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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上山打老虎額]明朝好丈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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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17:44:36
第四百六十一章:父女無情

    正午的時候,宮裡留了午膳,用過膳食之後,柳乘風與朱月洛一道出宮,乘了車馬直接取道鴻臚寺,去見周王去了。

    柳乘風對大明朝的藩王其實並沒有多少的好感,這些藩王有貪婪無度的,有老謀深算的,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這周王也未必是什麼好東西。

    此前朱月洛以寧王養女的名義下嫁,周王幾乎是不聞不問,可是等到宮裡將朱月洛敕命為公主,便一下子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匆匆地就來了,其勢利眼色可見一斑。

    所以柳乘風這一趟陪著朱月洛去見周王,只當作是一個禮節而已,意思盡到了也就是了,反正以後一個在開封,一個在京師,多半也沒多大機會再見。

    坐在車裡的朱月洛卻顯得有些莫名的緊張,柳乘風看出她的不安,不禁用手搭在她的柔荑上,朱月洛感激地看了柳乘風一眼,抿抿嘴沒有說話。

    到了鴻臚寺,柳乘風先是下了車,隨即扶朱月洛下來。

    門口的差役認得他們,連忙進去通報,過了一會兒,周王朱勤熄笑吟吟地走出來,他的皮膚保養得極好,女兒這麼大,他卻還是顯得很是年輕,伴在他身邊的是一個柔媚的女子。

    這女子穿戴著王妃的禮服,舉止很是輕佻,瞥了柳乘風一眼,掩口失笑,嬌聲道:「嘖嘖……原來這就是駙馬,月洛這小妮子竟是許了這麼個如意郎君,倒也不錯。」

    她的手搭在朱勤熄的肘子上,朱勤熄不由顯得有些尷尬,只朝柳乘風點點頭,道:「久聞廉州侯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少年俊才,好,好得很。」

    他目光故意不去看朱月洛,按道理,朱月洛現在是公主,周王夫婦二人應當給朱月洛行禮,可周王和這妖媚的周王妃顯是忘了這禮儀,反倒是朱月洛福了福身,道:「見過父王,見過母妃。」

    朱勤熄剛要答應,一邊的周王妃卻是嬌笑道:「你現在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這禮,臣妾可不敢當。」她這麼一說,頗有些不領情的意思。

    柳乘風只是冷眼在邊上看著,倒是沒有說話,說白了,這是人家的家務事,自己沒必要攙和。

    朱勤熄也是覺得尷尬,於是勉強笑了笑,道:「站在這兒說話豈不是慢待了貴客,走,進屋裡說話。」

    到了朱勤熄下榻之處的廳堂,朱勤熄和周王妃不客氣地坐在座上,隨即讓人添了座椅,柳乘風和朱月洛坐在下座。

    僕役們斟上茶來,周王妃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起話來:「這京師似乎也沒什麼好玩的,雖是比開封熱鬧,可開封該有的東西也不缺,從前呢,總是想來看看,現在看了,反而覺得無趣了。」

    朱月洛是何等聰明之人,周王妃口裡雖是絮絮叨叨著京師玩得沒意思,可是另一層意思卻是說,自己的這個父王和「母妃」可不是特意跑來京師看她這女兒下嫁的,而是藉著這個機會來遊玩的。

    這一句話,實在太傷人的心,惹得柳乘風的眼眸不由眯了起來,眼眸中掠過很明顯的不悅。

    連朱勤熄也覺得王妃說的話太過分了些,乾笑一聲,道:「這也未必,畢竟是月洛出嫁,我們來看看,心裡也是滿足的。月洛,你如今嫁了人,又敕封了公主,雖說和咱們周王府再沒了關係,可是父王見你嫁了個好人家,也是高興,往後你入了廉州侯的門,要相夫教子,夫婦之間相敬如賓才好。」

    這才像句人話。

    朱月洛連忙道:「父王教誨,月洛不敢相忘。」

    周王妃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隨即看看柳乘風,道:「聽說廉州侯從前是個革了功名的秀才,嘖嘖,一個白丁能有今日也是難得,就是在開封的時候,本宮也聽說過你呢。」

    柳乘風淡漠地道:「我和王妃娘娘倒是有一點相同。」

    周王妃不禁笑著追問:「哦?那說來看看。」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我和王妃都是白丁出身,我能有今日是上天的造化,王妃豈不也是如此?」

    周王妃的臉上瞬即變得冷若寒霜起來,她確實只是尋常人家的女兒,蒙周王的寵幸才有的今日,從前朱月洛的母親在的時候,她不過是個通房丫頭,方才她不過譏諷柳乘風是個革了功名的秀才,誰知柳乘風這傢伙直接揭了她的短了,偏偏這傢伙毫不避諱自己的身份,反倒讓周王妃覺得顏面大失,她最不喜歡的,就是有人提起她的身世。

    不過柳乘風這個傢伙來頭似乎也不小,這裡也不是開封,不是她周王妃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地方,她只能忍著怒氣,只是語氣明顯冰冷了幾分。

    隨即,周王妃的目光落在朱月洛的身上,柳乘風是朱月洛的丈夫,既然治不了柳乘風,拿朱月洛出出氣也是應當的,從前的時候,周王妃可沒少折騰朱月洛。

    「月洛,你來鴻臚寺到底所為何事?你如今搖身成了鳳凰,這可不是你說來就來的地方,否則會有人說閒話呢,說咱們周王想著攀高枝,巴結公主殿下的。」

    這句話實在惡毒無比,連追帶打,這是準備要趕人了。

    朱勤熄明顯對這位王妃有一些懼怕,居然大氣不敢出,只當作什麼都沒有聽見。

    朱月洛此刻心思複雜,其實這位「母妃」的冷嘲熱諷,她早已習慣了,什麼事聽得多了見得多了,就會漸漸淡漠,她深吸口氣,道:「我這一次來見父王、母妃,一是探望一下,這其二也是有事要和父王相商。」

    朱勤熄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尷尬地道:「不知有什麼事要和為父商量?」

    朱月洛看了臉色越來越不好看的周王妃一眼,繼續道:「我的生母仙去之後一直葬在下郊,父王也一直說這是陵寢尚未完工的緣故,可現在我聽說王陵已經修葺好了,是不是該將母親遷入王陵?如此,我這做女兒的也安心一些。」

    朱勤熄的臉色不由驟變。

    每一代藩王從襲繼了王爵開始就會開始為自己建設王陵,而王陵的修建是由工部和王府一起完成的,工部負責監督和制定規格,王府負責出具錢財,選擇陪葬品。朱勤熄現在雖然在世,可是王陵也早就動工了。

    而對死後的歸宿對古時的人來說都是極為慎重的事,這不但牽涉到了古人對死後的寄託,更是名分和地位的象徵。

    朱月洛的生母死得早,那時候朱勤熄的陵墓還未修築完畢,所以暫時不能安葬,一般情況下,在王陵修葺完畢之後,就要開始將王妃的骨骸置入王陵,將來等朱勤熄死後二人合葬一墓。

    朱月洛提出來的這個要求也並不過分,說到底,不過是盡最後一點孝心罷了,母后死得早,總不能孤零零得一點兒名分都沒有。

    可是朱勤熄似乎一直都在拖延,雖然王陵已經修築好了兩三年,卻從來沒有提起過此事,而朱月洛此時提出,也難怪朱勤熄顯得尷尬。

    而此時,周王妃的臉色已經有些猙獰了,難怪呢,這小妮子果然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兒,跑來這裡是琢磨著這個事。

    對現在的周王妃來說,那王陵該是自己的安寢之地,豈容原配的王妃染指?朱月洛現在出面為自己的生母討名分,那將來她這繼任的王妃死後葬在哪裡?

    要知道,王陵裡只有一個后妃的寢地,雖說按規矩,確實應當是原配的王妃入寢,可是周王妃卻是萬萬不肯的。

    「月洛……」周王妃的臉色變得格外的陰沉,陰陽怪氣地道:「難得你有這麼大的孝心呢,只是這事兒還得你父王拿主意,再者說了,你都已經是公主了,是皇后娘娘的女兒,怎麼管起咱們周王的事?你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長了吧?」

    朱月洛明知周王妃會如此,可是臉上仍有幾分無措的樣子,久在這周王妃的淫威之下,朱月洛早已習慣了逆來順受。

    朱月洛良久才鼓足勇氣道:「這事兒是父王幾年前就曾許諾過的,說是我過繼去了寧王府,母妃的事待王陵修建之後就可立即動遷。」

    朱月洛直視著周王,一字一句地道:「父王難道忘了自己的承諾了嗎?」

    朱勤熄先是一陣慌亂,不由看了周王妃一眼,見周王妃惡狠狠地瞪著他。

    其實當時寧王送信來,周王是巴不得將朱月洛送去的,可是朱月洛卻是不肯,因此朱勤熄才隨口答應了朱月洛的一些要求,原本想著朱月洛去了寧王府,從此和他沒什麼關係,可能一輩子也再見不到,誰知今日重逢,朱月洛居然提出了這個要求。

    朱勤熄反正是萬萬不敢答應的,若是答應下來,周王府裡哪裡還能安生?

    朱勤熄厚著臉皮,慢悠悠地道:「是嗎?父王卻是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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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17:45:33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3-12-18 17:55 編輯

第四百六十二章:儲位之爭

  朱勤熄的一番話讓人不由心冷,朱月洛的臉色變得有了幾分慘白,難以置信地看著朱勤熄,她實在想不到,父女之情可以到這種地步。

    周王妃見狀,立即得意洋洋地道:「這倒是奇了怪了,月洛說王爺許諾了此事,可是王爺又不曾記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咱們周王府不守諾言呢,公主殿下,你這叫周王殿下情何以堪?」

    她一口咱們周王的口音咬得很重,意思像是在說,你就算是公主又如何?周王和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想為你的生母討個名分,休想!

    朱月洛憤怒了,若換做是從前,她只能冷漠以對,可是現在,她的眼中分明帶著情緒的波動,她沒有去看周王妃,而是直視著朱勤熄,一動不動。

    朱勤熄心虛,可是心裡卻知道這件事是萬萬不能答應的,他有許多兒女,而且這件事還關係著一件很大的事,朱月洛生母的名分。

    死後之人的名分其實在周王眼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還有一個不能忽視的問題,上一代王妃為他生下一男一女,按道理,朱月洛的嫡親兄弟就是周王的世子,將來是要承襲周王的爵位的。

    可是朱勤熄如今又有了一個兒子,這個兒便是現在周王妃所誕,愛屋及烏,朱勤熄對這幼子很是偏愛,他早已算盤將來要找個由頭廢掉身為嫡長的世子,而讓喜愛的兒子來承襲他的爵位。

    若是現在給了朱月洛生母的名分,那世的母親安葬在王陵,這便坐實了其繼承人的合法地位。朱勤熄怎麼肯答應下來?

    朱勤熄微微一笑,一副慈愛的樣道:「月洛。你的母親現在也挺好的,何必要如此大費周章?這件事從長再議吧。」

    若朱勤熄拖延的是其他的事,以朱月洛的性只怕早已隱忍下來,可是關係到了自己的母親,朱月洛的眼眸中掠過一絲憤怒,一字一句地道:「父王……」

    她剛要說下去,周王妃已是毫不客氣地打斷她。冷嘲熱諷地道:「月洛,周王已不是你的父王了,你這樣叫,叫王爺如何自處?且不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現在你是公主殿下,你的母親是皇后娘娘。豈可再稱他人為父親?」

    「我叫父王與你何干?」朱月洛終於爆發了,眼眸逼視著周王妃。

    周王妃不禁怒不可遏,只好用眼睛瞪了周王一眼。

    朱勤熄臉上也帶著不悅,正色道:「愛妃說得不錯,現在你已是公主,再叫我父王實在不是很合適。」

    一句話,父女之情恩斷義絕。

    朱月洛的臉上摻雜著震驚、絕望。手指摳著裙襟,眼眶裡的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

    原以為這麼多年沒有相見,父女之間還有幾分情分,誰知竟是這個結局。

    砰……

    有人拍案而起。

    這突來的變故讓沉浸在勾心鬥角中的周王和王妃都不禁微微愕然,目光隨即落在了柳乘風的身上。

    柳乘風方一直沒有說話,可是並不代表他真是呆傻,他之所以忍著沒有說,只是因為周王無論怎麼說都算是他的岳父。雖然沒了這個名分,可是骨肉之情還在。

    可是現在。他終於要撕破臉了。

    「喲,廉州侯這是什麼意思?這裡雖不是王府。可怎麼說也是藩王下榻的地方,你這也太沒規矩了吧。」周王妃對柳乘風卻是不懼,她是誰?她可是王妃,還能怕一個侯爺?就算柳乘風再受寵幸又能如何?皇上難道還會為了一個寵臣和自家的兄弟過不去?

