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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上山打老虎額]明朝好丈夫[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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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0 15:46:12
第八百零一章:總鎮一方
               
  太監是將奏書放在朱佑樘面前攤開來給朱佑樘看的,朱佑樘渾濁的眼眸在奏書上打了個轉,讓人意外的是,皇上竟是一點也沒有生氣,只是微微一笑,隨即臉色又變得嚴肅起來。

  下頭的人誰也不敢做聲,還在等待皇上的反應。

  朱佑樘愣了一會兒,才嘆了口氣,道:「江西巡撫胡如海,公忠體國,殉國而死,追敕為尚書銜,敕太子太傅,以衣冠厚葬,謚號文忠吧。至於其餘殉國的人等,禮部那邊要酌情厚賜,不要吝嗇,報紙那邊也要大大宣揚一下他們的事蹟。

  李東陽連忙道:「微臣遵旨。」

  朱佑樘又繼續道:「寧王謀反,並沒什麼稀罕的,朕早已察覺,他今日不反,明日也會反,既然已經反了,那也沒什麼妨礙,朝廷專心平叛就是。內閣遞上來的章程,朕已經看過了,江南三十萬大軍嚴防死守,扼守住幾個重鎮,以防南京有失,再駐守新軍和一部分官軍於九江,堵住他們北上的通道,先扼守住贛北一線,困住他們,他們臨時起事,必不能長久,到時朝廷四路進剿,便可教他們飛灰湮滅,這個章程,很不錯……」朱佑樘欣賞的看了劉健一眼,隨即道:「牟斌,你是武職出身,內閣的章程,你意下如何?」

  他突然問起牟斌,牟斌不由呆了一下,連忙道:「皇上,內閣的方略很有道理,微臣歎服的很。」

  其實無論怎麼問牟斌。牟斌都會如此作答的,他性子就是如此,不管內閣的章程是好是壞,他絕不敢這個時候得罪內閣。

  朱佑樘滿意的點點頭,目光又落在柳乘風身上,看柳乘風的神態與其他人不同,朱佑樘的臉上多了幾分慈和。他振作精神,溫和的道:「柳乘風,你意下如何?」

  柳乘風看了劉健一眼。隨即慢悠悠的道:「微臣在思考一個問題。」

  柳乘風說思考一個問題,那麼就是說內閣的章程有問題,劉健等人的臉色肯定不太好看。便是朱佑樘神色也變得緊張起來,這個方略若是出了岔子,問題可不小,平叛不是小事,稍有漏洞,疏忽掉了什麼,以至進剿不利,那麼問題就大了。

  「你繼續說下去。」

  柳乘風點點頭,道:「這個章程很穩健,徐徐進剿。既不貪功冒進,又能將寧王困在南昌一帶,使其不能在其他地方滋事。可是話又說回來,朝廷能想到這個穩健的章程,寧王會不知道嗎?」

  朝廷的意圖很明顯。寧王不會不知道,可問題是,既然知道朝廷的打算,寧王難道只會無動於衷。

  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朝廷的對手是寧王,這是一個老狐狸。而他所謂的烏合之眾,也並非完全沒有戰力,他苦心經營數十年,座下悍匪無數,一旦困獸一搏,誰知道會是什麼結局,這才是最可怕的,江西多山,因此盜匪極多,剿不勝剿,而這些盜匪兇殘狠戾,都是屍山血海爬出來的,這些人好勇鬥狠,都是亡命之徒,真要鐵了心的做困獸之鬥,誰也抵不住。

  柳乘風繼續道:「陛下,微臣以為,朝廷必須針對寧王的進兵路線進行阻擊,單純圍困,只怕效用並不明顯。」

  朱佑樘也踟躇起來,他沉默了片刻道:「如何用兵,朕也不甚懂,進剿的事,朕就不多問了。」他嘆了口氣,道:「若是朕身體還康健,倒也罷了,可是現在這個樣子,平叛之事,還要拜託諸位。」

  朱佑樘隨即道:「傳旨吧,太子奉旨監國,可以過份平叛事宜,內閣需悉心輔佐,不得有誤。親軍都指揮使牟斌,敕命守備京師,整頓京師防務。新軍指揮使錢芳,敕勇毅伯,鎮守九江。成國公朱輔,守備南京,總督江南防務。」

  他下了一連串的旨意,其中將錢芳敕封為勇毅伯,更是一項重要的決定,這個決定表面上很平常,不過是敕封一個伯爵而已,可是朝廷從未有過無功先受賞的先例,而朱佑樘打破這個先例,足以看出他對新軍的看重。我希望新軍能在這一次平叛中大放異彩,立下大功。

  朱佑樘的目光最後落在柳乘風身上,隨即道:「錦衣衛都指揮使柳乘風,即刻南下九江,督促新軍,總管兩江防務,諸位,朕將江山社稷盡數託付爾等,爾等需盡心用命,萬萬不可懈怠。」

  眾人轟然道:「萬歲。」

  從殿中出來,朱厚照顯得既是擔心又有幾分躍躍欲試,他擔心父皇的身體,可是同時,又對自己監國帶著幾分希翼,不管怎麼說,這一次父皇再沒有將他當作孩子看待了,單憑這一點,就足以他興奮的睡不著覺。

  朱厚照特意將柳乘風叫到附近的小殿裡說話,對柳乘風道:「柳師傅,方才父皇的意思,是讓你去九江了,九江那個地方兵凶戰險,柳師傅可要小心才是。」

  在對寧王的兩條戰線,一個是在南京,一個便是九江,這兩處都是重中之重,柳乘風當然明白,這一去也是危機重重,他安慰朱厚照道:「殿下放心,這世上想取我性命的人還沒生出來呢,是了,這一次陛下讓太子監國,太子在京師要好好保重,現在陛下垂危,太子也務必要做出一點監國儲君的樣子出來,唯有這樣,陛下才能欣慰,這人心情一好,病情說不準就好轉了。」

  朱厚照哈哈一笑,眉飛色舞的道:「自然,自然,你在前方盡力,本宮便在京師為你助威,你我同心,還有什麼事辦不好的,肯定要讓父皇刮目相看。」

  朱厚照笑的很燦爛很天真,可是柳乘風卻覺得這不是好兆頭,只是這個時候也不好給他潑冷水,又囑咐了幾句,便告辭。

  廉國公府裡頭,府中的人正在為公爺打點行裝,公爺難得出京一次,當然不能掉以輕心,不過柳乘風的護衛眾多,安危上也沒什麼太擔心的,只是大夫人臨盆在即,不知廉國公能否及時趕回,所以柳乘風的臉色顯出了幾分愧疚,在溫晨曦的房中說了許多的話,溫晨曦卻是不斷安慰他,告訴他公務要緊,她在府中有這麼多人照料,不必掛念。

  她越是這樣安慰,柳乘風就越覺得心裡不好受,不過軍務緊急,錢芳已經派人來叫人了,新軍其實早已開拔,不過錢芳還留在京師侯旨,如今他賺了個勇毅伯,心裡倒是喜滋滋的,這一次去九江,自然是和柳乘風同去,他怕耽誤了軍務,所以不敢怠慢,想著即日出發,能提早到幾個時辰便算幾個時辰。

  柳乘風無奈,只得帶著高強等一干侍衛出了府,錢芳比從前衰老了一些,不過精神還算不錯,一見柳乘風,連忙行了個大禮,道:「卑下見過公爺。」

  他能有今日,權拜柳乘風所賜,所以對柳乘風最是感激,而且他名為新軍都指揮使,可是新軍的操練都是柳乘風制定,因此新軍上下,都是以柳乘風馬首是瞻,柳乘風連忙將他扶起,打趣笑道:「伯爺倒是挺精神,這一次咱們一起去九江,同心協力,立下一個大功勞來,也好讓大家見識一下新軍的厲害,大丈夫在世若無寸功在身,這一輩子豈不是白走了一遭,哈哈……不要多禮了,咱們邊走邊說。」

  錢芳肅然道:「卑下敢不盡命。」隨即他便翻身上馬,柳乘風卻是往馬車裡鑽,這一路南下,走的都是馳道,坐在馬車裡也不顛簸,騎馬反而不舒服,雖然騎馬的扮相要威武一些,可是這沿途上保存些體力也很重要,否則風塵僕僕趕到九江,已經累的有氣無力,還談什麼總督軍務?

  這一次皇上之所以讓柳乘風這特務頭子去總督兩江一線的防務,柳乘風其實也是知道的,一方面錦衣衛確實在戰爭中能發揮應有的效用,在刺探軍情和探聽叛軍動向方面有著很大的優勢。另一方面柳乘風對新軍瞭如指掌,新軍的各種戰術都還是草創,沒柳乘風這個總設計師在,根本不成。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皇上放心柳乘風,對柳乘風的忠誠沒有絲毫的懷疑,畢竟都督軍事的事,若是沒有一個信得過的人,皇上在京師只怕也睡不安穩。

  坐在馬車裡,馬車已經啟動,想到即將要赴沙場,柳乘風的心裡竟也有些心馳神往,其實正如他方才說的那樣,男子漢大丈夫若無軍功在身,這一輩子都會留下遺憾,誰不希望金戈鐵馬,戰功彪炳呢。

  而且這一戰,更關乎新軍的榮辱,新軍操練了這麼多年,這一戰若是打的好,足夠讓新軍揚名天下,也可以讓那些說三道四的人統統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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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二章:都督

  九江乃是江西重鎮,與鄱陽湖、長江相靠,是扼守江西的最重要的軍事重鎮,再加上馳道通達到了這裡,江西僅有的一處馳道修築城市,如今這裡的商貿已經穩穩壓過了南昌府,只是短短兩年的功夫,這座江西第二大府就隱隱有獨佔鰲頭的趨勢。

  不過這些時日,氣氛驟然緊張起來,新軍和三四五萬各地軍馬入駐,戒備開始森嚴,便是附近的縣城,也都有重兵把手,城外散佈了游騎和斥候,原本這種凶險無比的地方,本該是人心惶惶,湧現出大量的流民百姓外逃。

  教人奇怪的事,這種事非但沒有發生,而且這九江城比之從前更熱鬧了不少。

  世事已經變了,從前讓人覺得可惡的戰爭,也有了不少好處,就比如幾萬大軍囤聚在一起,雖然有朝廷的糧食、草料供應,可是朝廷畢竟還有照料不到的地方,再加上開戰在即,朝廷犒勞的賞錢都已經下發,新軍那邊更不必說,不靠犒賞,單憑薪俸就了不得,這些人在商賈們眼裡,就成了香餑餑。

  令商賈們有些失望的是,最有錢的新軍那邊銀子倒是沒賺來多少,新軍到了九江之後,不得出營,每日便是操練,從早到晚從未間斷,除了那大營的軍需官每日對外購買數頭牛、幾十口豬和一些零碎食材之外,幾乎無利可圖。

  好在不是所有的官軍都像新軍這般,其他的各營軍馬就沒有這般軍紀森嚴了。從街頭的酒肆到青樓、賭場,官軍人滿為患,這些人吆五喝六,雖然跋扈的很,可是倒也會乖乖付銀子,倒不是這些平素無法無天的兵油子改了性子,而是據說在幾日之前。北鎮撫司那邊勒令當地的錦衣衛和緝事局上街,但凡有敢欺凌商戶的,立即法辦。
  
  下令的是總督兩江軍務的柳乘風。而且據說昨天夜裡,這位廉國公已經抵達了九江,不過並沒有拋頭露面。很是低調,街上的官軍就是再沒有王法,也不敢放肆,這位狠人大家就算不曾見識,卻也耳聞過,誰犯了他的忌諱可是敢殺人的。

  在外人眼裡,廉國公抵達九江之後似乎輕車簡出,全然沒有一副欽差都督軍務的威風,可是在一些知情人的耳朵裡,卻知道這個到了哪裡都能惹出麻煩來的傢伙可不簡單。人才剛到,就連續下了三道軍令。

  第一道,所有的軍情,必須第一時間送到廉國公的行轅,不得有誤。

  第二道。三軍戒備,鄱陽湖那邊的水師也要枕戈待命。

  第三道,申斥各營指揮使、千戶人等,喝令他們約束部眾,日夜操練。

  這第一條還好理解,畢竟這位欽差大人是來總覽軍務的。而一般的統帥,首先就是要消息靈通,以便隨時做出反應。第二條呢,也是督戰的欽差理所應當的本份。不過第三條,這就有點罵人的意思了,讓大家約束部眾,不就是說從前大家縱容下頭的人橫行不法,讓他們日夜操練,難道人人都要去學那新軍?

