落下來。

  這事兒不是鬧著玩的,萬戶侯既然說了造反,肯定會有大事發生,自己摻雜進去,就不是丟官這麼簡單了,說不準兒人頭不保。

  柳乘風的忙,他怎麼敢幫。

  只聽柳乘風笑呵呵的道:「今天夜裡,本侯在府城最好的酒樓設宴,這廉州上下的所有官員都要到場,來捧場的就是給柳某人的面子,本侯絕不會虧待了大家,你叫人去通知一下,記著,所有人都要叫到,無論是誰,一個都不能少!」

  王箏聽了柳乘風的話,一下子放下心來原來只是請客這事兒倒是好辦。

  「侯爺吩咐,下官這就去辦。」

  柳乘風頜首點頭不再理會王箏,打了個哈哈道:「本侯累了,你們都下去吧。」

  王箏和那李縣令告辭出去。

  緊接著,萬戶侯請客的消息已經傳播出來,幾乎整個廉州,無論是什麼衙門位居何職,只要是一個官兒,都接了帖子。

  廉州府上下,都是議論紛紛,要說這位萬戶侯那是真慷慨,動輒幾十幾百兩銀子的賞賜,花錢如流水似的,這樣的人你給他面子,他給你銀子。

  在這廉州混的官兒,還真沒幾個服的,連知府大人都是如此,更何況下頭的那些下官,倒是武職官員們還能吃點兵血,不過這兵血也有限,大家手頭都不富裕。連那尋常的都頭人家都幾百兩銀子的打賞,想想看,若是將這萬戶侯服侍舒服了,還怕沒錢嘛?

  廉州府最好的酒樓,叫雅軒閣,這雅軒閣坐落於廉州城的東市,若是以京師的標準來看這門臉兒是在普通的很,可是這是廉州,在廉州人心裡,這裡實在當得天上人間四字,從蘇州運來的美酒,福建運來的武夷茶,動人的歌女還有響噹噹的大廚。這樣的優勢,足夠雅軒閣穩噹噹的做這廉州第一樓五個字。

  以往廉州有頭有臉的人物,隔三差五也會來這兒走一遭,這廉州府上下的官兒,也都來過這裡因此對這兒還算輕車熟路。

  天色一黑,這兒已是燈火如星一輛輛馬車、轎子穩穩當當的停在這雅軒閣下頭,盛況空前。

  雅軒閣已經被萬戶侯包下,今日沒有別的客人,都是柳乘風請來的官員,不少官員一下轎子,夥計便立即笑臉將他們迎進去,到了一處花廳,裡頭已經有不少人落座了。

  都在廉州做官,大家總算還都是老相識,因此每當有人進來,便傳出一陣陣的吆喝打招呼的聲音,知府、知縣、千戶、百戶、教諭、縣丞、主簿人等,坐了足足三張桌子,二十多號人濟濟一堂。

  酒菜已經上了上來,所有人卻都沒有動筷子,各自尋了人閒聊,靖江王的事倒是沒有人提及,似乎所有人都默契的沒有將話題引到靖江王頭上去,都是談些風月,談些官場上的趣聞。

  王箏已經有點兒坐不住了,等了這麼久,柳乘風居然還沒有來,他心裡藏著心事,可是又不敢向人說,只得憋在心裡,總是覺得這一場酒宴似乎並不簡單,整個人失魂落魄的像是丟了魂兒一樣,邊上有官員巴結似的和他說話,他也是吱吱嗚嗚。

  一個時辰過去,萬戶侯還沒有來……………

  這一下不少人坐不住了,畢竟不是大官,還不至於有泰山崩於前兒色不變的修養,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幾分焦急之色。

  滿桌的菜卻又不能吃,肚子裡又是空空如也,只得吞一下子唾沫星子,耐心的等著,萬戶侯不到,在敢先動筷子,壞了規矩可不是鬧著玩的。

  也有人低聲扯了扯知府王箏的衣袖,低聲詢問了一下,畢竟這酒宴,是王箏代為請來吃的,現在萬戶侯還沒有來,王箏總要給哥交代。

  王箏也是等得心焦,可是偏偏大家都指著他,他決不能露出沒有把握的樣子,只能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捋著須安撫大家:「諸位少待,萬戶侯想必是被什麼事耽擱了,想必很快會到,再等等,或許就來了。 」

  他的臉色雖然從容,可是言辭卻總是想必、或許之類的用詞,明顯是連自己都沒有多少自信。

  眾人見他這麼多,也只能繼續忍著,只不過方纔還興致盎然的在閒聊,現在都不做聲了。

  這事兒透著玄乎,至少在官場上,這樣逗人玩的人還真不多,明明是請客,約好了時間,卻是一個時辰沒有見到人,換做是誰,心裡也有點兒七上八下。

  良久之後,那坐臥不寧的李縣令似乎想到了什麼,偷偷走到王箏的身邊,低聲道:「王大人,萬戶侯莫不是……」

  後面的話化沒有說,點到即止,李縣令說著話兒的時候,眼中明顯的掠過了一絲慌亂。

  王箏呆了一下,卻是沒有回答李縣令,只是淡淡點點頭,道:「慎言,不關你的事。」

  李縣令似乎也覺得自個兒的話有點兒孟浪,太沉不住氣,尷尬的笑笑,乖乖的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去了。

  不過李縣令和王箏的竊竊私語,卻被有心人看在眼裡,這些人雖然面色如常,卻開始琢磨起來,聽說今個兒一早,萬戶侯叫知府衙門派人去靖江王府那邊徵糧,後來還打死了一個差役,為了這個事,那清河縣的李縣令與王箏二人一道去見了萬戶侯,這裡頭,莫非有什麼玄機?

  大家想了想,一時也想不出什麼來,隨即心裡發笑,這事兒和自己有什麼關係,這種事還是不要涉入進去的好。

  這滿滿三大桌子人,不少飢腸轆轆的人變得臉色深沉起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

  武清縣。

  就在雅軒閣高朋滿座的時候,武清縣的官道上卻是傳出一陣陣急促不安的馬蹄聲,黑暗中,馬上的騎士放馬馳騁,一個個矯健的拉著馬韁,身子繃緊,腰間別著長刀,飛魚服被冷風吹的獵獵作響。

  這一行人人數並不多,只有七十來人。

  都是柳乘風從京師帶來的心腹,因為這兒偏遠,所以在選人一道南下的時候,自然要淘汰掉不少老弱,所以能隨柳乘風到這廉州的校尉,一個個都是虎背熊腰,魁梧不凡。

  一行人飛快在夜色中馳騁,臉色沉默,沒有發出一點兒動靜。

  柳乘風打馬在隊中,左右是那兩個大內高手,這二人都是躍躍欲試,頗有些激動。

  畢竟從前做大內侍衛的時候,雖有一身武藝,卻從來沒有發揮的餘地,畢竟入宮行刺這種事可是千年難遇的,現在既然有了機會,自然不能放過。

  前方就是靖江王府的莊園了,夜色下的莊子,顯得很是平靜,一座座閣樓在月色和樹影下恍惚可見,夜風吹襲,帶來了幾許清涼,遠處的田埂,各種蚊蟲發出各種的鳴叫。

  柳乘風抽出了劍,眼睛直視著前方的莊子,沉默了片刻,隨即道:「叫門!」

  身後的陳泓宇,二話不說,直接打馬向前,飛快到了這莊門前,下了馬,隨即用手捶打大門。

  大門在沉默了片刻之後,終於嘎吱一聲開了一條門縫,一個睡眼惺忪的莊客探出頭來,沒好氣的道:「什麼人!」

  莊客頭伸出,便感覺到一股極大的力道擠壓著他,一柄明晃晃的大刀伸出來,寒芒折射在莊客的臉上,陳泓宇發出了冷笑:「開門!」

  莊客嚇呆了……

  他什麼也沒有說,立即退開,大氣不敢出,大門洞開,黑黝黝的門洞,出現在所有人的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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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柳呆子渾身是膽