    柳乘風卻是笑了,冷冷地道:「不合規矩的不是本侯,而是你們,你是什麼東西!周王算是親王倒還好說,可是你不過區區一個王妃而已,見了公主殿下居然敢坐在上首,而不給公主殿下行禮,你當這裡是開封嗎?當這裡是你們說如何就如何的地方嗎?本侯身為錦衣衛親軍,今日倒是大開眼界了,一個王妃竟是敢對公主無禮,看來你們周王府要嘛是不懂規矩,要嘛就是心有所圖,對皇家心懷不忿了。」

    柳乘風這一句話讓周王妃的臉色變得尷尬起來。

    而朱勤熄的臉上隱隱有些怒氣,可是柳乘風說的也沒有錯,一個王妃居然消遣公主,現在朝廷的風聲本來就緊,聽說到處都在查亂黨,這柳乘風又是錦衣衛的核心人物,若是他攀咬到自己的頭上,那可不是好玩的。

    寧王有和朝廷拍板的資本,周王可沒有。

    朱月洛不禁感激地看了柳乘風一眼,這時候柳乘風為她出頭,讓她心裡不由地生出感動,她差點忘了,柳乘風是她的丈夫,是自己從今以後的依靠。

    柳乘風冷冷一笑,直視著周王妃,繼續道:「怎麼?你還坐在那裡?難道一定要給你治一個失禮之罪嗎?這件事捅出去,你們就等著文武百官彈劾吧。」

    柳乘風又亮出一個底牌,錦衣衛你可以不在乎,可是這事兒要是捅出去,讓言官們捕風捉影,到時候肯定要彈劾的,若是有心人在暗中煽風點火,勢必會導致一場大禮議事件。

    周王妃看了看朱勤熄,朱勤熄卻只是嘆了口氣,一副無能為力的樣,周王妃只好咬咬牙,站起來朝朱月洛福了福身,道:「臣妾見過公主殿下。」

    周王妃這一示軟,頓時覺得羞憤交加,卻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周王妃行了禮,剛要坐下去,柳乘風卻在一邊道:「公主殿下沒讓你坐,你坐什麼?」

    周王妃的臉色驟變,道:「卻又如何?」

    柳乘風道:「一個小小的王妃,公主殿下有話要說,自然得乖乖站著。」

    朱勤熄不禁冷哼:「柳乘風,你好大的架。」

    柳乘風卻是笑了,一副你能奈何的樣。

    柳乘風隨即又道:「還有周王妃遷入王陵之事,這件事我會去禮部那邊問問,這事兒也不是你們王府做得了主的,到時本侯自會上奏皇上,請皇上來做主,公主殿下的生母乃是正兒八經的王妃,這是入了宗令府的,堂堂王妃卻不能入葬王陵,這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柳乘風的一席話讓朱勤熄的臉上烏云密佈,憤怒地道:「柳乘風,無論如何,本王也是你的長輩,你就是用這種口氣和本王說話?」

    柳乘風不禁失笑了,道:「哦?本侯卻是第一次知道王爺和本侯居然還攀親帶故了。就算咱們是有姻親,可是朝廷的法度就是法度,實話和王爺說了,這事兒還非辦成不可,王爺若是不服,便到宗令府去狀告本侯吧。」

    朱勤熄不由大怒,可是又無話可說,只得道:「本王乏了,不便待客,你們請回。」

    他這是下了逐客令。

    朱月洛顯得有些不忍,柳乘風卻是扶起她,道:「殿下,咱們走吧,至於岳母大人的事,自有為夫來辦,保準不會讓人欺到頭上。」

    朱月洛頜首點頭,站起來看了朱勤熄一眼,見朱勤熄故意不看她,嘆了口氣,隨柳乘風一道兒出去。

    待柳乘風和朱月洛走了,方被柳乘風一番話驚嚇的周王妃頓時又變得神氣起來,大叫道:「你看看,你看看,世上還有這樣做女兒的嗎?如今攀了高枝就是這副嘴臉,還拉了這野男人來,來做什麼?在咱們面前示威嗎?」

    周王妃見周王還是一言不發,靠到周王的身邊,繼續道:「王爺,你可得說句話是,那個姓柳的讓咱們去宗令府狀告,那咱們就去,周王府難道還怕了嗎?」

    她還要繼續再說,朱勤熄卻是怒氣衝衝地大喝一聲,道:「夠了!」

    周王妃頓時啞了火,不可思議地看著朱勤熄,朱勤熄一向對自己言聽計從,何曾這般對自己吼過,莫非連這朱勤熄都瘋了?

    朱勤熄冷笑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叫什麼叫!事情就壞在你的手裡。你去狀告他,又憑什麼狀告?人家聖眷正隆,又是駙馬的身份,是佔了道理,你這是去自取其辱嗎?現在看來,只怕那婆娘遷葬王陵只是遲早的事了,到時候只要宮裡點個頭,誰也擋不住。」

    周王妃不由打了個冷戰,道:「王爺就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朱勤熄不由喪氣道:「辦法?能有什麼辦法?難道抗旨不尊?實話和你說了,現在月洛尋了這個柳乘風,將來若是爭儲,只怕想要廢黜掉世子也沒這麼容易了,到時候有柳乘風為世出頭,他在京師,離朝廷這麼近,咱們的事只怕成不了了。」

    周王妃是目瞪口呆:「那個姓柳的就這麼厲害?」

    朱勤熄冷笑道:「靖江王被他逼得家破人亡,連寧王現在也是自身難保,這個人確實不好對付。若是他當真要出面,只怕連本王也無可奈何,而且看他們夫妻相處頗為惇厚,那個柳乘風必定會為世出頭的。」

    周王妃的臉色頓時慘白起來,隨即掩面大哭:「王爺,你可得為咱們的棋兒做主,棋兒這般聰明伶俐,若是將來讓世襲了爵,以後還有咱們棋兒的立足之地嗎?」

    朱勤熄咬咬牙道:「從長再議吧。」






第四百六十三章:大買賣

  在外頭轉了一個圈回到侯府,柳乘風和朱月洛都是乏了,朱月洛心情尚未平復,一直都沒有說話。回到侯府,二人各自沐浴一番,天色已漸漸黯淡,柳乘風去叫了溫晨曦、朱月洛,一起到後院裡吃飯。

  一張圓桌,正中坐著柳乘風,兩邊分別是朱月洛和溫晨曦二人,柳乘風此時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低頭吃著飯,而溫晨曦和朱月洛也都專心致志的咀嚼著飯菜,可是不經意間,似乎總是在打量對方。

  終於,溫晨曦還是忍不住,低聲道:「夫君今日下午去了哪裡,怎麼這麼遲回來?」

  朱月洛臉色微微有些不對,故意咳嗽一聲去掩飾。

  柳乘風卻是實話實說的道:「去見了周王,和他爭吵了一番,至於那周王妃,真是教人討厭,不過他們既然無情,那也就不必客氣了。」

  柳乘風瞥了朱月洛一眼,道:「找到機會我便挑唆幾個言官去彈劾那周王一番,讓他將你的母妃遷入王陵安葬,月洛也不必擔心。」

  其實坐在這飯桌上的三人,都是喪母的,柳乘風更慘,穿越來之後,父母只怕在這個時代還未出生,就好像石頭蹦出來孫猴子一樣,至於溫晨曦,也是幾年前失去了母親,不過她比朱月洛幸運,溫正待她極好,又有老太君在,倒也沒什麼大礙。

  不過朱月洛的心情,大家卻是能體會到的,溫晨曦遲疑一下,對朱月洛道:「四年前,我的母親病逝,當時覺得天塌下來一樣,可是後來,漸漸也就釋然,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公主殿下節哀。」

  朱月洛咬咬唇,點頭道:「叫我月洛就好,這兒沒有公主,從前做郡主的時候,我就厭煩了,只恨不得生在尋常百姓家。」

  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有些尷尬,可是話匣子打開,就有些收不住了。

  溫晨曦笑道:「尋常的百姓又想生在王侯家,依我看,這世上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你放寬心,方才夫君說的那件事,自然有夫君去辦,我們做女人的,坐享其成的就好了。」

  柳乘風連忙道:「我抗議,你們坐享其成就好了,為什麼坐享其成還要說出來,倒像我是冤大頭一樣。」

  二女都笑。

  朱月洛認真的道:「本來也不想勞煩夫君,只是事關母親的名分,更何況……更何況……」

  朱月洛沉默良久,終於道:「更何況我還有個弟弟,如今是周王世子,他性子軟弱,素來不為父王所喜,父王早有趁機廢黜他的心思,我這做姐姐的,如今在京師,可是弟弟卻得在開封受苦,若是不能把這名分定下來,王弟失了世子位,將來還不知要受人多少欺負。」

  柳乘風正色道:「這事兒也好辦,朝廷有朝廷的禮法,他想廢黜世子,卻也不是說廢就廢,有我在,周王這如意算盤是打不成的。」

  朱月洛點了點頭,隨即看了溫晨曦一眼,不禁道:「姐姐的衣衫真好看,這是出自姐姐的做工嗎?」

  溫晨曦穿著的衣裙,確實很是炫目,朱月洛放下了心,自然不再多說什麼,於是將注意力,轉到了溫晨曦的衣衫上,無論什麼樣性子的女人總是愛美的。

  溫晨曦臉上霎時更加光彩照人,道:「我哪裡有這本事,這衣裙是成衣鋪子裡買來的,都是巧匠們精心設計出來的衣裙,在成衣鋪子裡各色的款式都有。哦,是了,月洛一向在王府和宮裡,宮裡和王府的衣裙雖然做工極好,可是難免千篇一律,趕明兒姐姐帶你去成衣鋪子裡逛逛,多挑幾件衣衫。」

  朱月洛不免驚奇,道:「拋頭露面,會不會有人說閒話?」

  溫晨曦笑了,其實她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可是比起朱月洛起來,卻有許多經歷,笑道:「有的成衣鋪子男子卻是不能進的,裡頭無論是夥計還是掌櫃都是女子,尤其是迎春坊那邊,有家王記成衣鋪,佔地不小,總共有七層樓這麼高,每一樓都擺滿了成衣,供我們試換,若是覺得合體便可買下,買衣裙,自然是親自去試了才好,再者說我們坐車去,直接到鋪子門口下車,也談不上拋頭露面,現在莫說是我們,便是那些為出閣的千金小姐也都時常去那裡閒逛呢。」

  朱月洛聽的新奇,道:「好,那下次與姐姐一道去。」

  柳乘風心裡不免腹誹,若是再娶進來一個,豈不是要三缺一了。不過這樣其樂融融的也好,溫晨曦是個嫻淑的性子,一向與世無爭,至於朱月洛,受人白眼慣了,有人對她好一點兒,她心裡便懂得感激,兩個人湊在一起,似乎也不會有什麼矛盾。

  柳乘風胡思亂想著,就不由的想到了成衣鋪子,腦海中突然靈光一現,居然有了個點子,他忍不住道:「我又要發財了………」

  溫晨曦、朱月洛二人都是側目看向他。

  柳乘風自覺失言,頓時訕訕,隨即呵呵一笑,道:「沒什麼,只是家裡多了一張口,難免壓力大了一些,為夫又想到了個掙錢的好門路,只要做起來,一年隨便幾十萬兩銀子就跟玩一樣。」

  幾十萬兩銀子跟玩兒一樣?