  軍中的武官跟外頭的人不太一樣,這些人在地方上就是土皇帝,別看文官瞧不起他們,可是在軍戶所這一畝三分地上,他們手裡掌握著無數人的生死,因此這些人不但貪婪,性子也是最火爆的,他們不會去惹別人,可是有人當著他們的面指手畫腳,他們也絕不會含糊。

  柳乘風這第三道命令,簡直就是在罵人,你一個好好的欽差,運籌帷幄就是了,怎麼帶兵還要你管,這手伸的未免也太長了?

  因此柳乘風剛到,這軍中就有了不少怨氣。

  雖然寧王在南昌府附近鬧得凶,不過九江這邊還算太平,除了在鄱陽湖裡偶爾有盜賊出沒,平時卻不見有什麼賊兵出現,到了第三日,最新的軍情傳遞到了九江,隨即,在柳乘風的行轅裡頭,各路的軍將開始召集起來,九江府的第一次軍事會議,就此開幕。

  來的人至少也是指揮使級別的武官,當然還有朝廷新任命的江西巡撫,原江西巡撫已經殉國,南昌等地也落入了寧王手裡,朝廷仍然佔了江西一部,其實就算整個江西全部淪陷,這巡撫也是要設立的,不過南昌是別想去了,因此只好在九江府暫時安置。

  這巡撫叫朱世茂,據說也是江西人士,幾個月前還在翰林院擔任侍讀學士,這一次直接外放,奉命巡檢招撫江西。

  巡撫是地方上掌握軍政的最高官員,可以說,所有人都得仰他鼻息,譬如那些軍戶所的指揮使,現在似乎是暫時歸柳乘風節制,可是一旦平息了動亂,巡撫就有權過問他們。

  朱世茂來任這封疆大吏,據說是內閣聯名推薦,而這位朱撫台也幾乎是和柳乘風同時抵達的九江,不過柳乘風和他文武殊途,雙方也沒打什麼交道,今日會議,算是大家第一次照面。

  行轅的花廳較為簡易,裡頭已經坐了十幾個人了,朱世茂自然當仁不讓的坐在了左手下側的位置,柳乘風是欽差,他也算半個欽差,柳乘風自然是主將,他這二把手也無人有什麼異議。

  只是令人不忿的是,這新軍指揮使錢芳,居然坐在了右側的首位上,這個位置,通常是三把手坐的,他錢芳算什麼東西,在宣府的時候也不過爾爾,這個位置,排資論輩的話怎麼也輪不到他的頭上。

  不過錢芳據說是來的最早的人,他屁股已經落了椅,誰也不好上去和他爭吵,其他幾個指揮使一個個面帶不悅,卻只能坐在更下首的位置。

  雖然大家各懷心事,可是大家都想瞧瞧,這個廉國公到底是什麼人物,到底有什麼風采。

  大家焦灼等待了片刻,隨即便看到一個穿著蟒袍的人負著手進來,這人很年輕,風采奕奕,劍眉星目,鼻樑高挺,只不過他的臉色很不好,雖然英俊,卻總是帶著一副很冷酷的氣質,讓人望而生畏。

  柳乘風一步步走進來,目不斜視,毫不猶豫的坐在了上首,他還未開話,錢芳第一個離座行禮,道:「卑下見過大人。」

  其餘指揮使還震驚於柳乘風竟是年輕到這個地步,見錢芳的舉動,也都紛紛不太情願的站了起來,抱手行著軍禮:「卑下見過大人。」

  只有江西巡撫朱世茂穩穩當當的坐在椅上,只是朝柳乘風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巡撫的身份畢竟不一樣,再加上這位朱撫台又是翰林出身,什麼世面沒有見過,堂堂二品封疆大吏,沒有給一個武官行禮的道理。

  柳乘風只是風淡雲清的點點頭,隨即目光一沉,語氣沉重的道:「大家都是初次見面,我叫柳乘風,想必大家也有耳聞了,大家知道我便好,現在軍務緊急,本官也不和諸位說什麼題外話,還是直截了當為好。」

  他一句直截了當,讓人感覺這位欽差似乎根本就沒有興趣和大家打成一片,這未免讓人有點兒不忿,雖說你是錦衣衛都指揮使,又是國公爺,位高權重,可是現在朝廷平叛,不是要仰仗著大家嗎?你連一點姿態都不願意放低,這般孤傲,這讓大家的面子往哪裡擱。

  雖然想歸想,可是這場面上的事還得圓過去,大家一起笑道:「大人一心為公,實在教人佩服。」

  柳乘風輕輕笑了笑,也不知是不是吃了阿諛奉承這一套,不過終歸還是給了大家一點好臉色,不過這好臉色很吝嗇,也只存在了一剎那,隨即又嚴肅起來,柳乘風的目光在眾人身上掃視一眼,語氣沉重的道:「方纔有最新的軍情送了來,賊軍東進,就在昨日破了饒州,據說是饒州城內,有賊軍的內應,趁夜開了城門,放賊軍入城,官軍大敗,十不存一,除少數敗兵不得不向安慶敗退之外,其餘人等,死的死降的降,總而言之,賊軍初戰告捷了。」

  這是最新的消息,在不少人心裡,寧王畢竟聚集起來的是烏合之眾,而且人數至多也不過十萬,而官軍是他數倍,這寧王遲早是要敗亡的,可是誰曾想到,這才剛剛開始,人家就以雷霆之勢拿下了饒州,饒州也是緊鄰鄱陽湖,若是北上,就是安慶府,一旦讓賊軍趁機拿下了安慶,南京的門戶就算徹底洞開了,戰火不只會燒到江南,甚至江北也會受到波及。

  因此這消息傳出來,廳中頓時傳出嗡嗡的議論聲,不少人臉色露出詫異之色,顯得有些驚慌失措。

  饒州府可是囤積了三四萬大軍,與九江一樣,都是圍困南昌的軍事重鎮,這才幾天功夫呢,說完就完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一旦饒州被賊軍佔領,那麼九江的戰略價值也就徹底淪喪了,因為無論是北伐還是拿下南京,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往九江,另一條就是繞過九江,先取饒州,再沿鄱陽湖北上,現在饒州沒了,人家根本就可以繞過九江,你在這裡駐紮了這麼多兵馬又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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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三章:剝皮
                    
  不管怎麼說,這是一個壞消息,大家不是沒有想過叛軍初戰告捷,只是這勝利未免也太快了一些。

  柳乘風見大家都裝傻充愣,不敢發表什麼意見,又或者是抱著言多有失的想法,只得繼續道:「大家想必也知道,饒州告破,是因為城內有奸細的緣故,九江這邊要謹記這前車之鑑,從現在起,城內要加大盤查,絕不容許有奸細混入,除此之外,錦衣衛還會盯著這城中的武官,若是有人吃裡爬外,本官今日在這裡奉勸一句,還是悠著一點的好,一旦查出了星點可疑的地方,本官絕不姑息。諸位怎麼看呢?」

  江西巡撫朱世茂臉色拉的更黑,按理說,他是柳乘風的副手,在整個江西,那也是不容忽視的人物,可是柳乘風直接做了決定,做決定也就罷了,畢竟柳乘風的身份敏感,可是至少在做了決定之後,至少應當問他一句朱大人意下如何,這是官場最基本的禮節,柳乘風直接一句諸位怎麼看,等於是把朱世茂劃拉到其他人一起去了,他朱世茂和所有人一樣,在柳乘風眼裡都只是諸位而已。

  別小看這簡單的一個用詞,往往一個用詞,都代表了某個人的態度,朱世茂是什麼人,這可是翰林院出來的,一般情況之下,翰林院的侍讀學士兼任右副都御史欽差地方,那都屬於大材小用,正是因為江西這邊出了亂子,朝廷才不得不考慮他來收拾殘局。朱世茂地位未必顯赫,可是這身份卻有著無比的清貴,他可以對柳乘風平叛的決定表示尊重,但是絕不容許柳乘風對他不尊重。

  柳乘風問了一句諸位怎麼看,大家都不怎麼吭聲,反正這個廉國公既然下了命令,大家還能說什麼。他是特務頭子,嚴查奸細和大家也沒什麼太大的關係,既然如此。自然是他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心裡沒鬼的,也不怕柳乘風來查。心裡有鬼的,也絕不敢做這出頭鳥,對柳乘風的決定產生質疑。

  朱世茂喝了口茶,捋鬚笑了笑,他平淡的看了柳乘風一眼,道:「大人說的不錯,是要提防奸細,城內加大盤查的力度,這倒沒什麼,有備無患。很好嘛……」

  他說話的時候,語氣沉穩,風淡云清,很讓人享受在這妙音之中,處處都顯出了翰林的矜持。

  可你要認為朱世茂是個軟柿子。那可就錯了,他故意在這停頓了一下,隨即道:「可是大人說要嚴查官員,以防有人和寧王私通,老夫卻並不認同,這九江城中的官軍。都是忠貞之士,對朝廷忠心耿耿,這些人,老夫來時在兵部也查過他們的資歷,斷沒有私通寧王的可能,若是錦衣衛大張旗鼓的去搜查自己人,這很不妥當。老夫的意思呢,該查的自然要查,可是也不必這般緊張,還有就是,城內這麼多商賈,商賈都是見利忘義之徒,這樣的人哪知道什麼家國,就算要查,也就從他們身上查起才是,九江有個聚寶樓的分店,這裡頭商賈聚集的最多,不如從這裡起頭,廉國公意下如何?」

  朱世茂說的頭頭是道,可是傻子都聽明白了,這是巡撫大人要與欽差大人打擂台,不過朱世茂一番聲情並茂的話,隱隱之間卻也是維護在座的武官,這些指揮使免不了對朱世茂生出了一些親近感。

  雖然文官抑武,可也抑商不是,在朱大人心裡,武人的地位顯然比商人還高幾分,指揮使們早已受慣了歧視早就稀鬆平常了,連他們自己都鄙視自己,現在廉國公說要查他們通賊,這就犯了他們的忌諱,再加上欽差幾次申斥各大營早就讓大家憋了一口氣,現在朱世茂願意為他們出頭,有不少人眼珠子便不禁轉動起來,指揮使鄧通呵呵笑道:「撫台大人的話發人深省,不錯,卑下熟讀兵書,卻也知道商賈通賊的多,這些人見利忘義有什麼事做不出的,現在九江防務事關平叛,不可不慎,依我看,根本就不必查了,直接將這些商賈先統統抓起來,查封了他們的鋪子,這也是以萬全之策防萬一之變嘛。」

