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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上山打老虎額]明朝好丈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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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23:41:58
第七百六十一章:殺人

  毛府已經是一片哀鴻,自上到下都是披麻戴孝,一些親近的親友聽說這邊出了事,也都派了人前來弔念,柳乘風帶著一大幫子人出現在府邸,無論是官紳還是尋常百姓,多多少少對錦衣衛會有些牴觸,不過大家也知道,這位毛總兵死的不尋常,錦衣衛過來查探是肯定的。

  倒是讓人奇怪,一般情況,堂堂一個侯爺死了,按理說這廠衛都會像是蒼蠅見到了裂縫雞蛋一樣嗡嗡過來,錦衣衛雖是來了,東廠那邊也有動靜,只是打發了個番子過來,隨即便走了。

  東廠對於毛家的事似乎漠不關心。

  不過現在柳乘風也沒心情計較這個,數十個校尉隨他進了府邸,毛夫人便帶著幾個府上的人迎過來,朝柳乘風行了個福禮,淒淒慘慘的道:「未亡人王氏見過大人。」

  這王氏已是過了四旬,據說也是名門之後,只是年華老去,縱是保養的極好,可是仍然可見他兩鬢的銀絲夾雜其中,眼角的魚紋也十分醒目,不過若是仔細去看,也能發現這個女人在年少時想必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她的舉止很是得體,雖然悲傷,卻有著一股子鎮定。

  柳乘風連忙欠身,道:「夫人好,毛大人突然暴死,實在是遺憾的很,本官前來,其一是前來探望,請夫人節哀。這其二便是想查一查毛大人的死因,盡量給靖州侯討還個公道。」

  王氏道:「這就好極了,請大人入內喫茶吧。」

  柳乘風也不急著先看毛同的屍首。只是朝身後的一個校尉點點頭,那校尉明白了柳乘風的心意,立即帶著個仵作去靈堂那邊,柳乘風則是隨著王氏到了花廳裡就坐,王氏顯得愁容滿面,看了柳乘風一眼,待柳乘風坐定之後。道:「大人但有什麼吩咐,直接吩咐下去就是,夫君的死因確實蹊蹺。萬望大人討個公道出來。」

  柳乘風看著王氏,道:「不知夫人出自誰家?」

  王氏面帶梨花,卻是強忍著悲痛道:「未亡人乃是瀘州侯之女。」

  柳乘風點頭。貴族之間通婚很普遍,像毛同這樣的家世也不可能隨便什麼人都能做他的夫人。瀘州侯乃是開國功臣之後,屬於一等候之列,別看近幾年比不得毛家這麼威風,可是從地位上,卻比毛家要高一籌。

  柳乘風道:「夫人能給本官說一說當時事發的經過嗎?」

  王氏猶豫了一下,道:「當時我並不在,老爺在書房裡中的毒,而我卻在後園的佛堂裡吃齋,大人要問未亡人。未亡人也答不出什麼,更何況未亡人現在心亂如麻……」她輕輕歎了口氣,勉強使自己沒有失態,才繼續道:「府裡的下人毛武,當時老爺毒發之前就在書房裡與老爺說話。未亡人去叫他來答大人的話吧。」

  王氏朝身邊一個丫頭使了個眼色,那丫頭立即去了。

  柳乘風自然說了些寬慰的好,說句實在話,若不是因為這個案子,毛同死不死都和他沒有任何關係,可是現在跑來分明就是辦公事。卻又不得不做出幾分哀悼的姿態,總是讓柳乘風覺得在這裡很是彆扭。

  過了一會兒,毛武便走了進來,他朝王氏和柳乘風行了個禮,道:「夫人、大人……」

  王氏道:「毛武,你把當時的情況好好和柳大人說一說,不要有什麼遺漏。」

  坐在王氏身邊的柳乘風分明的感覺到,王氏對毛武的態度很不好,他心裡不禁想,根據錦衣衛的情報來看,這個毛同深居簡出,平時都在書房裡呆著,而除了這個毛武,其他人是極少准許進去的,這就意味著,這個毛武一定是毛同心腹的心腹,這麼一個人,按理說身為名門閨秀出身的王氏應當會適當給予一些客氣才是,只是……

  柳乘風只是坐在邊上,心裡雖然在琢磨著這毛家裡頭的每一個人,可是臉上卻裝出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王氏站起來,朝柳乘風點了點頭,道:「大人,未亡人身心疲憊,只怕要去歇一歇,大人有什麼吩咐,直接使喚毛武便是,未亡人告退。」

  她盈盈起身,隨即又行了個福禮,才慢悠悠的走了。

  柳乘風看著王氏走遠,心裡不由有一種感覺,這個王氏表面上雖然悲痛,可是柳乘風卻覺得她並不傷心。自己的丈夫死了,她顯然沒有像尋常婦人表現出來的那樣,可到底是什麼感覺,柳乘風又有點說不清。

  柳乘風的注意力隨後轉到了這個毛武身上,他慢悠悠的道:「本官聽說你在這府上地位不低,是嗎?」

  毛武雖然魁梧,可是這個時候卻顯得很拘謹,連忙道:「小人世代是毛家的奴僕,蒙受侯爺的抬愛,因此在這府上多少還說的上一些話。」

  柳乘風在毛武面前就沒有那樣的小心了,把腿翹了起來,道:「當時的情況,你說一遍吧,方纔你們夫人的話想必你也聽見了,說吧,不要有什麼遺漏。」

  「是,是……」毛武連忙道:「小人一定知無不言。侯爺死的時候是在昨個兒酉時三刻,那時候侯爺將小人叫去了書房……」

  柳乘風追問:「他叫你去書房做什麼?」

  毛武忙道:「只是說了些府裡的事。」

  「是嗎?」柳乘風冷笑:「府裡什麼事?」

  毛武嚥了口吐沫,繼續道:「府裡的一些進項。」

  柳乘風眼睛瞇起來,目光漸冷,森然道:「據我所知,你一向是跟著靖州侯的,靖州侯大多時候是在山海關,你也是在山海關那邊伺候,一年到頭也回不來一趟,這倒是奇了,府裡的進項你怎麼會知道?就算要管,那也是府裡的管事來管,靖州侯要問,也輪不到來問你。」柳乘風冷冷道:「你再不說實話,可別怪本官對你不客氣。」

  毛武頓時軟了下來,眼珠子四處亂轉,最後道:「其實靖州侯叫我去,是因為大人。」

  「因為我?」

  「是,大人下了個請柬,說要邀侯爺去北鎮府司,侯爺覺得事有蹊蹺,於是便叫我到書房去。」

  「是嗎?」柳乘風這才善罷甘休,北鎮府司下了帖子,他靖州侯不管心裡有沒有鬼,肯定會倉皇不安,把毛武這個心腹叫去說說話似乎這道理也說的過去。

  「靖州侯都和你說了什麼?」

  毛武慘白著臉道:「沒說什麼,小人只是說了幾句話,後來外頭便有人來了。」

  柳乘風頓時來了興趣:「來的是什麼人?」

  毛武道:「是府裡的管事鄧登,他是來送茶的。」

  柳乘風道:「那毒死你家侯爺的茶水就是這管事送來的?」

  毛武道:「是,是,就是管事送來的。當時侯爺很詫異,因為之前他並沒有叫人送茶水來,當時又和小人在商議著事情,所以顯得很是不高興,還特意說送什麼茶水,管事鄧登便在外頭答著說是夫人命他送來的,侯爺當時聽了,才叫人把茶送進來,鄧登送了茶水之後便立即走了。侯爺又和我說了幾句話,才打發我離開。」

  柳乘風眼睛瞇起來,道:「什麼時候打發你離開的?」

  毛武道:「當時我記得清楚,因為我出去的時候特意問了門房時辰,門房說是戌時二刻。」

  戌時二刻相當於晚上八點……柳乘風不由問:「你出去之前,你家侯爺吃過了那茶嗎?」

  毛武道:「沒有吃過,想必是我離開之後才吃的。」

  柳乘風又道:「當時那管事說是夫人送的茶,是嗎?」

  毛武老實回答道:「是,是夫人說送來的。」

  柳乘風沉默了片刻,點點頭,道:「好了,你現在可以出去了,那送茶的管事鄧登可還在嗎?」

  毛武道:「事發之後,闔府大亂,這茶畢竟是他送的,他的嫌疑最大,所以府裡的人便把他拿了,將他關押在茶房裡,大人若是有什麼話要問,小人這便去把他叫來。」

  柳乘風揮揮手:「你去吧,把鄧登叫來。」說罷朝身邊侍立的校尉使了個眼色道:「你陪著毛武去。」

  柳乘風顯然對這個毛武的印象很不好,總覺得這個傢伙刻意的在隱瞞著自己什麼,不過這個案子已經漸漸的清晰,說來說去還是那一杯毒茶的問題,也就是說,茶水是有人下了毒,至於下毒的人是誰,首先柳乘風就可以排除掉一個人,就是眼前這個毛武,因為茶水是在煮熱的過程中放下的,當時唯一可以確認不在現場的就是這個毛武,所以縱然柳乘風很不喜歡這個毛武,卻也沒有對毛武如何,眼下想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的唯一關鍵就是這個管事鄧登,而且……

  而且從毛武的口供來看,似乎這杯茶還涉及到了靖州侯的夫人王氏,柳乘風的腦海中想到了王氏的形象,心裡不禁在狐疑,莫非下毒的人是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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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23:42:22
第七百六十二章:難料的真相

  柳乘風坐在廳裡等了片刻,眼下對他最重要的是將那管事鄧登叫來,只要把茶水的來源說清楚,一切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

  等了小半盞茶的功夫,管事的還沒有被人押來,柳乘風心裡不禁覺得有些奇怪,這府裡雖然說不小,可是叫個人卻不可能耽誤這麼久。他正要過問,隨後一個校尉踉蹌的進來,道:「大……大人……又出事了。」

  柳乘風長身而起,問道:「出了什麼事?」

  校尉擦了擦額上的汗,道:「管事鄧登中毒而死,已經死透了,臨死之前,還說……還說夫人……夫人好毒……」

  夫人好毒……

  柳乘風的眼眸中掠過了一絲冷冽,隨即他道:「前面帶路,領我去看看。」

  由著校尉的指引,柳乘風到了毛府的柴房,在這裡已經被十幾個校尉封鎖,柳乘風步入柴房,便看到鄧登。

  鄧登是個五旬上下的老頭,雙鬢斑白,不過此時此刻,他的身體已經徹底冰這涼了,直躺在地頭歪在一邊,從他的耳鼻之中,黑血溢了出來。

  蹲在這鄧登邊上的仵作見了柳乘風進來,連忙乖巧的退到一邊,低著頭道:「大人,和那毛大人一樣,這鄧登也是被人下了毒藥毒死的,小人查了查,他們應當中的是砒霜毒。小人查了一下,發現鄧登的胃中還殘留著不少食物,想必這些食物事先有人下毒。」

  柳乘風點了點頭,又招來一個校尉問道:「他被關押進來的時候。可有人探視過嗎?」

  校尉道:「夫人曾經來過。」

  「毛夫人王氏嗎?」

  「是。來的時候還提了食盒,說要探視鄧登。」

  柳乘風眼睛眯了起來,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已經梳理清楚了,茶水是鄧登送去的,毒死了靖州侯毛同之後,隨即這鄧登又被人毒死,而唯一接觸過毛同的人只有毛夫人王氏。這個王氏分明是先命鄧登毒殺毛同。隨後又殺鄧登滅口。

  眼下最大的問題是,王氏畢竟是毛同的妻子,毒殺自己的親夫。對她有什麼好處?