  朱月洛不免驚奇,南昌那邊,寧王府賑濟一下災民,也不過幾千兩銀子的出入,就這樣,還不少人感激活命之恩呢,至於幾十萬兩銀子,朱月洛想都不敢想。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做人要有良知,做生意是一回事,做生意的同時還要對人有好處,這才是最緊要的,我這門生意若是做起來,這天下的女子都要感激我了。」

  溫晨曦臉上緋紅道:「夫君這話說的倒像是登徒子。」

  柳乘風自覺失言,呵呵一笑,道:「那不說這個,我吃飽了,等下去拜訪建昌伯一趟,你們隨意閒聊一下,一個時辰後就回來。」

  他做事總是急匆匆的,想到了什麼,便要立即付諸行動。

  其實柳乘風最近是真正的缺錢了,侯府現在每年的收益,雖然有百萬之多,可是這傢伙花銷也大,四處投資下來,現銀其實並不多,而且他這財神之名,早已在商人之中流傳開來,不過自從有了學而報、聚寶樓和聚寶商行之後,就一直沒有在商業上有什麼大的動作,若是再不鬧出點動靜來,這財神之名豈不是浪得虛名。

  這生意只要做起來,一年淨利幾十萬上百萬兩紋銀也不在話下,只要運作的好,絕對能大賺特賺,眼下當務之急,是尋了張家兄弟,這張家兄弟如今是柳乘風的跟屁蟲,柳乘風在商業上要施展什麼拳腳,他們便沒頭蒼蠅似得跟進,而且這兩個傢伙現在對做生意已有很高的敏感度了,有些事柳乘風忙不過來,和他們合夥,讓他們來做反而方便。

  柳乘風興匆匆的去了建昌伯府,見了遞了名刺,張鶴齡和張延齡一對兄弟便興高采烈的出來迎接,柳乘風現在是他們最大的金主,當真比親爹還親,人家找上了門,自然得快活的迎接才是。

  柳乘風想不到張鶴齡也在,不禁道:「你來的正好,本來還想叫人去府上催你來的。」

  張鶴齡笑嘻嘻的道:「昨天是廉州侯大喜的日子,今個兒不在家裡陪著賢妻,卻是跑來這裡作甚。」

  柳乘風呵呵一笑,先賣個關子,道:「自然是來尋你們說話的,怎麼,不歡迎?不歡迎我可走了。」

  一對兄弟連忙扯住他,張延齡道:「我這兄弟不會說話,多有得罪處,嘻嘻,柳兄弟海涵,不過柳兄弟也真是,嬌妻在堂,不去作陪反而來尋我們兄弟開心。」

  柳乘風豪氣干云的道:「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自然是兄弟要緊。」他說這話的時候,有點兒心虛,話說這話若是被內人們聽到,多半日子不太好過了。隨即又想,吹個牛而已,又不會讓大風閃了舌頭,當然要理直氣壯一些好。

  一對兄弟將柳乘風迎入廳中,一定要讓柳乘風坐在上首,柳乘風也不客氣,屁股坐下,隨即正色的道:「我今日來尋你們,也不為別的,你們也知道,我現在身負皇命,有許多亂七八糟的事要做,家裡呢,又新近娶了夫人,所以時間不多,就直接開門見山吧。」

  「我有一門生意,保準兒一本萬利,雖說掙得沒有聚寶樓多,可是掙來的利潤卻是我們自己的,做的好,百來萬兩銀子也不過玩兒一樣,就是做的不好,也有幾十萬兩銀子的盈餘,怎麼樣,二位有興趣嗎?若是有興趣,從今個兒開始,鶴齡兄自然是繼續盯著修築道路的事,可是延齡就得籌備了。至於入股的時候,我一人佔一半的股份,你們兄弟也佔一半,怎麼樣?」

  他這一句話說出來,張家兄弟就忍不住開始搓手了,那張鶴齡的口水都忍不住要流出來。柳乘風既然說有生意做,那肯定是好買賣,這一趟又要發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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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17:45:59
第四百六十四章:收拾上高王

  次日清早,建昌伯張延齡便出了門,這一次他去的倒不是迎春坊,而是隔著迎春坊不遠的五馬街。

  這五馬街距離迎春坊說遠不遠,說近不近,最大的好處就在於街角處很是開闊,地價也相對便宜,因為沒有處在京師的中軸線,因此過往的人其實並不多,大多數人都是自煙花胡同那邊進迎春坊。

  張延齡到了地頭,仔細勘察一番,又尋了當地官府詢問了些五馬街的事兒,隨即就有了動作。

  買街……

  見過買房、買地的,卻從來沒有人財大氣粗,直接將一條街道買下來的,整整一條街,沿途的房屋、鋪子數百間,張延齡一擲千金,統統都要買下來。

  這便是財大氣粗的好處,辦什麼事都快得很,他張伯爺一發話,立即便讓順天府的差役把各家鋪子的房主都叫了來,隨即開始收購。

  這裡的地價說不便宜,那也只是相對而已,相對的是迎春坊來說,可是真論起來,也算是高昂了。

  張伯爺要買地,這些房主們倒是忐忑不安,其實鋪子賣不賣都是小事,就怕這伯爺強取豪奪,到時候價錢太低,逼著大家賣。大家都是做小本生意的,哪裡吃的消這位皇親國戚。

  好在張延齡倒也厚道,直接是按這五馬街的價格收購,官府的人早就來了,一手交錢、一手交割地契,如此一來,事情還算辦的順利,也有人不想賣的,畢竟是祖宗傳下來的東西,可是人家開的價格還算公道,又是伯爺,若是惹翻了人家,肯定沒好果子吃,只得忍痛賣了。

  一日下來,幾十萬兩銀子流了出去,直接購置了上百個鋪面和七十多棟房屋,尤其是讓那些交割地契的商賈們覺得驚奇的是,與他們簽字畫押的不是張延齡,地契直接是交給柳乘風的。

  原來是廉州侯要買地,這消息一下子傳開了,廉州侯之名,在商業如雷貫耳。先是一個學而報,幾乎已經成了影響天下輿論的報館,再一個聚寶樓,更是名副其實,真如一個聚寶盆一樣,每日掙得銀子,抵得上一個巨賈一輩子的財富。而現在,廉州侯終於有了動作,似乎又有什麼大動作了。

  到了下午,消息傳到了聚寶樓,整個聚寶樓頓時沸騰起來,廉州侯下一步要做什麼?莫非又要做什麼生意?看來將來這五馬街,勢必會成為迎春坊一樣的商貿中心,五馬街柳乘風只買下了一條街面,附近還有不少街坊。

  當日,便有不少的商賈瘋狂去五馬街,四處收購土地、鋪面,一夜之間,整個五馬街的地價就足足升了一倍,看這個趨勢下去,可能地價仍會暴漲,以至於在這裡,土地和房子已經到了有價無市的地步。

  不少的商賈,懷揣著巨額的銀票,四處尋找賣家,卻四處碰壁,大家都不是傻子,廉州侯一個聚寶樓,就讓迎春坊成為天下最繁華的所在,現在又在五馬街有了動作,這五馬街,也勢必會繁華起來,手裡有這兒的房子和土地,大賺特賺只是遲早的事,怎麼可能只看到眼前的利益,而把這足以世代傳家的東西賣出去。

  柳乘風買下的這條街坊,也時刻的受人注目,這裡是一條筆直的大街,街長不過兩百丈,兩邊都是店舖房屋,而此時,在這街道的出入口,卻是壘砌了高牆,將整條街封鎖,唯有一道小門可以出入,門口也有了人把守,都是侯府裡的護衛,一個個身形矯健,將那些想一探究竟的人擋在外頭。

  據說裡頭已經請了許多工匠進去,開始對整條街進行修葺,這些工匠都是許進不許出,有專門的人給他們送飯進去,至於修葺的材料,也都由侯府的護衛們負責,整條街,一下子隔絕在了京師之外。

  如此一來,倒是讓不少商賈們搔頭搔耳了,誰都知道,只要發現了廉州侯的意圖,絕對可以大賺一筆,在巨大的財富面前有誰肯不動心的?

  問題是,人家根本就不讓你知道,那些侯府的護衛,都是柳乘風的親信,水火不進,很難收買。

  眼下唯一能做地,也只有買地了,至少五馬街的繁華可以預期,那麼五馬街附近的土地一定會暴漲,於是無數的白銀,紛紛往五馬街流入,居然高達數百萬兩白銀之多。

  就在整個京師沸騰的功夫,柳乘風卻沒有顧忌這個,他的手裡頭還有更重要的事兒要做,其一,就是處置上高王,上高王現在已經軟禁,可是無論如何,也得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問題是,宮裡的意思也很明確,上高王要收拾,但是不能過了,得拿捏到好處。這就是一個令人頭痛的問題了。

  更重要的是,要把這京師裡頭隱藏著的明教同黨給揪出來,這個人地位超然,隨時可能會有下一次計劃,必須盡快拿獲,才能保障宮中的安全。

  柳乘風覺得還是先處置了上高王為好,於是對上高王的審問已經刻不容緩,就在張延齡出手買下五馬街的這一日,他便穿戴正冠朝服,到了僉事衙門。

  他的這個衙門就在迎春坊,是新建的衙門,裡頭的校尉護衛人等,都是柳乘風最信得過的一些老兄弟,有不少是煙花胡同百戶所裡抽調來的,信得過。

  隨即,令箭下去,開始去提人。

  上高王朱宸濠顯然幾夜沒有睡好,再不見從前的豐采,一副疲憊的樣子,這幾日倒是沒有人為難他,可是事情這麼大,實在出乎他的意料,朝廷那邊到底如何處置,他也摸不透,只得連夜叫人去給父王送信,希望父王能搭救。

  只是父王那邊還沒有回音,朝廷就有動作了,聽說主審是柳乘風,朱宸濠更是五內俱焚,柳乘風這個人可是什麼都敢做的,而且二人之間又有大仇,難保他不會做出什麼過份的事來,現在自己落在他的手裡,只怕這性命未必能保得住了。

  朱宸濠雖是天潢貴冑,可是這一次犯下的卻是弒君大罪,雖是被人利用,可是刺客出自他的扈從,而且主犯定弦也已經承認,這是翻不了的鐵案,就算殺了他,他也沒地兒喊冤去。

  朱宸濠帶到之後,膽顫心驚的站著。

  柳乘風高高坐在公案之後,淡淡道:「堂下何人,見了本侯為何不跪。」

  他突然大喝一聲,嚇得朱宸濠打了個冷戰,居然鬼使神差的跪倒,道:「我……我……」

  他這麼一跪下,真是顏面喪盡了,身為郡王,居然給一個外姓侯爺下跪,換做是從前,以他傲慢的性子,是絕不可能的。

  誰知柳乘風卻是呵呵一笑,道:「原來是上高王殿下,抱歉,抱歉的很,本侯差點忘了王爺的身份,快快請起,來人,給王爺搬個椅子來,本侯有話要問他。」

  這……簡直就是把人當猴兒耍。

  偏偏朱宸濠此時人在屋簷下,又是心亂如麻,連火都不敢發,訕訕的站起來,有人給他搬了椅子,他勉強坐下,臉色慘白的看到兩邊按刀而立的校尉,只好把眼睛撇開,不敢去看。

  柳乘風此時已經開始問話了:「堂下何人。」

  這種明知故問的把戲是從刑部和順天府學來的,管他下頭的人認識不認識,都得這麼中氣十足的一問,對人犯進行心理恐嚇。

  朱宸濠道:「上高王朱宸濠。」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哦,是上高王朱宸濠,朱宸濠,本侯問你,你知罪嗎?」

  這也是順天府和刑部的把戲,直接咬定了對方有罪的樣子,而後問他知不知罪,碰到那些心理素質不好的,多半以為官府已經有了證據,於是便把自己犯下的罪行統統抖落出來。

  「不……不知。」這時候朱宸濠也不是傻子,事實上在來之前,劉養正就曾叮囑過,無論如何這罪也不能認,一旦認了,就是朝廷想姑息,也得給天下人一個交代不可。

  柳乘風狐疑的道:「哦?是嗎?事到如今,你還不認罪?」

  朱宸濠道:「不是不認,是不知,還請廉州侯告知。」

  柳乘風覺得好笑,朱宸濠這個傢伙似乎也不傻,道:「你指使人弒殺天子,罪行昭昭,到現在還不肯承認?」

  朱宸濠道:「侯爺明鑒,這些人並非本王指使?」

  「不是你指使,又是何人指使?莫非還是別人冤枉了你。」

  「本王確實冤枉,這些人,本王一個都不認識,當時因為去祝賀侯爺婚禮,備下了不少禮物,本王來京時,帶的雜役不多,因此便讓人對外招募,誰知道這幾個居然是賊人,本王乃是宗王,使受國恩,怎麼會喪心病狂,弒殺君父,不過若當真要問罪,本王也未嘗沒有錯處,當時招募人手時,識人不明,居然讓亂黨有機可趁,實在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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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上高王很受傷

  朱宸濠避重就輕,還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倒很有演戲的天賦。

  柳乘風看著這個傢伙的表演,淡淡道:「是嗎?」

  朱宸濠連忙道:「正是。」

  柳乘風微微一笑,注視著朱宸濠,道:「既然如此,那王爺可敢立誓?」

  這一下就有點兒不按規矩出牌了,本來前幾次問話都還蠻規矩,可是這一下子就露出了他的本性。

  朱宸濠心裡打了個突突,此時他勉強站住了陣腳,心裡已經平靜了一些,不過柳乘風素來詭計多端,他自然要小心應對,今日落在這柳乘風的手裡,肯定是不能輕易罷休的,需小心提防才是。

  柳乘風笑道:「若是上高王殿下心中無鬼,那發一個誓言就說這事兒若是和上高王有關,則寧王屁股生瘡,不得好死,如何?」

  這一招倒是夠毒的。

  朱宸濠的臉色一變,這是逼著他當著所有人的面罵自己的爹了,他咬了咬牙,道:「柳乘風,你不要欺人太甚!」

  柳乘風也變得咄咄逼人了,冷笑道:「就是欺你又如何?實話和你說,你現在牽涉的是謀逆大罪,生死都在本侯的一念之間,到了現在,你還敢衝撞本侯,來人……」

  朱宸濠嚇得臉色蒼白,道:「本王並沒有衝撞侯爺的意思,只是……」

  柳乘風冷笑道:「你心裡沒鬼,為何不敢發誓?」

  朱宸濠狠狠地看了柳乘風一眼,此時也是無可奈何,按理說,若是心裡沒鬼,發一個誓也沒什麼。可現在這個柳乘風咄咄逼人,偏偏他心裡又有鬼。這個誓若是不發,似乎又不能矇混過關,左思右想,咬牙道:「本王堂堂正正又怕個什麼,好,那就發誓。」

  他舉起手,當真發起誓來。古人重義,對誓言很是重視,畢竟這個時代是沒有法律約束的年代,甚至不少的交易憑的都是口頭許諾來完成。因此一個人的信用被看得格外的重要。朱宸濠發下這麼個誓言,也確實不容易。

  柳乘風不由笑了,語氣變得溫和起來,道:「既然王爺已經立誓,想必也是本侯當真冤枉了王爺。王爺,方才有得罪的地方,請多見諒。」

  朱宸濠不由吁了口氣,看來這個柳乘風是當真不打算追究了,隨即又想,父王早就猜測朝廷眼下也在做平叛的準備,或許現在當真不敢對自己動手,就算他們懷疑本王弒君,多半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此看來,本王似乎也不必怕什麼。

  他心裡想著,臉上竟浮出一些懊悔,早知如此,這誓言不發也可,柳乘風又能如何奈何自己?