    「殺!」

    柳乘風的眼睛,帶著某種野獸的光澤,深邃的眼眸中,散發出濃烈的殺機,長劍前指,一聲大喝,宛如春雷,一下子將這靜籟無聲的夜色驚醒。

    「殺!」

    數十個校尉騎著馬,如潮水一般越過柳乘風,風馳電掣一般放馬直衝莊園。

    率先反應過來的一個莊客,在黑暗中大叫:「什麼人!」

    下一刻,校尉已是騎馬飛快從黑霧中衝出,手中一柄繡春刀,毫不猶豫的劈下……

    「殺人了……殺人了……有土匪進莊了……」

    一聲淒厲的大吼傳出來。

    緊接著,整個莊園紛紛點起燈火,倉皇的莊客有的還未提起褲子,便被突如其來的戰馬撞飛,那鋒利的繡春刀,刀鋒向天,刀背狠狠砸下去。驚叫聲響徹夜空……

    那些倉皇的莊客,還沒察覺怎麼回事,就已被撞的人仰馬翻,肆無忌憚的校尉勒馬在過道中來回奔走,或是用刀背狠狠砸人,片刻功夫,幾乎所有的莊客,要嘛打倒,要嘛抱頭鼠竄,哪裡還有什麼反抗之心。

    原本,莊客的人數不比校尉要少,校尉又是遠道而來,可是誰曾想到,這些人會突然出現,又突然放馬衝入莊子,一次被動,次次都是被動,黑夜之中,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更不知「土匪」來了多少人,只看到一個個同伴倒下,剩餘的人早已嚇破了膽子。

    「天子親軍奉命拿人,不想為虎作倀的。立即蹲下,雙手抱頭。誰敢反抗,殺無赦!」

    有人在黑夜中大喝一聲。

    散落在各個角落的校尉一起大喝:「殺無赦!」

    這聲音整齊劃一,帶著殺伐之氣,在這黑夜中。宛如雷神怒吼。

    不知所措的莊客這時候醒悟了,也顧不得對方是錦衣衛還是土匪,一個個雙手抱頭,乖乖蹲下。

    一炷香,不過一炷香功夫,局面已經控制,這些校尉早已得了吩咐,除了留下二十餘人在外宅看守,其餘人一齊擁簇著柳乘風,逕直打馬穿過月洞,直入內宅。

    內宅裡已是亂作了一團,所有人都不曾想到,這個時候,居然有人敢殺進靖江王府的莊園,還是自稱錦衣衛。

    內宅裡女眷多,這麼一亂,自是驚叫連連,一個個丫頭、侍妾披散著頭髮四處亂竄。而校尉們倒是並沒有為難她們。甚至連搶掠的也沒有,倒不是他們有多高尚,只是跟著柳乘風,眼界兒早就高了,柳千戶用人,就是一個錢字。有錢能使鬼推磨,高興了就如流水一般的打賞,錢多,要的就是痛快,下頭的人早就餵得肥肥的,這點兒東西還真看不上眼。

    再者說,萬戶侯已經下達了死命令,誰要是敢劫掠,也絕不姑息,萬戶侯的狠辣手段,大家不是不知道,誰敢手腳不乾淨?

    柳乘風的臉色很平靜,按著腰間的繡春劍,踏著靴子一步步前行,迎面一個校尉快跑過來,朝柳乘風行了個禮,道:「大人……左廂就是這莊主的臥房,弟兄們已經圍住了,裡頭的人沒有走脫。」

    柳乘風點點頭,加快了步子,走到廂房門邊上,冷冷一笑,隨即努努嘴。

    身邊的校尉自然知道柳乘風的意思,點點頭,隨即快步上去,朝門狠狠一腳踹過去。

    這縷空貼紙的木門砰的一聲應聲而倒,屋裡的燭火被這烈風一吹,霎時熄滅,廂房裡漆黑的不見五指,只聽到一聲婦人的驚叫,還有一個男人強作鎮定的聲音:「什麼人,你們這是要造反嗎?」

    校尉點了火把率先進去,將廂房照的通亮。

    柳乘風木著臉,一步步走近,在這屋子裡,屏風之後,似有個婦人蜷縮,不過柳乘風沒有興致搭理她,目光落在了一個趿著鞋披頭散髮的男人身上。

    男人臉上的震驚之色顯然還沒有散去,穿著內衫,顯得很狼狽,他憤恨的瞪了柳乘風一眼,那眼睛似乎想將柳乘風生吞活剝。

    這個人就是朱善,他是天潢貴冑,是皇親國戚,世襲的侯爵,在這廉州府,一向都只是他作威作福,誰敢欺到他的頭上。

    此時的朱善,沒有理由不憤怒,那眼眸散發出來的怨毒之色竟是壓住了心中的恐懼。

    柳乘風他不認識,可是有這麼大膽子,而且還能帶著這麼多人打上門來的,也唯有這個萬戶侯,朱善不曾想到,自己與萬戶侯第一次照面,居然是在此時此地。

    他笑了起來。

    倒不是說他不害怕,可是尊貴的身份和血統,仍然讓他的傲氣佔了上風,他冷冷的瞥了柳乘風一眼,冷笑道:「萬戶侯好大的威風,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我又是誰?」

    柳乘風也笑了。

    笑這傢伙到現在居然還敢擺譜,他淡淡的道:「本侯既然來了,就知道這是哪裡,也知道你是誰?朱善是不是?殺官差就是你指使的吧?」

    朱善冷哼,道:「是不是,不是你說的算,怎麼,你能奈本侯如何?」

    柳乘風道:「你以為本侯能奈你如何?」

    朱善冷哼,怒道:「滾出去!」

    柳乘風動了,倒是沒有滾,而是上前去,狠狠的賞了這朱善一個耳光,柳乘風打臉的本事久經磨礪,可謂如火純清,一巴掌既清脆下手又重,啪的一聲,狠狠打在朱善的臉頰上,同時森然道:「這裡輪不到你說話,狗東西,事到如今還敢在老子面前擺譜,搶我的田地,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來人,將他拿下,此人乃是殺官差的元兇,立即押回廉州城連夜審問,本侯明日清早就要口供!」

    朱善被這一巴掌打懵了,事實上,到現在他的腦子還是亂糟糟的,堂堂宗室,居然被人打上門來,原以為這柳乘風不過是恫嚇一下,誰知道居然敢當真向自己動手,這還算了,現在竟要將自己拿去廉州府城。

    朱善痛的齜牙咧嘴,可是口氣卻是不小,惡狠狠的大罵:「柳乘風,你大膽,你竟敢打宗室,敢動我,我乃是國姓,是皇親國戚,我是太祖……」

    他說到一半,如狼似虎的校尉已經將他按在地上,陳泓宇膽子也知自己與柳乘風已是休戚與共,早就死心塌地了,狠狠的踹了這朱善一腳,喝道:「作死嗎?再敢多嘴,要了你的腦袋!」

    朱善這時候也清靜了,忍住了疼痛,立即大吼:「劉管事,劉管事……快,快去桂林,去桂林尋王爺……」

    他的叫聲,格外的淒慘,劉管事有沒有聽到他不知道,至少可以讓外面的人聽見,只要劉管事不被拿走,就一定能聽到自己的話。

    一個校尉尋了個破布,塞入朱善的口裡,又狠狠的揪住朱善的頭髮,大罵道:「叫什麼叫!」

    堂堂皇親,朱善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落到這一步田地,口裡還在嗚嗚的叫,只是可惜被人堵住了嘴巴,只能瞪眼睛抗議。

    陳泓宇領著人,將這朱善押出去。

    而柳乘風坐在這大堂裡,冷著臉,招來一個校尉,道:「去,知會人將這田莊裡的糧倉府庫全部打開,他們既然不納糧,那麼本侯自己來取!」

    「是!」

    幾個校尉捉了一個收倉庫的莊客,用刀逼著這莊客去開了倉門,開始清點糧食、財帛,很是不亦樂乎。

    而柳乘風顯然不願意在這裡多待,留下一些人看守,便帶著人押著朱善去解開了馬匹的韁繩,來的匆匆,去的也是匆匆,一行人趁著夜色,飛快朝廉州城疾馳而去。

    這莊子,也漸漸的歸於平靜,開始變得有序起來,留下看守的校尉,由陳泓宇坐鎮,將那些莊客全部押到一個房子,反鎖了門,又命所有女眷全部進內宅,不得生事,去尋了個廚子,叫他弄些酒肉,尋了個空地擺放了桌椅大吃大喝起來。

    此時已經到了子夜時分,夜色更濃,在雅軒閣裡,客人們已經開始不安起來,從開始到現在,他們已經等了足足三個時辰,三個時間過去,酒菜早已涼了,可是萬戶侯卻仍是不見蹤影。

    在此之前,王箏不得不請人去萬戶侯的行轅請人,可是去的人回來卻說,萬戶侯不在這裡,聽那兒的人說,要過段時間才能回來,這雅軒閣頓時嘩然,萬戶侯不在,這又是去了哪裡?他既然請客,卻為什麼自己卻不在廉州城?