  其他人紛紛叫好,對這些商賈,大家早就垂涎三尺,他們有兵,商賈有錢,若是能趁著這個機會狠狠的搶掠一把,保準能使自己一輩子衣食無憂了。再者說,大明朝從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事例,土木堡之役的時候,大軍過處,都是一路搶掠過去的,將領們得了錢財,一部分上繳給當時的權宦王振,其餘一部分留給自己,大家一起發財,到現在還有人記得英宗時候的事呢。

  柳乘風微微一笑,看了諸人一眼,卻沒有說話,他的眼睛瞥了新軍指揮使錢芳一眼,錢芳立即明白了柳乘風的意思,冷冷一笑,道:「怎麼,這戰事還沒起來,就有人想把主意打到商賈百姓頭上了,咱們是官軍,不是亂匪!」

  指揮使鄧通見錢芳言外之意罵他是亂匪,自是反唇相譏:「錢芳,你別以為可以仗著上頭有人就可以放肆,你在宣府做千戶的時候,老子在遼東就已經是指揮使同知了!」

  砰……

  有人拍案而起。

  鄧通連忙噤聲,只見柳乘風手撐著桌子冷冷的看著他,這眼神殺機畢露,讓鄧通心裡不禁打了個哆嗦,按道理他也應當算是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人,怎麼可能會害怕這個錦衣衛指揮使,可是偏偏,這個穿著蟒袍的新貴的眼神令他毛骨悚然,鄧通的身子不禁向後傾斜了一些,再不敢去看柳乘風的眼睛。

  柳乘風冷漠的道:「有人要擺資歷,鄧指揮使是不是還要說,柳某人還在娘胎裡的時候,你鄧指揮使就已經威風凜凜了,是不是柳某人見了你還要給你問安賠笑?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在本官面前咆哮!」

  這番話不客氣到了極點,一點面子都沒給鄧通留下,鄧通的眼中,不禁露出了一抹怨毒之色,他低著頭,只是不吭聲,牙關卻是咬的死死的,一副不服氣的樣子。

  柳乘風冷哼一聲,隨即掃視眾人,提高了分貝道:「這裡是本官說了算,誰要是不服,就動百姓和商賈們一根毫毛試試,本官剝了你們的皮,還有,昨日本官再三重申,各營要整肅軍紀,平叛在即,還放縱官軍四處遊蕩,這帶的是什麼兵,可是今日,居然還有官軍在街面上行走,我再說一遍,從現在開始,誰要是敢放縱下頭的官軍,你們就試試看,本官雖沒有旨意,可是殺幾個指揮使卻也不覺的有什麼困難,全部散了吧,立即回營,管好自己的部屬,不想做這官的,那就滾開,我這裡不留吃閒飯的。」

  眾人臉色都變了,可是柳乘風在氣頭上,誰也不敢頂撞。

  朱世茂臉色也露出了羞憤之色,他眼睛微微眯著,眼仁中閃出一絲冷色,隨即他打了個哈哈,竟是笑了起來,道:「欽差大人想必是乏了,大家也散了吧。」他當先起身,連頭都沒回抬腿便走。

  其餘的指揮使緊跟著朱世茂的腳步,也紛紛走了,這氣氛很不對勁,以至於錢芳悄悄留下來,對柳乘風道:「大人方才是不是過了一些,這些人是最要臉面的,現在大人一點臉面也不給他們,只怕……」

  柳乘風卻只是漠然一笑,把玩著案牘上的鎮紙,慢慢的道:「只怕他們不肯與我同心協力嗎?說句實在的話,這些酒囊飯袋,只要他們不給我惹麻煩我便燒高香了,指望他們平叛,你未免太高看他們了,傳令下去,新軍這邊的操練照舊進行,不過要加強戒備,真要出了事,還得靠新軍。」

  錢芳重重點頭,道:「遵命。」

  錢芳前腿剛走,後腳便有個讀書人進來,朝柳乘風躬身行了個禮,道:「大人,按著您的吩咐,軍令已經印製好了,大人要不要過目。」

  這個讀書人叫趙毅成,是九江人,柳乘風來的匆忙,手頭上可以可用的文吏,因此九江知府衙門那邊便舉薦了這個人來,此人時運不濟,雖然有功名,卻一直沒有中第,因此便屈身在知府衙門裡負責文書的工作,為人顯得很老實,據說在知府衙門的時候,從未出過什麼差錯,知府大人很看重他,這一次將他引薦到柳乘風這邊,其實就有保舉他的意思,希望他能在柳乘風身邊,若是能得到這位廉國公的認可,這前程就有保障了。

  柳乘風臉色緩和下來,看了趙毅成一眼,微微笑道:「不必過目了,到時你帶著幾個人一起出城張貼就是,是了,瞧你的樣子,只怕連午飯都未必用過吧?正好,我也沒有吃午飯,不如這樣,待會我叫人上些酒菜來,你我就在這裡隨意吃幾口填飽肚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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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0 15:47:22
第八百零四章:佈局
               
  趙毅成想不到柳乘風竟是這樣隨和,面露出感激之色,他忙道:「大人,學生身份卑微,只怕……」

  柳乘風卻是擺擺手,正色道:「到了這裡,你我便是同僚,就算有上下的關係,可畢竟將來一段時間內還得在一處辦公,本官將來還少不得要仰仗你,談什麼身份卑微?」

  說罷,柳乘風讓人上了酒菜來,隨即笑了笑,道:「本官一個人吃飯,也是無聊的很,你權且當陪我說說話吧。」

  趙毅成這才如受驚小兔一樣坐下,吃了幾杯酒,話頭也就多了起來,他看了柳乘風一眼,隨即道:「大人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柳乘風看了他一眼,又是一杯酒下肚,此時天氣已經轉涼,酒水是特意煮過的,這時候酒精度數不高,放在後世就和溫熱的酒精飲料一般,一口下去,整個人的身體便暖洋洋的,柳乘風在平時喝酒不多,唯獨身子有些冷的時候會適當吃一些,別人喝酒糊塗,柳乘風喝了酒反而精神奕奕,柳乘風頓了一下,才嘆了口氣,道:「心情談不上好壞,只是這一次想必你也知道,平叛事關重大,稍有疏忽就是萬劫不復,偏偏這九江城就像大雜燴一樣,那些官軍不堪重用,那江西巡撫又喜歡橫生枝節,我不要求他們能給我衝鋒陷陣,也不要求那江西巡撫為我出謀獻策,只求他們能不要從中作梗,也就燒高香了。」

  「還有。叛軍攻克了饒州府,下一步就是安慶,安慶是南京門戶,一旦安慶失守,南京將無險可守,可是我這都督兩江的欽差卻只能坐守九江,哎……不說也罷。」

  柳乘風搖搖頭。顯得憂心忡忡,只怕誰也沒有想到,這廉國公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趙毅成連忙安慰道:「大人多慮了。朝廷數十萬大軍圍困寧王,寧王是困獸,就算僥倖勝了一場。可是朝廷仍然佔有巨大的優勢,大人勿憂,寧王遲早要授首的。」

  柳乘風卻是哈哈一笑,立即轉移開話題:「在這裡,還是不要談公務好了,是了,趙先生據說曾在知府衙門裡做事,說句實在話,我看過趙先生的文章,也知道趙先生在九江一帶頗有文名。知府衙門確實是屈才了一些。」

  趙毅成謙虛的道:「文名談不上,不過是同道中人相互吹噓而已,否則怎麼連登科的機會都沒有?還是學生欠缺了太多東西,說句實在話,進知府衙門裡做事。一是學生尚需養家餬口,其次便是想為朝廷做一點事,真正進了公門,學生才知道眼下這個世道說空話容易,做實事卻是難上加難。」

  「哦?這是為何?」柳乘風笑吟吟的問。

  趙毅成正色道:「廟堂上的人太不接地氣了,內閣一道命令傳遞到各部。各部擬定章程下發下來,可是各地風俗各有不同,各地的情況也是不同,比如前些時日,部裡下文,說是儘量少種植桑樹、茶樹,以免農戶們紛紛拋了稻田去改種茶桑,本來嘛,這對江南那邊確實有效,可是在九江府就不一樣了,九江府多山,多丘陵,本來就有許多土地不能種稻,就算強制種下來,收成也是極低,反倒種些茶桑倒還合適,九江這一帶素來有種茶的傳統,這廬山茶享譽天下。可是就因為這一道公文,還說要將種稻納入到地方官員的功考之中,結果知府大人也沒有辦法,只好鼓勵甚至強制下頭的農戶移除茶桑改種稻米,結果怎麼樣?」趙毅成搖頭苦笑道:「結果農戶們種稻收成驟減了數成,甚至有些根本不適合種稻的土地顆粒無收。」

  柳乘風頜首點頭,這事他也有耳聞,大明朝的官制算是層層掣肘,設計上已經到了完美的地步,可是有一條卻不如前宋,那就是內閣的官員幾乎都沒有任地方官的經驗,基本上一個內閣大臣,都是先科舉,再進翰林做庶吉士,隨即步步高陞,大多數開始晉陞為侍讀、侍講,最後再進詹事府,直接入閣。

  這些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清貴,一輩子的大多數時間都用於了閉門讀書和編修典冊,同時也是五穀不分,不說對廟堂上,就說是地方上的事務也是兩眼一抹黑。而宋朝的制度就相對好了許多,宋朝的優等生首先就是下放去從縣令做起,一步步高陞,最後進入最高的決策機構。

  所以有些時候,明朝內閣下發的許多公文看上去道理很足,可是到了地方,總是避免不了陽奉陰違,好事變成壞事。當然,這個體制也有它的優點,那便是挑選出來的內閣大臣,雖然不會太好,但是總不會太壞,這是最不壞的體制。壞如嚴嵩者,也不過是貪贓枉法而已。

  趙毅成抱怨了一通,隨即才意識到坐在他面前的是廉國公,便不禁苦笑道:「學生孟浪,竟是不自量力,去抨擊廟堂上的事,慚愧,慚愧的很,想必是廟堂上的袞袞諸公們的許多想法,咱們這些底下的人總是不會領會。大人,學生酒後失言,請大人勿怪。」

  柳乘風呵呵一笑,道:「無妨。」

  二人又吃了些酒,反倒飯菜吃的不多,趙毅成有了幾分醉意,再不敢吃了,道:「學生還有公事要辦,只怕不能再作陪了。大人還有什麼吩咐嗎,若是沒有,學生便去叫人張貼軍令了。」

  柳乘風想了想,道:「倒是再沒有麻煩你的地方,是了,你去把千戶楊康叫來說話。」

  趙毅成愕然了一下,楊康是江西錦衣衛千戶所的千戶,如今也在九江辦公,他點了點頭,道:「是,學生這便去請。」

  他旋身便走,要走的時候,腳步居然踉蹌了一下,顯然是醉了,不過他沒有失態,只是朝柳乘風抱歉的笑了笑,便匆匆走了。

  柳乘風叫人把酒桌收拾乾淨,隨即便在案牘後看了會公文,緊接著,千戶楊康便到了,楊康是錦衣衛裡的老資格,生的很醜惡,面上有個瘤子,許多人背後稱他做銀角大王,多半是譏笑他手段狠辣和面目醜陋,不過柳乘風對他的印象倒還不錯,這個人做事一向用命,這幾年他在江西,為北鎮撫司收集了許多寧王的情報勞苦功高,正因為如此,柳乘風一直將他放在江西,放在這最危險也是最重要的地方。

