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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禾早]財迷仙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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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 15:53:30
  第九十章:落星湖

  韓吟應該慶幸,他們需要搜索的落星湖座落在赤煉山脈的外圍,附近雖然蛇群多,凶猛厲獸多,但靈花靈草,珍稀靈礦也多,而且這裡盛產血晶和赤焰鐵,兩種都是鍛煉火行法器的上佳材料,因此一路過去,她收穫頗多,到得後來乾坤囊裡裝盛不下,她不得不背著洛雲卿,悄悄的把那些靈花靈草和土靈豬掘出來的靈礦,都轉移給造化金錢。

  除此之外,由於每天高強度超負荷的殺怪,她的膽量眼力、反應能力,還有法術和飛劍運用的純熟度,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最要緊的是借此獲得了寶貴的實戰經驗,這是她從前呆在九玄,無論如何刻苦修煉,都修不出來的體會。

  唯一討厭的是那個誅妖門的少女,她似乎耐心好得很,總是不遠不近,意態悠閑的跟著他們,讓韓吟生出一種自己是苦力,在前面奮力殺怪,為她開道的感覺。

  柳妖惜惜大概也有這種感覺,她難得討厭人的,這天都忍不住抱怨了:“我倒情願她現下就上來跟我們動手,也好過天天被她盯著。那種感覺就像被一條蛇盯著,你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就會竄上來咬你一口呢!”

  “不如。”韓吟目光微閃:“我們先下手為強,趁她不注意,把她幹掉吧?”

  她這句話說得很輕,但顯然洛雲卿的耳力不錯,立刻就把目光投向了她:“韓吟你——”

  “師兄!我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害人之心不可有。”韓吟飛快的打斷他:“我剛也就那麼隨口說說,你可千萬別當真!”

  她沒說謊,是洛雲卿誤會了。

  殺人哎,不是殺蛇殺野獸,她還沒幹過這種事,也不想幹這種事,何況即便她說了想“幹掉”那少女,也絕對不會用這種殺戮人命給自己今後渡劫增加難度的笨法子,她只會把那少女一悶棍打暈,然後把她身上的法器符器丹藥飛匠統扒光,再丟到造化金錢嘴裡去回爐重煉,看她到時赤手空拳的,是實相點捂著臉哭跑回去還是舍了命不要,繼續跟著他們。

  洛雲卿看看她,抽身走就:“專心趕路吧,這兩天我覺得空氣裡的水靈十分活躍,想必我們已經接近那落星湖了。”

  他修的是水行靈氣,對水靈的存在十分敏感,然而話是這樣說,他們真正找到落星湖,也已在五日之後了。

  這一天當韓吟殺怪殺得十分膩味,扒掉一張赤虎皮,隨後沒精打采的走了一陣,撥開面前藤葉的時候,眼前一亮精神陡然大振。

  她看見一汪水色深藍有如夜幕的湖泊,就這樣靜靜的臥在那林後。

  湖泊極為寬廣,一直延展到天際那頭,然而發現它的過程卻是這樣意外,毫無預兆的,它就出現在了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韓吟呆了一會,回頭就喊:“洛師兄!洛師兄你快來!”

  她的聲音驚起棲息在湖邊林中的飛鳥,撲簌簌的拍著翅膀飛逃。

  洛雲卿還當她遇到了什麼危險連忙帶著柳妖惜惜趕來看到那葉後的湖泊時,他也怔了一下。

  怪不得叫落星湖呢!

  水色已如夜幕湖上還有銀色的光點不時的竄出水面,躍至極高處,再重新墜回水中,遠遠望去就像繁星紛落,無盡無息。

  當然,那不是真正的落星,而是湖裡特產的一種銀鱗小魚,只有拇指般大,韓吟撈了一條仔細看,見這魚頭大身小,鱗片雖是銀色的,可是映著陽光瞧去,卻有七彩的虹芒流溢其上,極美極艷。

  “見鬼,這魚居然會咬人!”韓吟正看得有趣,不防指上忽然一痛,鮮血極快的滲了出來,滴入她面前的湖水中,她才發現是那銀魚張嘴,露出極為鋒利的牙齒,將她咬了一口,慌得她甩手就將那魚扔回了湖中,退後兩步,要去吮指上的鮮血。

  “等等。~”洛雲卿拉住她的手:“赤煉山脈中很多東西都有毒……”

  他話未說完,忽然聽見水聲大響,回頭一看,見湖中的銀魚竟然都在迅速的往他們這邊游竄而來,不但將湖面染銀了一片,而且還此起彼落的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足有一丈來高的銀色魚幕,那情形氣勢磅礡而又令人駭異。

  這魚嗜血!

  心念一轉間,洛雲卿和韓吟都明白了過來,一人一邊,伸手就拖了柳妖惜惜往後疾退。

  不退不行,開玩笑,這魚的彈躍能力那麼強,一竄足有一兩丈遠,要是被撲到身上,恐怕用不了數息,就會被鋒利的魚牙咬得遍體鱗傷。

  即便他們當機力斷退得足夠遠了,下一刻還是被眼前的情形給駭了一跳。

  只見那些銀魚前仆後繼,如同海浪一般層層推進,不斷的躍至湖畔,遠遠望去就好像鋪了一地的碎銀,但可怕的是那些碎銀還會彈躍,仍然在努力的往韓吟這邊蹦噠,直到一柱香後這陣瘋狂的騷動才靜止下來。

  再看時,從落星湖到他們身前,足足二十來丈遠的地面上,堆了三尺來高的銀魚屍體,有些還沒死透,仍在時不時的彈躍那麼一下,也不知道是在試圖彈躍回水中,還是在繼續尋找它們渴望的血腥。

  柳妖惜惜的目光裡全是驚慌:“這魚也太可怕了吧!”