  不過能順利過關就好。只要能保住性命,一個誓言又算什麼?等這事兒一過,就得趕緊離京,回到江西之後才算真正的安全。

  他本想向柳乘風冷哼一聲,隨即便走。誰知柳乘風卻是笑呵呵地對一邊記錄的吏道:「方纔上高王的誓言可記好了嗎?」

  吏道:「啟稟侯爺,一字不差。」

  柳乘風道:「好生保管,皇上說了,上高王弒君一案,關係重大,要做到公正公開,這些筆錄可是要登入邸報的,便是學而報,說不準也會刊載一下。」

  朱宸濠的臉色頓時白了。

  這……

  公開自己的誓言,這意味著什麼?等到將來他當真扯旗造反,到時候全天下人只怕都會想到這一次弒君案與他有關,到時候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這還是次要的,最緊要的是,這邸報若是傳到了自己父王的手裡,父王又會怎麼想?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而把自己父王拉扯進來,什麼不得好死,什麼屁股生瘡,這可是大大的不孝,無信不孝之人,這又意味著什麼?

  柳乘風淡淡地道:「上高王,這案子已經審完了,恭喜上高王洗清了自己的冤屈。」

  朱宸濠不由憤怒了,握緊了拳頭,反正案子審完了,他還是郡王,也不怕柳乘風再冤枉他,惡狠狠地道:「柳乘風,咱們走著瞧。」

  柳乘風豁然站起來,道:「王爺既然對本侯有意見,那也就不必等下次了,方才公事已經完了,可是本侯在私下裡還有一筆帳要和王爺算一算。」

  朱宸濠大惑不解。

  柳乘風卻已經從公案後走下來,不懷好意地看著朱宸濠,淡淡地道:「在柳某人的家鄉,若是兩個人有爭執,無論雙方地位如何都可以以決鬥來解決,王爺雖是天潢貴冑,可是英武不凡,想必也不是怕事之人,今日,咱們索性在這裡鬥一鬥。」

  朱宸濠不禁退後了一步,決鬥……這可不是他擅長的事,他可是王爺,一輩子衣食無憂,便是穿衣都有人伺候著,哪裡有什麼力氣?

  反觀柳乘風,別看他並不強壯,可畢竟是做事的人,朱宸濠豈是他的對手?

  朱宸濠不由大叫道:「柳乘風,你瘋了嗎?」

  柳乘風卻是笑了,道:「王爺說本侯瘋了,看來是王爺接受了本侯的請求,這是挑釁本侯了。」

  柳乘風二話不說,已經衝了過去。

  朱宸濠手忙腳亂地往前亂伸,很快便和柳乘風撞在了一起,他還要大叫,一個拳頭已經狠狠地砸在他的鼻樑上,這一下子把朱宸濠打懵了,也把他的一腔怒火打了出來。
  
  朱宸濠是誰?他可是高高在上的郡王,寧王的繼承人!而柳乘風更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今日這個姓柳的居然敢欺到自己的頭上,自己難道還怕他不成?

  兩個人都如獵豹一樣廝打在了一起,只是這廝打幾乎是一邊倒,朱宸濠莫說是打架,就是用腿走路也沒有過幾次,出入都是轎子和車馬,這樣的人能打嗎?

  柳乘風屢屢出拳,把朱宸濠打的七葷八素,整個人已經釀蹌要倒了。

  不過朱宸濠嘴巴卻是硬得很,不斷大罵:「柳乘風,你這狗賊……」

  他說到一半,臉上露出駭然之色,柳乘風的膝蓋已經毫不猶豫地朝他胯下狠狠撞來,隨即是一聲淒厲的大吼,那膝蓋狠狠地頂在了他最柔軟的地方,朱宸濠疼的臉色發白,隨即便一下子暈倒了過去。

  「完勝。」柳乘風拍拍手,隨即漫不經心地用身子背過那些目瞪口呆的校尉,道:「還不抬上高王就醫,都愣在這裡做什麼?一點兒規矩都沒有。」

  而此刻,書吏在一旁運筆如飛,將事情的經過記載下來:「上高王曰:『柳乘風瘋矣』。廉州侯怒,二人廝打,各有所傷……」

  柳乘風確實是受傷了,他坐著馬車回到侯府,溫晨曦和朱月洛二人看到他臉上的抓痕,皆是大驚失色。

  溫晨曦急得要去叫大夫,柳乘風搖搖頭,道:「不過是被狗抓了一下而已,不妨事,自己上點藥就好了,叫大夫做什麼?」

  朱月洛心細,不由道:「瞧這抓痕,倒不像是惡狗作為,況且就算遇到了惡狗,最多抓傷了腿腳、手臂,怎麼會抓到臉上?」

  柳乘風卻不由地笑了,苦笑道:「為夫這只是打個比方而已,明日這個時候,多半皇上會召我入宮,到時候若是來了人,就說我現在受了傷,不敢去見天顏,若是宮裡再來使者,我再去。是了,明日進宮的時候,月洛隨我一起去,你去皇后娘娘那邊問一下皇后娘娘有沒有興致出宮走動一下,就說我有大禮要獻給娘娘。」

  朱月洛不禁道:「讓母后出宮走動?這可是大事,宮裡未必會肯。」

  柳乘風道:「你就說五馬街就是,娘娘肯定會移駕的。是了,到時候你們一起去給娘娘作陪,我現在先去洗個澡,待會兒再來和你們說話。」

  …………………………………………………………………………………………

  四海商行裡,這京師裡的名醫紛紛被請了去,可是那些大夫出來的時候卻都不禁搖頭,整個商行裡頭亂作了一團,後來竟是連太醫也驚動了,一個個匆匆來會診,一直忙到深更半夜,這些人卻還留在院子裡,仍舊是搖頭歎息。

  月色下,劉養正的臉色如這夜色一樣帶著幾分恐怖的氣息,他匆匆地到了院子裡,見到這些太醫,不由道:「怎麼,當真束手無策嗎?」

  「下手太狠了,只怕……」

  眾太醫紛紛搖頭。

  劉養正的眼眸中掠過一絲冷意,這一次他奉命陪世子來京師,誰知道會遇到這種事,現在回去怎麼向寧王交代?

  沉默良久,劉養正還是道:「來人,給每個太醫封一百兩銀子,諸位太醫也是辛苦,雖說病沒有治好,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是醜話說到前頭,上高王殿下的病情若是有人敢傳出去,到時候也別怪寧王府這邊不客氣。」

  這些太醫多是給貴人們看病的,貴人們有些難言之隱怎麼會不知道?因此他們也懂規矩,知道有些話該說,有些話是萬萬不該說的,紛紛道:「先生放心,這種事豈敢出去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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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章:難言之隱

  劉養正不願意和這些太醫再糾纏,道:「天色不早,這裡已有大夫照看,諸位請回吧。」

  他下了逐客令,隨即飛快進了朱宸濠的臥房。

  臥房裡,良久傳出一陣怒喝聲:「柳乘風,我和你勢不兩立。」

  劉養正的聲音道:「殿下不要動怒,現在傷勢嚴重,雖說大夫們已經暫時止了血,可是一旦牽動了傷口……」

  「滾……滾出去!」

  劉養正只得灰溜溜出來,滿臉鐵青,隨即喚來一個僕役,道:「快,立即給王爺去信,將此事報知王爺,還有,打點好行裝,盡快出京師,這裡不能再久留了。」

  次日一早,消息才傳出來,原來昨個兒柳乘風和朱宸濠鬥毆了,只是誰佔了便宜卻是不知道,不過朱宸濠和柳乘風二人,都一起派了人去宗令府告狀,一個說被柳乘風打成了重傷,一個說被朱宸濠破了相,雙方各執一詞,鬧得很厲害。

  宗令那邊也是為難,自然是往宮裡報去,這兩個一個是郡王,一個是最新的駙馬,哪個都不是好惹的,自然是少惹為妙,這事兒除了讓皇上處置,還真沒有人敢說什麼。

  朱佑樘今個兒連早朝都早早散了,聽了這麼一樁事,也是憂心忡忡,叫了宗令來,詢問了事由,仍是稀里糊塗。

  按著宗令的意思,這是柳乘風和朱宸濠不知怎麼的打了起來,似乎誰也沒有佔便宜,一個說自己受了重傷,卻偏偏不說什麼傷,另一個說是破了相,難道臉給撓花了,若只是這麼個結果,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各大五十大板就是,這畢竟不是什麼好事,傳出去太難聽,至於什麼重傷、什麼破相,多半都是裝出來的,否則那上高王,為什麼不指明到底傷在那裡,若是斷了手,那便說斷了手就是,可只是一句重傷,多半是故意誇大了。

  朱佑樘鬆了口氣,不禁苦笑道:「朕就知道,總有人喜歡惹出點事兒來,去,把廉州侯召入宮中來。」

  宮裡的使者去了兩次,第一次被打發了回來,說了柳乘風受了傷,不便入宮,現在正在家中歇養。

  朱佑樘聽了,眉頭皺起,道:「朱宸濠便是再有勇力,難道還能打的他下不了榻,再去叫。」

  第二次,柳乘風總算來了,和朱月洛一道入宮,朱月洛入宮之後,直接去坤寧宮,柳乘風則奔著正心殿來。

  朱佑樘見了柳乘風,果然看到臉上有抓痕,說是傷也不算是,可要說毫髮無損,卻又未免牽強,他板著臉,道:「到底怎麼回事,怎麼事情鬧得這麼大?」

  柳乘風道:「陛下,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只是有了一點兒肢體衝突而已,微……微臣……嘿嘿……」

  柳乘風露出一副憨厚的笑容,這笑容是他對著銅鏡練過的,越是憨厚,越是顯得自己沒有說假話:「微臣和上高王,都沒有什麼重傷,只是微臣心裡不忿,故意誇大了言辭而已。」

  朱佑樘恍然,心裡說,朕早就猜到是如此了,想必那上高王也是如此,應當傷的不重,否則肯定會把傷勢報上來,只是籠統的說一句重傷,想必和柳乘風所謂的破相是一個道理。

  不過這種事發生,畢竟有傷體面,他呵斥一聲:「往後再不許如此了,上高王無論如何也是宗室,這不是讓外人看笑話?」

  若是這個時候朱宸濠在,聽到朱佑樘這般輕描淡寫的把事情揭過去,非要氣的背過氣不可。

  朱佑樘又道:「來人,派個人去探問一下上高王的病情,就和他說,這件事,朕一定會好好責罰柳乘風,讓他安心養病吧。」

  一個太監應命去了。

  柳乘風卻是喜滋滋的,當時他最後那一下撞擊是很有把握的,只怕那上高王現在多半要做太監了,偏偏做太監這種事屬於難言之隱,朱宸濠本就是個目空一切的人,怎麼能將這事兒示人,而方才自己誇大了一下傷勢,在皇帝心裡,自然也覺得朱宸濠和自己一樣,都是誇大而已。偏偏朱宸濠是有口難言,想說理都沒處說去,總不能滿世界嚷嚷,說柳乘風讓自己做了太監。