    連那些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官員此時也坐不住了,紛紛低聲猜測起來,而王箏,心中生出不詳的預感,開始坐臥不寧,聽到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他雖然沒有做聲,可是心裡頭已經暗暗肯定,萬戶侯多半去了清河縣,去了靖江王府的莊園。

    只是這柳乘風到底去那裡做什麼,他卻一概不知,不過王箏心裡在思量,深更半夜去清河縣,去找那朱善,多半不會是什麼好事。

    想到這裡,王箏不禁露出苦澀的笑容,這萬戶侯,還真是渾身是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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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萬戶侯發飆

    夜色下的雅軒閣燈籠高掛,今夜出奇地沒有聽到鶯歌燕語和推杯把盞的歡笑聲,明亮的燈光隱約朦朧的射在長街上,帶著些許的詭異。

    一隊人終於來了,十幾個人紛紛騎著馬,柳乘風為首當先,在雅軒閣的門前駐馬,看了雅軒閣一眼,隨即翻身下馬,裡頭的夥計聽到了動靜,立即出來接著,牽過了馬,明顯感覺到這座馬嘶嘶的喘息。

    柳乘風拍了拍靴子上的泥,帶著幾個隨從徑直上了樓,到了廂房,夥計為他開門,裡頭所有的官員聽到動靜,眼睛都不由落到了門洞外。

    門洞外頭是一個少年,少年渾身濕漉漉的,被夜霧打濕了衣衫,衣袖處,還有些許乾涸的血跡,他按著腰間的劍,這把通體裝飾了金玉的寶劍格外的顯眼。

    少年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從前的這個小侯爺,見人總是帶著三分笑,儒雅熙和,可是現在,一雙劍眉擰緊,清澈的眸子深看之下深邃而冷漠。

    王箏站起來,喉頭滾動了一下,終於開始說話:「侯爺……」

    廂房中的所有官員也一個個艱難地站起,被這沉寂的氣氛和柳乘風所顯露出來的肅殺壓迫得不敢抬頭,紛紛道:「下官見過侯爺。」

    柳乘風微微一笑,這笑容仍帶著三分冷漠,嘴角牽強地上揚,按著劍走進來,他沒有說什麼客氣話,只是語氣平淡地道:「今日本侯來遲了,只是因為有些事要處置,大家隨意坐吧,來人,把這些酒菜撤下去再熱一熱。」

    柳乘風一邊說,一邊大剌剌地坐在王箏上首的位置上,目光在所有人身上逡巡了一遍,隨即淡淡地道:「人都來了吧?」

    若是換了從前,就算是萬戶侯,大家尊敬一下就可以,可是像這樣被他的威勢所攝,卻是不可能。畢竟大家沒有隸屬關係,大家的前程也不在他萬戶侯的身上。

    可是今天夜裡卻很是奇怪,一方面,大家又乏又餓,精神到了最疲憊的時候,再加上柳乘風子時抵達,身上染血,語氣平淡而冷漠,讓場中所有人都有點兒膽戰心驚,甚至是……敬畏……柳乘風的話立即有人忍不住搶先回答,李知縣連忙道:「大人,人都來了。」

    柳乘風瞇起了眼,淡淡地點頭,隨即道:「想必大家都餓了,其實本侯夜裡也是水米未進,因為一點兒公務而讓大家多等,實在抱歉,在座的有哪幾個是駐廉州的千戶所千戶?」

    廉州因為屬於戰略要地,畢竟與安南接壤,文皇帝在的時候,對安南用兵,廉州就成了文皇帝用兵之地,所以駐紮軍戶所不少,此時只見四五個千戶站起來,道:「侯爺有什麼吩咐?」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好,大家辛苦了。」他說是說辛苦,可是口吻高高在上的氣質展露無遺,隨即撇撇嘴,又問起各個縣令,大家也紛紛出來讓柳乘風照了面。

    恰在這時,熱好的酒菜總算上了來,柳乘風也不再說話,先是動了筷子,大家才窸窸窣窣地一起舉筷,柳乘風不吱聲,誰也不敢吱聲,偶爾柳乘風發出一聲咳嗽,這場中的人都不禁打了個哆嗦,偷偷地瞧柳乘風一眼。

    從前大家覺得這個傢伙是個冤大頭,可是現在只是須臾之間就都轉了念頭,這哪裡是冤大頭?簡直比靖江王的架子還大。

    偏偏大家就吃這一套,柳乘風的臉色越冷峻,就越能嚇得大家大氣不敢出,他的一舉一動都牽動人心。

    這一場酒宴沒有什麼其樂融融,更沒有多少歡聲笑語,大家只是埋頭悶著吃東西,偶爾柳乘風舉起杯盞,大家便紛紛舉杯,將這酒水一飲而盡,一丁點也不敢怠慢。

    吃飽喝足,柳乘風倚在了座椅上,隨即淡淡地道:「夜深了,都回去歇了吧,這雅軒閣裡就有臥房,一些離廉州路途較遠的可以在這裡暫歇一晚上。」

    柳乘風今夜可謂是惜字如金,沒有再說什麼,便起身要走,惹得大家都站起來相送,一齊將柳乘風送下了樓,只看到數十個校尉仍然駐馬立在街上等候,除了座馬不安地躁動,馬上的校尉一動也沒有動,他們的臉上明顯帶著幾分還未消散的殺氣,這些眼睛齊刷刷地落在相送的官員身上,凌厲而咄咄逼人,被他們盯著,讓人心裡情不自禁地生出寒意。

    柳乘風翻身上了馬,帶著人走了。只留下一群官員像是做夢一樣,到現在還沒有回味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回過神的時候,大家總算收起了恭謹,相互竊竊私語起來,發生了什麼事?那萬戶侯方才去了哪裡?做了什麼?為什麼柳乘風的衣衫上會有血跡?

    倒不是這些人愛打聽這個,只是今天夜裡實在太詭異,讓人捉摸不透。

    而王箏此時卻陷人深思,萬戶侯這麼做是要立威嗎?他一個萬戶侯召集官員立威做什麼?莫非……王箏越想越是心驚肉跳,他有預感,廉州要出大事,而在暴風雨來臨之前,萬戶侯似乎在謀劃什麼,到底是什麼呢?