  楊康有一種沉默寡言的氣質,他走了進來,只是站在花廳的小角落裡一動不動,等到柳乘風什麼時候把公文看完,注意到了他,朝他點點頭,他才快步上前,行禮道:「卑下楊康,見過大人。」

  柳乘風哂然一笑,道:「你這禮我可當不起,你是銀角大王呢。」

  這是一句緩和氣氛的笑話,不過柳乘風說出來之後,就有點後悔了,這個笑話顯然有點冷,而且不合時宜,因為楊康非但沒有笑,反而是尷尬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柳乘風只得嚴肅起來,道:「來,你坐下說話吧。」

  楊康依言欠身坐下,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柳乘風,一副隨時候命的樣子,柳乘風幽幽嘆了口氣,道:「你在江西幾年了?」

  楊康道:「卑下在江西已有十三年了,從世襲百戶升任千戶,蒙大人不棄,總算還能吃上這碗飯。」

  這傢伙顯然不是個擅長拍馬屁的人,因為這個馬屁和柳乘風的笑話一樣,都有點冷。

  柳乘風呵呵一笑,道:「現在寧王反了,江西時局糜爛,你那千戶所那邊受了很大波及嗎?」

  楊康搖頭道:「寧王謀反早有徵兆,所以卑下事先已經有了準備,該撤出南昌的都已經撤出了南昌,還有一些探子雖然駐留在那裡,不過潛伏較深,想必寧王也發覺不了。」

  「唔……」柳乘風點點頭,道:「昨日本大人來的時候,你說寧王在九江安插了探子是不是?」

  楊康道:「這是咱們在南昌的人察覺出來的,九江這邊的一舉一動,甚至是大人即將到九江的消息寧王那邊似乎都已經掌握,而且隨時做好了應對的手段,因此卑下以為,在九江這邊,也一定有寧王的內應。」

  柳乘風嘆了口氣,道:「安排在南昌那邊的人,讓他們小心一些,不要露了馬腳,咱們要用他們,可也要對得住他們,不能教人平白為我們犧牲。本官叫你來,是為了九江城內寧王安插來的探子,你想必也知道,叛軍攻克了饒州府,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饒州府有寧王的內應,他們私自開了城門,配合寧王攻城,讓叛軍不費一兵一卒大獲全勝。九江不能重蹈他們的覆轍,所以揪出探子,是眼下的當務之急,你在江西呆了這麼久,這裡的情況你比我清楚,你來說說自己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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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五章:重大疑點
               
  楊康道:「大人這麼一說,卑下倒是知道一些蛛絲馬跡。」

  柳乘風振作精神,道:「蛛絲馬跡?你說下去。」

  楊康道:「有個指揮使……是了,是叫鄧通的,此人駐紮在梅嶺一帶,靠著南昌城,當時寧王突然謀反,讓護衛繳械了不少軍戶所,唯有這個鄧通竟能帶著人安然移駐九江,說起來也是怪事,那兒是寧王的老巢,他有什麼風吹草動,寧王會視而不見?雖說他到了九江之後確實有人盤查過,他宣稱當時自己手頭有三千軍馬,寧王不敢輕舉妄動,不過卑下卻有點犯疑,三千軍馬對寧王來說不算太多,而且又是軍戶,他的指揮所裡真正可用的也不過一千餘人,其餘各千戶所都駐紮在各地,寧王曾派人圍了不少軍戶所,尚且不怕有人敢不聽從寧王的安排,怎麼就獨獨放過他?」

  頓了一下,楊康又繼續道:「卑下以為,這個人一定有問題。」

  柳乘風托著下巴,他當然知道半個月前的情況,寧王的黨羽開始在南昌以及贛北附近進行清洗,順之者昌逆之者亡,駐紮在這附近的軍戶所要嘛繳械投降,要嘛就是直接拿了武官去治罪,利用這種手段來增強自身的力量。

  可是偏偏,這個鄧通實在太奇怪了,他的駐地在梅嶺,梅嶺這地方距離南昌城不過數十里之遙,偏偏他能進退自如,帶著一干人馬北上。寧王居然一點阻攔的意思都沒有。

  有貓膩……

  柳乘風的眼睛眯了起來,他突然想起。方才在會議的時候,便是這個傢伙夥同巡撫頂撞自己。還在錢芳面前倚老賣老。

  這個人,定有問題……

  柳乘風語氣平淡地道:「盯著他,所有和他接觸過的人,所有他的作息,本官都要清楚,一旦發現什麼。錦衣衛不必有什麼顧忌,直接拿人。」

  楊康自然知道這位上司的性子,忙道:「遵命。」

  柳乘風道:「至於其他人也得盯著,本官總覺得這些不是很可靠。防患未然嘛。」

  楊康點點頭,道:「卑下清楚,就怕人手不夠用,能不能從緝事局那邊借調一些。」

  柳乘風道:「人若是不夠,直接去借調,我會打聲招呼,你現在身上的干係很大,不要掉以輕心,有什麼為難的地方直接來尋我便是。」

  送走了楊康,柳乘風整個人竟有些無所事事。雖然他的責任也很大,可是一時之間不知自己該做什麼的好,他苦笑一聲,索性坐在椅上打起盹來。

  他做了一個夢,夢裡那些武官,那些名為武官其實卻是地方的大地主們,他們勾結了寧王衝入九江城來,到處都是大火,到處都是喊殺。喊殺聲中有一句話,柳乘風在夢中聽得格外的清:「莫要放走了柳乘風,王爺有令,活捉柳乘風者賞銀千兩。」

  千兩……呸呸呸……

  等柳乘風醒來,回想起這個夢時,柳乘風忍不住對夢裡的寧王幾乎破口大罵,老子的人頭才千兩銀子,這也未免太小看我了,沒有百萬兩紋銀,我柳乘風才不會輕易給你拿住了。

  咦,似乎也不太對,莫說是銀錢百萬,再多的錢,這人頭也不賣。

  這是個很奇怪的夢,似乎是給了柳乘風某種暗示,柳乘風突然發現,他要重新審視自己的位置了,他來到九江才兩天時間,兩天……兩天接觸到了很多人,有好有壞,柳乘風把這些人都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反覆地琢磨和揣測,總是覺得似乎察覺了什麼,只是察覺的是什麼,一時間又說不清。

  他坐在椅上直愣愣地發呆,眼睛竟是難得地出現了一絲狐疑,他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什麼,不禁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大叫道:「來人,來人……」

  外頭腳步匆匆,進來的人竟是趙毅成,想必是趙毅成已經把手頭的工作做完,一時也是閒來無事,他這文書,其實就是柳乘風的私人秘書,於是就在外頭候命,聽到柳乘風呼喚,便連忙進來,道:「大人有何吩咐?」

  柳乘風臉色凝重,盯著趙毅成看了一眼,道:「你是讀書人,翰林院裡的事,想必也知道一些吧?」

  讀書人的至高理想就是翰林院,所以翰林院那些清貴的庶吉士們幾乎是讀書人最關切的對象,說他們是讀書人中的明星也不過分。尤其是報紙的出現使得消息傳播比從前更快,那些在讀書人眼裡格外神秘的翰林院和庶吉士們,也漸漸地被人所瞭解。

  當然,一般的凡夫俗子當然沒有興趣去知道庶吉士是什麼樣子,也沒興趣知道翰林院有幾個編修,有幾個侍讀、侍講,關注他們的人只是讀書人而已。

  趙毅成愣了一下,想不到柳乘風竟會問這個問題,忍不住道:「大人要問這個做什麼?」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不過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我問你,那個江西巡撫朱世茂,你從前聽說過他嗎?」

  趙毅成更覺得詭異,堂堂欽差,竟問起了江西巡撫的背景,這還不奇怪嗎?趙毅成竭盡所能地回答道:「學生倒是知道一些,尤其是這位大人的文章,也曾抄錄過。」

  抄錄別人的經典文章是讀書人最喜歡做的事,尤其是那些名人的文章,這個時代畢竟印刷有侷限,一些名人的文章流傳出來之後,讀書人便爭相傳抄,洛陽紙貴的典故其實也是因為這種現象而產生的。

  柳乘風道:「你繼續說,抄錄的是什麼文章。」

  趙毅成道:「有一篇學生記得很清楚,叫『貴賤論』,無非是抨擊見利忘義,又說當今士紳的艱難,是了,有一句話學生記得很清楚,說是:天子治天下依仗士紳則興,反之則亡。」

  柳乘風不禁倒吸了口涼氣,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這句話已經很大逆不道了,他淡淡道:「翰林院裡,像他這般言辭犀利的人很多嗎?」

  趙毅成道:「抨擊時政的有,可是像朱大人這樣的卻是不多,大人,怎麼了?其實學生認為朱大人的話也有一些道理,雖然是偏激了一些,可是……學生該死……」

  見柳乘風臉色很不好看,趙毅成立即道:「學生不過是個文書,這朝廷的國策如何,豈是學生能說三道四的。」

  柳乘風卻笑了笑,他當然清楚,這天下的讀書人是什麼想法,趙毅成若是認為朱世茂的話沒有道理那才怪了,可是朱世茂的話太過大逆不道了,這讓柳乘風似乎又想起了什麼。

  他冷冷地道:「趙先生,我有一件事要交代你。」

  趙毅成呆了一下,忙道:「大人請吩咐就是。」

  柳乘風淡淡地道:「巡撫衙門是剛剛草創出來的,許多書吏想必也是從知府衙門借調的吧。」

  九江這邊是百廢待興,幾乎所有的衙門都是新建,畢竟南昌已經被人一鍋端了,朝廷雖然新任了官員來,可是衙門裡的人卻都得重新開始招募,其中絕大部分都是先從本地的衙門裡借調,比如趙毅成,就是柳乘風從知府衙門借調來的。

  趙毅成點點頭,道:「這個沒錯,巡撫衙門那邊總共從知府衙門和當地的幾個衙門借調了十七人。」

  「這些人,你和他們熟識嗎?」柳乘風語氣平淡地問。

  趙毅成不由笑了,道:「大家都在一個衙門裡辦公,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當然都認識,還有幾個和學生的交情深厚得很,有時辦完了公務也免不了要相邀去吃兩杯酒說說話的。」

  柳乘風點點頭,道:「這便好,到時我會給你一筆銀子,五百兩夠不夠?你拿這些銀子多和這幾人打打交道,當然,也幫我從他們的口裡打探一點消息出來,朱世茂有什麼風吹草動,第一個報知給我,知道了嗎?」

  趙毅成頓時大驚失色,忍不住期期艾艾地道:「大……大人是讓學生……讓學生去探聽巡撫大人,這……這……這只怕不妥吧,巡撫大人畢竟是封疆大吏,是朝廷二品大員,若是讓他知道,學生豈不是……豈不是……」

  趙毅成顯然是個很膽小的人,此時兩腿肚子已經開始哆嗦起來,不可思議地看著柳乘風,驚駭莫名。

  他是什麼身份,去打探一個這樣的官員,只要稍微被人懷疑,還會有命在嗎?