  柳乘風不由道:「來人,去叫那毛武。」

  既是謀殺親夫,那麼就一定有動機。要找到這個動機其實很簡單,那就是瞭解毛同與王氏之間的夫妻關係,毛武這個人是毛同心腹中的心腹,這個人一定瞭解內情。

  毛武被幾個校尉尋了來,他踟躇的進了這柴房,看到了鄧登的屍首,整張臉都嚇得慘白,身體竟有些不太聽使喚在微微的顫抖,他嚥了嚥口水,不安的朝柳乘風行了個禮。道:「小人見過大人。」

  柳乘風惡狠狠的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我只問你一句話,王氏平時和靖州侯相處如何不?」

  毛武連忙拜倒,道:「夫人和侯爺相濡以沫,相敬如賓。關係是極好的。」

  柳乘風冷笑:「是嗎?到了現在你還想騙我?實話和你說了吧,這個案子八成就是王氏做的,人也是王氏殺得,你說靖州侯和王氏相濡以沫,為何這王氏要殺靖州侯?你這惡奴,到現在還想隱瞞嗎?你若是不說實話。我今日便叫人拿了你,便說你弒主,你自己掂量著吧。」

  毛武更是嚇得渾身顫慄,連忙道:「小人冤枉啊,小人說的句句屬實,大人若是不信你,可以去問別人,夫人確實和侯爺相敬如賓,小人若是有一句虛言,天打五雷轟!」

  話說到這份上,柳乘風便是想不信也不成了,說來也是奇怪,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婦,居然妻子會殺死自己的丈夫,柳乘風絕不相信,可是問題出在哪裡呢?

  柳乘風森然冷笑,慢悠悠的道:「是嗎?你說的話我信,可是我只問你,夫人和侯爺有沒有什麼衝突?我也給你一句實話,堂堂一個侯爺死了,不明不白,朝廷現在急著要兇手,若是錦衣衛查不出什麼結果,最後只能拿你去做替罪羊了,你也是跟著靖州侯見過一些世面的人,這裡頭的利害關係想必不說你也能明白!」

  柳乘風連喝帶嚇,一下子把毛武嚇得目瞪口呆,連忙喊冤,過了一會兒,他終於咬咬牙,看了柳乘風一眼,道:「大人,小人對我家主母絕不敢有什麼二心,可是話說回來,現在侯爺死了,有些事小人也不敢相瞞,小人確實知道一些內情,只是……只是……」

  柳乘風聽出毛武的弦外之音:「你放心,只要你肯說出來,我自然不會教你為難,這件事之後,我會給你一筆銀子,足以讓你遠走他鄉,再不會捲入這京師的是非之中。」

  柳乘風此時心底也不禁有了幾分激動,假若這個毛同和寧王有關嗎?身為毛同最信任的心腹,毛武會不會知道內情,若是知道,那麼不但毛同的案子有了過分瞭解,寧王的那個案子只怕也能水落石出。

  毛武感激的道:「謝大人。那麼小人就說了。靖州侯在山海關總兵任上,犯下了事。所以這一次特意稱病回京,就是想把這個窟窿堵上。」

  「犯了事?什麼事?」

  毛武道:「這幾年,朝廷給邊鎮那邊的軍餉日漸提高,除此之外,還特意撥給了一批火銃,讓九邊各自組建神機營,大人想必也知道,火銃的造價極高,而在當時,外番對火銃的需求也是極大,比如朝鮮國,就在大肆購買火銃,商行那邊倒是敞開了供應,可是價錢卻是太高了,因此朝鮮人便想了個辦法,想從遼東和九邊這邊私自購買一些火銃,靖州侯建有利可圖,一時吃了豬油蒙了心,竟是賣了一批去……」

  柳乘風的心不禁沉了一些,原來這靖州侯犯下的事和寧王一點關係都沒有,而是涉及到了盜賣軍火和貪瀆。

  「原本呢,邊鎮那邊盜賣一些火銃也沒有事,其實吃軍餉賣武器在九邊那邊一直都是如此,大家早已習以為常。問題就出在兵部那邊,近來兵部尚書劉大夏上書,說是要查驗各鎮操演神機營的成果,要派巡按到九邊去巡查,我家侯爺聽到了消息頓時心急如焚,於是連忙回京,口裡說是稱病,其實是想回來打通關節。」

  柳乘風眯起眼,他自然明白毛武的意思,所謂打通關節,其實就是走兵部的關係,把這件事遮掩下去。也難怪那毛武死都不肯離京,想必是關節還沒有疏通,回去之後只能坐以待斃,所以只能在這京師裡耗著。

  畢竟盜賣火銃雖然罪名不高,可是他畢竟是功勛之後,一旦傳到皇上的耳中,這就成了欺君罔上了,祖先掙下來的爵位不容易,這毛同眼下只能出此下策。

  「其實毛大人的關節倒是打通了,不過那個兵部的巡按放下了話來,盜賣武器的事想遮掩也遮掩不住,想要矇混過關,單純的在兵部疏通是不成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尋個替罪羊,也就是說,到時候把所有的罪名都擔到別人的頭上,毛大人在京師,一直謀劃的也就是這件事。」

  柳乘風點點頭,毛武所說的這些他都懂,劉大夏要求效驗各鎮神機營,肯定是下了決心的,下面的官員可以糊弄他,可是絕不敢顛倒是非黑白,所以盜賣軍火的事肯定會揭發出來,所以要填補這個窟窿,並不是指鹿為馬,而是栽贓給別人。

  毛武嚥了咽吐沫,繼續道:「侯爺心領神會之後,便……便……」

  「便什麼?」柳乘風催促,說到現在,柳乘風還不知道王氏為何有殺毛同的動機,這讓他顯得有些不太耐煩。

  毛武道:「想要栽贓,就必須得有合適的人選,並不是什麼人都能栽贓的,而在山海關的軍需官是偏將王芬,若是真要栽贓,我家侯爺唯一的辦法就是把這屎盆子往王芬頭上扣,只是……只是這個王芬就是瀘州侯之後,也……也是我家夫人的親兄弟。」

  柳乘風頓時明白了,毛同想要栽贓,栽贓的對象是瀘州侯家的人,其實這也屬於正常,一旦人被逼到死胡同裡,誰會管你是不是有姻親,想必是王家那邊得到了消息,最後這消息輾轉讓毛夫人王氏知道了,這王氏雖然與自己的丈夫相敬如賓,可是王芬畢竟是她的兄弟,她的丈夫連招呼不打,就想把自己的兄弟置之死地,在這種情況之下,王氏會做出什麼事也只有天知道了。

  畢竟王氏和靖州侯的結合,本來就是世家大族們媾和的結果。現在這麼大的罪名栽到了王家頭上,不但王芬罪無可赦,整個瀘州侯王家上下都會飽受牽連,王氏還有選擇嗎?

  柳乘風不由嘆了口氣,案子查到現在,原來竟是這個結果,實在讓他沒有想到。

  他抖擻精神,眼眸掠過了一絲殺機,冷冷的道:「去尋王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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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23:42:44
第七百六十三章:殺人要償命

  毛府花廳裡頭,七八個校尉分立兩側,柳乘風坐在椅上,值得玩味的把玩著手裡的茶盞,在他的腳下,毛武作為『人證』只能跪在柳乘風的腳下,夫人王氏已經教人去請了,過不了多久就來,毛同的案子想必過不了多久就可以了結。

  過了半柱香,夫人王氏才披麻戴孝的進來,身後兩個丫頭緊緊尾隨她,王氏顯得心神不寧,峨眉蹙起,步入這花廳,先是看了柳乘風一眼,只是輕抿了嘴,隨即目光落在毛武身上,柳乘風分明可以看到,王氏眼中掠過的輕視。

  王氏蓮步到了廳中,朝柳乘風福了福身,道:「大人喚未亡人來,可是案情已經水落石出了嗎?」

  她說話的時候,不卑不吭,很有大家閨範。

  柳乘風朝她笑了笑,朝身邊的校尉努努嘴,道:「夫人請坐。」

  有人給王氏搬了凳子,王氏坐下,身體微欠,隨即又道:「只是不知這殺死侯爺的兇徒是誰?」

  柳乘風朝毛武看了一眼,道:「毛武,你來說吧。」

  毛武頓時嚇得臉色慘然,畏懼的看了王氏一眼,期期艾艾的道:「我……我不知道。」

  「你不肯說?」柳乘風嘴角浮出一絲冷笑,道:「那我便來替你說。」說罷他肅然的看向王氏,道:「夫人,方才為什麼去探視管事鄧登,難道夫人不知道,正是因為鄧登的茶水,才毒死了夫人的丈夫嗎?」

  王氏臉上竟是一點表情都沒有。冷漠的回答道:「鄧登是隨我一道嫁來這個府上的,他一向忠心勤勉,別人都說他毒死了侯爺,可是為未亡人卻是不信,他被人關在柴房裡,我見他可憐,便送了些茶點去。又有什麼錯?」

  鄧登原來是王氏陪嫁進府的,這就似乎說得通堂堂夫人去探望他了,在這個年代。女子一旦嫁出去,就幾乎與原先的家庭徹底的分割,因此大多數女子多對嫁妝和陪嫁的人懷有某種特殊的感情。這個鄧登原來是王家的人,現在跟著王氏嫁進了毛家,在王氏看來,此人也算是自己一半的娘家人,送些茶點過去似乎也沒什麼不妥的。

  柳乘風冷笑,道:「是嗎?可是你若只是送茶點便也罷了,可是又為何在茶點中下毒?」

  王氏臉色頓時愕然,道:「下毒,我為何要下毒,府裡上下的人都知道。鄧登是我的心腹,我為何要害他?大人這是什麼意思?未亡人只是想求你尋個公道,現在卻盤查到了未亡人頭上,我與侯爺相敬如賓,莫非連侯爺也是我毒殺的嗎?」

  柳乘風心裡不禁感嘆。大族裡出身的女人果然不同,到了這個時候,說話竟是這般的凌厲。

  毛武這時候終於忍不住了,含淚道:「夫人……夫人……如今已經東窗事發,您再辯解也是無用,小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夫人竟……竟……哎……」

  王氏色變,怒斥道:「毛武,你胡說什麼?」

  毛武咬了咬牙,道:「夫人,鄧登是你的心腹人,如今都逃不過一死,侯爺是您的丈夫,也不見您對他手下留情,事到如今,這主僕之情,我毛武也看淡了。既然夫人不認,那麼我便斗膽,把夫人做的事直接說出來。」

  毛武撕聲揭底的道:「夫人與侯爺平時確實是相處得宜,可是侯爺在山海關犯了事,卻想把王家牽涉進來,這件事夫人想必也略有耳聞,前幾日,我還聽見夫人與侯爺在臥室之中爭吵,想必爭吵的也是這件事。後來你見木已成舟,侯爺又一意孤行,要將你們王家置於死地,你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命鄧登煮了毒茶,毒死了侯爺,事情發生之後,你又害怕鄧登將你招供出來,緊接著又給鄧登送去了糕點,將他一併毒死。夫人,你好狠毒的用心,侯爺平日待你不薄,鄧登更是對你死心塌地,你竟是不顧一絲情面……」

  「你胡說什麼!」王氏冷笑:「你方才說的那些話,什麼栽贓王家,我聽都不曾聽說過,全部都是你的污衊之辭,毛武,你不要以為你和侯爺是什麼關係,你當我是瞎子是聾子嗎?你這斷袖的惡奴,到了現在還敢搬弄是非。」

  斷袖二字,頓時讓這廳中的錦衣衛一個個擠眉弄眼起來,斷袖是什麼?說穿了就是男人和男人東搞西搞,這種事一向是被人恥笑的。想不到這王氏想必也是已經情急了,直接把家醜爆了出來。

  毛武臉色呆了一下,隨即羞憤的要反唇相譏,坐在上首喫茶的柳乘風終於拍了拍桌幾,惡狠狠的道:「都爭吵什麼?今日大家都坐在這裡,就是要把事情弄清楚,以告慰靖州侯在天之靈,現在這樣子像什麼話?」

  柳乘風一番話,倒是讓王氏一下子安靜了,毛武只得低垂著頭繼續不吭聲。

  柳乘風才慢吞吞的道:「現在案情已經很清楚,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來人,將這弒殺靖州侯的人拿下!」

  校尉們聽罷,一齊呼喝一聲,便要朝王氏衝過去,誰知道柳乘風用手拍案而起,喝道:「誰敢對夫人無禮,本官說的是,將這弒殺自己主子的惡奴毛武拿下!」

  花廳裡一下子鴉雀無聲了,校尉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是不明白,方才案子不是說的很清楚嗎?這毛同和鄧登都是王氏毒殺,怎麼現在這兇徒又成了毛武?