    王箏這時候競生出風雨飄搖的感覺,他回過神,看著身邊的同僚,這些人興奮地說著什麼,可是提及到柳乘風的時候都有幾分畏色,這種感覺或許可以叫又愛又怕。

    夜霧翻滾,遮蔽了天上的星月,廉州府城,陷入死寂。

    這一夜,許多人輾轉難眠,到了清晨的時候,總算有消息傳出來,昨天夜裡,萬戶侯帶著人襲擊了清河縣的王府莊園,打傷七十多人,宗室子弟朱善被拿去了萬戶侯府,據說拷打了一夜,已經招供了自己違抗朝廷法度,殺死官差的事實。

    與此同時,萬戶侯那邊已經雇了數十輛大車,一車車的將田莊的糧食、府庫中的銀錢往廉州府城搬運,據說靖江王府的田莊裡糧食堆積如山,只怕一個月的功夫也未必能運完。

    這事情立即引發了整個廉州的大地震,甚至錦衣衛百戶所衙門那邊也放出了消息,朱善打著靖江王府的名義作威作福,抗拒宗令府法令,不但不繳納糧賦,居然還鬧出了人命官司,萬戶侯大怒,已經將其收押在百戶所,連奏書也已經遞了上去,請朝廷治朱善逾禮之罪。

    這個逾禮對宗室可不是好玩的,從先秦開始,朝廷一般是用律法治民,用德行來衡量官員,而用禮法來約束宗室,逾禮這個罪名足以丟了爵位,廢為庶人,甚至極有可能獲罪幽禁。

    萬戶侯這麼做,擺明了是要和靖江王府公開翻臉,不但是公開翻臉,甚至是公然打臉,如此肆無忌憚地去對付一個藩王,也算是喪心病狂了。

    不少人心驚膽跳的同時,對柳乘風的膽子也生出幾分佩服,這傢伙當真是膽大包天,原來還可以這樣對付宗室。

    不過也有人不以為然,畢竟這麼做,朝廷那邊肯定會動怒,一個萬戶侯居然隨意處置宗室,還殺入了人家的田莊,這麼大的事遲早會有處分下來,這柳乘風不過是個侯爵而已,實職也不過是個千戶,到時候宮裡一紙旨意,這個柳乘風還吃得消?

    別看他現在這般光鮮,只怕這禍事片刻也就要來了。

    更多人則是在沉默,他們倒是想看看,這萬戶侯和靖江王府的爭執到底會以什麼結局收場,萬戶侯畢竟留給人的印象過於深刻,人家這麼明目張膽,不可能沒有後著。

    ……………………………………………………………………………………………………………………

    桂林……

    巡撫衙門裡出奇的沉靜,消息在清早就已經傳來了,廉州出了事,這事兒還當真不小,按道理,廉州畢竟是萬戶侯的封地,可是真要鬧出事來,廣西上下的官員未必脫不了關係。

    巡撫陳濂可謂是頭昏腦脹,陳濂也算是一方諸侯,當時廣西有壯人在古田起事,朝廷立即敕命陳濂以廣東布政使的身份升任都察院右都副御使巡撫廣西,陳濂到了桂林府之後,鎮壓了叛亂,在這廣西任上,一坐就是六年。

    六年裡,陳濂做得還不錯,雖然偶爾會有一些動靜,可是相比他的前任實在好得太多。

    原本陳濂年紀已經不小,已經到了告老致仕的年紀,原想著今年年底就可以上書請辭,到時候宮中撫恤,肯定能賜一個顯赫的身份准許回京頤養天年,誰知道現在卻惹出這麼一個大亂子,萬戶侯帶人殺入了宗室的田莊,把靖江王府的子弟直接拿走了,到現在,人都還沒有放出來,生死未卜。

    靖江王府在廣西的影響當然不容小視,便是陳濂見了靖江王也得乖乖地行禮,現在突然來了這麼個萬戶侯,又做出這麼一件聳人聽聞的事,陳濂幾乎可以肯定不出半個月,這件事勢必震驚天下,讓廣西成為議論的焦點。

    陳濂在短暫的取捨之後做出了決定,這件事不管誰對誰錯,暫時都不要先插手,且先看看再說,這個萬戶侯到底是什麼來路,他還要再打聽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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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藩王之怒

    陳鐮的考量不是沒有道理,看上去這—次鬧事的雙方一個是藩王,一個卻只是千戶侯爵,只看明面上的力量,絕對是靖江王府佔了優勢,可是大明沒有外姓就藩的先例,一個錦衣衛千戶卻能敕為萬戶侯,這本身就有另一番的深意。

    先看看,看看靖江王府會有什麼動作,看看朝廷怎麼看待這場官司,再看看萬戶侯到底是什麼背景,半個月後自然會水落石出。

    陳鐮計議定了,自然變得謹慎起來,巡撫衙門對廉州發生的事似乎並沒有過問的意思。

    而與此同時,整個靖江王府卻是亂作了一團。

    靖江王一系早在廣西扎根,延續四代,枝葉繁茂,在這廣西有著極大的權威。

    可是這一次卻讓靖江王府沒有絲毫的準備,廉州那邊的田莊居然被萬戶侯給抄了,不只如此,還搭上了一個朱善。

    靖江王府的親族如今已經超過了一百多人,這麼多口人單靠封地是不夠的,畢竟藩王不比其他人,排場要大,出入也有應有的禮儀規定,甚至逢年過節,各種迎送的花費也是不菲。

    所以早在三十多年前,靖江王府就打上了其他府縣的主意,只是他們畢竟比不上那些與宮中關係更近的藩王,人家敢明目張膽地侵吞土地,靖江王府與宮中的關係卻不是很牢靠,一百年前是一家,這東西畢竟不是很靠譜,所以靖江王府的動作一向是小心翼翼,只有這一次,靖江王府抓住了機會,一舉獲得了不少好處。

    原以為只是個萬戶侯而已,管他是什麼來路,在藩王面前總要服軟,可是不曾想人家不但不好欺負,還是個狠辣的角色。

    一個朱善不過是旁系子弟還不值得整個靖江王府為他奔走,不過事情到了這個田地,若是不救出朱善,靖江王府的臉還往哪裡擱?

    據說田莊現在已經被查封,一車車的糧食全部運去了廉州府,一向溫和的靖江王勃然大怒,砸壞了一個茶盞。王府裡的下人這幾日也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氛,一個個夾著尾巴不敢做聲。

    清早的時候王府裡的趙先生行色匆匆地回了王府。這趙先生乃是王爺身邊的紅人,管著整個王府多處的田莊,據說前幾日他去了廉州一趟,回來時臉色很不好。

    靖江王這幾日都沒有睡好,所以起得也遲了一些,雖然已經有人通報過。不過趙先生在廳裡還是等到了日上三竿,趙先生雖然臉色不好看,卻也是極有耐心,一邊喝茶一邊若有所思。

    靖江王姍姍來遲他的臉色同樣是鐵青,如今的靖江王剛剛滿了五十大壽,鬚髮已經白了不歲,體態臃腫,膚色倒還不錯。

    只是那一對細長的眼睛下卻是眼袋漆黑。他行色匆匆地進了廳堂,眼睛落在趙先生的身上,趙先生要起身行禮,靖江王只是朝他壓壓手示意他不必多禮。

    靖江王進來之後,立即有侍女端來默爐默爐內檀香裊裊,散發出定人心神的香氣。

    靖江王喝了口茶,肥碩的臉並沒有看出喜怒,良久之後,才道:「巡撫衙門那邊怎麼說?」

    靖江王說話時,語氣平淡,可是吐字卻很清楚,用的是桂林口音,這麼多年來,鳳陽的鄉音早就漸漸改變,朱家這一系也早已融入了廣西。

    趙先生並沒有急於回答,而是先想好了措辭,才淡淡地道:「王爺,巡撫衙門那邊一點兒動靜也沒有,看來陳鐮葬不想牽涉到這裡頭來。」

    靖江王冷哼一聲,不過卻沒有說什麼過激的話,其實本心上來說,換做是他靖江王坐在巡撫的位置上,多半也會選擇沉默,為官之道本就是盡量避免折騰,王公貴族們折騰得起,官兒卻是折騰不起。

    趙先生道:「王爺,學生這幾日還去了廉州一趟,請了人去和那個萬戶侯交涉,不過那傢伙很強硬,請去的人被他打了出來。」

    請人交涉,看上去是王府向萬戶侯服軟,其實不然,眼下最緊要的是先把人救出來再說,這筆帳當然要算,不過不是現在。

    無論這交涉能不能成功,至少也可以先試探一下那個萬戶侯的心思,不過似乎結局不是很好,柳乘風不吃這一套。

    聽到萬戶侯三個字,靖江王的眉頭皺緊,不過他沒有說話,氣也撒過了,現在不是發脾氣的時候。

    趙先生看了看靖江王的臉色,身體傾了傾,繼續道:「看來這個萬戶侯是當真要和靖江王府結怨了,王爺是該提早做好準備,既然沒有迴旋的餘地,只有拚命了。」

    趙先生刻意加重了拚命兩個字,在他看來,王府的表現已經十分克制,柳乘風現在既然不要臉,那只好給他一點兒顏色看看。

    靖江王瞇起眼,慢悠悠地道:「趙先生,現在唯有告御狀了,以趙先生之見,朝廷會偏向哪一邊?」

    靖江王所說的朝廷,其實是宮裡,宮裡偏向哪一邊才是最重要的。

    趙先生沉吟片刻,道:「王爺,學生以為王爺只有三成的勝算。」

    三成?