  柳乘風卻是給他鼓氣道:「你不必怕,放心便是,實話和你說了吧,本官認為這個巡撫有問題,為了安全起見,所以才讓你冒這個險,你放心,有我給你做後盾,沒人動得了你,你不必害怕,這也是為朝廷效力,若是做得好,到時少不了要抬舉你。」

  趙毅成還是猶豫不定,話雖是這麼說,可是這官場上的事,他見得多了,真要讓人發現了,柳乘風真的肯保自己嗎?可要是不為柳乘風辦事,自己的前程只怕……

  猶豫再三,趙毅成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他咬了咬牙道:「學生明白了,學生一定按著大人的吩咐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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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六章:殺人機器

  九江城裡醞釀著一股讓人看不見摸不著的恐怖氣氛。

  就在當日,眼看著冬至來臨,南昌這邊相較北京來說雖然暖和了一些,不過近來風大,卻也是冷風瑟瑟,欽差行轅的禁令張貼了出去,倒是讓各大營收斂了一些,不過時常也會出現有官軍偷偷出營的情況。

  錦衣衛和緝事局已經開始上街拿人了,很快便引起了衝突,有些時候錦衣衛和緝事局的人手控制不住局面,在九江城東城那邊,七十多個游勇將趕來驅趕的錦衣衛趕了回去,這消息立即傳到了欽差行轅那邊,柳乘風的回答只有一個——格殺勿論。

  新軍大營裡,一個隊長吹起了號子,隨即百來個本隊的士兵迅速集結起來,集結的速度很快,小半柱香的時間都沒到,百來人已經荷槍實彈地整裝待發。

  隨即,這一隊士兵在隊長的帶領下便出了營。

  卡卡……卡卡……

  鹿皮的靴子整齊劃一的踩在街上的磚石上,急促而有序,在隊伍的後方,兩馬拉著的火炮在七八個士兵的拱衛下緩緩前行,出事的地點是在一處酒樓,錦衣衛還在遠遠地控制局面,當新軍出現的時候,囂張跋扈的游勇們還在裡頭吃酒,裡頭喧鬧一片。

  隊長眼睛瞇了這三層樓高的酒肆一眼,隨即努努嘴,讓錦衣校尉進去喊話。
  
  「奉欽差都督之命,所有人限一炷香之內全部撤離酒樓。所有人必須撤離,不出來的,格殺勿論!」

  話喊了三遍,裡頭的游勇們顯然根本就沒有理會,反而從酒肆中傳來一陣嘲笑。

  不過裡頭的酒保、夥計、掌櫃卻已感覺到事情不太對了,連忙從裡頭溜了出來,一個新軍的小隊官走過去。直接拿了一張文書,尋了那酒樓的掌櫃,將文書交給他。一面道:「都督鈞令,你的酒樓暫時徵用,一切的損失。到時你拿著這份文書去行轅報帳,明白了嗎?」

  掌櫃雙手戰戰兢兢地接過了文書,小心翼翼地收好,點頭哈腰地道:「是,是,小人明白,明白……」

  另一邊,百來個火銃手已經擺出了陣形,分為兩列,一字長蛇般地擺開。那門火炮也被人七手八腳地推了出來,黑黝黝的炮口對準了酒肆的方向。

  寂靜……

  除了在酒樓裡傳出了放肆的聲音之外,外頭誰也沒有吭聲,新軍的官兵有一種木訥的氣質,沒有命令。他們便如木樁子一樣。幾年的操練早已讓這些人脫胎換骨,與其說他們是人,倒不如說他們是機器,至少從表面上,你看不出他們臉上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一個錦衣校尉又忍不住進了院子宣讀了一次欽差行轅的命令,而時間也是越來越近。一炷香的時間說到就到,以至於那挎著刀的錦衣校尉忍不住摸摸鼻子,悻悻然地退了開去。

  隊官在確認了時間之後,眼眸中掠過了殺機,這種殺機很奇怪,沒有帶任何的表情色彩。事實上,他和酒肆中的人並沒有任何的仇恨,也沒有任何的衝突,正是因為如此,這種不帶感情的殺機才讓人感覺有幾分不寒而慄。

  他戴著皮手套的手緩緩地抽拉出腰間的劍,利刃從他的腰間徹底抽送出來之後,長劍前指,指向酒肆的方向,隨即一聲大吼:「火炮準備……」

  這是最新式的火炮,用鋼材鍛煉而成,這加強了它的身軀,同時在火炮下方是由特製的輪子將炮身架起,這樣不但方便移動,尤其是在馳道上在馬匹的拉動下速度不遜於馬車,同時在架設時更方便調校。

  這種火炮還採用了一些西夷人地技術,這是從呂宋等地傳來的,在火炮的內壁設計了特殊的膛線,使得炮丸中射出之後能夠高速旋轉,大大地提高了火炮的精度,這種膛線的火炮因為造價高昂,且工藝複雜,甚至連西夷人都沒有大規模地普及,不過對新軍來說,造價永遠不在考慮之列。

  不過內置膛線的火炮往往射程較近,因此只用於近程設計。

  在新軍內部,火炮的種類就有四種,近程的膛線火炮,遠程的滑膛火炮,散射的開花火炮和攻城的破甲火炮,很顯然,對付眼前這個獨棟的小樓,膛線火炮優勢明顯,四個火炮手已經做好了準備,隨時待命。

  隊官終於低吼了一聲:「發射。」

  引線點燃,傳出滋滋的聲音,炮手們已經自覺地摀住了自己的雙耳,隨即一聲轟鳴,地動山搖,彷彿整個大地都在顫抖,濃烈的白煙瞬時升騰而起,刺鼻的氣味瀰漫開來,引來附近幾個受不慣這種氣味的錦衣衛劇烈咳嗽。

  人們根本沒有注意到,燃燒中的炮彈已經如急速飛向了酒肆,呈拋物線的軌跡狠狠地砸入二樓的窗子裡,所過之處,木質結構的建築紛紛折斷,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燙紅的鐵球遇到窗紙、木屑等易燃物之後,迅速將其引燃,咚咚……火炮顯然沒有停止,狠狠的砸在了裡頭的地板上,以至於直接砸穿了地板,掉落進了一樓。

  若是放在後世,這種火炮的威力實在是微乎其微,可是在這個時代,這樣的威力已經足以被人形容為石破天驚,經過幾年的改良,火炮的威力已經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成熟。

  酒肆中已經傳出了慘呼,顯然裡頭的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那徹骨的慘呼聲,明顯是有人被炮彈擊中。

  接著隨之而來的就是大火,火勢已經瀰漫開來,與此同時,又是一聲巨響,顯然外頭的人並不吝嗇炮彈,在用冷水澆灌炮身使得炮管迅速降溫冷卻之後,他們毫不猶豫地繼續射擊。

  酒肆頓時化為了人間地獄,因為有炮彈擊中了樑柱,使得頂部開始砸下磚瓦和木樑,火勢也漸漸蔓延,整個二樓和三樓已經陷入火光之中。更致命的是濃煙,這滾滾的濃煙足以造成人的休克甚至是死亡,酒肆裡頭已經徹底混亂了,許多人搶路而逃,數十個黑影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從門口狂奔而出,呼吸到了外面的新鮮空氣,原本以為可以得救,可以他們的好運氣顯然已經結束,迎接他們的是一列黑黝黝的火銃,一列的火銃手毫不猶豫的開始射擊。

  啪啪啪……

  亂射之下,無數人倒下,更多的人想折返回去,可是回去的是火勢沖天的酒肆,根本就沒有退路,繼續往前衝,則一列的火銃手退了下去,後排的一列補充上來,照舊是那個動作,屈膝,平舉火銃,瞄準,一聲令下,火銃轟鳴……

  一個又一個的人栽倒在地,在呻吟,在呼救,就在附近觀望的緝事和校尉,還有那酒肆的掌櫃和店伙,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大規模的殺人,這種景象,令他們毛骨悚然,從心底最深處,都透著一股莫名的恐懼。

  火銃亂射之後,隊官親自舉著劍,大吼一聲:「上刀!」

  每個火銃手的腰間,都斜插著一個鹿皮套子,他們紛紛從套子裡抽出一柄利刃,說是利刃,不如說是匕首,匕首的底部,不是供人握舉的柄子,而是一個奇怪的裝置,據傳這是廉國公親自下令,幾十個工匠苦思了數個月才得以發明出來的構思,而火銃手在裝備利刃方面顯然很有經驗,只片刻的功夫,便將利刃卡在了火銃的前端位置,火銃頓時變成了前有利刃的長柄小矛,那利刃發出來的寒光在硝煙之下顯得格外的惹眼。

  「前進!」

  隊官出現在隊伍的末端,他舉起了長劍踏前一步,白來個火銃手雙手握著火銃開始向前踏步。

  卡卡……卡卡……

  身後是沖天的火光,眼前是一隊隊踏步向前的火銃手,他們出現在這些游勇面前,毫不猶豫的將利刃扎入他們的身體。

  單方面的屠殺,任誰看到這樣的場景,都忍不住把眼睛閉上,就在方纔,這些游勇們還囂張跋扈,把所有人不放在眼裡,對酒菜上得慢的酒保毫不猶豫的賞幾個耳刮子,對酒櫃之後的掌櫃發出恫嚇,也就在不久之前,他們無視錦衣衛的勸阻,甚至毫不猶豫地拔出刀來對錦衣衛威脅,在一個緝事局的緝事身上狠狠踹了他們一腳。不久之前他們是天王老子,而現在天王老子們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首,他們或許罪不至死,可是柳乘風的理解卻不一樣,他們是官兵,官兵如果不受約束,那麼在柳乘風眼裡,他們就是土匪,對待土匪,柳乘風的方法很直接——格殺勿論。

  欽差的命令,廉國公的命令在新軍總是會得以最深刻的貫徹,絕不會有打折的空間,便是那在地上奄奄一息,微弱呼救的人也毫不猶豫地被人用靴子踏在地上,將他的身體固定之後,用平時操練時最規範的動作狠狠下刺。

  嗤……利刃入肉入骨的聲音……送走了最後一個存著氣息的游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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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0 15:48:49
第八百零七章:驚天動地

  「鬧事的官軍總計七十四人,核實的死亡人數也是七十四人,鄙人奉命格殺變兵,大人一直在旁見證,這些死屍就交給大人處置了,欽差大人的意思是取了這些人的首級,分別掛在各大營的營房去,不知大人有沒有問題?」

  隊官在硝煙中顯得彬彬有禮,說話也是慢條斯理,帶著幾分矜持與和藹,禮儀也是新軍的常例科目,這隊官早已習慣了用新軍的方式去和人打交道,所以說起來話來自然沒有失禮的地方。

  站在隊官面前的是九江府的知府,聽到這邊鬧了這麼大的事,他這知府就算想躲也沒處躲,只得乖乖地過來,等到了這裡,看到一地的死屍和已經燒得焦黑的酒肆,這知府的臉上青一塊白一塊,連小腿肚子也不太聽使喚了。

  「沒……沒有問題。」知府的烏紗帽歪斜在腦袋上,不過他也顧不得去扶正,只是感覺全身被一股寒流傳遍,連說話都變得艱難無比。

  「既然如此。」隊官從容地笑了笑,道:「那能否請大人在這裡為小人簽個字,做個見證,你看……」隊官拿出了一份文書,文書上寫著軍令二字,下頭是蠅頭小字,大意是說茲有叛亂官兵襲擊錦衣校尉,打傷三人,一人傷勢嚴重,官軍傷人,實與亂匪無異,此令:新軍步兵營第三大隊第四中隊彈壓,格殺勿論,以儆傚尤,所需軍械,由新軍總務負責供給。現核實鬧事官軍七十四人,准予彈壓。

  這知府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幾十條人命,不過是一張輕薄的紙來決定,要知道在平時,便是死囚也不是說殺就殺的,還得等到歲末皇上勾決。而眼前這些人竟是說殺就殺,一點顧忌也沒有。