  毛武先是呆了一下,隨即大吃一驚,正要辯解,柳乘風又是一聲大喝:「還不速速拿下,綁起來!」

  校尉們才反應過來,一起如猛虎一般撲上去,將這毛武死死壓在地上,有人尋了繩索來,將他綁了個結實,毛武口裡喊冤不停,連坐在一側的王氏也是目瞪口呆。

  柳乘風冷冽的看著毛武,惡狠狠的道:「你這惡奴,殺死自己的主人不說,竟還污衊自己的主母,到了現在,你還不承認嗎?」

  毛武被綁的動彈不得,痛哭流涕道:「大人明鑑,小人為什麼要殺侯爺,侯爺對小人恩重如山……」

  柳乘風冷哼:「你之所以要殺靖州侯,只是因為靖州侯要栽贓的人不是王家,而是你。我已經命人查過,你隨靖州侯在山海關,靖州侯委你軍需之職,私售火銃的事也是由你一手操辦,靖州侯豈會不明白想要栽贓王家這樣的大族,王家豈會無動於衷,人家也絕不是任人宰割的,唯有栽贓給你,才最是保險,大不了到時候說自己沒有識人之明,竟是被一個下人矇蔽,事情也就能過去。你聽到這個風聲之後,已是走投無路,最後才出此下策,可要靖州侯若是死了,這麼大的案子若是真查出來,遲早會水落石出,所以你便決定殺死靖州侯的同時,把案子栽贓到夫人王氏頭上。」

  毛武額頭上冷汗淋漓,打了個激靈道:「小人不過是個下人,大人隨意污衊也就是了,小人又能說什麼?再者說,你說是小人下毒毒死了侯爺,那麼小人斗膽要問,這毒茶炮製的時候,小人一直都在侯爺的書房裡,根本就沒有下毒的機會,而且這茶水也是那鄧登送來的,小人如何下毒?」

  柳乘風微微一笑,朝身邊的校尉道:「來人,取些砒霜來。」

  過不多時,便有校尉取來了砒霜,柳乘風笑吟吟的道:「大家看,這便是砒霜,一般人都以為砒霜含有劇毒,一碰即死,其實許多人都想錯了,任何毒藥想要立即將人毒死,份量一定不小。」柳乘風用勺子舀了一勺砒霜放入自己的茶水之中,那白色粉末遇水頓時沸騰起來,緊接著,整個茶水被粉末吸附,茶水變成了粘稠的液體。

  柳乘風冷笑道:「想要立即把人毒倒,就必須下這麼大劑量的砒霜才成,而茶水裡下了如此大劑量的砒霜,這茶水就不像是茶水了,在江西那邊,倒是有個特產叫做藕粉,用水沖制的藕粉倒是和這砒霜放入茶水的形態差不多,總而言之,誰在茶水裡下了如此大劑量的砒霜,只怕是人都瞧的出這絕不是茶水,那靖州侯又不是是非不分的老糊塗,若是有人拿了一盞糊狀的藕粉來卻說請侯爺喫茶,靖州侯會信嗎?」

  柳乘風冷冷的看著毛武,冷笑道:「你自己也說,你從靖州侯書房離開的時戌時二刻,而府裡的說是戌時四刻發現了屍首,這就是說,靖州侯吃下茶之後不到兩刻鐘的時間便毒發生亡,如此短時間內猝死,唯一的可能就是服用了大量的砒霜,只是用這麼大劑量的砒霜放在茶水裡讓人吃下簡直就是笑話。所以本官認定,把靖州侯毒死的絕對不是那一杯茶水,而在在此之前就已經有人給靖州侯下過毒,只是恰好在喫茶前後的時候,靖州侯吃著熱茶,使得體內的毒液流動更快,碰巧毒發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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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23:43:07
第七百六十四章:機關算不盡

  從一開始,不少人就已經受了誤導,總以為砒霜是劇毒,沾之即死,其實任何毒藥都不免要考慮到一個劑量問題,一般人想要立即將人毒死,是絕不可能會將足夠立即毒死一個人的砒霜摻進茶水裡的,因為砒霜融入水之後會使茶水粘稠,並且散發出一股怪味。

  這一點,許多人都沒有想到,而幸運的是,柳乘風恰好是大夫出身,對於這個常識卻很瞭解。

  一杯粘稠並且散發著異味的茶水,換做是誰也不會喝下去,可是靖州侯毛同又為什麼會被毒死呢?其實道理很簡單,毛同確實是中了毒,只是毒藥並不是在那杯鄧登送去的茶水裡,而是在一兩個時辰之前,就已經被人參在了其他食物裡。

  毛同吃過了混有砒霜的食物,一開始中毒的症狀反應應當並不明顯,至多也只是有些噁心和身體不適而已。

  這種情況對於毛同這樣年紀的人來說實在是再正常不過,換做是其他時候,毛同應當會暫時去歇一歇,可是北鎮府司送來的帖子令他心神不寧,他心裡有鬼,整個人神經繃緊,於是便去了書房,而後尋毛武商量錦衣衛的事,鄧登送去的茶本身是沒有毒藥的,可是熱茶入胃,加速了毛同毒發的時間。

  所以毛武所提供的那些『不在場』證據根本就一點效用都沒有,柳乘風的注意力一開始就不在這杯茶水上。而一直在命人調查毛同在喫茶時的前幾個時辰都用過了什麼食物。

  柳乘風厭惡地看著毛武,道:「事到如今。你還想抵賴嗎?我已經讓人問過,在毒發前的三個時辰。也就是靖州侯快要吃晚飯的時候,你曾去過一趟廚房,藉口說靖州侯久在山海關已經吃不慣京師的菜讓廚子去尋一隻狍子來給靖州侯吃,也就是這個空當,在食物之中偷偷下了毒,是不是?

  還有對鄧登。你也是故技重施,你明知夫人王氏對鄧登感情深厚,也相信王氏絕不會相信鄧登就是殺人兇手,一定會去探望鄧登。所以鄧登在柴房裡關押起來的時候,你在幾個時辰前便偷偷去了一趟,並在他的飯菜中下毒,而夫人王氏再去時,恰好也是鄧登毒發之後,你能把時間掐算得這麼好,想必應當是個懂得醫理的人,原以為可以藉著這些醫理來瞞天過海,可是你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做機關算盡反誤了卿卿性命?」

  「其實我早已懷疑到了你。只因為鄧登死的時候,你進了柴房,看到了鄧登的屍首,你居然表現得十分害怕的樣子,本來一個正常人確實應當是這樣的表現,畢竟大多數人沒有和死屍打過什麼交道,可是你卻不一樣,你隨著你家侯爺去山海關,那裡是什麼地方?

  什麼樣的死人。你會沒見過?你做出這種姿態,分明就是想掩飾自己。本官當時對你的反應就覺得奇怪,卻是不動聲色,就是想看看你接下來還想做什麼,結果你表面上一副踟躕的樣子,言外之意卻是不斷地將許多不利的證據一股腦地往夫人王氏頭上引,任何一個人遇到了這種情況都會六神無主,可是我卻發現你表面上雖是如此,可是言辭清晰,每一句話每一個字說出來時都似乎已經反覆斟酌,條理極為清楚,到現在,你還想抵賴什麼嗎?」

  柳乘風的一番話讓毛武目瞪口呆的同時也不禁露出了駭然之色。

  坐在一邊的王氏聽到了原委,忍不住呵斥道:「好你個惡奴,侯爺平時待你恩如泰山,你卻反噬其主,弒殺自己的主人,栽贓你的主母,你做的這些事和豬狗又有什麼分別?」

  王氏不說還好,這麼一說,毛武的臉色頓時變得猙獰起來,他大聲喝道:「恩如泰山?哈哈,好一個恩如泰山,這麼大的恩情,我毛武還真受不起,什麼狗屁恩重如山,毛同這個龍陽之癖的怪物,這些年來百般折辱於我,讓我為他鋪被給他侍寢,不許我娶妻生子倒也罷了,這一次東窗事發,他為了躲過朝廷追究,表面上對我說要把這件事栽贓到王家頭上,可是他背地裡做的事當我毛武不知道嗎?他分明是想將所有的事一股腦地栽在我的身上,到時他照舊做他的總兵,而我則是十惡不赦的罪人,得到的是死無葬身之地。」

  說到這裡,毛武的眼睛都紅了,大聲繼續道:「我和我爹世代給侯府為奴,原來得來的就是這個下場,我不甘心,我想活下去,我不想做十惡不赦的罪人,難道這也有錯?我要活命,就必須讓毛同去死,只有他死了,山海關的事就沒有人追究,也沒有人過問,死者為大,朝廷自會為他遮羞,這件事也就能遮掩過去。可是殺死毛同談何容易?就算殺死了他,朝廷也定會追究,所以我想要活命,不但要毒死毛同,還得為自己預留退路。在山海關的時候,我負責軍需,因此也會和遼東的一些商賈打交道,他們主要販賣一些皮貨和藥材,因此多多少少對藥材有些瞭解,所以……」

  毛武冷冷一笑,竟是帶著幾分快意和沾沾自喜:「所以我先是在毛同的食物中加入適量的砒霜,砒霜與食物一同吃入口裡,一時之間還不會這麼快毒發,在這個時間上,我知道北鎮府司下了條子來,侯爺肯定心神不寧,到時候一定會召我去書房裡說話。」

  柳乘風眯著眼睛,終於打斷毛武道:「那你又如何能確定,那管事的鄧登會端茶水去書房?還聲稱是夫人送去的?」

  這也是問題的一個關鍵,因為毛武要毒殺自己的主子,就必須得有個替罪羊,如果當時不出現鄧登,不出現夫人叮囑送來的茶水,案情就不可能複雜,這栽贓陷害的計劃也就沒有任何效果了。

  柳乘風好奇的就是這個,這毛武對醫理精通,能適量地放置毒藥倒也情有可原,難道他還會神機妙算,料定夫人會讓鄧登來送茶水?

  毛武看了夫人王氏一眼,譏誚地道:「這還不簡單嗎?侯爺還沒有招我去書房的時候,我便知道夫人一定會叫人送茶水來的,她並不是想要讓侯爺喫茶,只是讓人監視著侯爺……」

  王氏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幾乎連頭都不願再抬起來。

  柳乘風恍然大悟,他終於明白了,想想看,王氏早已料到自己的丈夫與毛武私通,一個婦道人家,若是知道自己的丈夫和男僕在書房裡待這麼長的時間,心裡定會東想西想,她派人送茶只是個由頭,只是想讓鄧登進去,想知道侯爺在做什麼,想提醒侯爺,天色已經不早,該回後院休息了。

  柳乘風幾乎是用著同情的目光看了王氏一眼,這個女人名為夫人,在外人看來她與自己的丈夫相敬如賓,可是這其中的苦楚只怕也只有她自己知曉,毛武利用的就是這一點,他知道王氏會嫉恨,會輾轉難眠,會讓人藉著送茶水的名義來攪他和侯爺的『好事』,所以他事先下了毒,也知道侯爺一定會召自己去書房,更知道鄧登會送來茶水,而這茶水便是夫人吩咐送來的,這樣的殺人計劃,看上去幾乎是天衣無縫。至少絕不會有人懷疑到他的頭上,只要這件事過去,他就可以大搖大擺地離開侯府,他跟著靖州侯這麼多年,想必也早已撈足了銀子,天高海闊,還不是任他馳騁?