  朱佑樘淡淡的道:「明教同黨的事,你可要抓緊,眼下年關就要到了,朕也是忙碌的很,這些事只能託付在你身上,少去胡鬧,多想想正經事。」

  柳乘風點頭,道:「陛下聖明。」

  朱佑樘不由莞爾:「朕這也是聖明,你這也未免也太高看朕了。」

  二人寒暄了一陣,本來一場興師問罪,如今卻成了翁婿二人的閒話,半個時辰過去,那去探問朱宸濠的太監回來復旨,朱佑樘對朱宸濠倒是頗為關心,雖說上高王不是好東西,可是若是當真有什麼大傷勢,也怕就此把寧王惹翻了,朱佑樘現在要爭取時間,就不能有任何意外發生。

  「陛下,奴婢奉旨去見上高王,誰知上高王卻不肯相見,說是在臥房中養傷,只是有個姓劉的人出來,款待了奴婢,說……說……」

  「說什麼?」朱佑樘不耐煩的道。

  柳乘風卻是悠閒自在的坐在椅上笑呵呵的,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這太監小心翼翼的看了柳乘風一眼,道:「他說廉州侯將上高王打成這個樣子,定要朝廷給上高王一個公道,奴婢便問他,到底打成了哪般,姓劉的就不說話了,而是顧左右而言其他,說什麼上高王在京師駐留了這麼久,眼看就要過年了,上高王很是想念他的父王,想及早回南昌去,還請陛下批准。」

  太監一番話,終於讓朱佑樘鬆了口氣,想來那朱宸濠所說的重傷肯定是子虛烏有了,否則為何不敢讓使者去看看他的傷勢,問他傷在哪裡又為何閃爍其詞,再加上又急著回南昌,若當真受了重傷,肯定是要留在京師養傷的,怎麼又會這麼急匆匆的要回南昌,眾多的疑點匯聚在一起,結果只有一個,朱宸濠那傢伙在撒謊。

  柳乘風方才也撒謊,可是朱佑樘並沒有多想,最多也就覺得這個傢伙有些胡鬧而已。

  可是朱宸濠撒謊,朱佑樘心境就不同了,只是覺得這個傢伙可惡至極,滿口胡言,實在可恨。

  所謂智子疑鄰,其實就是這麼個意思,同樣的事兒不同的人做了,待遇卻是不同的;大雨淋牆,兒子說要小心防盜,鄰人也跑出來如此說同樣的話。當晚失竊之後,那麼在主人家看來,兒子是機警的,鄰人是值得懷疑的。

  朱佑樘臉色拉下來,道:「這麼急著就要走?」他目光落在柳乘風身上,道:「乘風怎麼看?」

  這一次把柳字去掉,直接叫柳乘風的名兒,顯然二人有了翁婿之情,連關係都親近了幾分。

  柳乘風道:「朱宸濠這是做賊心虛,不過現在朝廷既然不打算對他們動手,那麼就索性將這上高王放回去,朱宸濠這個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朝廷所慮者只有寧王,所以這個人無足輕重,管他是在京師還是南昌,都影響不了大局。」

  柳乘風對朱宸濠評價還算中肯,這傢伙確實沒幾分本事,這樣的人可有可無。至於將這朱宸濠當作質子,只怕也不可能,不說寧王還有其他的兒子,就算真沒有,可是一旦寧王知道了朝廷平叛的決心,那麼上高王在不在京師,其實都是次要的問題了。單靠一個質子,威脅不了任何人。

  倒不如索性做個好人,擺出一副朝廷對寧王全無疑心的姿態,就算寧王不會被疑惑,可是到時等寧王造反之時,也可以讓天下人看看朝廷對寧王的大度和寧王的喪心病狂。

  朱佑樘聽了,頜首點頭:「就這麼辦吧,傳出話去,就說朕准了,上高王想回去,自然要擬准,這一次回去,朕也不能令他空手而回,列個賞賜的章程來。」

  二人又在正心殿說了會兒話,朱佑樘便準備去坤寧宮了,拉了柳乘風一道兒去,柳乘風倒是樂意,到了坤寧宮這邊,朱月洛正在和張皇后閒談。

  張皇后見了柳乘風來,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柳乘風,你請本宮出宮,去什麼五馬街,到底是什麼居心,快快從實招來。」

  張皇后口裡是責難之意,其實並沒有埋怨的意思,其實這五馬街,前兩日她也聽說過,張延齡入宮的時候就說準備要和柳乘風在這五馬街做一筆大買賣。

  朱佑樘道:「哦?五馬街是什麼地方,柳乘風,你也太大膽了,居然想讓皇后出宮,若是遇到了危險,你擔待的起嗎?」

  柳乘風正色道:「陛下明鑑,微臣既然請娘娘出宮,肯定是早做了安排的,絕不會出任何差池,這一次讓娘娘出去,也是看娘娘在宮裡閒得慌,倒不如出去,給她看點新鮮的玩意。」

  朱佑樘皺了皺眉,倒是張皇后不禁笑了,道:「這事兒本宮做主了,既然你非讓本宮去,本宮去一趟又如何,只是要出去,卻不能大張旗鼓,也儘量少讓人知曉,皇上,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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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17:47:34
第四百六十七章:大不孝

  張皇后拍了板,朱佑樘又覺得不好說什麼,沉吟良久,道:「現在到了年關,朝裡朝外都繁忙的很,朕如何抽得出時間陪同著去?」

  誰知他話音剛落,柳乘風心裡卻想,又沒叫你去,好像你是婦女之友似得。

  張皇后笑道:「皇上還真去不得,月洛說了,那個地方莫說是皇上,連柳乘風都去不得,陛下放心,本宮又不是小孩兒,再者說了,有這麼多侍衛喬裝打扮保護,又有柳乘風安排,不會出什麼差錯。」

  朱佑樘不由苦笑,不知這柳乘風賣什麼關子,只得扳著臉道:「柳乘風,皇后的安全可是由你負責,出了什麼差錯,朕唯你是問。」

  柳乘風笑呵呵的應下來,心裡也是大石落地。

  在坤寧宮閒坐了一會兒,朱佑樘便急匆匆的趕去參加即將到來的午朝了,柳乘風知道年關要到,再加上內閣又不太平,據說有不少大臣還在彈劾禮部,讓那李東陽焦頭爛額,威信頗有動搖,再加上京察和各地彙總來的各種瑣事,朱佑樘眼下確實是沒有多少時間。

  朱佑樘一走,他也便告辭,留下朱月洛在這兒作陪,自己則是出宮去了。

  五馬街這邊,確實是在最後的籌備階段,經過數日的修葺,數百個能工巧匠日夜不歇的點綴,再加上柳乘風這邊在購買材料時不計成本,居然在短時間內,已經做的差不多了。不過這兒仍然是完全封閉的,每日都有商賈在這兒團團轉,只可惜裡頭到底在弄什麼名堂,卻是不得而知。

  而上高王那邊,見宗令府那邊一點兒回音都沒有,擺明著不想給他們討回公道,倒是旨意下了來,准許他們出京,朱宸濠此時也是被嚇破了膽子,再不敢在京師停留,連夜出京去了,與此同時,在南昌府,消息已經由快馬傳遞到了這兒,朱覲鈞對京師的事兒很是關注,而京師最近發生的消息,也讓他差點兒嚇了一跳。

  明教安排刺客混入了上高王的扈從裡頭,這分明就是栽贓,寧王怎麼會不明白,當時便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只可惜他遠在南昌,根本來不及制止。而緊接著,明教受挫,連朱宸濠也受到了牽連,更是讓朱覲鈞提心吊膽起來。

  朱宸濠此時還在為謀反做最後的準備,若是朝廷藉著這個事兒發難,這可不是好玩的,而接下來,朱覲鈞對所有京師來的消息格外的關注,尤其是朝廷的邸報,更是不敢放過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

  邸報的出現早在漢朝便出現,當時西漢實行郡縣制,在全國分成若干個郡,郡下再分若干個縣。

  各郡在京城長安都設有駐京辦事處,這個住處叫做「邸」,派有常駐代表。他們的任務就是要在皇帝和各郡首長之間做聯絡工作,定期把皇帝的諭旨、詔書、臣僚奏議等官方文書以及宮廷大事等有關政治情報,寫在竹簡上或絹帛上,然後由信使騎著快馬,通過驛道傳送到各郡長官手裡。

  可是到了宋時,漸漸出現了專門抄錄邸報以售賣的牟利商人,官員們為求省事,都樂於花些錢去購買,大概後來由於花錢即能購到,無須再派人去抄錄,反而輕鬆省事了。

  只是到了大明朝,朝廷的風氣又緊張起來,太祖在的時候,曾嚴厲的下旨,不許任何商賈抄錄邸報兜售,倒是消停過一陣子,可是到了文皇帝時期,這種事兒又漸漸流行起來,一般情況之下,朝廷都會將朝野發生的事張貼在宮門附近,讓人傳抄,隨後再送去各個衙門,一般情況下,裡頭的內容,也多是些政事以及朝廷的任免,自然還少不了皇上新近頒佈的旨意、詔書。

  說白了,這就是官員之間的報紙,裡頭的內容也只有讀書人才能看明白,就算能看明白,也未必能看透這字裡行間的各種深意,說穿了,這就是朝廷的導向,看得懂的人,就能從這一份份看上去枯燥無味的文字看出宮裡和內閣的方向,也好讓下級的官員隨時順應這個朝廷。

  只是今日送到南昌來的一份邸報卻是十分不同,朱覲鈞看了之後,臉色很是複雜,尤其是那一篇關於審問上高王的文章,更是讓朱覲鈞,頗有幾分老臉不知往哪裡擱的感覺。

  那一句誓言,幾乎是打他朱覲鈞的臉。問題是全天下的人都未必知道,上高王是不是當真參與了行刺的事,可是朱覲鈞卻知道,朱宸濠確實是參與了。

  既然參與,那麼朱宸濠發的這個誓言就有點兒大逆不道了,縱是朱覲鈞對朱宸濠有偏愛,此時也很是不悅,雖說這是迫不得已,可是畢竟誓言這東西還是很緊要的,自家的兒子,居然為了脫身,做這種蠢事,實在是丟臉。

  朱覲鈞的眼眸中,掠過了一絲慍怒,偏偏又一點兒脾氣都沒有,若是朱宸濠現在在他面前,只怕朱覲鈞早已一耳刮子扇過去了。

  愚蠢,蠢不可及。

  這明明是朝廷不願意讓上高王牽涉此事,避重就輕,索性羞辱他朱覲鈞一番,可是朱宸濠偏偏看不出來。更何況,當著全天下的面賭咒發誓,把自己的父親都罵上,還是不得好死,這朱宸濠,難道就一點兒也不掛念父子之情。

  雖然明知有可能是朝廷的離間,可是朱覲鈞的心裡,仍是不免有一肚子的火氣。

  而接下來的另一個消息,就更讓朱覲鈞憤怒了。

  送消息來的是一個儒生,叫王德海,也是江西的名士,朱覲鈞最死心塌地的幕僚,他匆匆進來,大驚失色的道:「劉先生送來的快報,王爺,出事兒了。」

  朱覲鈞陰沉著臉,不願意去看那快報,只是問王德海道:「慌什麼,天還沒塌下來,到底出了什麼事,你慢慢的說。」

  王德海一臉死灰,道:「殿下被那柳乘風毆打,身受重傷,已……已是……」

  「已是什麼?」

  「已是失了人倫。」

  朱覲鈞駭然,不由怒氣衝衝的猛拍桌案,道:「好賊子!」

  王德海道:「王爺,朝廷這是不是要準備動手了?再者說,咱們如此受辱,是不是……」

  「是什麼?」朱覲鈞用可怕的眼眸盯著王德海,一字一句的道:「難道要本王現在造反,哼,現在不是時機!」

  若是不看方才的邸報,朱覲鈞還真有可能失去了理智,只是方才的邸報,卻讓他心思完全變了,朱宸濠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傾注了太多的心思,可是朱宸濠的行為,卻讓朱覲鈞有了幾分疏遠,這個兒子,太蠢,而且也未免有些薄情寡義,雖說朝廷那邊做的太過份,可是朱覲鈞此刻卻很是理智,居然沒有被憤怒矇蔽了自己。