  只是……知府此時還能說什麼,現在是戰時。戰時施行的是軍法,就算退一萬步來講,那欽差額軍令有不對的地方。他一個知府在這種情況之下又能說什麼?還能說什麼?他微顫顫地要去尋筆,卻發現週遭一支筆都沒有,倒是有人端了一盒印泥來,那隊官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道:「大人按個手印也可。」

  知府哪裡敢說什麼,連忙按了印,緊接著隊官便走遠開去,這讓知府忍不住長長地鬆了口氣,只聽隊官在遠處大吼一聲:「收隊、回營!」

  百來個早已整裝待發的士兵立即聚攏,如潮水一般退走。

  孤零零的大街上。鮮少再見到人影,只剩下一片狼藉,這知府驚魂未定地坐上了轎子,顯得很是焦慮,等到一個差役到了轎子邊。低聲道:「大人,這裡怎麼處置?」

  知府沉默了一會,才是道:「叫人來把這裡收拾乾淨,一切都按他們的吩咐去辦,還有,遞個名刺去見撫台大人……」他說到這裡的時候。明顯地頓了頓,顯然是在深思和猶豫著什麼,隨即又改了口道:「回來,不要給撫台大人那邊遞名刺了,自家各掃門前雪吧,聽說撫台大人和欽差大人的關係很緊張,這個時候實在不宜去惹那個欽差,這件事盡量不要聲張出去,外頭的人怎麼傳,本官不管,可是知府衙門裡的人,誰也不要亂嚼舌根子,只當作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回衙去吧。是了,還有一件事,昨日巡撫大人下令,讓本官派幾個人盯著咱們九江的聚寶樓那邊,告訴那些人,所有人全部撤回來,誰也不許在聚寶樓附近滋事,若是有不法的惡徒,就派差役去驅趕,總而言之,明哲保身吧。」

  知府說完這些話,閉上了眼睛,隨即靠在了轎子裡,將轎簾子放下,再不肯吱聲了。

  ……

  正午的時候,新軍的舉動已經傳遍了整個九江府,這事兒動靜實在太大,都動了火炮,就算想捂也摀不住,更何況這事兒,欽差衙門和新軍那邊根本就不想去捂,因此七十多個人頭已經按著吩咐送到了各大營的轅門,這些人頭早已千瘡百孔,讓人看了都不禁膽寒,以至於各大營一下子消停了。

  無論他們在營中是否操練,但是有一樣卻是肯定的,誰也不敢出營,對這些官軍來說,彷彿出了營,就進入了阿鼻地獄,恐怖至極。

  官軍們老實了,可是有人卻不老實,比如說這被屠殺了的七十多個官軍乃是指揮使楊彪帳下的,裡頭還有個楊彪的心腹千戶,這楊彪自然不肯罷休,帶著幾個親兵直接去新軍鬧,可惜新軍壓根就不理會他,直接擋了駕,連轅門都不讓他進,這楊彪便是膽子再大,也絕不敢去闖這大營的,只得打道回府,後來又覺得氣不過,便帶著人去欽差行轅。

  結果到了欽差行轅,他的待遇也好不到哪裡去,柳乘風倒是見了他,聽他訴了一籮筐的苦,又極力為這些死者說了不少爭辯的話,無非是說他們是奉命出來採買,是奉命行事。

  柳乘風只是冷冷地看著他,慢悠悠的問道:「採買?這麼說,他們並沒有違反軍令了?」

  「這是自然,是卑下親自吩咐的,他們只是出去採買一些軍需。」

  柳乘風冷哼一聲,道:「採買軍需是嗎?你既是採買軍需,為何採買到了酒肆裡頭?這倒是奇了。」

  楊彪一時無詞,可仍想爭辯一下,柳乘風卻已經厲聲道:「實話和你說了吧,格殺勿論的命令就是本官下的,本官三令五申,不得有游勇在街市上閒逛,誰要是敢觸犯,這些人就是榜樣,你立即回營去,好好操練你的部眾,若是再敢四處遊蕩,本官連你也一道殺了,滾!」

  一個滾字,真的把楊彪唬住了,按理說,以他的性子,應當會極力頂撞才是,這楊彪一向是桀驁不馴的性子,天王老子都不怕,可是想不到,楊彪只是臉色變了變,隨即竟當真連滾帶爬地走了。

  什麼桀驁不馴什麼傲骨在柳乘風的屠刀面前估計都不太管用,自然還是低眉順眼一些的好。

  這楊彪雖然走了,卻沒有直接回營,心裡總是帶著一些不忿,左思右想,又帶著人去了巡撫衙門。

  巡撫衙門剛剛建起來,是一處空置的宅邸改建,楊彪叫人去通報之後,隨即便被人引著進了後院的花廳,耐等候片刻,便有個書吏過來,笑吟吟地道:「大人,我家老爺吩咐,說是大人要來和老爺說什麼,老爺已經知道了,只是現在不便見客,大人還是請回吧。是了,老爺還說了,他知道大人的人死得冤枉,已經打算上一道奏本,無論如何也要參新軍一本,也算是給大人了一個交代,大人放心便是。」

  楊彪忍不住道:「彈劾又有什麼用?對別人有用,可是對那……那姓柳的就沒有用,你去告訴撫台大人,那人的嘴臉當真是不客氣,我也是堂堂的朝廷命官,竟是被他使喚得像私奴一樣,說打就要打,要殺就殺,哼……」

  文吏笑了,道:「大人放寬心,撫台大人說了,收拾那個柳乘風的時候多著呢,其實寧王造反,也是那個柳乘風逼出來的,若不是他總在皇上面前獻上諂媚之詞,若不是他迷惑皇上,以至這朝政往往倒行逆施,哪裡又有這麼多事來?所以說,此人不除,天下不安,就算今日平了寧王叛亂,誰能保證以後還會不會有人謀反?」

  楊彪忍不住深吸了口氣,他分明感覺到這個文吏的話裡頭帶著某些膽大包天的內容,可是這時候,楊彪也確實是在氣頭上,被柳乘風狠狠地敲打了一番,讓他很是義憤填膺,他忙道:「不錯,都是這個惡賊的錯,不知撫台大人有什麼高見?」

  文吏卻板起臉來,道:「大人,我家老爺並沒什麼高見,只是請大人見機行事而已,大人且不必管這個,只管回營帶好你的兵便是。」

  最後的一句話意味深長,楊彪卻沒聽出來,只是點點頭,很是氣惱地走了。

  炮擊酒肆的事也確實給了各大營一個警告,一下子,所有的官兵都老實了,欽差行轅的一個命令下去,比什麼都要管用。

  而巡撫衙門那邊,似乎也沒有什麼舉動,彷彿這件事根本就沒有發生,甚至連問都懶得問,不過巡撫衙門越是安靜,就越讓人覺得有些詭異,據說巡撫大人這幾日除了在書房裡寫些字畫之外,似乎對外界的事務充耳不聞,衙門裡的事務大多是幾個從京師帶來的幾個幕僚代勞。

  而欽差行轅也是如此,自從做了這麼一件驚天動地的事之後,欽差行轅也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

  九江城裡的兩個中樞都表現得很是沉默,這和前幾日的爭鋒相對比起來,很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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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0 15:49:12
第八百零八章︰殺人滅口

  一連過了幾日,九江城都是風平浪靜,似乎以往的不快大家都已經忘了,到了十月十五,乃是下元佳節,按照規矩,巡撫衙門那邊還是下了帖子,請柳乘風到府上一敘。

  其實九江城的大小官員都是臨時搭起來的草台班子,幾乎沒有人帶著家眷赴任,畢竟這個地方太過凶險,把家眷帶來,這和坑爹沒什麼區別,因此大家都是寡居于此,逢年過節,未免太過冷清,所以大家一起湊起來過個節,也算是相互慰藉。

  柳乘風當日也去了巡撫衙門,在座的倒是沒有武官,都是九江城的幾個巡檢、知府、三司的官員,大家一起落座,一邊吃著新谷磨糯米粉做小團子,推杯把盞,倒是熱鬧到了極點,朱時茂顯的有些醉了,醉醺醺的拉住柳乘風的手,對柳乘風笑道︰「欽差大人,下元乃是豐收的節慶,寒舍招待不周,還望恕罪,你我共鎮九江,叛軍洶洶,該當同心協力,一起立功受賞,如此,才不會愧對朝廷,是不是?」

  他說到共鎮九江的時候,刻意的把共字咬的很重,弦外之音頗有幾分大家平起平坐的意思。

  不過這個時候朱世茂雖然耍了些小心眼,可是一番話卻說的很是誠摯,再加上此時正是佳節,朱世茂說什麼,柳乘風也不好點破,殺人的時候柳乘風不會手軟,可是這好話柳乘風總是會比別人說的更漂亮。

  他呵呵一笑,道︰「大人說的不錯。你我都臣子,做臣子的,就該為皇上,為社稷著想,平叛是當務之急,若沒有大人襄助,參贊些軍務。這平叛之事也不容易。」

  話是好話,不過後頭那句襄助和參贊軍務,無形之中就把朱時茂放在了次要的地位。通俗一點就是說,你他娘的就是打醬油的,就是個輔助。也只是負責協助我這欽差的工作,平起平坐,休想。

  別看朱世茂是翰林,喜歡拐彎抹角,可柳乘風畢竟也是吃過墨水的人,可不是那種隨便被人坑的莽夫,數年宦海的磨礪,玩起字眼來也絕對不是常人可比。

  朱世茂深看了柳乘風一眼,此時似乎也發覺柳乘風這個家伙是那種油鹽不進的人,不由哈哈一笑。便道︰「自然,自然。」

  他說到自然的時候,倒是沒有露出尷尬,大家都是人精,言語交鋒是一回事。可是一個個臉皮厚的很,雖然被柳乘風佔了便宜,朱世茂也絕不會露出尷尬。

  其實二人的對話,下頭這些三司官員和巡檢、知府們卻都看在眼里,二人在玩什麼貓膩大家心知肚明,此時不少人心里叫苦。大過節的神仙打架,不知會不會波及到自己,若是殃及到了魚池,那真是冤枉。

  好在二人在機鋒過後,各自鳴金收兵,酒過正酣,便不再爭鋒相對了,很是熱絡的吃了酒,各自散去。

  朱世茂為了表示親近,還特意將柳乘風一直送到中門,等到柳乘風上了馬車,仍舊揮手作別,柳乘風醉醺醺的回到行轅,此時已是夜深人靜,他頭腦有些發脹,叫人斟熱茶來,過了一會兒,一個護衛便捧著一杯熱茶進來,柳乘風奇怪的看著這護衛,道︰「怎麼讓你來斟茶,文書趙先生呢?」

  這護衛苦笑,道︰「趙先生正午出去的時候就一直沒有回來,不知是什麼緣故。」

  柳乘風不禁愕然了一下,雖說是下元節,可是作為文書,就算要告假那也得和自己招呼一聲,怎麼能不聲不響的就走了?柳乘風隨即又釋然,道︰「趙先生是本地人,想必是偷偷溜去和家小過節了,哎,也怪我,一開始就應當讓他回家過節的。」

  護衛卻道︰「趙先生的家眷似乎不在城里。」

  「嗯?」柳乘風這一下子不由生出了一些疑竇,家眷既然不在,那怎麼會不見蹤影?按理說,應當和行轅里的一些同僚一起吃酒慶祝的才是。

  柳乘風揮揮手,讓這護衛下去,心里一時也沒有往心里去,吃了點茶,便有些困了,柳乘風回臥室歇息,這一睡,竟又是做了同樣的夢,九江的城門不知何時開了,接著潮水一般的叛軍沖殺進來,混亂之中城內的官軍全部潰退,柳乘風在夢中手持著繡春劍督戰,可是身邊全是孤零零的,到處都是敗兵,有人在喊︰「某某某指揮使是奸細。」又有人喊︰「不要走了柳乘風,寧王有令,活捉柳乘風者,賞銀千萬……」