  更為重要的是,他之所以讓王氏來做替罪羊,也一定是有精密計算的,這個人看上去魁梧,其實心思卻是細膩到極點的人,王氏是什麼出身?那可是瀘州侯的血脈,堂堂侯爺夫人毒殺了自己的丈夫,這對朝廷對不少王公顯貴來說絕對是一件巨大的醜聞,朝廷所委派的官員在查到王氏的時候必然會謹慎起來,案子能不能水落石出是一回事,鬧出了醜聞卻又是另一回事,所以只要這個案子牽涉到了王氏,到時候這個案子肯定是不了了之,朝廷至多以其他的罪名打發掉這個王氏,以維持這個臉面,免得被人笑話。

  毛武眼見已經事發,倒也痛快得很,把他的所有作案手段全部和盤托出,言辭之中竟還帶著幾分得意,當他把所有的事都抖落出來的時候,整個人竟像是鬆了口氣一樣,道:「原本以為我的計劃天衣無縫,可是誰知竟還是被人看破了。大人說的不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毛某人犯下的罪自然一力承擔,事情到這個份上,我也絕不喊冤求救,只希望大人能給個痛快便是。」

  柳乘風默不作聲,又是看了王氏一眼。

  王氏此時只是恨不得從地縫裡鑽進去,良久才勉強道:「帶下去吧,他雖是侯府的奴僕,可是犯得卻是國法,一切都由朝廷處置,未亡人也不怨恨什麼,怪只怪……」

  她幽幽嘆了口氣,道:「人死為大,還望大人能給靖州侯遮遮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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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五章 :柳暗花明
               
  毛同的案子算是水落石出,可是柳乘風的心並沒有放下,勾結寧王的人中,兩個最大的嫌疑之人一個是毛同另一個就是牟斌,現在看起來這個毛同雖然不是很乾淨可與寧王之前想必是沒有什麼干係的,那麼接下來,這個人會是誰呢?

  難道當真是牟斌……

  柳乘風將自己關在北鎮撫司的值房裡,整個人顯得有些不安,他站起來,又坐下去,腦海中回想到了許多往事。

  這麼看來,牟斌至少有七成的把握和寧王有關了,錦衣衛這邊是不是該行動起來,立即去拿人?想到這個,柳乘風一時拿不定主意。

  柳乘風正想得出了神,猛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東廠……為什麼到現在東廠一直一點動靜都沒有,似乎對所有的事都漠不關心,那蕭敬是什麼人柳乘風會不清楚嗎,這個人怎麼可能至今還袖手旁觀呢?

  帶著這個疑問,柳乘風突然感覺到,自己在哪裡似乎出了紕漏。

  司禮監,蕭敬高高的坐在太師椅上,手端著一杯茶,眼睛半張半闔,整個人一副慵懶之態,跪在他腳下的是刀疤太監何靈,何靈的臉上滿是興奮,以至於那一道下頜的刀疤都更猩紅了一些。

  「有眉目了?」蕭敬淡淡的笑。

  「回祖宗的話,確實有眉目了。」

  「錦衣衛那邊呢,那邊有什麼動靜?」

  何靈露出幾分詭異的笑容:「靖州侯毛同死了。都指揮使柳乘風柳大人親自查問,把這案子查了個水落石出。短短幾個時辰。就把兇手揪了出來,奴婢在四川的時候就曾聽說這錦衣衛指揮使的厲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蕭敬不由自主的笑了,道:「他再聰明,還不是比不過你的滑頭,既然有了眉目,你為何不立即拿人。進宮來尋雜家做什麼?」

  何靈頓首,隨即道:「人是已經查到了,可是這個人位高權重,身份太過顯赫。所以……」

  蕭敬的臉色變得肅然起來,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冷笑道:「到了這個時候,做了這等大逆不道的事,還用得著管他們是不是身世顯赫,管他們是不是位高權重?緝事廠是做什麼的?這可不是當擺設用的,去拿人,不必管這個人是誰,統統拿下。你們這些人。什麼時候能拿出一點那柳乘風的魄力出來,柳乘風能有今日,憑的就是敢為皇上效力的勇氣,身為廠衛,連拿個亂黨都這般猶猶豫豫,雜家養著你們有什麼用?」

  蕭敬把手裡的茶盞重重放下,茶盞敲的茶桌磕磕作響,陰沉的臉上宛如千年不化的堅冰:「下去吧,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是。是……」何靈的眼珠子轉了一轉,隨即連忙從地上爬起,飛快退下。

  這何靈走了,蕭敬狠狠的剜了一眼何靈離開的門洞,整個人變得更顯陰沉起來,他按部就班的舉起茶盞吃了一口茶,隨即發出一聲冷笑:「雜家說什麼來著,說什麼來著,這個何靈不可靠,不可靠呢。」

  身側侍立的小太監道:「公公……」

  蕭敬伸手阻止這小太監繼續說下去:「你們不必勸解什麼,雜家知道,你們拿了他何靈的好處,東廠那邊,每月可沒少給你們孝敬,你們想幫他說話?哼……」

  小太監嚇得面如土色,連忙跪倒在地,道:「奴婢萬死。」

  蕭敬臉色緩和了一些,道:「罷了,你起來說話吧,這個何靈看上去聰明,其實卻是愚不可及,到了這個時候,他居然還來問雜家要不要拿人,這是明擺著的,想讓雜家給他作保,給他擔待,到時候他出了什麼岔子,到時候可以把責任推到雜家頭上。」蕭敬冷笑:「他這如意算盤,遲早害死了他。」

  小太監道:「既然如此,公公何不這就叫人去結果了他……」

  蕭敬意味深長的搖搖頭,淡淡一笑:「狗若是不聽話,也沒必要非要殺死,這個何靈還是有用的,留著吧,留著將來有大用……北鎮撫司。

  毛同的案子已經塵埃落定,柳乘風將自己關在值房裡,閉門不出。

  李東棟幾個在值房外頭,也知道指揮使大人心情不好,因此也不敢去打擾,毛同既然和寧王無關,那麼下一個必然是牟斌了,牟斌是誰,大家心裡都清楚,想必此時柳大人一定在猶豫,是不是立即對牟斌採取措施。

  正在這時,外頭一個校尉飛跑進來,他的腳步很是倉促,只有在這京師裡頭出了什麼大事,才會有人顯露出這樣的舉止。

  「李先生,李先生,我要見指揮使大人,出事了,出事了」這校尉到了李東棟跟前,單膝跪倒,大口喘著粗氣,道:「東廠那邊傾巢而出,傾巢而出……」

  李東棟不由追問:「他們傾巢而出做什麼?」

  校尉正要作答,在值房裡頭,卻有人大喝道:「進來說話。」

  李東棟聽出是柳乘風的聲音,朝這校尉道:「隨我進去吧。」

  領著這校尉進了值房,值房裡頭柳乘風正好整以暇的吃著茶,誰也不曾想到,這位指揮使大人似乎並沒有想像中那樣失魂落魄,反而很是鎮定,柳乘風的眼睛很快落在這個校尉身上,道:「東廠那邊怎麼了?」

  校尉道:「東廠那邊傾巢而出,圍了成國公的府邸,抓了成國公的嫡長子,也即是成國公的世子,還說他牽涉反叛朝廷,除此之外,整個成國公府照舊被東廠那邊圍住了。」

  成國公……

  柳乘風猛然醒悟,若自己是寧王,只怕牟斌和毛同這些人雖然重要,可是未必能放在眼裡,對寧王來說,能讓他瞧得上的人,成國公絕對算一個。

  柳乘風又想起,寧王似乎還說過一句話,得了此人,起事的勝算至少高了數成,成國公鎮守南京,轄領五軍都督府,江南半壁的防務朝廷全部託付給了他,一旦這個人和寧王有什麼牽扯,那麼整個江南對寧王來說都如囊中之物,就算寧王不能靖難成功,可是劃江而治也不是沒有可能。

  柳乘風的後脊有孝涼,成國公為什麼要勾結寧王……

  不對,不對,東廠那邊去拿的人成國公世子,也即是說,成國公未必勾結寧王,可是這個世子或許是什麼把柄又或者有其他原因不得不聽命於寧王,掌握了成國公世子,再將成國公拉下水並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柳乘風腦海裡幾乎所有的疑問都彷彿已經被一條線串了起來,他不由拍案道:「是了,我終於明白了,李先生,我們上當了」

  李東棟一頭霧水,道:「大人的意思是……」

  柳乘風冷冷道:「來人,去,把那個姜濤押來。」

  姜濤,就是那個自稱是聯絡人的人,這個人自稱是寧王那邊來的,並且聲稱京師裡的那個重要人物不是姓茅便是姓牟,這才誤導了柳乘風。

  可是現在想起來,柳乘風終於明白了。

  柳乘風冷笑道:「這個姜濤,根本就不是寧王的人,寧王的聯絡人確實到了京師,可是卻讓東廠那邊佔了先機,東廠那邊拿住了這個人之後,為了撇開咱們錦衣衛,是以派出這個人來,假稱是寧王的人,其實就是誤導我們,讓我們把所有的精力放到牟斌和毛同身上。」

  李東棟倒吸了口涼氣,不禁道:「這麼說,我們上當了?」

  「上當了嗎?」柳乘風冷哼一聲,道:「勝負還沒揭曉呢,這才剛開始,要說到最後的勝負還早著呢,你立即去把那姜濤好好的審一遍,先看看本大人的推斷有沒有錯。」

  李東棟點點頭,連忙去了,過不了半個時辰,一切都已經水落石出,柳乘風的猜測一點也沒有錯,從一開始,這個姜濤就是東廠那邊的誘餌。

  何靈拿獲了寧王那邊聯絡的人之後,為了爭取時間,於是便讓這姜濤來假扮聯絡人,故意招供一些足以誤導錦衣衛的信息,而錦衣衛也確實是上了當,幾乎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了毛同身上,以至於錯過了先機。

  「大人……」李東棟顯得有幾分神色黯然,道:「這姜濤自稱是死囚,受了那東廠的脅迫,東廠的人拿了他的兒子,聲稱若是不按他們說的去做,非但他活不成,連一家老小也要遭殃,這個人,怎麼處置?」

  柳乘風坐在椅上,整個人陷入深思,良久之後才長吐一口氣,道:「這事要怪也怪不得別人,只能怪我們自己不小心,想不到東廠居然會玩這樣的花樣,這個人暫時拘押起來,等案子結了再說。」

  「不過……」柳乘風冷笑:「東廠這一次居然敢和我們玩花樣,這口氣豈能輕易吞下?這個仇非報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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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六章:棋差一招
               
  東廠圍了成國公府,這消息立即便傳開了,各衙門的人聽了這消息都不禁詫異不已。大家都是在一個圈子裡混的,成國公是什麼人大家會不知道?