    靖江王的臉色更差了。

    趙先生道:「這個萬戶侯別看爵位不高,可是畢竟開了外姓就藩的先河,若是沒有宮裡信重,沒有聖眷,豈能就封?所以以學生看來,此人正是因為有宮裡撐腰,所以才如此膽大包天,這官司當真打起來,王爺未必有什麼勝算。」

    靖江王吸了口氣,冷聲道:「這大明是姓朱的,堂堂藩王被一個小小的千戶所欺,難道皇上還會偏袒外人不成?」

    趙先生卻是心裡苦笑,天下是姓朱的沒有錯,可是靖江王府和宮裡的親情早就淡薄如紙了,靠這點兒親緣就能左右宮中的想法?簡直是癡人說夢。

    趙先生猶豫片刻,隨即道:「王爺息怒,其實要討回公道倒也不是沒有辦法,單單一個王爺未必能將他萬戶侯怎麼樣,可若是十個二十個藩王呢?萬戶侯做的事實在太過份了,藩王的田莊也敢襲擊,宗室子弟也敢隨意拿去治罪,王爺想想看,若是其他藩王聽了,會怎麼想?今日萬戶侯可以開這個先例,那將來就會有趙乘風、王乘風效仿,王爺要報仇雪恥,得在這上頭做點兒文章,鼓動一下,讓各省的藩王同仇敵愾。學生聽說寧王與那個萬戶侯很早之前就已經交惡,雙方勢同水火,而寧王在藩王之中素有威望,若是王爺一面上書向朝廷喊冤,一面去信寧王,請寧王出面,到時候各省藩王一擁而上,到了這個時候,一個萬戶侯就是有天大的聖眷,宮中對他再如何包庇,又能如何?朝廷為了安撫藩王,勢必會拿柳乘風開刀,以儆傚尤。」

    靖江王陷入深思狀,被趙先生這麼提醒,也醒悟了一些,自己的力量未必夠,倒不如慫恿著大家一起造勢,到時候宮裡就不得不好好地考量一下了。只是那些同姓的藩王真的肯為自己出頭?

    猶豫再三,靖江王有了幾分把握,畢竟大家都姓朱,靖江王府落到這步田地,難免會讓人兔死狐悲,而正如趙先生所說,寧王與萬戶侯關係緊張,寧王在藩王中很有威望,若是他能出面,這事兒就成了一半。

    想到這裡,靖江王便拿定了主意,正色道:「好,一切就依趙先生的法子去辦。」

    趙先生笑了笑,隨即道:「眼下最緊要的是另外一件事。王爺,廉州的田莊算是血本無歸了,原以為朱善在那邊能為王府的府庫增加點歲入,可是現在卻被那個萬戶侯強征了這麼多錢糧去,學生算了算,今年王府的錢糧只怕要入不敷出,得要勒緊褲腰帶了。」

    正如趙先生所說,原本王府在那邊好歹有一些田地,多少也能有些進項,可是現在掛名了這麼多土地,也就是說,十七萬畝良田的糧賦全部由王府繳納,想不繳納都不行,人家自己已經去開倉了,這麼算下來,掛了這麼多田地的名兒非但沒有為王府撈到好處,反而吃了大虧,不但沒有進項,還狠狠地貼了一大筆銀錢進去。

    王府的支用本就緊張,尤其是這幾年人口越來越多,這麼多張嘴,想節省,卻也找不到節省的地方,如這趙先生所說,若是沒有進項,難道讓靖江王府去吃西北風?

    靖江王的臉色顯得很不好,良久才道:「廉州田莊的錢糧都被那個該死的萬戶侯劫了,既然他們說是繳納的錢糧,那就算繳納上去的錢糧,羊毛總歸要出在羊身上,總不能平白讓王府給下頭那些鄉紳納糧,這些錢還得從那些鄉紳的手裡收回來,你下去安排一下,把所有人都知會一聲,這錢,一個子兒也不能少。」

    趙先生想了想,心裡覺得有些不妥,可是王府的狀況似乎也只有這麼辦才是最好的辦法,鄉紳們掛了王府的名,本來是要避稅的,可是現在這稅避不了,人家已經直接從王府這邊「拿」走了稅賦,總不能讓王府貼錢給這些鄉紳,這錢,總得要有人「拿」出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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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皇上悲催了

    四月初,正是暖春時節,京師的春天來得遲,此時郊野的鮮花才綻放出來,朝陽門一下子熱鬧了許多,不少人大清早起來,便帶了奴僕出去踏青。

    新的一年已經過去了不少,各大衙門又陷入了沉寂,似乎已經沒有事能提起大家的興致,尤其是那柳乘風去了廉州,京師裡許多人都覺得寂寞起來。

    這幾日天氣不錯,因此告「病」假的官員不少,這幾乎是整個朝廷的常例,大明朝的官兒休假日不多,大家都是讀書人,也不能日夜埋首案牘,因此少不得有人趁著機會告個病假,出去帶著家眷在城郊遊玩一番。

    這樣的氣氛,讓京師祥和起來,衙門裡的官員少了許多,差役們倒是按部就班,各行其是。

    只是內閣值房裡,卻一下子炸開了鍋。

    事情的原因是這樣的,如往常一樣,閣老們先蒙皇上召見之後,隨即回到值房開始辦公,謝遷看到一本奏疏之後,突然拍案而起,勃然大怒道:「豎子焉敢如此!」

    謝遷本就是個衝動的性子,他這麼一咒罵,頓時引來劉健和李東陽的注目,謝遷的臉色鐵青,狠狠的將奏疏摔在案牘上,隨即道:「廣西出事了。」

    出事……劉健和李東陽面面相覷,廣西那邊出事,大多只有幾個可能,要嘛就是安南那邊起了衝突,要嘛就是蠻子們又扯旗造反了。

    安南與大明,名為藩屬,其實素有仇怨,這事兒,得從文皇帝時說起,當時安南內部有人造反,文皇帝派兵彈壓,隨即置郡縣將安南劃歸大明直接統轄,再後來,卻又出了亂子。

    對明人的統治,安南自然不滿,於是各地叛亂頻繁,明軍疲於奔命,損耗極大。這裡的損耗,不是軍隊的損耗,而是國庫的損耗。

    從大明運輸糧草到安南,靡費不小,幾十萬大軍在安南要吃要喝,且安南在大明眼裡,本就是不毛之地,如此計算下來,吃虧不小。最後大明乾脆撤兵,而安南人也做出了俯首稱臣的表面功夫。

    只是這俯首稱臣,並非出於真心,明軍撤退之後,安南國口裡雖然不敢放肆,可是暗地裡,卻是野心勃勃,尤其是土木堡之變之後,各種邊境的衝突可謂是數不勝數,每一次,都讓內閣大是頭痛。

    若說開戰,對大明不是什麼好事,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大規模的戰爭,勢必要準備無數的糧秣,弘治朝的國庫雖然豐盈,卻不可能都用到對安南的戰爭上,畢竟大明建朝以來,真正的威脅一向來自於北方,而不是安南這樣的彈丸之地。

    可是忍氣吞聲,只能助長安南的氣焰。

    所以在這內閣,幾乎所有人最怕聽到的就是廣西二字,廣西總和安南沾那麼點邊,謝遷又說廣西出事了,在謝遷嘴裡,這個出事,一定是大事,否則情緒不會這般的激動。

    其實安南有異動倒也罷了,更讓人頭痛的是廣西的蠻子,而廣西的蠻子之中,以廉州的蠻子最令人頭痛,若是蠻子們扯旗造反,就不可能不出動軍馬彈壓了,新年伊始,好不容易太平了些日子,難道又要有戰事?