  「大人,大人,不好了……」

  柳乘風猛然驚醒,從榻上坐起來,不得不說,這夢跟夢就是不一樣,上一次是賞銀千兩,也不知是不是柳乘風提出抗議的緣故,如今一下子追加到了千萬,這夢里的寧王還真的舍得下本錢。

  「大人……大人,不好了……」

  一個聲音從門外傳出來,柳乘風猛然驚覺,這不是做夢,他清晰的聽到外頭急促的敲門聲,說話的人是高強,高強負責自己的防務,夜深人靜的時候,若不是出了大事,絕不會來吵他休息的。

  莫非真的讓叛軍進了城,柳乘風心里打了個哆嗦。勉強鎮定自己的心神,道︰「進來說話。」

  高強推門進來,胸口起伏,顯得有些著急,他朝柳乘風拱手行禮,道︰「大人,出事了。」

  柳乘風不由笑了笑,當然,這笑容未免有些矯揉造作之嫌,他從榻上起來,道︰「不要急,有什麼話慢慢的說。」

  高強點點頭,道︰「趙先生剛剛回來,受了重傷,還說有要事要見大人,非要當面陳說。」

  柳乘風愕然,隨即連忙穿了外衫,臉色凝重的道︰「人在哪里,帶我去。」

  他陡然想起,自己曾吩咐趙毅成去查巡撫衙門,想必趙毅成打聽出了什麼。

  高強連忙領著柳乘風去了花廳,這一路過去,行轅里雖然在各處點了燈籠,可是月影模糊,在這曲幽小徑里,四處仍是黑漆漆的,深夜的行轅顯得有幾分恐怖,到了花廳,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血腥氣,趙毅成渾身是血,已經有大夫到了,正在小心翼翼的剝除他渾身染血的外套,見了柳乘風進來,趙毅夫掙扎著要起來行禮,柳乘風快步上前,用手輕輕搭在他的肩上,道︰「不要起來。」

  趙毅成的傷口是在自己的後肩,一支箭矢狠狠的扎入,似乎穿了鎖骨,力道很大,等到大夫將趙毅成的上衣剪破,便可看到一支箭矢深深扎入後肩,大夫查了傷勢,忍不住吁了口氣,道︰「幸好,幸好,並未傷到要害,雖然箭矢入骨,只要能將箭簇拔出,敷上金瘡,好好靜養,可保性命無憂。只是這射箭之人的力道未免太強了一些。」

  柳乘風也是大夫,陪著大夫一起檢查了傷口,大夫問道︰「大人,現在可以拔箭了吧。」若是把箭拔出來,誰也不能保證那箭簇里有倒鉤,到時大量的出血,人肯定要昏厥過去,柳乘風看了趙毅成一眼,趙毅成臉色蒼白,沒有血色,卻是搖頭,道︰「大人,學生有事稟告,待稟告了此事,再取箭簇吧,怕就怕……怕就怕時間來不及了。」

  柳乘風也不扭捏,知道趙毅成忍著傷痛稟告,肯定是有大事,一旦取箭,還不知什麼時候從昏厥中醒來,容易耽誤大事,柳乘風點點頭,道︰「你說,我來聽著。」

  說罷屏退了大夫,趙毅成道︰「今日是下元節,學生此前奉大人之命,去查探巡撫衙門,這幾日確實與幾個從前在知府衙門現在在巡撫衙門里公干的幾個老同僚接觸,一開始他們口風很緊,一個也不肯透露出一星半點的話來,直到今日,學生趁著節慶,便特意邀上幾個要好的,一起到酒肆里吃酒,大家酒過三巡,才終于打探到了一點動靜。」

  「巡撫衙門這些時日表面上確實很平靜,表面上,撫台似乎也與世無爭,每日呆在書房,可是聽說……聽說……」趙毅成說話漸漸有些艱難了,咬著牙關強忍著疼痛繼續道︰「聽說撫台大人從京師帶來的一個心腹,卻似乎一直在暗中聯絡幾個指揮使,一個是叫鄧通的,鄧通和他走的很近,經常密談,到了後來,又加了一個楊彪,這個楊彪就是新軍炮擊了游勇,他四處出來喊冤的那個。而且,而且有一個人說,曾親眼看到鄧通從巡撫衙門的後門進入衙門,直接進了花廳里,似乎和巡撫大人密談什麼。學生當時聽了,也不以為意,趁著酒意想回來向大人通報,可是誰知……誰知道……」

  趙毅成長出了一口氣,道︰「誰知走在了半路,突然有人設伏,學生……學生當時中了一箭,當時學生腦子發懵,還不知道怎麼回事,隨即拔腿就跑,明知肩窩子這里疼得厲害,卻不知從哪里來的氣力,跑了不知多久,總算遇到了巡街的緝事,是他們帶著學生來行轅的,若不是他們,只怕……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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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0 15:58:53
第八百零九章︰拿人

  「設伏?」

  柳乘風的臉色晦暗不明起來,事情很明朗,有人發現了趙毅成正在打探消息,而這些消息或許事關著別人的生死大事,否則人家也絕不可能對欽差行轅的文書下狠手,畢竟欽差行轅的人死了,絕對不是小事,柳乘風肯定要追查到底,而就在不久之前,柳乘風還屠殺了七十多個散兵游勇。

  這些人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不惜得罪柳乘風也非要殺死趙毅成,可見他們要掩蓋的消息是何等的重大。

  柳乘風深吸了口氣,他的腦海里浮出了唯一的可能——勾結叛黨。

  這些人只有勾結叛黨,才在知曉有人打探他們的消息之後毫不猶豫地痛下殺手,因為他們承擔不起東窗事發的危險,所以除了殺人滅口之外,沒有其他的選擇。

  那麼是誰勾結叛黨殺人滅口呢?

  柳乘風的眼中掠過了一絲冷芒,殺人滅口的人自然就是趙毅成設法在調查的人,有江西巡撫,有指揮使鄧通,有指揮使楊彪。

  柳乘風的腦海里有了個脈絡。

  從一開始,這個翰林院的朱世茂便對朝廷的政策極其不滿,他的那些文章就是明證,因為不滿,所以把希望寄托在寧王身上,如今赴任江西巡撫便忍不住對寧王生出同情之心,到了九江之後又因為某種原因,開始謀劃私通寧王,可是他一個江西巡撫的手中並無兵權。因為朝廷還派了自己來這九江節制軍務,他就算想為寧王做點事也不太容易。

  因此他最先勾結的是鄧通。鄧通這個人本身就有疑點,他原本駐在梅嶺。距離南昌不過數十里路程,偏偏卻能全身而退,柳乘風甚至懷疑,這個鄧通根本就是寧王放出來的同黨,這兩個人勾結在一起之後開始謀劃叛亂的事,只是因為力量薄弱。又不敢輕舉妄動。而恰恰在這時候,柳乘風開始整肅軍紀,指揮使楊彪的七十多個部眾死在了新軍的屠刀之下,楊彪性格沖動。想要喊冤,卻又被柳乘風冷言冷語的打發走,于是朱世茂和鄧通二人又開始嘗試與這楊彪接觸,最後將楊彪拉下了水。

  這三個人展開密謀之後,為了掩人耳目,朱世茂自然是閉門不出,一副對外界的事務漠不關心的樣子,可是在背地里卻一直與這二人進行密謀,他們原本以為無人起疑,原本還在沾沾自喜。可是很快,他們發現了有人在打探他們的消息,這個人借著在巡撫衙門人脈廣的便利,四處打聽巡撫衙門里的各種蛛絲馬跡。

  三個密謀的人頓時驚呆了,或許這個人未必會打聽出什麼,可是誰能保證他不會查出什麼蛛絲馬跡?而且這個人乃是欽差行轅的人,那麼可以料定的是,這個人一定是得了欽差大人的授意,在這種情況之下。必須殺人滅口。

  朱世茂知道,今日是下元節,這個人,也就是趙毅成,一定會趁著這個機會繼續打聽巡撫衙門的事,所以他便設下了一個計劃,下了帖子將柳乘風請到巡撫衙門去,欽差大人出行,護衛們自然傾巢而出,他一邊在巡撫衙門里與柳乘風推杯把盞,一邊安排了人手盯梢住趙毅成,待趙毅成與那幾個巡撫衙門里的人吃完了酒,隨即便痛下殺手。

  只是……

  趙毅成是幸運的,他當時還算冷靜,及早地逃出了生天,只要再遲一步,或許此時已經死無葬身了。

  柳乘風的臉色很難看,這雖只是個推測,可是現在看來,可能性卻是極大。偏偏在他的手里卻沒有實證,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對巡撫動手是不可能的,只是留著這個禍害在九江城,又是何其的危險。

  柳乘風坐了下來,看著已經痛得幾乎要昏死過去的趙毅成一眼,不禁問道︰「那些刺殺你的人,你看清了他們的面目嗎?」

  趙毅成唧唧哼哼地回答︰「當時形勢十分凶險,學生只是走過了一條巷子,隨即在另一處巷子里沖出幾個人來,學生也沒有看清他們的面目,當時只是感覺不對勁,于是連忙拔腿便跑,他們在後追趕,隨即又有人搭弓射了一箭,學生中箭更是不敢停下,反而比之先前跑得更快了,倒是在身後聽到有人說了一句話,說什麼弟兄們追上去之類,學生聽出了他們的口音。」

  「口音?」柳乘風先是愕然,繼續道︰「什麼口音?」

  趙毅成道︰「是南昌府的口音,靠著梅林一帶的,大人,這江南和江北不同,江北人一省一個口音,尋常人也聽不出什麼,可是江南這邊口音卻比較繁雜,莫說是一省,便是一個縣的口音都大大的不同,就如南昌與九江,雖然相隔不過一兩百里,可是口音卻是全然不一樣,而南昌府的口音之中又有區別,學生雖然是九江府人,可是早前曾去過南昌府教館,在南昌府內,各縣的口音也有區別,而這些人,像是建昌縣那邊來的。」

  「建昌縣?」柳乘風的腦海里似乎捕捉到了什麼。

  趙毅成忍不住道︰「建昌距離梅林不過是幾步之遙,想必……」

  柳乘風頓時恍然大悟,也就是說,這些刺客極有可能是鄧通的部眾,這就可以理解了。

  柳乘風沉默了片刻,隨即拍了拍趙毅成道︰「你辛苦了,好好地去療傷吧,其余的事交給本官來辦,這一次你立下了大功,你放心,只要把傷養好了,本官自有重用你的地方。」

  趙毅成感激地道︰「謝大人。」

  隨即柳乘風叫了人來,讓大夫扶著趙毅成下去療傷,廳里頭只剩下了柳乘風和高強,柳乘風坐在椅上,側立在一邊的高強見柳乘風的臉色不好,忍不住道︰「大人,是不是命人把千戶楊康叫來?」

  楊康乃是錦衣衛江西千戶所千戶,現在出了這麼個事,這既然要查辦下去,肯定是要讓楊康來聽命的,柳乘風沉默了片刻,道︰「不必了,明早再說。」

  柳乘風的話音剛落,外頭卻有個校尉急匆匆地進來,道︰「千戶楊康求見。」

  這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柳乘風和高強二人都忍不住對視一眼,深更半夜,楊康來做什麼?若不是因為趙毅成的事,只怕柳乘風早已睡下了,莫不是這楊康打探到了什麼?