  這成國公的祖上跟著文皇帝靖難,名列靖難功臣前三甲,所謂飲水思源,歷代皇帝對成國公朱家懷有特殊感情,幾十年下來,朱家迎娶的公主就有兩個,現如今成國公朱輔又在南京,還掌著五軍都督府,功臣勳貴之中,成國公絕對是最響噹噹的角色。

  這東廠便是膽子再大,居然惹到了成國公頭上,實在讓人一時有點腦子轉不過彎來。

  現在四處都在議論這個事,有的說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已經密令東廠對成國公動手,至於為何動手,說法也是不一,有的說是成國公功高蓋主,也有說成國公欲在南京自立,各種流言交匯在一起,連那報紙也都參合了進來。

  不管怎麼說,今日這件事對於大多數讀書人來說是最沒有利益衝突的,東廠是閹黨,成國公是權貴,這兩方斗的越是激烈才越有樂子可瞧。

  到了後來,各種消息更是傳出來,東廠那邊先是拿住了成國公世子朱麟,據說還搜檢了不少可疑的東西。

  不過成國公雖然遠在南京,可是也不是坐以待斃,一方面,成國公府已經派了人飛快去南京報信,不只是如此,英國公等靖難公侯紛紛除了面,甚至不少朝廷大臣也已經開始串聯起來。

  東廠太囂張了。

  成國公是什麼人,這是天下一等一的貴族,現在東廠說拿就拿,還有沒有把王法放在眼裡,今天他們能拿成國公,明日說不準就能拿英國公能拿廉國公,原本還以為柳乘風夠跋扈的。

  誰知道這是一個賽一個囂張,現在想來,那柳乘風還算是安份的。至少沒有聖旨,絕不敢拿成國公這樣的人家。

  京中不少大佬已經勃然大怒了,有人要去尋蕭敬。

  只可惜蕭敬在宮裡,他不出來大家也拿他沒辦法,有人去尋到東廠裡頭,東廠裡頭卻是打著官腔,只說是奉旨行事,人家要他拿旨意出來,他們自然沒有,結果場面鬧得有些僵。

  其實外頭鬧得滿城風雨的時候,宮裡也已經驚動了。

  病榻上的朱佑樘聽到了消息,幾乎一下子恢復了氣力。連張皇后都勸不住,直接從坤寧宮抵達了正心殿,坐在殿上,蕭敬便被叫了來。

  蕭敬乖乖的跪在殿下。小心翼翼的道:「皇上,奴婢事先沒有和皇上通個氣,實在是萬死,可是皇上吩咐下來,要查出勾結寧王的亂黨,奴婢身負皇命。將在外君命不受,又怕夜長夢多,所以……所以……」

  蕭敬此時出奇的冷靜,他心裡明白,一樁大功勞就要到手了,只是在君前他卻不敢有絲毫的驕傲和放肆,眼下姿態放的越低,越是顯得謹小慎微才最妥當。

  朱佑樘雙眉皺起,道:「朕要問的是,已經查有實據了嗎?」

  蕭敬低著頭,道:「人證物證俱全,出事的不是成國公,卻是世子朱麟,這朱麟平日與人廝混,可惜成國公的家教甚嚴,他手裡頭經常缺銀子,寧王那邊便遣人三三兩兩的送一些,此後又拿捏住了這朱麟的把柄,這朱麟自此死心塌地的和寧王勾結一起了,成國公在南京獨當一面,他想必也送了不少江南軍務的情報送去給了寧王。也幸虧是咱們發現的早,若是讓這朱麟繼續逍遙法外,天知道會產生什麼惡果。」

  朱佑樘咀嚼著蕭敬的話,淡漠的道:「你的意思是說,那朱麟已經招供了?」

  蕭敬道:「他倒是不肯招供,這麼大的事他便是再蠢也知道招供的後果,再加上他身份高貴,奴婢又不敢動刑,所以只能僵著。不過他的黨羽已經指認了他,除此之外……」

  蕭敬壓低了聲音,道:「在他的房裡,東廠的人確實找到了一份名冊,裡頭所記載的人數之多,奴婢真是意想不到,這份花名冊奴婢已經讓人呈送入宮了,皇上到時便可御覽。」

  朱佑樘聽說搜出了花名冊,精神一振:「你是說……」

  蕭敬喜上眉梢,看著朱佑樘道:「沒有錯,就是陛下要找的那本,裡頭總計有七十多人,遍佈朝野。」

  「想不到……想不到啊……」

  朱佑樘那一點兒喜悅如曇花一現,神色黯然的靠在御椅上,用手敲著椅柄:「竟有這麼多,不只是涉及到了成國公,還涉及到了這麼多朝廷官員,這寧王到底有什麼本事,能讓這麼多人為他死心塌地?」

  他慢悠悠的道:「這個案子要讓人信服就必須審個水落石出,傳旨意下去吧,明日起,朕在朝殿御審,提成國公世子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來責問,至於那份花名冊,暫時先收起來,等到朱麟伏法再按著名單拿人。至於……」

  朱佑樘的眼睛眯了起來,他現在不考慮考慮政治影響了。

  成國公坐鎮南京,節制江南兵備,現在他的府邸在京師被人圍了,世子又被朝廷捉拿,換做是任何人這個時候只怕都要驚懼不已了,父子本就是一體的,尤其是在這個時代,兒子有罪老子肯定也有罪,株連二字也絕不是鬧著玩的。

  那麼……成國公朱輔聽到了京師這邊的消息會怎麼想?

  可不要忘了,這個人可是手握重兵,同時還在天高皇帝遠的南京,一旦他在悲憤憂懼之下做出點什麼事來可不是好玩的。

  擺在朱佑樘面前的無非是兩個選擇,要嘛立即派人將朱輔帶回京師,用別的人選來替代他。

  不過這麼做是很冒險的,這分明就是逼著朱輔走投無路,更不必說成國公祖輩到現在都為朝廷出了不少力,這麼做也未免太不近人情。

  而朱佑樘的第二個選擇就是暫時安撫住朱輔,安撫是容易,可是就算安撫住了,朱輔難道心裡就不會有一丁點的怨恨嗎?

  人心可是隔著肚皮的,所以安撫只能是暫時,只要朱麟定罪,那麼接下來朝廷要做的就是不斷的削弱掉朱輔手中的權利。

  朱佑樘嘆了口氣,他當然清楚,朱輔這個人對自己是很忠心,只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在沉默了片刻之後,朱佑樘終於有了決定:「至於南京那邊,派個人去,告訴成國公朱輔,就說他的兒子犯法,朕定會秉公處置,不過話又說回來,他雖有管教之責,可是勾結寧王的不是他,所以讓他也不必心懷愧疚,朕也絕不會追究他的責任,讓他在南京好好的當差,不要胡思亂想。」

  蕭敬看了朱佑樘一眼,低聲道:「陛下,東廠在南京那邊是不是也要提早佈置一下?未雨綢繆,防範未然才好。」

  朱佑樘踟躇了片刻,搖頭道:「不必,有些事不要做的太過了,莫說是把人逼到牆角,就是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朱佑樘繼續道:「明日卯時,開審此案,你把消息放出去,給大家通一聲氣吧。」

  朱佑樘疲倦的搖搖手:「你下去。」

  蕭敬此時想必也能體諒到朱佑樘心裡的複雜,查出來的這個人實在令當今皇上沒有想到,這個人身份不但敏感,而且絕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事實上他一開始和柳乘風一樣,也都沒有想到成國公這兒,只是錦衣衛在那邊守株待兔,東廠這邊也是如此,真正搶佔到了先機的不是錦衣衛,那寧王的聯絡人最先尋到的是東廠這邊投誠的那個檔頭。

  蕭敬當機立斷讓番子們將這個人拿下之後,最後又故佈疑陣,尋了個人去錦衣衛那邊,目的只有一個,引開錦衣衛的注意力,讓東廠專心從這個聯絡人入手,查出真相。

  而最後的結果,顯然也是蕭敬始料不及的,可是不管是誰,一旦和寧王有了不清不楚的關係,蕭敬也不怕什麼,該拿就拿,該審就審,反正有皇上撐腰,又怕個什麼?

  至於現在京師裡那些咋咋呼呼的傳聞,蕭敬充耳不聞,也不願理會,他很清楚自己是什麼人,很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角色,他的一切都來自於聖上的一念之間,他的權柄出自這巍峨的深宮內苑,外頭的評議,或者是某些人的嫉恨,他無動於衷。

  「明日……等過了明日,把所有的人證、物證全部擺在了皇上,擺在了袞袞諸公們面前,一切就都圓滿結束了。」

  蕭敬長吁一口氣,心裡繼續想:「廠衛爭了這麼些年,東廠終於有了這一次翻身的機會,柳乘風啊柳乘風,你還是棋差一步,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

  想到這裡,蕭敬笑了,笑容帶著幾分快意,幾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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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七章:冤枉
               
  卯時天還未亮。

  近日每到清晨,京師便會起霧,大霧皚皚,連燈籠都照不到丈長的距離,不過遇到了早朝,參與早朝的大臣倒是沒有怨言,畢竟他們是坐轎到午門的,外頭無論怎麼黑燈瞎火都和他們無關。

  當然更緊要的是,皇上已經連續七八天沒有早朝,弘治朝這些早已習慣了早朝、午朝不間斷的大臣們一下子很不適應,君王不早朝這不是好兆頭,不過皇上現在的情況,就是再混賬的人也能體諒,知道皇上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自然也是無話可說。

  再者說,今日據說是御前審問成國公世子朱麟的案子,這事兒吊起了不少人的胃口,莫說這朝廷百官,在報紙的造勢之下,不少的士農工商也都在等結果。

  一個個轎子抬到了午門外頭,透過濃霧,整個紫禁城彷彿置於云端,紅色的宮牆顯得隱約,琉璃的城樓若隱若現,至於這深宮之中的重重殿宇那就更只剩下一個個影子,巍峨又飄渺的展露在大家的面前。

  霧中連人都分辨不清,只是看到一個個綽綽的身影,有高有矮,有的在霧中長身佇立,竟有幾分仙風道骨,也有身材肥碩慘不忍睹的。

  柳乘風摻雜在裡頭絕對是另類,他身材挺拔,人又年輕,往裡頭一站立即讓邊上的人矮了一截,不過今時今日,大家看他的心情又不同了。從前大家對他的心情多半是嫉恨,多半是不爽。可是現在有人心裡偷樂,有人卻對他抱有幾分同情。

  大家的消息都是很靈通的,事情的原委已經很清楚了,廠衛之間相互競爭,為了緝拿某個亂黨,東廠那邊捷足先登,還狠狠的陰了錦衣衛一把。把柳乘風糊弄的暈頭轉向,等到人家東廠拔了頭籌,他才回過神來。可惜已經遲了。

  可嘆啊可嘆,囂張跋扈了這麼多年,終於也有吃虧的時候。

  不過柳乘風對於別人各種的眼色。似乎顯得很淡然,他抱著手站在人群,顯得有些孤立,又顯得有些傲慢,等到宮門打開了,他還是如從前一樣沒規矩的往裡頭擠,如白溝過隙,又像是離弦的箭矢,嗖的一下就沒了蹤影。

  「姓柳的,你當這是菜市口嗎?這是午門。是朝臣魚貫入宮的地方,你擠個什麼!」

  「喂喂……要有點規矩,規矩知道嗎?咱們是朝廷的臉面,似你這樣的成何體統,哎喲。你踩我腳了!」

  這麼一鬧,大家都是悲憤不已,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柳乘風這個傢伙真的沒有藥救了,這傢伙哪裡需要什麼同情,大家恨之恨自己手裡沒有凶器。否則真恨不能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不可。