  朱覲鈞慢悠悠的道:「該準備的事宜,盡快去籌措準備,其餘的不必你管。還有,明教那邊也得提防著一些,這些人唯恐天下不亂,現在還是少和他們打交道的好……」

  轉眼過了三天。

  一大清早,朱月洛便進宮了,坤寧宮裡,張皇后還在梳妝打扮,朱月洛在外頭候著,連朵朵今個兒也是興致盎然,難得出一回宮,還是陪著母后去,這可是新鮮。

  朵朵這時不禁從新打量朱月洛了,朱月洛這個『姐姐』的性子也說不上壞,對她還算和藹,雖說有時沉默寡言,可是每一次入宮,都會帶些外頭的新奇甜點進來給她。

  朵朵對朱月洛的心思複雜,可畢竟是小女兒家,又屬於那種沒有太多心機的那種,至少在明面上,對朱月洛不敢造次。

  「母后,要遲了,都要到巳時了,等你再耽擱,天都要黑了。」朵朵幾番催促。

  張皇后才一副貴婦的打扮出來,嗔怒道:「叫什麼,這般急躁的性子,也不知是學誰的,讓你平日學學月洛,瞧瞧人家多恬靜。」

  朱月洛抿嘴笑道:「母后,皇妹的性子倒是挺好,連柳乘風都說,她這率真勁兒很好呢。」

  朵朵不領這個情:「這率真勁兒和他有什麼相干,母后,走了好嗎?」

  朵朵一副撒嬌的樣子,讓張皇后受不了,只好道:「罷罷罷,走吧,宮外都準備妥當了嗎?」

  朱月洛道:「除了一隊新軍,還有宮裡的親軍喬裝尾隨左右,不會出什麼差錯,請母后出宮。」

  張皇后笑起來,道:「這柳乘風到底是什麼新奇的玩意,一定要本宮出去瞧瞧,月洛,你可不要與他合夥起來瞞著本宮。」

  朱月洛笑道:「這可冤枉死了,他連我都瞞著呢,說什麼去看了就知道。」

  朵朵又在邊上催促,張皇后露出一副對朵朵無可奈何的樣子,道:「罷了,走吧,再不走有人要上房揭瓦了。」

  一行人飛快出了坤寧宮,上了步攆,出了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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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八章:致命誘人

  到了午門這邊,步攆換成了轎子,除了幾十個尋常的護衛在外頭護駕,其餘的衛士都穿戴著各色服侍,混跡在人群中隨行保護。

  單這一次張皇后出宮的護衛人等就超過了千人,除此之外,為了以防萬一,各千戶所的錦衣衛都放到了街面上,四處巡邏,緝拿平時在街上的潑皮。

  張皇后坐在轎子裡,心裡也透著好奇,她只知道張家兄弟近來又與那個柳乘風合夥做了些生意,這生意的地點就是五馬街,只是五馬街到底有什麼稀奇,柳乘風和張家兄弟卻是賣足了關子,越是如此,張皇后的胃口就越是給吊起來。

  張皇后心裡不斷猜測,不知不覺的功夫,轎子便穩穩地停下,外頭的轎伕道:「娘娘,五馬街到了。」

  張皇后輕輕掀開簾子,由人攙扶著蓮步下轎,朱月洛和朵朵將她接下,張皇后抬抬眼,這五馬街的街口已是煥然一新。

  矗立在她面前的是一個極大的牌坊,牌坊上寫著『麗人坊』三字,牌坊後頭卻是一堵高牆,高牆下有一個小門,門口有數十個護衛來回逡巡,而街裡頭的風景卻是被一堵牆給堵住了。

  這時候,一個婦人快步過來,朝張皇后行了個禮,道:「麗人坊剛剛開張,東家已經打過招呼,會請幾個貴賓來率先體驗,想必這位夫人就是東家請來的貴賓了,請夫人隨我走一遭吧。」

  張皇后這是微服私訪,聽這婦人叫她夫人,不免有些新奇,微微一笑,道:「你在前引路。」

  說罷,帶著人到了牌坊下頭,張皇后和朱月洛、朵朵都進了門,後頭尾隨的護衛卻被人攔住。

  這些人正色道:「麗人坊只許女眷出入,任何男丁都不得入內,這是我們東家定下來的規矩,誰要是壞了規矩,不但我等要受責罰,便是對諸位也有諸多不便。」

  攔人的護衛神色肅穆,已是毫不客氣地抽出了腰間的佩刀,這些人都是招募來的勇士,一個個人高馬大,彪悍得很。

  這時,張皇后道:「你們就在外頭候著吧,這名兒叫麗人坊,自然不是你們該進的。」

  說罷,張皇后不由莞爾笑了笑,帶著朵朵和朱月洛進了門洞。

  一進這門洞,眼前頓時豁然開朗。

  青石板新築的街道,兩側是各種花卉,不過顯然此時除了一些冬季才盛放的花兒盛開之外,其餘的還只是枝幹,可是單這麼一看,便已可看出若是到了春日這兒的美景了。

  花卉之後是人行的道路,道路邊則是林立的鋪面,鋪面的門臉也顯得很清新,不似尋常商舖的沉重,在這鋪面門口還矗立著許多雕像,雕像都提著宮燈,多是侍女。

  那引路的婦人道:「夫人,奴家是這兒的掌櫃,夫人可管叫奴王氏即可。走,咱們先去麗人坊的成衣鋪瞧瞧。」

  張皇后不禁道:「原來世上還有女掌櫃?」

  朵朵也覺得驚奇,做了個鬼臉,道:「女掌櫃!虧那個柳乘風想得出來。」

  王氏笑道:「這麗人坊裡只許女子出入,既是如此,那自然只有女掌櫃、女店夥了,三位貴客請隨我來吧。」

  三人聽罷,隨著王氏到了左側的第一間店舖,這鋪面的裝飾五彩繽紛,很是明快,讓人頓時覺得輕鬆,而且店舖的佔地極大,只怕在京師也沒有這麼大的店舖,足足佔了十畝,分為三層,第一層裡擺滿了許多木質的架子,架子上玲琅滿目的擺滿了各色的女裙,這些女裙款式各不相同,有的是江南的風格,有的卻帶著遼東的風采,無一例外的,做工也精良無比,所用的材料既有絲綢,也有尋常的棉布,上頭點綴著各種飾物。

  張皇后放眼看去,這樣的衣裙何止幾百,只怕上千也有了,不禁咋舌道:「這是什麼?」

  王氏道:「這是麗人坊的女裝鋪,麗人坊的女裝都是請全天下最好的裁縫設計、製作,款式足有數百種,客人們進來之後,只需自己在貨架之間挑選自己喜歡的衣裙,便可到邊上的換衣間裡試穿,若覺得滿意,便可買下。」

  她一邊說,穿梭在這貨架之間的竟還有不少女店夥,她們都穿著統一的衣裙,面帶微笑,其中一個女店夥走過來,先為張皇后介紹一款衣裙。

  女人自是愛女裝的,到了這兒,連平素穿慣了綾羅的皇后也不禁歎為觀止,頓時來了興致。

  朵朵和朱月洛自不必說,三人各自分開挑選自己喜愛的衣裙,皆是興致勃勃地去試穿,在這店舖的牆壁上貼了許多一人高的銅鏡,小半時辰功夫,三人竟都是香汗淋漓,張皇后試了幾件衣裙,相中了一樣便買了下來,可惜手裡沒有銀子,倒是朱月洛帶著一些,替她付了。

  張皇后對王氏道:「只是現在天寒地凍,穿著這絲綢裙,未免太冷了一些。」

  王氏笑道:「這只是第一層,在第二層還有許多裘衣,狐皮、兔皮、牛皮,應有盡有,也都是最時新的款式,是我們東家從全天下的成衣房蒐羅來的。」

  張皇后滿是詫異。

  其實她並不知道,隨著聚寶樓的出現,成衣成為了主流,而製作成衣的作坊也是遍佈天下,為了吸引顧客,各個成衣作坊都在嘗試新款,也因為這個變化,這成衣的大商場才能水到渠成。

  張皇后到了二樓,果然如王氏所說,只見這兒的貨架上竟是擺滿了裘衣,她不禁含笑,興致勃勃地試穿了一件,叫人包下,可是如此多的成衣實在有些應接不暇,她當然清楚,這還只是這麗人坊的第一家店面,若是在這裡耽擱得太久,只怕沒有三天功夫也別想逛完,只得依依不捨地道:「那第三層又是什麼?」

  王氏道:「第三層都是女子的靴帽,還有繡花鞋子,夫人要不要上去瞧瞧?」

  張皇后莞爾,道:「罷了,真要看,只怕時間倉促,還是走馬觀花地在這兒走一遭再說。」

  恰在這時,朵朵卻是穿著一身皮襖子跳出來,笑嘻嘻地道:「母……母親,你瞧瞧好看嗎?」

  朵朵的身材本就動人,這件皮襖採用的是上鬆下緊的設計,腰間繃得緊緊的,整個人的身材頓時襯托了出來,整個人顯得既是婀娜,又有幾分俏皮。

  而恰在這時,朱月洛也剛剛從試衣間裡出來,穿著的皮裘竟與朵朵的並無二致,朱月洛的身形與朵朵差不多,如今穿著差不多的皮裘衣,竟還真像一對姐妹。

  張皇后笑吟吟地道:「這兩件衣衫也買下來。」

  王氏包了下來,三人總共買下的衣裙足有七八件之多,這兒的衣裙本就昂貴,折算下來,竟要三十多兩銀子。

  張皇后和朵朵倒是對銀錢沒有太多的概念,可是朱月洛卻是知道的,心裡不由咋舌,一件衣裙竟要三四兩銀子之多,便是一個尋常的百姓人家,一個月也只有這麼點兒收入。

  不過朱月洛本就是極聰明的人,略略一想,頓時明白了,來這兒購買衣物的人自然不會是尋常人家的女子,多半都是富戶的千金、官員的夫人,對她們來說,幾兩銀子實在不算多,更何況這裡衣裙的做工比外頭成衣鋪的明顯要款式新穎,顏色鮮豔許多,無論做工和用料都是精品,幾兩銀子還真不算貴。

  朱月洛猛然又想到,越是有錢人家的女子,規矩反而越多,尋常的人家的妻女或許還不可避免地要拋頭露面一下,可是這些貴婦和千金避諱卻是極多的,而這麗人坊恰好迎合了這些人的心理,任何男子都不得進出麗人坊,這就等於將這麗人坊搖身變成了個女兒國。

  貴婦和千金們坐著轎子、馬車到這麗人坊外頭便可隻身進坊,進來之後,即可結識同等地位同等愛好的朋友,又可在這裡閒逛散步,就算不買任何東西,也是一種愜意的享受。

  且說這個成衣商城,裡頭的衣裙便足以讓人眼花繚亂,而且方才的店夥還介紹說每隔一段時間就有新的款式進來,除此之外,還可以專門為客人訂製衣裙,這對平時幾乎沒有任何娛樂的貴婦和千金來說,幾乎是致命的誘惑。

  而最緊要的是,女眷們來這麗人坊,卻是不必讓男人們擔心的,在這裡絕不會有登徒子,也不會犯了拋頭露面的忌諱。

  想到這一點,朱月洛的嘴角不由微微一揚,真不知道柳乘風這個傢伙的腦袋是用什麼長的,居然連這樣的主意都想得出來。

  捫心自問一下,柳乘風有時候公務繁忙,沒有多餘的時間陪他們,整日呆在侯府,便是朱月洛自己這冷清的性子都有些感覺太悶,將來多半會和溫家姐妹經常到這麗人坊來,來這裡未必是要採買衣裙,便是散散心,見一見這人流,或是約上幾個相好的貴婦和千金在這兒說說話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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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富可敵國

  出了成衣鋪,那王氏帶著三人到了第二家鋪面,這鋪面賣得都是胭脂水粉,裡頭的品種之多也是讓人咋舌,幾乎各地的名品胭脂都有,除此之外,這鋪面裡的店夥也是很不尋常。

  這些人穿著出眾的衣裙,打扮的很是時新,說話時很是客氣,除此之外,還有一樣很特殊才能,比如張皇后三人進了店舖之後,她們便會根據三人的膚色,年齡對她們推薦適合自己的胭脂,哪個人用什麼樣的胭脂更好,怎樣的水粉更能讓不同的人煥然一新,說的是頭頭是道。

  張皇后本就喜愛粉黛之人,與她們對談一番,也挑不出她們的錯處,不由道:「你們是從哪兒來的,為何竟是精通這麼多東西?」

  那導購之人只是莞爾一笑,道:「夫人,奴家們自幼學的就是這個,因此頗有幾分心得。」

  很籠統的含糊過去,其實她們真正的身份,卻是各地的高檔青樓,在青樓裡,雖有賣笑的煙花女子,也有那些自幼便學習上妝術的人,她們自幼被賣去那污垢的場所,卻因為生的並不動人,自然不能出去待客,因此自幼便開始調教,為人上妝補粉,當然,這樣的行當,也只存在於高級的青樓,她們的技藝,經過多年的磨礪之後,自然比起尋常的女子高明不少。

  張皇后不疑有他,不由笑著請那導購為她選擇粉黛,隨即開始上妝,小半時辰之後,張皇后對鏡照了照,頓時發覺自己確實比方才更加光彩照人了一些。

  「這兒真有意思。」張皇后不由由衷的道,心裡也是喜滋滋的,以她的體驗,若是這裡當真打開門做生意,只怕到時候貴客不少。

  出了粉黛樓,接著便是一個奇怪的地方,叫梳頭閣,進去一看,才知道這兒是專門為人梳頭的地方,只是這裡的梳頭和尋常地方的梳頭不一樣,她們用畫紙畫下來許多的髮型,多達百種,隨客人的需要,為她們梳出各種頭型,除此之外,還可以為客人用皂角、鮮花之類伴著水洗頭,其實對貴人們來說,哪家沒有幾個專門梳頭的奴婢,不過顯然這裡更時新一些。