    劉健還是很穩重的,畢竟見過的大風大浪不少,還不至於被一句話嚇倒,淡淡的向謝遷發問:「出了什麼事?」

    「柳乘風帶人殺進了靖江王府的田莊,拿住了一個宗室,現在還上書,要朝廷治這宗室朱善一個逾禮之罪,這柳乘風,當真是走到哪裡禍害到哪裡!」

    謝遷的憤怒倒不是空穴來風,朝廷才太平幾天,現在又鬧出亂子來了,這亂子還不小,涉及到了藩王,可不是好玩的。

    無論是內閣還是宮中,對藩王的事都是小心翼翼,畢竟這東西有忌諱,你要是對藩王太好,又怕他驕橫,你要是對他壞些,又怕被人說同宗不能相容,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理會他們,他們不來惹事,朝廷也盡量不去和他們打交道。

    可是現在……柳乘風這惹事精去把靖江王府給惹翻了,宗室子弟,哪裡是你說拿就拿的,就算是他逾禮,那也是朝廷來做主張,也是宮裡下旨意拿問,你倒是好,直接了當就把事兒辦了!

    一直不動聲色的李東陽不由苦笑,隨即道:「這一次,只怕捅了馬蜂窩了。」

    對這些宗室,在座的人未必會有什麼好感,畢竟這些人都是一方豪強,朝廷對他們既戒備,又不願意輕易招惹,對他們的一些不法行徑也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不喜歡藩王,未必就代表閣老們喜歡觸這個霉頭,無論是劉健是李東陽還是謝遷都明白,要出事了,而且事兒不會小。

    劉健沉默了片刻,道:「二位仍舊辦公吧,老夫這便入宮。」

    李東陽和謝遷紛紛點頭,倒是沒有什麼意見,這種事不進宮裡去問一問是不成的,內閣做不了這個主。

    劉健直接入宮,隨即覲見。

    朱佑樘聽了劉健的上奏,看了奏疏,臉色露出古怪之色,只是淡淡的道:「劉愛卿怎麼看?」

    劉健在來之前,就已經打了腹稿,毫不避諱的道:「陛下,為今之計,是立即快刀斬亂麻,敕命柳乘風立即放人,入京請罪,以最快的速度,降低此事的影響,否則靖江王府吃了這麼大的虧,必定會鬧得,到時候朝廷的面子怎麼擱?也免得陛下的聖名有虧。」

    這個辦法,倒是兩全其美,以劉健對朱佑樘的瞭解,陛下這個人還是很重感情的,而且陛下對柳乘風很是讚賞,已經明確了大用的態度。

    這個時候,若是對柳乘風的處分太重,陛下這邊,肯定會不悅,而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把人放了,再把柳乘風「請」進京來,先讓靖江王那邊穩住,至於進京之後,怎麼個處分法,自然全憑皇上發落,這就給事情留有了餘地,陛下這邊,也有個台階下。

    畢竟柳乘風是皇上的心腹,聖眷正隆,這個時候對柳乘風說什麼太過份的話,這不等於是說陛下沒有眼光?識人不明?

    朱佑樘沉默了一下,又看了一遍奏疏,眉頭皺起來,道:「可是奏疏裡說,這個什麼朱善,競是指使人殺了官差,依朕看,倒是不必這麼快的處置,還有,奏疏裡說,靖江王府居然在廉州囤地十七萬畝,佔了整個廉州田地的三成,依朕看,這事兒且要先等等再說。」

    劉健一時無語,誰不知道,這種事是沒有對錯的,看的就是雙方誰的拳頭大,所謂拳頭,倒不是武力,而是雙方的實力,比如柳乘風,他有聖眷,手段也狠辣,可是靖江王府,畢竟是藩王,是宗親。

    兩個人都不是好惹得,越是糾纏這個,對朝廷就越不利,劉健可不想朝廷為這種事亂的焦頭爛額,寧願盡快處置這件事。

    不過站在朱佑樘的角度來看,朱佑樘當然不願意盡快處置,因為他還要等等,想把事情弄清楚一些,否則萬戶侯打了宗親,這件事不了了之,肯定會有人說他處置的不公平,庇護近臣而不顧宗親的死活。

    朱佑樘笑了笑,對劉健道:「劉愛卿,你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可是朕呢,就是想先觀望一下,過幾日自會給你一個答案,如何?」朱佑樘怕劉健心冷,又不免勸慰一番。

    劉健心裡苦笑,知道皇上的主意已定,已經不容更改了,只好苦澀的笑道:「老臣遵旨。」

    說罷告辭出宮,而朱佑樘等劉健退了出去,臉色也有點兒不好看了,對宮裡來說,這是一樁狗屁倒灶的事,處置柳乘風,等於是朱佑樘自己打自己的臉,畢竟柳乘風是朱佑樘力排眾議,給他戴了個萬戶侯的帽子,這才幾天,就出了事,指不定要被那些卯足了勁反對的大臣笑話。

    「看看,我早就說了,這柳乘風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是皇上偏偏這般寵幸他,現在好了吧,又鬧出事了。」

    朱佑樘幾乎可以想像這些大臣心裡會想什麼,所以處置柳乘風不妥當。

    可是處置靖江王府呢?這也不成,靖江王一系雖然與朱佑樘的親情早就淡薄了,可是畢竟,大家還是親戚,他們還是藩王,不分青紅皂白處置他們,勢必會引起天下人的非議,這對朱佑樘來說,是不能接受的。

    朱佑樘要面子,處置柳乘風會讓他沒面子,處置靖江王府會影響別人對他的看法,所以只是一瞬間,朱佑樘就做出了決定,這件事不能和稀泥,越是含糊,越是不討好,只有追根問底,把事情查清楚,到了那時,也可以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不過不管如何,朱佑樘還是有些不痛快,這個柳乘風,才消停幾天,就迫不及待的鬧出亂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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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壞死了

    南昌府。

    寧王府坐落於滕王閣左近,寧王在靖難時曾立下赫赫戰功,當年文皇帝曾向寧王許諾,一但靖難成功,願與他分治天下。

    只是這種許諾,本就是空口無憑,就算有了字據為證,寧王也不敢篡越,文皇帝於是將寧王重新劃分了藩地,從大寧搬到了南昌,表面上,那大寧是邊鎮,屬於苦寒之地,而南昌府處在魚米之鄉,土地肥沃、人民殷富,這一次移藩,是對寧王的獎賞。

    其實不然,寧王在大寧,威望很高,若是繼續就藩大寧,勢必仍會控制住邊軍,而移去了南昌,等於是架空了他的軍權,削弱了寧王的力量。

    當時的寧王朱權事實上很無奈,卻不敢發出任何怨言,乖乖的到南昌去了,不過顯然,文皇帝雖然面厚心黑,可是多少還有幾分虧欠,所以對寧王給予了格外優渥的地位,不但年年有常例的巨額賞賜,連江西的一些官員任命,也給予了寧王否決權。

    這就意味著,江西省巡撫以下官員,一但不能讓寧王府滿意,寧王就可以上書廢除,這樣的權利,不可謂不小。

    寧王府是第一代寧王朱權時就建起來的,雖然後代屢屢修砌擴建,可是基本的格局卻是沒有變,當年朱權為了明哲保身,寄情於山水,即韜光養晦,托志沖舉,多與文人學士往來,寄情於戲曲、遊娛、著述、釋道,因此這寧王府的格局,都以清雅為主,雖然雄偉壯觀,可是步入其間,卻是林木蔥蔥,缺少幾分大氣。

    寧王府的清心閣,本是第一代寧王朱權釋道、煮茶的地方,現如今卻藉著這份兒清雅,改成了花廳。

    朱覲鈞喝了口茶,坐在這椅上,捋鬚不語。

    靠著他的茶几上,是一份書信,書信的火漆上,印著廣西靖江王府的大印。

    朱覲鈞倚在椅上,思量著什麼,一時出了神。

    過了一會兒,有人步入花廳,卻是上高王朱宸濠,朱宸濠剛剛從上高趕過來,上高距離南昌不遠,一個多時辰即到,朱宸濠臉色帶著興奮之色,一進這花廳,笑呵呵的道:「父王,廣西那邊出事了?」