  冤孽啊……

  柳乘風總是第一個到朝殿的,他腿腳好,體力充沛,一溜煙功夫人已經到了朝殿,皇上還沒來,不過蕭敬已經到了,蕭敬佝僂著腰,今日穿著一件簇新的大紅袍子,這衣衫一看就是欽賜的,想必蕭敬平時不捨得穿,今日收拾了一下拿出來,就像是得勝的將軍,總免不了要穿戴一身金銀鎧甲,頭盔上再插一根類似避雷針的的羽毛才顯得威風凜凜、氣度不凡。

  這鮮紅欲滴的袍子就差沒刺瞎柳乘風的眼睛,蕭敬見了他,無視柳乘風投來的不懷好意的眼神,吟吟笑道:「廉國公來的真早,只是可惜,還是教雜家捷足先登了。」

  這是一語雙關的話,分明是來埋汰柳乘風的。

  柳乘風的回答有些意思,道:「在柳某人的家鄉有一句話,叫做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捷足先登,未必是好事呢,公公可要小心了。」

  蕭敬大度的哈哈一笑,他只當柳乘風是心裡嫉恨,作為勝利者,自然要有幾分大度,對柳乘風這種『羨慕』『嫉妒』的很毒話只是一笑置之。

  二人其實也沒說話的時間,官員們已經一個個魚貫而入了,好傢伙,這些人一看蕭敬和柳乘風,這兩個人卯足了勁表面上鎮定自若,內力卻都是殺機畢露的樣子,頓時精神一振。

  平時都是這些官員做主角,今天拆他的台,明天又要罵上某某某,這種主角的滋味其實並不好受,你拆別人台的時候,別人難道不在拆你的台,你罵別人的同時,別人難道就沒有口嗎?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想要做到大獲全勝那是不可能的,在這朝廷做了多久的官,就得這般鬥下去,你不鬥別人來鬥你,大家早已疲了、累了。

  現在終於有樂子可瞧可以看戲了,這些人也絕不是傻子,這種好戲到哪裡看去。

  眾人分班站好,皇上的聖駕便到了,在一陣陣吾皇萬歲的聲浪聲中,朱佑樘幾乎是由人攙扶著進殿的,他的身體虛脫到了極點,以至於不少大臣看到了他,心裡不免有了幾分及早做好應大變的心理準備。

  朱佑樘腳步蹣跚著上了殿,由太監攙扶坐上了鑾椅,朱冕之後,那一雙昏暗的眼眸流露出了幾分哀色。

  他咳嗽了幾下,惹得身邊的太監連忙端了銅製痰盂過來,朱佑樘揮揮手,示意這些太監侍立一邊,在外人面前,朱佑樘還想保持他的君王尊嚴。

  朱佑樘枯瘦的手扶著御案,終於開始說話了:「都平身吧,這幾日……朕身體染了微寒,朝政呢,有內閣在朕也放心,聽說現在太子觀政也有了起色,這很好嘛。」

  他說話的時候,語氣平淡,榮辱不驚,一般人聽了,都不禁為這個病入膏肓的人心生折服,可是殿下的柳乘風卻發現皇上說話的時候語速很慢,這就意味著,皇上說話有些艱難。

  柳乘風心裡打了個突突,莫非熬不過今年了?一旦生變,真不知後果會是如何?

  正胡思亂想著,朱佑樘繼續道:「朕近聞有些個藩王近來總有不軌之圖,朝廷養藩的國策一直未變,各藩與朕都是同胞兄弟,血水相溶,本來朝廷和藩鎮之間本該同氣連枝,可是有些人呢,卻是心懷鬼胎,暗中營私結黨。朕還聽說,成國公世子朱麟也牽涉到了其中是不是?蕭敬,你來說吧。」

  蕭敬微顫顫的站出來,道:「陛下,廠衛這邊,此前收到了消息,說是有藩王勾結京師中的官員打聽朝廷消息,圖謀不軌,東廠這邊得知消息之後,根據種種消息,最終鎖定一個朱姓王侯,仔細探查之後,掌握了真憑實據,隨即便當機立斷開始拿人,成國公乃是我朝棟樑,先有靖難之役,後又世鎮南京,奴婢若是沒有十成的把握,豈敢破府拿人?當時也是事情緊急,萬分不得已,奴婢在確認此人便是成國公世子之後,不得不如此,果然,東廠的番子圍住了成國公府,竟是在這世子朱麟的臥房裡尋到了寧王的書信,還有一張聯絡的名單,眼下已經人證物證俱全,還請陛下聖裁。」

  蕭敬一口氣,把事情大致介紹了一遍,於是滿殿便嘩然起來,不少人開始竊竊私語,其實大家都知道東廠拿了成國公世子,可是竟想不到還有這麼個內情,許多人暗暗猜測,這個所謂圖謀不軌的藩王是什麼身份,其實不必猜,許多人心裡就有底了。

  殿裡頭唯一還能保持冷靜的只怕只有柳乘風,不過柳乘風聽到蕭敬在簡略說明事情因果的時候,他卻是一字不漏的記下來,放在肚子裡仔細的咀嚼。

  蕭敬的話裡頭透露出幾個信息,首先是東廠那邊肯定是捷足先登,拿住了那個寧王的聯絡人,並且根據這個人按圖索驥,最後追查到了成國公頭上。

  更重要的是,從蕭敬的言辭上來看,蕭敬絕對掌握了許多證據,連那本花名冊也已經落入了他的手裡。

  這一次,蕭敬是穩操勝券的了。

  殿中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大,以至於朱佑樘不得不喝道:「肅靜!」

  見這聲音被漸漸壓下,朱佑樘才慢悠悠的道:「孰是孰非,朕不能聽你們東廠說,來人,傳成國公世子朱麟進殿吧。」

  「傳成國公世子朱麟覲見……」

  「傳……」

  殿外,值殿禁衛的聲音此起彼伏,一直延伸至午門那邊。

  午門外頭,被拘押起來的朱麟滿是落魄的下了囚車,由外頭的東廠番子交付給了城門的禁衛,一隊禁衛押著朱麟進殿。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全部落在了朱麟身上。

  朱麟蓬頭垢面,躲閃著所有人的目光,抬眼看到了金殿上高高在上的朱佑樘,才終於嘶聲大喊:「皇上,微臣冤枉,冤枉哪……」

  算起來朱麟也是皇親國戚,他的母親便是成化年間的公主,與朱佑樘血脈相連,此時遭了大難,被這個場景所震懾,自然而然便撲倒在地,朝向朱佑樘磕頭,大聲喊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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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八章:朝殿龍虎鬥

  朱麟毫無禮儀的一喊,倒也算是驚天動地,不少沒有準備的文武官員受了不少刺激。

  畢竟是年輕人,年輕人中氣十足,再加上又到了生死關頭,自然不會顧忌其他,於是眾人被這麼一聲冤枉刺激了一下,也漸漸興奮起來。

  朱佑樘顯然沒有想到朱麟會蓬頭垢面到這個地步,他的眼眸轉向蕭敬,略帶幾分責怪之意。

  蕭敬低垂著頭默不作聲,想必他也沒有料到朱麟被提來的時候是這個狀況,東廠那邊確實沒為難朱麟,不過朱麟也不是傻子,明知道要殿前御審,自然少不了要使自己狼狽一些才好。

  其實能站在這裡說話的人,上到朱佑樘下到朱麟這種看上去帶著幾分紈褲氣質的國公世子,哪個都不是傻子,誰都有各自求生的手段,就如這朱麟,一路押來的時候賴地打滾只怕沒少做,無非就是想顯出自己被東廠迫害。

  柳乘風都不禁為這成國公世子捏一把汗,這傢伙不厚道,很不厚道,平時見他人模鬼樣的,想不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時居然還懂得陰人一把。

  這裡可是大明朝的朝堂,是大明朝最嚴肅的所在,一個國公世子,就算是戴罪之身,可是在沒有定罪之前也是不容折辱的,否則難免會有人非議,朱佑樘在短暫的沉默之後,當機立斷道:「來,送世子朱麟更衣、沐浴。」

  金口一開,蕭敬就落了下風。他一口咬死的欽犯一下子享受了高規格待遇,這讓他情何以堪。不過蕭敬是個沉得住氣的人,雖然沒有小弟弟,可是仍有一股子男子漢百折不撓的精神,他自持自己人證物證在手,所以穩坐釣魚台。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朱麟才換了一身新衣上殿。或許是朱麟方才太悲切的樣子引起了皇帝的同情,又或者是朱佑樘在未定罪之前不想對朱麟太過苛刻,當然。也不排除朱麟的父親在南京鎮守的因素,朱佑樘打量了重新煥然一新的朱麟一眼,道:「賜坐。」

  小太監們速度極快。立即合力搬了個椅子飛快放到了殿中,朱麟當然不是柳乘風,換做柳乘風這傢伙沒準就順竿子往上爬了,朱麟卻是不同,他自然不會坐的,而是撲通一下拜倒在地,道:「臣萬死之身,豈敢君前就坐,陛下折煞微臣了。」

  「看來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待罪之身了,到了現在。到了皇上面前,你不要隱瞞,將你如何勾結寧王之事,一併道出來吧。」蕭敬也不是吃素的,若是讓皇上和朱麟這麼客套下去可不是辦法。他見縫插針,見朱麟這邊的回話裡出了漏洞毫不猶豫就是一個悶棍下去。

  朱佑樘見蕭敬開始進入正題,也就不再說話了,冷眼旁觀著這一幕戲。

  朱麟也不是傻子,連忙矢口否認:「蕭公公立功心切,卻為何拿我的人頭來冒這功勞。我已經說了,我與寧王素不相識,至多也只是耳聞而已,你卻是誣賴我與寧王勾結,這是什麼道理?我朱家蒙受聖恩,肝腦塗地知恩圖報還來不及,哪裡敢冒出這種念頭來?」

  朱麟竭力反駁,他不是山野莽夫,也不是沒有見識過世面的人,還不至於見到這種陣仗就腿軟無言。

  朱麟辯護的同時,眼睛不禁看向了柳乘風,在他看來,自己這案子文武官員都幫不上忙,能牽涉進去的只有廠衛,柳乘風這傢伙雖然相當不靠譜,可是身為與身俱來的貴族,朱麟又怎會不知,能搭救自己,拉兄弟一把的也只有這個不太靠譜的傢伙。

  柳乘風面帶微笑,卻像是看好戲一樣,對朱麟的眼神完全無視,這讓朱麟頗有些洩氣,造孽啊這不是,平時見了面這傢伙還說什麼大家不要這麼生分兄弟相稱就好,還有那兩個爛了屁股的張家兄弟更是一個個自吹自擂,說什麼內事不決問張家,外事不決尋廉國公。

  內事,自然就是各種藥丸,能強身健體,增強耐久,保持強硬的丸子,在這方面,張家兄弟可謂精通。至於這外事,本來說的是生意上的事,不過嘛,現在朱麟是真的遇到了麻煩,算起來這也算是外事。

  朱麟很悲憤的將目光落在了右班裡頭人模人樣站著的張家兄弟,這一對兄弟臉皮很厚,也是無動於衷。

  蕭敬對朱麟的辯詞,卻只是冷笑,在他看來,朱麟的辯詞確實沒有什麼漏洞,可是不要忘了,要將一個定罪,單靠幾句花言巧語是不成的,蕭敬之所以氣定神閒,是因為有重要的證據。