  這梳頭閣,顯然只是附帶的,貴婦們閒時也會來。

  梳頭閣後頭,就是茶肆了,茶肆自然不是一般的茶肆,共分為了琴房、書房、畫房和茶房四種,不少大家閨秀,也喜歡吟詩作畫,女人之間一邊說些家裡長短,一邊學些高雅的藝術,也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除了這四種之外,還有一個叫牌房,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牌坊,其實這裡頭,卻是打葉子牌的,也是供人消遣。

  張皇后一一看過去,到了一家店舖面前也不由駐足,好奇的道:「這兒是什麼地方。」

  朱月洛和朵朵也是越來越覺得有趣,雖然只能走馬觀花,可是對她們這種女兒家來說,卻覺得極為有趣,幾乎什麼都帶著一種新鮮,而且在這裡,總能尋到自己感興趣的東西,身為女子,在這時代的娛樂實在是少的可憐,每日關在家裡自艾自怨,連上個街都是奢侈,如今有了這麼個東西,既不會說她們有違婦道,又可以在這裡盡心盡意的娛樂和購買自己喜歡的東西,實在是妙趣橫生。

  這個門臉確實有些不同,裡頭並不大,卻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不只是張皇后覺得奇怪,便是朵朵和朱月洛也不知是什麼名堂。

  王氏笑了笑,道:「夫人和兩位小姐請進,進去便知。」

  進了這店舖,就更覺得奇怪了,在這鋪子的牆壁上,居然掛了不少的畫像,這些畫像都是用木框裝裱好,都是些女子的各種姿態,有嗔有怒,有喜有樂,這些畫像,形象比較逼真,都是先用墨水勾勒,再用水彩染色,這種畫若是放到外頭,只怕那些讀書人都要嗤之以鼻,真正的好畫,從來不是追求逼真的,而是講求神韻,神韻到了,才能發人深省,可是對尋常的人來說,這種逼真的畫法,卻讓人很是親切。

  王氏去尋了一幅畫出來,這畫還未裝裱好,送到張皇后面前,道:「夫人請看,這幅畫便是奴的,夫人覺得像嗎?」

  畫裡的人當真是王氏,張皇后認真去看,再打量王氏,發現這畫兒居然有幾分的像,不禁嘖嘖稱奇的道:「這有什麼用?」

  王氏笑道:「這兒叫影樓,夫人想想看,這歲月無情,年華總是容易逝去,各家夫人和小姐們有空呢,換一件新衣,讓這兒的女畫師為她們作畫一幅,裝裱起來,豈不是可以留作紀念?」

  張皇后不由恍然大悟,心裡說,若換了自己,還真有興致在這裡留一副畫作,一來有趣,二是可以將此時的自己保留下來,不只是自己垂垂老矣時可以觀賞,便是將來子孫也可以看到。

  朵朵興致勃勃的道:「來,來,畫我一幅。」

  王氏嫣然一笑,看向張皇后,張皇后嗔怒道:「天色都不早了,咱們還要再逛逛,這一幅畫下來,只怕要糜費不少功夫,今個兒就罷了,你若是喜歡,下次讓月洛陪你來。」

  朵朵聽的大是激動,平時母后對她管束一向是很嚴格的,極少讓她出宮,而現在,卻是許諾她可以來這麗人坊,這即是說,只要朱月洛答應,便可以邀她來玩了。

  「嗯嗯……」朵朵小腦袋忙不迭點頭,一副很乖的樣子,心裡樂滋滋的。

  張皇后卻是慈愛的看了她一眼,心裡想,從前她也可憐,沒有玩的地方,說來說去還是不放心,現在有了這麗人坊,想必也不必擔心她會發瘋,更不用擔心有什麼危險,經常來這裡走動,見識一下各家的大家閨秀總比整日惹是生非的好。

  朱月洛卻是抿嘴一笑,心裡更是震驚,這一路走來,不知多少鋪面,什麼樣的花樣都有,只要有人來了第一次,對那些大家閨秀和無聊的緊的貴婦們來說,只怕隔三差五都願意來了。

  來了這裡,就免不了要喫茶,要品書鑑琴,偶爾會去上妝,或去梳頭,或是買些金銀首飾和衣裙,而只要吸引了她們,以她們的身份,自然是財源滾滾。

  再往前走,店舖林立,什麼稀奇古怪的都有,居然還有專門的乾果、糖果鋪,女人多愛吃些小吃,而乾果和糖果一向飽受歡迎,平時對那些大家閨秀來說,要吃這些,只需打發個人出來買就是,可是朱月洛卻是隱隱覺得,這些東西還是自己挑來吃才更有意思,換做是自己,更願意親自來買。

  街角的尾端,卻是一座宏大的建築,名曰獻藝閣,走進裡頭一看,發現裡頭很是寬敞,一層、二層、三層都有不少座椅,靠著最裡有一處高台,張皇后不禁詢問王氏:「這裡又是做什麼?」

  王氏道:「這裡叫獻藝閣,自然是給夫人和小姐們展示才華的,麗人坊每月的初一十五都會舉行一次盛會,表演各種節目,如比作詩,比繪畫、彈琴,讓各家閨秀們一展所長,只要是有技藝的,都可報名參加,到時候還有禮物相贈,就像是朝廷科舉一樣,得分出一甲、二甲、狀元、探花來,而其他的客人,若是有閒,則是坐在這裡為自己支持的親友鼓勵,也可作為評判,其實呢,也就是烘托一下氣氛,就像廟會一樣。」

  張皇后連連點頭,心裡想,這似乎也有些意思。於是便問這王氏道:「這麗人坊確實有趣,本……本夫人也很是喜歡,只是不知,這麗人坊當真會有收益嗎?」

  王氏道:「東家們此前就有過猜測的,京師裡頭從不缺達官貴人和商賈,單駐留在京師商賈就超過了上萬之多,再加上各家的大人,他們的女眷加起來,至少沒有十萬也有七八萬,這麼多女眷,每日足不出戶,其實也未必是什麼好事。」

  「可是有了這麗人坊,到時候便可以將她們吸引到麗人坊來,這兒有衣裙賣,有胭脂水粉,還可以學習琴棋書畫,最緊要的是可以在這兒閒庭散步,以她們的身家,一個月隨意在這裡砸個十兩銀子,只怕一年的盈餘就能有數百萬兩白銀,怎麼會沒有收益?」

  張皇后聽了不禁咋舌,道:「這麼多?」

  朱月洛卻是道:「母親,以女兒看,只怕這個數字還只多不少呢,女兒從前也曾待字閨中,這閨中實在悶得慌,若是真有這麼個去處,一個月來幾趟也是常事,其實對貴婦和小姐們來說,幾兩銀子當真算不得什麼,對她們來說,最苦悶的是便是有了銀子,也未必有花銷的地方,麗人坊的生意將來必定能紅火。」

  朵朵道:「反正換做是我,我一定會來,每日來這兒採買些東西,來這兒喝喝茶,學學琴,往後就不會發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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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生意興隆

  迎春坊的僉事府。

  值房裡的幾個書吏埋首在案牘上,將一份份傳遞來的消息彙總起來,隨即再傳遞到裡頭的書房。

  柳乘風在書房裡正兒八經地辦公,年關要到了,他倒也想閒下來,可是身不由己,雖說是新婚,可是錦衣衛這邊有事要處置,而且他還擔負著一個更重大的使命,此時只能強打精神,努力辦公。

  看了一會兒書吏篩選下來的文卷,柳乘風露出幾分疲憊之色,這種埋首案牘的事還真有點不太適合他,只小半時辰便深痛惡絕了。

  他叫人斟了一盞茶來,喝了幾口,繼續打起精神,外頭有個書吏來報:「大人,建昌伯求見。」

  柳乘風知道麗人坊的事有了結果,不由道:「請進來說話,那個……我案牘裡的這些東西都送去王司吏那邊去,讓他看看,到時候撿重要的和我說就是,還有,給建昌伯斟茶。」

  書吏去了,隨即那張延齡眉飛色舞地進來,很沒規矩地道:「柳兄弟,咱們的事兒成了。」

  柳乘風不禁問:「麗人坊?」

  張延齡不客氣地坐下,興致勃勃地道:「今個兒皇后娘娘帶著兩位殿下去逛了一圈,回宮之後讚不絕口,都說若是當真有閒定要再去看看,連皇后和兩位殿下都喜歡,想必到時候生意一定能興隆,一年百來萬兩銀子的盈餘斷無問題。」

  柳乘風撇撇嘴道:「生意興隆是肯定的,至於百萬的盈餘還只是初步的估計,若是再加把勁,便是幾百萬也未必不可能。眼下最重要的是,只要京師的麗人坊成功,那杭州、蘇州、南京、泉州、廉州、成都、西安等地的麗人坊也要籌建起來。這些事只能勞煩你們張家兄弟來辦了。」

  柳乘風的自信是有道理的,麗人坊和聚寶樓其實都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聚寶樓針對的客戶是商賈,而麗人坊針對的是大家閨秀和貴婦而已。

  在這個時代,商賈缺乏安全感,也很容易上當受騙,一點不慎就可能傾家蕩產。而聚寶樓給商賈們提供信用的保證,並且提供他們各種行商的便利信息。

  在這個消息閉塞的時代,一個杭州的商賈,根本就無從知道京師的行情,貿然的運貨到千里之外,一旦京師的物價有變動,就可能白走一趟,聚寶樓的出現,極大地改善了這個狀況,促進了商貿的發展同時,也為商賈們提供了無數的便利。對一擲千金的商賈來說,每月在聚寶樓繳納和花銷一些銀錢,莫說是十兩、百兩,便是千兩也是值得的。

  而麗人坊所面對的人群又是不同,這一次,柳乘風將掙錢的對象瞄準了貴婦和閨秀,單京師一地,官員和富賈的家眷就有七八萬之多,尤其是這些年富戶大量湧出來,如今單在聚寶樓註冊的商賈就多達兩萬,京師裡的官員更是不少,也有數千之多,這些人的親眷就成了柳乘風掙錢的目標。

  其實很簡單,在這個時代,尤其是官員和富戶家的女眷一向是足不出戶的,禮教的規矩甚嚴,尤為苛刻,偏偏這些女子並不缺錢花,至少柳乘風所知道的情況是,各家女眷在府裡每月都有月錢,而且還很是不菲,便是小妾,一月也有五六兩銀子,千金十兩二十兩也不在話下,更不必說主掌著府庫的夫人們了。

  這麼多的人從不出家門,所需都是讓下人去買,而不少下人欺她們不懂行情,往往會剋扣一些,至於買來的東西是不是她們心愛之物,那就更難說了。

  麗人坊不是一個單純購物的地方,而是這些人的樂園,有各種女性的消遣,雖說現在的所謂『娛樂』還很貧乏,後續的許多門面還要繼續拓展,不過這些暫時已經足夠滿足這些人的需求了,想想看,一個足不出戶的女子如今不但可以堂而皇之的出門,不用受人白眼,還可以親自採買衣裙、首飾,尋找志同道合的閨友,這是何等的誘惑。

  柳乘風可以肯定,只要這些夫人和小姐們去了一趟麗人坊,自此之後便會成為那兒的常客,近十萬具有極大消費力的人群,便是每人每月在這兒花費幾兩銀子,在京師一地,一個月就有數十萬兩白銀的收入。

  更不必說,這些人家道殷實,幾兩銀子對她們來說實在不值一提。

  這一點,柳乘風其實還是要感謝大明朝的妻妾制,往往越是巨富,家裡的妾室就越多,柳乘風甚至知道有的富戶,一人便有妻妾三十餘人的,實在駭人聽聞,只是這些人卻恰恰是消費的主力,畢竟老爺們事兒都忙,整日將她們關在家裡,就這還不放心,生怕有人和下人私通,而麗人坊的出現卻是將她們的注意力轉移開,又不必擔心有傷風化,對老爺們來說,這也是好事。

  張延齡聽到柳乘風自信的回答,頓時喜笑顏開,這一筆生意當真是做得妙極了,成本不過幾十萬兩銀子,可是利潤卻是十倍、百倍,若是長久以往下去,便是千倍也不是不可能,張家又多了一個搖錢樹,這個柳乘風的本事當真令人咋舌,掙錢的本事真是冠絕天下。