    朱覲鈞壓壓手示意朱宸濠坐下說話。

    朱覲鈞歎了口氣,道:「靖江王府那邊送了一封書信來。」

    朱宸濠道:「父王,咱們是不是該幫襯一下?」

    朱覲鈞卻是搖頭,道:「這事兒要從長計議。怎麼幫襯,卻也要有個章程。」

    朱覲鈞的表現過於冷靜,讓朱宸濠愣了一下,其實這裡頭的事,朱覲鈞確實不敢小心大意,宮裡對他這寧王,早有了幾分忌憚,就比如上一次柳乘風封伯,朝廷敕封的是豐城伯。

    這豐城是什麼地方,豐城距離南昌,也不過是幾步之遙,誰都知道,寧王與柳乘風反目,可是宮裡偏偏封了一個豐城伯,雖說找個爵位,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可是這種變著法子的敕封,足足噁心了朱覲鈞一陣子。

    這件事怎麼插手,如何能得到最大的好處,朱覲鈞得仔細思量。

    朱覲鈞思考的時侯,朱宸濠沒有說話,坐在一旁喝了幾口茶,一句話都沒有出口,父王的脾氣他是知道的,思考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攪。

    良久之後,朱覲鈞突然抬眸,隨即道:「立即上書吧,言辭鋒利一些,將這事兒鬧得越大越好!」

    朱宸濠不由愣了一下,道:「父王,這麼做,豈不會讓宮裡頭生出反感,未必對靖江王府有利。」

    朱覲鈞的心思朱宸濠明白,可是他並不同意這麼做,畢竟奏疏裡言辭太過鋒利,擺明著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這沛公就是皇上,直接指責皇帝,皇帝勃然大怒,反而會生出逆反之心,這豈不是幫了倒忙?

    朱覲鈞卻是笑了,捋著長鬚道:「就是要讓宮中生出反感,這件事,不但不能讓柳乘風吃虧,還要讓靖江王府獲罪,那柳乘風想要的不就是如此嗎?本王索性助他一臂之力吧。」

    朱宸濠瞪大眼睛,不禁道:「父王,那柳乘風……」

    朱宸濠話說到一半,隨即露出古怪之色,一下子,一個念頭冒了出來,讓朱宸濠呆了一下,他明白了。

    幫助柳乘風,就是幫助他們自己,想想看,這靖江王府吃了這麼大的虧,另一邊是皇上身邊的近臣,只要陛下偏袒向柳乘風,那麼就坐實了寵信奸倖,而疏遠宗室的印象。

    兔死狐悲,一個近臣,卻是隨手收拾一個藩王不說,還能得到宮中的支持,其餘的藩王難道不會有什麼想法?

    大明朝到現在,藩王遍地,實力卻也不容小覷,若當真是寒了他們的心,讓他們與皇室刻意的生出疏遠之心,那麼勢必,會團結到另一些宗室藩王身邊,以求自保。

    寧王府素有威望,極有可能趁著機會,將所有的藩王團結在一起,擰成一根繩子。

    所以柳乘風必須無罪,而靖江王府非要獲罪不可,看上去,好像柳乘風佔了便宜,可是這樣做的結果,卻是寧王獲益最大。

    朱宸濠不禁拍了拍大腿,如癡如醉的道:「父王高明,如此一來,宮中在藩王心中還有什麼威望可言,若是連宗室們都離心離德,那朱佑樘又如何坐這江山!」

    朱覲鈞對朱宸濠的「醒悟」很是滿意,在他看來,自家這兒子確實比之從前深沉了不少,雖然後知後覺了一些,至少還能領會。

    他沉吟片刻,隨即又道:「這道奏疏,本王親自執筆,得好好思量一下,不得大意。」

    朱宸濠二話不說,立即命人拿來筆墨,朱覲鈞提起筆,在片刻的思索之後,終於落筆,一封奏疏寫完,隨即叫了人來,正色道:「八百里加急,立即送入京師,不得有誤!」

    朱宸濠的眼中不由掠過一絲興奮之色。

    ………………………………………………………………………………………………………………………………………………………………

    廣西發生的事,不可避免的又流傳開來,不過這一次,一向聞風而動的清議卻是出奇一致的表現出了沉默,倒不是說沒有人議論,只是關注的人少,或者是關注了,卻沒有人隨意表達自己的意思。

    在讀書人眼裡,錦衣衛不是什麼好東西,宗室藩王也不是什麼好貨色,狗咬狗,一嘴毛,自己有這閒工夫管這個做什麼?不過很快,整個京師又震動了。

    寧王上書,要求嚴懲柳乘風,還靖江王一個公道,奏疏送達,裡頭的內容也很快傳開,寧王這一次,隱隱一副出頭鳥的樣子,言辭很是激進,甚至公開斥責皇帝縱容柳乘風橫行不法。

    甚至在奏疏的最後,寧王甚至寫著:「陛下包容四海,為何獨獨不能容下宗室,萬戶侯欺凌宗親,仗勢欺人,皆因陛下姑息罔縱,而釀成此禍……」

    這一句話,可以算是大逆不道,不過寧王也算好了,宮裡不能將他怎麼樣,當今皇上不是太祖,不是文皇帝,還沒有引言獲罪的勇氣。

    京師嘩然。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開始放到了宮裡,誰都想知道,這件事到底會以什麼樣的方式了結,而與此同時,寧王的奏疏抵達之後,各鎮藩王的奏疏也都陸陸續續抵達,有了寧王做表率,藩王們就算不念宗室之情,至少也得為自己留條後路,若是一個近臣,說收拾藩王就收拾藩王,先例一開,這還了得。

    宮中沉默了,而朝廷似乎也終於坐不住了,不少大臣開始不免擔心,若是繼續姑息柳乘風,難免會讓藩王們離心離德,這已經是很嚴重的政治問題,處置不當,極有可能會有傾覆社稷的危險。

    言官們終於開始發力,甚至是內閣,此時也已經坐不住,內閣的想法,其實也簡單,一切都是從穩定社稷的心思出發,與這麼多藩王相比,一個柳乘風又算得什麼,自然是可以犧牲的。

    朱佑樘卻是憤怒了,正心殿裡,他連續看了幾遍寧王的奏疏,明顯的感覺到了寧王奏疏背後所包藏的禍心,這一封奏疏,直白的很不像話,直指朱佑樘,絲毫沒有隱晦寧王的鋒芒。

    憤怒歸憤怒,朱佑樘卻不得不沉默,他心裡明白,事情已經徹底的鬧大了,無論他做出任何的抉擇,最後的結果都可能是他這皇帝吃虧。

    處置柳乘風,天下人會怎麼看,堂堂天子,不但沒有識人的眼光,連自己的親信都不能保護,寧王一道奏疏,便乖乖的棄械投降,懲治自己的親信,到時候,還有誰肯為宮中死心塌地。

    可是處置靖江王府,那麼就等於中了寧王的挑撥,藩王們一定會反彈,與他朱佑樘離心離德,全部會自覺的站到寧王的身邊。

    這件事,只怕不能善了了……朱佑樘甚至有些懊悔,何不如聽那劉健之言,快刀斬亂麻,迅速平息此事,誰知道,卻讓寧王鑽了空子,藉著此事,翻雲覆雨,著實讓人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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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皇上的知己

    順天府。

    這兒顯得相對平靜了一些,可是對新任的順天府府丞周泰來說,卻不那麼平靜。

    萬戶侯已經身處漩渦之中,消息已經一個比一個壞,一開始,朝廷沒有什麼動靜,倒是讓周泰鬆了口氣,可是後來,事情越來越嚴重,先是零星的彈劾,再到寧王的奏疏遞上去,此後數十個藩王一道跟進,以至於都察院御史也開始有了動作。

    息事寧人,想到這個詞兒,周泰的額頭上不禁冒出冷汗。現在事情鬧得這麼大,宮中最有可能的態度就是息事寧人,而到了那時候,柳乘風勢必成了犧牲品。

    到了京師上任之後,周泰並不如意,雖是進了順天府,在這順天府好歹也是府尹的副手,順天府的二號人物,可是這京師的關係盤根錯節,尤其是在這順天府裡,莫說是堂官,就是一些差役的背後,說不準也有人在背後撐腰。

    這裡和北通州完全不一樣,周泰上任以來,很是鬱悶,因為他這府丞被同僚壓得死死的,就比如那順天府的府尹,據說就是吏部尚書馬文升的人,按道理,府尹雖是主官,可是府丞的權利也是不小,甚至還保持著一些獨立的權利,可是有這背景雄厚的府尹,周泰只感覺被人壓得透不過氣來。

    越是如此,周泰越是感覺到關係的重要性,只是他年紀已是不小,再去打通關節,人家未必肯接納,就算接納,也絕不會是心腹,人家靠的是師生、同窗、同僚的關係,自己靠的是什麼?