  他眼皮兒微微抬了抬,隨即扯著嗓子,道:「既然世子不認,那麼雜家只得請個世子認得的人出來了。」他朝向金殿上的朱佑樘躬身行禮道:「陛下請容許奴婢帶一個證人入殿。」

  金殿上的朱佑樘自然是點頭,道:「帶進來。」

  蕭敬便高聲道:「把人犯劉成剛押上來。」

  「押欽犯劉成剛進殿……」

  外頭的大漢將軍們一個個扯著喉嚨此起彼伏的將朝殿的命令一直傳遞到午門外頭。

  緊接著,又一個蓬頭垢面的人被押了上來,這人被提著上了殿,自然沒有朱麟那樣的氣度,嚇得渾身瑟瑟作抖。

  蕭敬臉上帶著笑,這個人可以說是蕭敬的王牌,他慢悠悠的笑著看了朱麟一眼,帶著幾分勝券在握的微笑,慢悠悠的道:「劉成剛,你抬起頭來。」

  劉成剛微微抬起頭,幾乎不敢去對視蕭敬的眼睛,又連忙將頭垂下。

  蕭敬道:「你再來看看你身邊的這個人,此人你認識嗎?」

  劉成剛又抬眼看了朱麟一眼,畏畏縮縮的道:「認……認得,他是成國公世子朱麟。」

  蕭敬微笑,道:「你是如何認識他的?」

  劉成剛道:「每月月初的時候,我都會去尋他一次,他會給我一個紙卷,不過也並非是每個月都如此,近兩個月走動的比較少了。」

  蕭敬瞇著眼,眼眸中掠過了一絲興奮,顯然文武百官們已經完全震撼住了,連皇上此時也已經被吸引過來,現在形勢已經一邊倒,完全任他盡興發揮。更有趣的是,朱麟居然沒有吭聲,這個世子是只小狐狸,現在若是大聲嚷嚷,只會讓人誤以為他做賊心虛,與其如此,還不如先看看這人怎麼作答。

  蕭敬繼續問:「你為何要去取那紙卷,紙卷裡都寫了什麼?」

  劉成剛嚥了口口水,艱難的道:「紙卷裡寫了什麼,小人不敢去看,都是用圓筒裝著,外頭封了泥的,整個天下,只有王爺才能。」

  「王爺,哪個王爺?」

  「寧王爺……」

  蕭敬笑了,冷冷道:「這麼說,你是為寧王做事?」

  劉成剛嚇得瑟瑟發抖,艱難道:「不敢相瞞,鄙人是寧王帳下幕僚劉養正的族弟,頗受寧王信重,弘治九年開始,我便受了這個差事,每個一段時間來京師常住,為寧王傳遞消息。」

  「這消息的都是朱麟傳遞給你的?」

  「多數都是世子給小人的,我在王爺那邊聽說,世子身份高貴,將來定是他的大幫手,所以……所以……」

  其實話問到一半的時候,所有人就都已經明白了,這個人是寧王的人,而且已經指認了朱麟,單憑這一點,朱麟便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蕭敬吩咐兩個大漢將軍道:「把這人帶下去。」說罷得意洋洋的看向朱麟,道:「世子還有什麼可說的。」

  朱麟這下真傻眼了,他當然可以說不認識這個劉成剛,可問題是誰會相信?他只得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雖有時候言行無狀,可是大是大非卻是明白,勾結寧王純屬子虛烏有。」

  朱麟唯一的辦法只能是抵死不認,不過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抵死不認也不成了,眼下誰也救不了自己。

  蕭敬臉色嚴厲起來,冷哼一聲,便向朱佑樘行禮道:「陛下,這個劉成剛,奴婢已經調查過,此人確實是寧王幕僚劉養正的族弟,不只是如此,他一直在王府裡擔負長史之職,對寧王死心塌地,劉成剛的身份已經是沒有疑義了,還請陛下聖裁明斷。」

  滿朝的文武,也有和成國公朱家關係走的比較近的,若是尋常的時候多多少少會站出來為朱家說幾句話,可是眼下這個情況,所有人都謹慎的閉上了嘴,有些人心中不禁恨鐵不成鋼,朱家一世忠義之名,竟是壞在了朱麟這個小子手裡,實在可歎。

  朱佑樘眼睛中也掠過了一絲惋惜之色,朱麟也算他看著長大的,現在做了這種事,誰也救不了他,他正要發言,殿中有人道:「陛下,微臣倒也有個人證,想帶進殿來給大家瞧瞧,真是不巧,方纔這劉成剛自稱是寧王的走卒,現在微臣要帶上殿的這位,恰好也自稱是寧王的聯絡之人,請陛下恩准微臣將其押上殿來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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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九章:呈堂證供

  人證已經呈上,劉成剛的身份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說認識朱麟,又說從那裡來回給寧王傳遞消息,到了這個地步,就算是朱麟的親爹來只怕也不敢為朱麟分辨了。

  原本事情已經清楚,蕭敬就算不拿出下一步的證據也足以將朱麟打入地獄,而東廠的功勞也是實打實的。

  可是當有人突然打斷審問的時候,那些原本已經板上釘釘的文武官員不由朝聲源處看過去,這一看不打緊,可是當認清了是柳乘風之後有人不禁激動起來。

  柳乘風是出了名的攪屎棍,雖然柳乘風自己自我感覺良好,自以為自己風流倜儻外加辦事靠譜,年青有為。可是在別人眼裡,這傢伙就像蒼蠅一樣討厭,人憎鬼嫌,屬於那種你不能不打交道,可是每次和他打交道都直犯噁心的那種。

  今時不同往日,大家對柳乘風雖然討厭,可是現在柳乘風突然站出來反對東廠的蕭敬這就另一回事了,這是心態問題,大家分明是來瞧熱鬧的,這個熱鬧裡頭涉及到了權貴,涉及到了閹黨還涉及到了錦衣衛,反正在讀書人眼裡那些人人恨不能立即鎮壓的黑暗勢力一個都沒有拉下,他們窩裡鬥,自然是越精彩越好。

  清早的迷糊蟲一下子驅了乾淨,所有人都清醒了,醒的不能再醒。

  在話音落後,柳乘風大剌剌的站了出來,一般情況下。他偶爾參加早朝若是沒事多半是悄悄打盹養神的,不過真遇到了事,他整個人就像是打了一針強心劑,全身的細胞都彷彿在燃燒,他一步步走到殿中,眼睛先是看著朱麟。

  朱麟對這最後一根救命草,自然顧不上計較柳乘風方纔的不仗義。現在只覺得柳乘風就像是煙花胡同天仙館紅牌小姐,只恨不得撲上去狠狠在他臉上親一口。

  柳乘風顯然受不了朱麟這『含情』的目光,連忙將眼睛別開。不得已便和蕭敬那陰惻惻的目光接觸了。

  蕭敬顯然沒有料到這個傢伙到了這個境地居然還想奮力一搏,他微微瞇著眼,似乎想一下子將柳乘風看透。好教柳乘風在他的眼前現出原形,想知道柳乘風到底玩的是什麼花招,不過柳乘風顯然並沒有給他機會,他只是微微一笑,舉止得體的又道:「請陛下恩准。」

  坐在殿上的朱佑樘顯然也自知今日自己不是主角,柳乘風的突然出現也算在他的意料之中,這傢伙一向愛玩突然襲擊,朱佑樘早已習慣了,他微微頜首,滿是威嚴的道:「傳。」

  接下來帶進來的一個欽犯是姜濤。比起姜濤來,方才帶進來的劉成剛還算體面,劉成剛至少面目還看得清楚,臉上沒有纍纍的傷痕,手腳至少看上去還連接著身體。至於這姜濤,如今已是鼻青臉腫,渾身上下幾乎看不到一塊完好的皮膚,這人一被人押進來,便有不少官員忍不住捏鼻子,清貴的老爺們怎麼吃得消這種腐肉發出來的惡臭?

  姜濤像是呆雞一樣。渾渾噩噩的被押了進來,蕭敬幾乎已經不認識他了,不過蕭敬並不以為意,姜濤確實是他玩弄柳乘風的一個手段,這個事揭露出來,對他這秉筆太監確實有些影響,可是這並不妨礙他立了大功,憑姜濤這樣的東廠細作也翻不了這個案子。

  所以當蕭敬認出這個人是姜濤的時候,反而定下了心來,只要這個案子翻不了,功勞就是他東廠的,誰也搶不走,憋屈了這麼多年,蕭敬這一次勢在必得。

  柳乘風走到姜濤面前,姜濤的身子就不禁顫抖了,這倒不是他做賊心虛,換做是誰被人家虐待成這個樣子,只怕對這個人都會有強烈的恐懼,錦衣衛的惡名,就是憑著這手藝積攢起來的。

  柳乘風不由輕輕笑了,只怕這個時候,所有人看到這個場景,都會覺得柳乘風是自地獄裡出來的惡魔,不過別人怎麼看柳乘風並不以為意,柳乘風就是柳乘風,功過是非也輪不到這殿中的人評價。

  他慢吞吞的問:「你叫什麼名字?」

  姜濤打的不成樣子,自然是乖的不能再乖了,連忙回答:「小人叫姜濤。」

  「姜濤,你自稱自己受命於寧王,特來京師,便是要聯絡亂黨是嗎?」

  「是,是……」姜濤此時更像是一隻應聲蟲。

  柳乘風繼續道:「而後你又說,這京師裡頭有個大人物勾結了寧王,還說這個人是姓牟還是姓茅,手裡還掌著軍權是不是?」

  姜濤只有應聲的份:「是,沒有錯。」

  柳乘風歎了口氣,道:「錦衣衛聽了你的話,確實是按著這個方向是查探,可是直到昨天,我才知道原來你根本就不是寧王的人,你是東廠的人是不是?」

  文武百官們一聽,更是喧嘩一片,誰也不曾想到,事情竟是如此曲折,這個人分明是寧王的人,怎麼一下子又成了蕭敬的人了?

  可是有些人慢慢明白過來,蕭敬顯然不是一個人戰鬥,事實上蕭敬蕭公公應當是先輩們附了體,繼承了文官清流們內鬥的偉大串通,所謂內鬥,無非就是過河拆橋,拉你下水之類,東廠這邊事先得到了消息,於是為了誤導錦衣衛,免得錦衣衛爭功,於是就上演了這麼一齣好戲。

  於是不少人看蕭敬的眼色有些不同了,或許有的人嗤之以鼻,當然,這是表面上,其實大家都是一類人,所有有相當多的人眼眸深處閃露出幾分期許之色,蕭公公這個人,看來對這一套似乎也很精通,算起來大家也算是同門了。

  蕭敬老臉不禁掠過了一絲羞澀,不過他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羞澀這東西不能當飯吃,臉皮厚才是正途,越是他的臉上又掠過了一絲微笑。

  柳乘風不理會其他人的反應,繼續追問姜濤:「也就是說,你的寧王心腹身份是假,東廠狗腿子的身份是真對不對?」

  狗腿子三個字柳乘風咬的很重,柳乘風就差一點指著蕭敬大聲嚷嚷:「別看別人,就是你,沒有須毛,少了卵子的這個。」

  蕭敬眼睛瞇起來,羞澀變成了羞怒,好在他的氣量大,眼下也只能忍著,他心裡不禁在想,任你這毛頭小子罵,再罵這功勞也是雜家的,你現在算這筆帳,不嫌遲了嗎?

  想必這時候的蕭敬心裡很有幾分任你狂風暴雨我自屹立不動的氣概。

  姜濤只是眼淚鼻涕直流,柳乘風說什麼他便應什麼,柳乘風把所有的問題都問完之後,從容一笑,便對押著姜濤的大漢將軍道:「可以把他帶下去了。」

  姜濤被死狗一樣帶下去不提,可是柳乘風的舉動讓人很是不解。

  你把這個姜濤帶過來,雖然此人和本案有關,可這畢竟只是這一案子中的小插曲,因為姜濤確實不是案子中的關鍵人物,他自己也承認,他是東廠的人派來的,既然是東廠的人派來,你把他帶到御前來做什麼?拿他來為朱麟翻案嗎?