  柳乘風精神一振,道︰「請進來說話。」

  楊康穿著飛魚服,看他的樣子多半是到現在都沒有休息過,整個人顯得很是疲倦,不過進廳里的時候,身體忍不住挺得筆直起來,單膝跪倒,敬畏地朝柳乘風行禮道︰「卑下叨擾了大人歇息,還請大人恕罪。」

  柳乘風抬抬手,語氣慈和地道︰「不必請罪,我看你這樣子只怕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反而有功,罷了,且不說這個題外話,你深夜來此,想必是有事要稟告吧。」

  楊康正色道︰「不錯,卑下奉大人之命打探消息,今日已經有消息了。」

  柳乘風又是精神一振,他現在確實懷疑在九江城中有高官與寧王私通,可是一直沒有證據,莫非是這楊康已經查出了蛛絲馬跡,若是如此,那麼事情就可能有眉目了,柳乘風道︰「你慢慢地說,不要著急。」

  楊康點點頭,隨即道︰「卑下在城里察覺出了幾個南昌府那邊的細作,這些人行蹤很詭異,而且用信鴿的方式與南昌府那邊傳遞消息。本來按照規矩,錦衣衛應當立即將他們拿下,以確保萬無一失,可是卑下卻覺得,這些不過是寧王的小嘍嘍,就算拿了價值也不大,倒不如放長線釣大魚為妙。于是便暫時按兵不動,讓人秘密監視,此後,發現這些人經常出入一個大營。」

  「是誰的大營?」柳乘風問道。

  楊康道︰「指揮使鄧通的大營,他們總共出入了六次,每次都暢通無阻,大人,卑下已經可以斷定,這些人與指揮使鄧通有關,已經將這些人收押,至于這鄧通,畢竟是指揮使,卑下不敢輕動,因此特來請大人拿主意。」

  柳乘風頓時激動起來,不禁道︰「如此看來,這事情果然是有眉目了,楊康,你立即帶人去拿鄧通。」他想了想,又覺得不妥,道︰「下個條子給錢芳,告訴他,協助錦衣衛拿人,從新軍抽調出一支軍馬來,順便監視鄧通的部眾,若是那鄧通肯就範便罷,若是敢煽動人動手,所有參與動亂的,全部殺無赦。」

  也難怪柳乘風這麼激動,至少他現在有了張底牌,可以名正言順地先查這個鄧通,只要先把鄧通控制住,在審問之下,不怕不把巡撫朱世茂招供出來,到時候正好可以將這些亂黨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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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2-20 15:59:13
第八百一十章:真相揭曉

  當天夜裡,上千名新軍包圍了指揮使鄧通的大營,幾門膛線火炮炮口黑黝黝的對準了燈火通明的大營。

  在新軍壓陣之下,楊康帶著數十個校尉直接進了轅門,直奔中軍大帳,沿途有官軍想要阻攔,可是錦衣衛的腰牌亮出來,再加上欽差大人的手令,任何人想要留難這些人只怕都要掂量掂量了。

  一路行同無阻,數十人沒有給鄧通反應的時候,已經衝入了中軍大帳,鄧通想必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楊康已經上前,他身後的校尉已經忍不住把手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楊康面無表情的道:「指揮使鄧通,欽差大人想請你到行轅走一趟!」

  鄧通此時算是清醒了,看到這些明火執仗的校尉,雖然他的一些親信已經悄悄的開始向大帳這邊集結,可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猶豫片刻之後,道:「深更半夜的,欽差大人喚我去,所為何事?」

  鄧通也不是傻子,此時此刻,自然也知道今夜凶多吉少,手不禁向腰間摸去。

  只是這樣做顯然是徒勞,楊康冷冷的看著他,道:「欽差大人的差遣,我怎麼知道,我倒是奉勸大人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就在這大營外頭,有十幾門火炮對著這裡,大人若是抗命,那麼下官只好和大人一起葬身在這炮口之下,同歸於盡了。」

  鄧通眼色猶豫,內心掙扎了一下,整個人像是鬥敗的公雞一樣。他確實想過魚死網破,只是想到火炮的威力,卻讓他不得不重新掂量一下後果,他勉強使自己顯得鎮定,道:「我隨你去見欽差大人。」

  數十個校尉圍著鄧通出了大帳,外頭的官軍已經醒來了不少,紛紛圍攏過來。兩個校尉在前頭開路,將人推開,楊康則和鄧通寸步不離。時刻監視鄧通,只要鄧通稍有舉動,便足以讓這鄧通死無葬身之地。

  等出了大營。所有人才鬆了口氣,新軍們也如潮水一般退去,鄧通直接押到了欽差行轅,此時這裡已是燈火通明,柳乘風在大堂裡頭正焦灼等待,現在的柳乘風正在和時間賽跑,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不把這些人揪出來,九江城就多一分危險,柳乘風絕不容許自己重蹈饒州府的覆轍。

  鄧通押了進來。柳乘風精神一振,面無表情的高高坐在椅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下頭的鄧通。

  鄧通此時驚疑不定,看了柳乘風一眼,柳乘風與他對視。猛地大喝一聲:「鄧通,跪下回話。」

  鄧通此時正猶豫該不該跪,可是後頭押解他的楊康已經一腳踢中他的小腿肚子,楊康站不穩,忍不住打了個趔趄,整個人順勢跪倒。

  「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也是朝廷命官,也不是好欺負……」

  不待鄧通把話說完,柳乘風已是冷笑連連,大喝道:「事到如今,你還敢自稱是朝廷命官,如今已經東窗事發,你還想抵賴嗎?說,你是如何勾結的寧王,又是如何與寧王聯絡,在這九江城裡,你又有多少同黨,若是現在老實招供,倒也罷了。可要是死不認賬,你可莫要忘了,本欽差是做什麼的,進了這裡來,不怕你不開口。」

  勾結寧王……

  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無論鄧通是否牽涉進去,是否和寧王有什麼關係,也絕不會這麼輕易認賬,鄧通連忙道:「胡說,我鄧通清清白白,哪裡勾結過寧王,若是勾結寧王,我的軍戶所就在南昌附近,為何不鼓動自己的部眾直接加入叛軍,反而跑來這九江城,哼,我算明白了,下官對大人確實有幾句說話不周到的地方,也多有得罪,因此才引來了大人的嫉恨,給下官按下這罪名是嗎?大人這手段,未免也太下作了一些吧?」

  鄧通雖是老兵油子,嘴舌還算厲害,直接反唇相譏,等於是說柳乘風因為嫉恨他,才借此惡意報復。

  柳乘風臉色反倒平淡下來,不過語氣仍是冰冷:「是嗎?看來你是不招供了?」

  鄧通雖然跪著,卻是昂起頭,輕蔑的看著柳乘風道:「下官無罪,沒什麼好招供的。」

  柳乘風語氣平淡,道:「既然如此,那麼我便替你說吧,其實一開始,你就已被寧王收買,寧王之所以沒有將你的人馬編入叛軍之中,是因為有更重要的事讓你去做,你帶著人馬到九江城來,便是為寧王做內應,企圖等到寧王攻打九江時,與寧王裡應外合,是不是?」

  鄧通矢口否認:「下官無罪便是無罪,大人無論如何編排也沒用。」

  柳乘風冷笑:「既然如此,你如何解釋,寧王反叛之後,你卻安然無恙的帶著人馬從南昌府到九江府來,據我所知,寧王根本就沒有派出一兵一卒阻攔你,而其他幾部的人馬,卻都受到了叛軍的阻擊。」

  「我……」鄧通一時詞窮,這件事還難以解釋,他帶著人馬到九江來,確實是太過順利,順利的足以讓人起疑,鄧通咬咬牙,只得道:「寧王怎麼想,我怎麼知道?總之下官是朝廷命官,只聽朝廷吩咐,絕沒有和寧王有什麼密謀,請大人明察。」

  此時他的語氣軟弱了許多,想必也是有些心虛了。

  柳乘風繼續冷笑,道:「你還是不說是嗎?」

  鄧通搖頭:「下官不知該如何說是好,總之下官無罪便是。」

  柳乘風不由笑了,道:「不知該如何說,你到現在還執迷不悟,你以為本官手裡沒有證據,會把你請到這裡來?本官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到底招認還是不招認。」

  鄧通跪在地上,執拗的道:「不敢招認。」

  他倒是說了實話,換做是誰,無論是否真有其事,這人也是不敢招認的,這麼大的罪,誰也承擔不起。

  柳乘風憐憫的看了鄧通一眼,隨即道:「有個叫熊飛平的你認識嗎?」

  熊飛平……

  鄧通的眼中掠過了一絲駭然和複雜之色,他臉色頓時變了,猶豫片刻,才期期艾艾的道:「我……我並不認識。更不知大人在說什麼。」

  「是嗎?」柳乘風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隨即道:「你說不認識他,可是這個人,卻經常出入你的大營,而且根據本官的線索,此人還經常進大帳與你議事,每次在大帳中議事的時候,你都屏退左右,現在你卻告訴本官,你根本不認識他。」

  「我……我……」鄧通的眼中掠過了一絲絕望之色,連撐著身子的雙臂都不禁顫慄起來,良久才苦澀的道:「下官想起來了,下官確實認識這個人。」

  「你和這個人是什麼關係……」

  鄧通氣勢全無,吞吞吐吐的道:「只是朋友,萍水相逢的朋友。」

  「你還在撒謊!」柳乘風笑的更冷,厲聲道:「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卻與你相交過密,與你稱兄道弟,三天兩頭的去尋你,你當本官是呆子是傻子?」

  鄧通像是洩了氣的皮球,竟是不知該如何說是好,良久才道:「大人,下官……下官……和他確實關係匪淺。」

  「那麼我問你,他每次出入大營,你屏退左右之後,都在和他商議什麼。」

  「沒……沒有什麼……」鄧通全身開始顫抖了,臉色又青又白,顯然這個叫熊飛平的人物非同小可,他絕不能把這個人透露出來。

  審到這裡,距離水落石出已經不遠了,柳乘風見他吞吞吐吐、閃爍言辭,心裡已經明白,鄧通已經絕對在刻意隱藏什麼,自己要做的,就是追根問底。

  柳乘風喝了一口茶,目光嚴厲的看著鄧通,決定開門見山:「既然你不肯說,那麼我不妨來幫你說。這個熊飛平根本就是寧王的黨羽,他勾結寧王,向南昌那邊飛鴿傳書,傳報九江城的消息。與此同時,他隔三差五和你聯絡,正是因為你和他一樣,都是寧王的人,本官說的不知對不對?」

  鄧通大驚失色,連忙矢口否認道:「不,不……熊飛平絕不是寧王的黨羽,下……下官也不是寧王的黨羽,請大人明察。」

  又是請大人明察,柳乘風冷笑連連,所謂明察,無非是心虛而已,柳乘風繼續追問:「你說他不是寧王黨羽,那麼我要問你,他不是寧王黨羽,又是什麼人?」

  鄧通言辭又變得吞吞吐吐起來,期期艾艾的道:「他……他只是尋常的商賈,從未作奸犯科,下官……下官和他有些交情,算是世交,所以……所以……」

  多年審問的經驗告訴柳乘風,鄧通在騙人,從他的神態,從他的言辭,甚至從他心虛的表現,柳乘風都知道,這個鄧通根本就是謊話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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