  他滿口答應下來,道:「只要京師這邊沒什麼問題,我過幾日便出京去,杭州、蘇州、南京、西京、成都、廉州等地,便是南北通州也會儘量把這些麗人坊的分號建起來,柳兄弟放心,這些事兒都包在我的身上。」

  現在柳乘風要忙公務,張鶴齡過年回來又要準備出京去主持修築道路的事宜,所以張延齡是最清閒的,這種事非他去不可。

  柳乘風頜首點頭,道:「眼下要等的就是麗人坊的生意能火爆到何種程度了,現在我已讓月洛和晨曦二人給各家的夫人和千金下拜帖,相約去麗人坊遊玩,學而報那邊也刊登了麗人坊的消息,現在就差讓人接受的一個過程了,這事兒你也得張羅一下,讓你的夫人多下拜帖,約去了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只要肯去的,將來都是咱們長期的顧客。」

  張延齡拍著胸脯保證,又不禁問:「在學而報裡放消息?雖說我聽說一些大家閨秀偶爾也會看看學而報,可是這有用嗎?」

  柳乘風笑了:「學而報裡的消息並不是給夫人和小姐們看的,而是給她們的丈夫和爹瞧的,想想看,這些人出門,男人們怎麼放心?只有改變他們的觀念,讓他們知道去麗人坊並非是什麼有傷風化的事兒,如此,咱們的麗人坊才有飯吃。」

  張延齡一拍腦門,不由道:「柳兄弟高明啊,嘿嘿……」

  次日清早,麗人坊正式開張,只是可惜,商賈們仍然不能識到它的廬山真面目,守在麗人坊外頭的護衛凶神惡煞,任何男子不得出入,一些商賈們不得以,滿心都被這好奇心填滿,於是索性便讓自家的夫人、妾室進去瞧瞧,再加上柳家和張家的夫人們都約了不少人進去,第一日,出入麗人坊的女眷就有數百人之多。

  這些人進去之後,有不少人在外頭巴巴地等消息,可是等來等去總是不見女眷們出來,這些人不禁有些急了,四處打聽,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家妻女被人拐走。

  直到日落西山才有三三兩兩的人出來,更讓人大跌眼鏡的是,這些女眷們進去的時候都是獨自一人,出來的時候竟是三三兩兩,相互說著話兒,在她們的身後,帶去的丫頭提著大包小包,有衣裙、有首飾,還有胭脂水粉。

  女眷們各自上了車,在這外頭,那些商賈也不便相問,只得坐車跟隨,回到家中,聽女眷們說起裡頭的情形。

  楊保保做的是茶葉的生意,近來好不容易也花了大價錢在這五馬街裡買了鋪面,這幾日總是七上八下,那鋪面可是花了上萬兩銀子買來的,若是麗人坊不能吸引人流,自己想哭的心都有。

  楊夫人一回來,楊保保便忍不住道:「不是說了只進去瞧一瞧就出來,清早去,天黑才出來……」

  楊保保口裡不禁埋怨,可是想了想,眼下當務之急是先把麗人坊調查清楚,埋怨有什麼用處?他繼續道:「說說看,那裡頭到底是什麼?」

  這楊夫人其實也知道丈夫的心思,不由莞爾一笑,故意賣了個關子,道:「自然是好東西,是了,我買的東西待會兒叫翠兒送來,我還要再看看,今個兒真是高興,整日悶在府裡,現在才知道世上有這樣的好去處。」

  楊保保想哭的心都有,再三催問,楊夫人才笑吟吟地將自己的經歷大致說了出來,進去之後,裡頭全是女眷,便是掌櫃和夥計也是女子,兩邊是林立的店舖都是供女眷們選擇的,又說起那無數種款式的成衣,還有名目繁多的首飾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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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8 17:50:17
第四百七十一章:老虎屁股非摸不可

  楊保保是什麼人?別的或許不懂,可是聽了夫人的描繪,吃驚之餘也不由對這奇思妙想歎服不已,柳乘風的麗人坊一出來,必定生意興隆,再聽夫人說到麗人坊中商品的價格,他心中飛快地計算,不由咂舌。

  只是這麼個地方,物價竟是高得離譜,且不說這些貨物是不是精品,只這物價便足以讓大多數人望而卻步了。

  可是看自家夫人這興致勃勃的樣子,還不停地在旁絮絮叨叨說過幾日要帶珠兒一道兒去,而且已和幾位在麗人坊中認識的夫人邀好了,明日清早再去看看。

  楊保保不禁肉痛,道:「夫人,衣裙、首飾哪裡不能買?你若是喜歡,讓下人們去為你挑就是,何必親自跑去那麗人坊去,那兒真是吃人不吐骨頭,咱們這身家……」

  楊夫人頓時不悅了,道:「老爺這是什麼話?以往讓那些人去採買東西,哪次沒有剋扣了銀錢?我不過是不說罷了,就算說了也沒用,就怕他們拿些爛貨來敷衍,索性把那個採買的傢伙餵得飽飽的。與其如此,倒不如自己去買,麗人坊的東西貴是貴了些,可是你瞧瞧人家那料子,那做工,那款式,又豈是尋常地方能比的?」

  她咂咂嘴,拿出了殺手鐧:「更不必說,相邀我去麗人坊的,其中一個乃是麗水侯的夫人,是我在那兒喫茶時結識的,現在都已經答應了人家,怎麼好不去?咱們家就這麼窮酸,還要省這麼幾兩銀子,說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老爺,你是不知道,進那麗人坊的非富即貴,我經常走幾趟。還不是為了你的體面?多結識一些人,將來不是也好有個照應嗎?」

  她這一番話說出來,楊保保頓時不說話了,其實以他的身家來說,一個月幾十兩銀子還真是九牛一毛,只是本能的肉痛罷了,可是現在聽說這麗人坊還有這妙處,連侯爺夫人都能結識,再加上又涉及到了體面。他便是再摳門,此刻也不能再說什麼了。

  可是心裡隨即又想,這麗人坊莫不是又要成第二個聚寶樓?

  商賈們進聚寶樓,一是為了交易。其二便是結實一些生意夥伴。而麗人坊裡頭豈不也是如此?這廉州侯打的真是好算盤,只怕將來這麗人坊當真要車馬如龍了。

  只是他在五馬街買了鋪面,而現在弄出這麼個麗人坊來。男人不許進,女子們也絕不會在外頭逗留,一般是直接從坐馬車中坊中出來,這就意味著,他這鋪面豈不是打了水漂?

  他心裡頭不禁有些發急了,一萬多兩銀子啊。原來還想藉著廉州侯的東風狠狠地大賺一筆,誰知卻是失算了。要怪廉州侯。那也怪不到人家頭上,人家又沒叫你去五馬街買鋪面,他們做他們的生意,是自個兒傻乎乎一頭鑽進去的。

  不過他的擔心很快就變成了多餘。

  次日清早,麗人坊這邊頓時被無數的轎子和馬車塞滿,無數的車伕、下人們帶著自家的主母和小姐直接進了麗人坊,隨即又空車出來,昨日數百人體驗之後,一夜功夫已是一傳十十傳百的傳播。

  這京師裡的富貴人家多少都有點兒姻親,當有人發現了這麼個好去處,當然少不得要發個帖子,約上自己的閨友、親戚來走一遭,從辰時開始便已有數千人出入,盛況空前,而麗人坊這種類似賣場一樣的地方,本就是人越多就越吸引人,這麗人坊裡頭人流如織,更是讓這些足不出戶的夫人小姐們興奮不已,不少人是初來乍到,更是覺得新奇,那成衣鋪、珠寶行、茶樓都已是聚滿了人。

  而在麗人坊外頭,無數的車伕、小廝們則是在等候著自家的主母和小姐,在這裡空等也不是辦法,因此附近的茶肆、酒肆頓時也生意大好起來,不少僕役索性去吃一杯劣茶,或是飲幾杯黃酒在這兒等候,更有不少夫人和小姐正午也不肯從坊中出來,而是在坊中的茶樓裡吃些點心,下午繼續在麗人坊裡閒逛,外頭等候的人就只能在這兒尋個價錢低廉的地方混個飽肚了。

  雖說這些人的消費力低下,一頓飯只捨得吃十幾文錢,甚至有的索性拿個炊餅飽肚,可是架不住人多,如此多的人流,比起迎春坊只多不少,薄利多銷,尋常茶樓一個月下來也有幾百兩銀子的盈餘,如此算下來,楊保保倒是沒有虧,反而是賺了,只是盈餘不多而已。

  到了夜裡結算的時候,麗人坊的掌櫃王氏帶著幾個會算數的店夥足足算了一個時辰,才疲倦地結算出了數字,今日賣出的衣裙就有一千七百多件,金銀首飾五百,單這兩項,純利就高達三千多兩銀子,畢竟這些衣裙和金銀的價格高,利潤也是奇高無比,再加上其他的收益,一日下來,居然有五千兩銀子的收益,這還只是開張的第二日,這樣下去,往後的人流只會越來越多。

  這些富貴的夫人和小姐們消費力驚人,王氏在四處招待,見她們揮金如土的模樣,到現在還沒回過味來。

  這倒也罷了,王氏還發現,麗人坊裡的人越多,不少貴夫人們買起東西來就越是不要命,就好像有人要搶一樣,再加上相互之間的攀比,那就更不必說。

  她連忙整理好了賬冊,叫人將賬冊送到東家們那邊去,接著及早去睡了,明個兒清早還有得忙的。

  開張的第三日,客人明顯比第二日又多了不少,今日的客流竟有七八千人,蔚為壯觀,只是幾天的功夫,這麗人坊就已經名揚京師,成了全京師裡頭富貴人家女子們的聚集地,這種地方來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一日不來,都會讓人打不起精神。

  對男人來說,這事兒覺得匪夷所思,大明朝的女子本來應當是弱不經風,至少在閣子裡是如此,可是如今給了她們一個去處,這些人竟是爆發出了超強的戰力,甚至有些小姐在麗人坊裡逛蕩了一天,茶樓也不去歇一歇,從這麗人坊中出來,車伕和隨從們在外頭都已經等得哈欠連連了,可是這些小姐們仍是精神奕奕,意猶未盡,只恨這天黑得太早。

  幾乎全京師的商賈看到麗人坊的生意都不由眼紅耳熱了,為了做生意,為了那麼一成兩成的利潤,大家是累得死去活來,結果人家廉州侯只弄出了這麼個東西,就等於是種了一棵搖錢樹,人家在這裡一年賺的銀子便是京師為數不多的幾個巨賈的身家只怕也比不上,什麼叫財神,這就是財神。

  在所有人又嫉又羨的目光中,柳乘風卻沒有閒著,對他來說,麗人坊只是他掙錢的工具罷了,不必操太多心在上頭,眼下年關就要到了,宮裡催促得急,若是再不將那個定弦和尚的同謀揪出來,只怕皇上那邊就不好交代了。

  畢竟有這麼個人在朝中,誰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鬧出什麼亂子,所以柳乘風不敢怠慢,已經開始準備著手佈置了。

  眼下唯一知道的就是兩件事,一是這同謀姓劉,其二就是這個人在京師裡很有能耐,且心機深沉無比,而現在擺在柳乘風案頭的幾個嫌疑之人都是非同小可。

  養病中的首輔劉健、次輔劉吉、兵部尚書劉大夏,除此之外,還有幾個侍郎,這些人的身份放在哪裡都是舉足輕重的,所以要著手調查,就必須暗中進行,其實以他一個錦衣衛僉事的身份要動手調查還是有些勉強,所以皇上在密旨中已經令京衛衙門協助調查。

  這京衛衙門統轄親軍十二衛,專司安防,拱衛京師安全,同時保衛紫禁城,可以說,責任很是重大。太祖在的時候,京衛衙門原叫大都督府府,後來又定為親軍都尉府,統領中、左、右、前、後五衛軍士,此後又撤銷都尉府,改設親軍指揮使司。

  一般情況之下,大多數人往往以為錦衣衛才是親軍,其實錦衣衛只是親軍中的一種,錦衣衛還屬於京衛衙門的下屬機構,便是指揮使也需聽從京衛衙門的調遣,只不過這只是理論上,隨著錦衣衛的權柄越來越重,漸漸的錦衣衛雖然地位在京衛之下,其實權利上已經與京衛平分秋色了。

  柳乘風作為一個錦衣衛僉事,卻讓京衛來協助調查,這本身就有點兒混亂,哪有一個下屬親衛的僉事讓上級衙門協助的道理?只是有些事兒本就是特事特辦,宮裡已經給京衛衙門打了招呼,他們自然不敢造次,唯有乖乖地聽從柳乘風的吩咐。

  心裡大致已經有了入手調查的辦法之後,柳乘風便動了身,前去京衛衙門一趟,既然要動手,自然得和人家商量,尤其是內閣的兩位劉學士,沒有京衛的人幫忙,是不可能進行盯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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