    萬戶侯是決不能有事的,周泰就是這麼認為,否則早晚有一日,不但他在順天府的局面不會有什麼改觀,甚至連京師都不能立足。

    因此,在京師裡,周泰幾乎成了轉動的陀螺,一面辦公,一面還要去組織一些北通州入京的官員,四處打聽消息。

    打聽來的消息越多,周泰越是為柳乘風捏了一把汗,在他看來,柳乘風就是他的大樹,別看現在人家只是個千戶,可是越是到了京城,越是從四方打聽,才越知道柳乘風所掌握的資源實在觸目驚心。

    學而報、聚寶樓,東宮洗馬,這些東西,看上去無足輕重,卻絕不容小覷,更何況還是一個擁有封地的外姓侯爵,這就更加了不得了。

    柳乘風在,周泰才能立足,才有進展的空間,不只是周泰這樣想,幾乎所有北通州入京的官員都是這樣想,現在柳乘風出了事,這時候若是不為他做點什麼,將來是要後悔的。

    帶著這種憂心,周泰連續發了四封書信過去,每一封書信都帶著嚴厲的警告,甚至分析了如今宮裡、朝廷的各種態度,直言不諱的告訴柳乘風,事情很糟糕了,宮裡極有可能承受不住壓力,倒向藩王這一邊,萬戶侯必須有所動作,否則很危險。

    書信並沒有用官方的驛站,用的是聚寶樓的快馬,聚寶樓的分樓已經越來越多,為了掌握最快的通訊,柳乘風曾不惜重金,使用各種交通工具,甚至連信鴿也都應用上了,商機瞬息萬變,聚寶樓想要獨佔鰲頭,給予商人們方便,就必須擁有比別人更快的交通方式。

    書信自然是用信鴿傳遞,這些信鴿,都是花了大價錢來馴養,不過這種傳遞消息的方式,往往不是很保險,因此每次傳遞消息,都是用三隻信鴿同時放出,以防萬一。

    至於更機密的消息,就不能借助信鴿了,不過周泰的書信,倒還不算屬於特大的機密,因此周泰考慮的是便利性。

    信鴿先是將消息傳到成都府,再用快馬飛報廉州,輾轉了一下,也用了四五天的時間,柳乘風接到了書信,似乎並不以為意。

    倒是一旁的王韜,卻顯得很是著急,瞥了書信幾眼,對柳乘風道:「千戶大人,咱們必須要有應對的方法了。」

    柳乘風淡淡的抬眸,道:「應對什麼?」

    王韜不禁無語,還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別人急的要死,他這主事人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王韜急切的道:「這麼多藩王言辭激烈的要皇上懲治大人,大人就一點兒也不急?」

    柳乘風笑了,隨即揭開了他的謎底,淡淡的道:「從拿了那朱善開始,我就知道,朝廷肯定會關注,對朝廷來說,息事寧人最重要,而站在皇上的角度,陛下當然希望徹查此事,給天下人,給自己一個交代。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朝廷暫時保持沉默,而宮裡也會選擇等待,等待事情水落石出之後,再做出決定。」

    「至於靖江王府那邊,也肯定不會坐以待斃,他們要想扳倒我,就肯定要告御狀,要先聲奪人,所以他們一面上書,另一面肯定會聯絡其他的藩王,寧王與我早有過節,靖江王的主意,多半會打到寧王頭上。」

    「這靖江王想讓寧王為他出頭,卻不知道,寧王也有自己的小算盤,靖江王其實想錯了,寧王雖然與我有仇隙,可是他們與皇上,一向也是關係緊張,所以寧王一定會藉著此事,爭取自己最大的利益。我若是寧王,一定會選擇用激烈的言辭上書,逼迫皇上生出逆反之心,不但不責罰我,反而加罪靖江王……」

    王韜聽著柳乘風的分析,不禁心驚肉跳,因為書信中,確實如柳乘風分析的一樣,似乎所有人,都在柳乘風的預料中採取著動作。

    柳乘風含著笑,繼續道:「寧王上書之後,藩王們自然會相繼上書,他們固然會造成很大的聲勢,也會讓宮中騎虎難下,可是如寧王預料的那樣,這些奏疏,只會加深宮裡對藩王,對靖江王府的反感,陛下壓力雖然很大,甚至會有一些後悔,可是他絕不會輕易容易屈服的人,皇上的心志,比任何人都要堅強,他仍然會等待。」

    「等待什麼……」王韜看著柳乘風,大惑不解。

    柳乘風笑了:「等我的下一步動作?」

    王韜更是一頭霧水了。

    柳乘風卻顯得更是爽朗,世上有許多東西是奇妙的,就比如朱佑樘與柳乘風,二人雖然年齡很大,名為師生,可是柳乘風覺得用知己二字來形容他們之間的關係更貼切一些,因為柳乘風明白朱佑樘的心意,朱佑樘又何嘗不會知道柳乘風的手段?

    別人或許都以為柳乘風是個呆子、愣子,不計後果的瘋子。

    可是柳乘風知道,皇上一定不會認為自己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朱佑樘在千里之外,在等柳乘風收官,二人雖然離得距離極遠,可是這一絲微妙的感覺似乎還存在,而柳乘風也確實該給予靖江王府致命一擊了。

    柳乘風之所以對收拾靖江王府有把握,是因為他早就預料到,藩王的干涉,會將皇帝與自己逼到同一條陣線上,與皇帝站在一起,總是不會錯的,這一場遊戲,最精彩的部分即將到來。

    王韜問道:「大人打算如何採取下一步動作?」

    柳乘風淡淡一笑,隨即道:「那些將田地掛名在靖江王府下頭的鄉紳。」

    柳乘風一邊說,一邊撐著案牘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給王韜看。

    王韜這一回明白了,恍然大悟道:「大人,學生知道該怎麼做了。」

    柳乘風笑了,負著手,微微笑道:「你下去吩咐吧,告訴各地的知府、知縣衙門,讓他們按著我的方法去做事,做的好,有重賞。」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倒是沒有讓王韜繼續追問下去,他頜首點頭,告辭出去。

    半個時辰之後,廉州知府衙門迎來了一個萬戶侯府的客人,廉州知府王箏與他密談了幾句,臉上盡是苦澀。

    王箏這時候對柳乘風已經越來越捉摸不透,這個傢伙,時而如沐春風,時而殺伐果斷,時而溫潤如玉,下一刻或許就是殺氣騰騰。花錢如流水的是他,為了一點兒糧賦和靖江王府翻臉甚至不惜動武的也是他,見人三分笑的是他,殺人不眨眼的還是他,這種人……不好惹。

    他吩咐下來的事,倒是沒有讓王箏太為難,甚至這點兒小忙,簡直不值一提,所以萬戶侯那邊既然有了吩咐,王箏也不敢不去做,倒不是為了柳乘風的重賞,這萬戶侯的賞賜,王箏現在覺得有點兒燙手,可是話又說回來,自己還能拒絕嗎?若是這傢伙一下子翻了臉,可不是好玩的,說不準兒下一次就帶著人殺進知府衙門裡來。

    王箏答應下來,隨即叫來了幾個差役,密語幾句,吩咐下去之後,才吁了口氣。

    廉州府,只怕要更不太平了,自從這位萬戶侯一來,還真是壞事接著一個又一個,不過,似乎這些事,都還沒有損害到王箏的利益,這柳乘風對他王箏也不壞,所以……王箏只得硬著頭皮,繼續為這柳乘風鞍前馬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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