  許多人心裡在琢磨,柳乘風這傢伙唯一將這姜濤帶進殿來的目的,只怕也唯有控訴蕭公公陰險了,這傢伙果真是睚眥必報,現在殿前御審呢,有點節操好不好,現在審的是朱麟,你跑來控訴東廠,耽誤了時間不說,還浪費了大家這麼多表情了。

  「沒藥救了,沒藥救了!」於是大家一齊搖頭,紛紛給了柳乘風一個鄙視的眼神。

  柳乘風卻不以為忤,臉上仍是掛著很矜持的微笑,朝金殿上的朱佑樘行了個禮,道:「皇上,微臣問完了。」

  朱佑樘是對柳乘風抱有同情的,他當然清楚,柳乘風被人陰了一把,被蕭敬狠狠的踩了一腳,可是同情歸同情,現在是御審,姜濤這個人和現在這個案子的審定關係並不算大,只能算有些間接聯繫,柳乘風卻煞有介事的把人叫來,結果卻什麼都沒有問出來,說了連篇的廢話,也不見對案情有什麼突破,朱佑樘很無語,可是當場又不能動怒,只能語速緩緩的道:「好,你退下。」

  這意思用後世的白話就說,小子,你玩完了,從哪兒來到哪兒歇著去,這裡已經沒有你的事了。

  「可是……」就當大家都以為柳乘風會乖乖退到班中去的時候,他們可想錯了,因為柳乘風沒有想走的意思,他道:「可是微臣以為,微臣在還有對眼下案情需要總結一下,請陛下恩准。」

  他打定了主意,這事兒非要胡攪蠻纏下去不可。

  所有人都震驚了,柳乘風這是怎麼了,皇上的話都敢不聽了,真是怪哉。

  蕭敬惡狠狠的瞪了柳乘風一眼,覺得這傢伙實在太多事。朱麟命懸一線,聽說柳乘風還要死乞白賴,雖然身為貴公子的他平時最恨的就是死乞白賴之人,可是這時候,他幾乎要喊一句不要臉萬歲了。

  柳乘風不待朱佑樘點頭,便已經先斬後奏道:「皇上,方纔那個姜濤一開始自稱是寧王派來的,說的有鼻子有眼,連微臣都已經騙了過去。而現在這個叫劉成剛的,也自稱是寧王派來的,現在看來,似乎也沒有什麼破綻,可是只憑這個子虛烏有的證據來定堂堂成國公世子的罪,未免太草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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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19 23:45:30
第七百八十章:真相了
               
  圖窮匕見。

  道理很清楚,也很直白,直到現在大家才明白過來柳乘風方才為何多此一舉,人家分明是挖了坑,就等著你來跳。

  他之所以審姜濤,不是因為姜濤與寧王有什麼干係,也不是想借姜濤來尋蕭敬晦氣,他的理由只有一個,既然姜濤可以假冒,那麼現在這個劉成剛為什麼不可以假冒?

  如果這一次犯事的是別人,或許以這個人證就足以給朱麟定罪了,可是朱麟乃是成國公世子,乃是靖難時的大將朱能之後,朱能在靖難之役之中,可推為首功,此後又隨文皇帝北伐韃靼,南鎮安南,武功赫赫。朱家幾代以來,也都以忠義聞名天下,深得宮中信任,每一個皇帝都將朱家因為自己的腹心,託付軍國大事,一個這樣身份的人,單憑這麼一個不太靠譜的人證就定其有罪,誰會信服?

  姜濤可以有假,劉成剛自然也就不靠譜,所以,柳乘風侃侃而談道:「臣以為這樣的口供不要也罷,朱麟乃是成國公世子,身份敏感,不可輕易加罪。」

  柳乘風這台拆的還真夠狠的,一個把戲下來,就直接將蕭敬的所謂人證給推翻了。

  蕭敬氣的摸了摸自己光潔的下巴,狠狠瞪了柳乘風一眼,道:「這是什麼話?正因為他是成國公世子,所以一旦為禍對朝廷的危害才越大,更不容有絲毫的馬虎,柳乘風,你這是要為虎作倀。替反賊辯解嗎?」

  柳乘風笑吟吟的回擊:「朱麟乃是忠義之後,是不是反賊不是你說的算,也不是我說的算,全憑陛下今日御審聖裁之後定奪,你左一口奸佞,右一口反賊,顛倒是非。污衊成國公,這又是什麼意思?」

  蕭敬自知失言,方才他說的話太重了。皇上還沒有定案呢,自己說這話確實草率,經過柳乘風的反擊。他反倒氣定神閒下來,在朝殿上和柳乘風爭辯這個徒勞無益,這個案子不是爭吵能解決的。

  於是蕭敬謹慎的閉上了口,朝朱佑樘道:「陛下,謀反是重罪,不可不慎,這劉成剛也確實是寧王的長史,奴婢已經多方查證,絕不會出任何意外……」

  柳乘風不陰不陽的插了一句:「微臣也曾多方查證過,姜濤定是寧王的人。結果又如何?」

  有時候柳乘風的話足以把人氣了個半死,蕭敬的老臉抽搐了一下,硬生生的被柳乘風一句話給打斷了。

  朱佑樘咳嗽一聲,手搭在御案上,此時也是踟躇了。良久才道:「劉成剛的證詞,暫時先不必理會,繼續往下審吧。」

  這句話的意思深得和稀泥的精髓,所謂暫時不必,其實就是擱置爭議,說好也不好。說不好也好,蕭敬臉色驟然有點兒不太好看,看來單憑人證就想將朱麟的罪狀定下來是不成了。

  柳乘風卻是朝蕭敬拋了個眉眼,挑釁意味十足。

  這意思是說:

  你不是要搶功嗎?你不是要坑我嗎?放馬來試一試,今日你我就在這殿中見個分曉。

  蕭敬不敢再大意了,一開始他確實有些得意,因為他自以為自己勝券在握,誰知道柳乘風根本就不和他硬碰硬,直接來這種歪門邪道,竟是把他一手王牌生生弄成了雞肋。

  蕭敬咬咬牙,陰深的回擊了柳乘風一眼,隨即道:「奴婢還有物證。」

  朱佑樘等待的就是這物證,精神一振,連青黃的臉也不禁有了幾分光澤,道:「拿來朕看。」

  殿下一個小太監聽了皇上的話,連忙托著一個銅盤,銅盤上有文書數頁,竟還有不少書信層在盤中,小太監躬身碎步慢慢上殿,將銅盤放置在朱佑樘的御案上。

  朱佑樘先是撿起了那文書來看了幾眼,每看一眼,眼睛便抬起來在殿中逡巡,被看到的人一頭霧水,也有人頓感不妙,忐忑不安。

  朱佑樘臉色冷漠,似乎臉色有些差了,隨即又拿起幾分書信來看,至始至終,他都不發一言,誰也不能透過冕冠前的珠鏈看清他的臉色,不過殿中竟是有了很壓抑的氣氛,有人嗅到了這不太妙的感覺,連呼吸都開始小心了。

  等所有的書信全部看完了,朱佑樘拿起一封書信交給其中一個太監,道:「念。」

  太監點了點頭,隨即拿了書信開始念了起來:「伏承來教,勤勤懇懇,閔其年之衰暮,而悼其學之無傳,其為意甚盛。然欲使之效曩者二三先生,招門徒,立名譽,以光顯於世,則私心有所不願也。若乃西漢之傳經,弟子常千餘人,而位富者至公卿,下者亦為博士……」

  滿殿的人屏著呼吸來聽,這一聽之下才明白過來,這是一封書信,應當是寧王給朱麟的書信,看上去這一封書信似乎很平常,也沒涉及到什麼陰謀,更像是純粹的討論學業,而且寧王敬告朱麟,切莫因為有了些成績就沾沾自喜,學海無涯,需窮極一身才能參悟些許大道。

  可問題出來了,一般人關係若是沒有近到一定的地步,是絕不可能告誡某某該怎麼讀書,又該怎麼學習的,通常只有親近的師長才有這個資格,你若是尋個陌生人告訴他如何如何,人家非要把你當瘋子來看待。

  而且從書信中的稱呼來看,兩個人關係顯然十分親密,足以讓寧王自詡為朱麟的師長,是良師益友,只有這樣,這封書信才能成立。

  所以說這封信表面上一點問題都沒有,可是仔細咀嚼,就會發現朱麟與朱覲鈞的關係極為深厚,已經到了情若父子的地步。

  在書信的最下角,朱覲鈞還說,內侄來信,想購買申通商行股份若干,奈何手中無現銀,今令人與書信投遞紋銀十萬,以資內侄花用。

  一般的人,誰肯一下子送你十萬兩銀子,這分明就是兩個關係莫逆的人,一個代表師長的口吻,教誨自己最喜愛的子弟,同時十分大方的拿出一筆銀子,給這人花銷。

  內容已經很清楚了,現在若是有人還相信朱麟所說的那樣,說自己與寧王素不相識,只怕誰都不會相信。

  這何止是相識,簡直就是勾搭成奸了。

  朱麟一下子懵了,等他反應過來,不由大聲道:「這……這書信……」

  「住口!」蕭敬臉色變得嚴厲起來,別看他在別人面前多是一副彌勒佛的樣子,總是如沐春風,可是此時他顯露出了自己可怕的一面。

  蕭敬咬牙切齒、尖酸刻薄的道:「世子到了現在還想抵賴,若是沒有真憑實據,雜家難道會不忌憚你們成國公府,你當雜家就憑著一點空穴來風來故意尋你尋釁滋事嗎?事到如今,你就是百般抵賴也是不成了,雜家曾叫人驗過書信中寧王的筆跡,確實是寧王所書無疑。而且信中還說,你有意購買申通商行股份,在一個月前,你確實手持十萬兩銀子購買了這些股份,一躍成為申通商行大股東,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我……」朱麟便是再鎮定,在這些鐵的事實面前也是無從抵賴了,他渾身上下冷汗淋漓,後襟幾乎都被冷汗濕透了,連說話都變得有些艱難起來。

  「陛下……」蕭敬得意的向朱佑樘行禮,朗聲道:「此案已經大白天下,除了這些書信,還有一份名冊,都與寧王關係匪淺,方才世子朱麟還說不認識寧王,現在已被奴婢識破,是非曲直都擺在陛下面前,請陛下明斷。」

  朱麟已是臉色蒼白的癱倒在地,這時候莫說是柳乘風,就是大羅金仙也是難以搭救他了,成國公世子涉及到了勾結藩王謀反,莫說他到時死無葬身,連整個家族多半都要受到牽連。

  完了……徹底完了……

  朱佑樘在看到那一份份名冊之後,已是怒極,現在蕭敬火上澆油,在陰沉的踟躇了片刻之後,才道:「是非確實已經辨明了,先有寧王長史指認,現在又有書信和名冊為證,朱麟,你還有何話可說?你也是皇親國戚,朕從不曾虧待於你,便是你這朱麟二字,也是朕欽賜,你的聖眷不可謂不優渥,現在竟是做出這種不忠之事,朕亦護不得你了。」

  天子動怒,非同小可,再加上已經鐵證如山,誰也沒有站出來為朱麟辯護的勇氣,許多人心裡唏噓,誰都不曾想到,成國公這樣的百年望族,今日竟是要折在這麼個不懂事的子弟身上。

  朱麟也已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他倒是想辯護,可是話到了嘴邊,竟是一個字都吐不出。

  「是了,是了,還有柳乘風,柳乘風不是駙馬都尉嗎?不是錦衣衛都指揮使嗎,或許……或許他能為自己美言。」朱麟這一次算是真正的什麼救命稻草都敢抓了,眼睛巴巴的看向柳乘風,卻見柳乘風已經從班中重新站出來。

  這傢伙你就是不叫,他也非要站出來說話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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