  韓吟與洛雲卿對望一眼,垂頭嘆氣道:“最可怕的是我現下能斷定了,如果當初五行宗的宗主真的有留下什麼仙府,那仙府也一定是在這湖裡。”

  怪不得這千年以來,修仙界都沒有傳出五行宗的仙府被人找到的消息,因為單是這湖裡的銀魚就已經這麼瘋狂可怕了,誰知道那仙府中還藏著什麼致命的陣法機關?

  洛雲卿也沉吟道:“想要不被這魚傷到,潛入水中,起碼得有丹成的修為。”

  只有丹成的修為,施展出來的法術屏障才能攔住這些銀魚一波接一波的瘋狂攻擊。

  “沒戲啦!”韓吟靠著一棵樹坐下來,鬱悶的撿根樹枝在地上勾勾劃劃:“下水都要有丹成的修為,那想要安然的找到那仙府,還能進去,怎麼著也得有渡劫或坐忘的修為吧?要真修到那程度,都快飛身成仙了,誰還稀罕別人仙府裡那些不知道有沒有的寶貝?”

  修仙者都惜命如金的,若無十足把握,很少人願意以身犯險,畢竟身外之物再重要,也沒有自個的性命重要。

  “那怎麼辦,下不了湖,我們就不找了麼?”柳妖惜惜替韓吟擔憂:“可是不找的話就得不到混元心法,你就修不成仙。”

  韓吟倒比她想得開些,眨眼道:“天意如此,無法強求。

  她只是納悶,為什麼一個兩個,都喜歡把仙府石室修在水底,難道水底當真比較隱蔽安全麼?

  洛雲卿沉默了良久,有些歉然道:“這事都怪我,沒有弄清楚…

  韓吟打斷他道:“師兄你就這點討厭,為什麼總喜歡把錯處往自己身上攬?你又沒來過這赤煉山脈,當然不會清楚這裡的情形,再說你事先不是就說過了?傳聞未必可靠,只是過來探一探,未必會有什麼收穫,因此我原先就沒抱什麼指望。”

  就連慕十三也一樣,想必沒有來過這裡,料不到這般情形,否則就不必讓她過來瞧了。

  她說著又笑吟吟道:“再說都千年過去了,就算我們下得了湖,那仙府也不知道還在不在呢,就算在,那裡頭也未必有混元心法,怎麼算都是一件消很渺茫的事情,我看我們就別在這裡耽擱工夫了,還是到附近轉轉,找找有沒有水靈脈,然後多弄點靈花靈草和靈礦回去吧。”

  洛雲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還在沉吟不語。

  這時忽然有聲短促的尖叫劃破了山林的靜寂,讓他們三人都微怔了一下。

  柳妖惜惜先吃驚道:“這聲音……聽著怎麼像是那個總跟著我們的誅妖門弟子……”

  洛雲卿微微挑眉:“是她。”

  “很好啊!看來倒霉的不只是我們。”韓吟脣角噙了抹微笑:“誰讓她自逞能耐要跟著我們,看吧,這下遇上危險了吧!”

  惜惜有些猶豫:“我們要不要過?”

  韓吟抬眼偷瞄瞄洛雲卿,咕噥道:“我才不去……那人多討厭啊!還想著要殺你呢!要是看了,發現她真遇到了危險,救她吧,我很不願意,不救她吧,師兄大人會說我生性涼薄,冷血無情。”

  洛雲卿瞥了她一眼,沒想到這小丫頭還真記仇,初遇見她時對她的評價,她到此刻還記在心裡。

  韓吟見他看過來,心裡有點小虛,連忙笑道:“師兄,我可不是記你的仇啊!我就是不情願救她,要不萬一救了她,她回過頭來還要殺惜惜怎麼辦?”

  洛雲卿遁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先過再說。”

  師兄大人根本就是冰塊臉,豆腐心啊!要是他去看了,哪裡有不救的道理?

  韓吟苦著臉,仍然不情不願:“師兄你也太好心了吧?”

  洛雲卿沒回頭,只丟下一句:“不是你說的,出門在外要彼此照應,你都答應幫人家收屍了,不過,豈不是食言?”

  呃……

  師兄果然學壞了,都會拿她的話來堵她了!

  韓吟無奈,只好橋柳妖惜惜的手追上去。

  好吧,就去看一下,要是那邊情形很危險,她絕對掉頭就跑,要是不太危險,那就看看洛雲卿的反應再說,他要救,那就只好救了,當是賣那少女一個人情,看她還好不好意思再追殺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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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 15:54:32
  第九十一章:誘餌

  四周都是密林,蔓藤肆意瘋長。

  一名容色絕麗的少女滿身血污的被倒吊在樹與藤之間,離地足有一丈來高。

  她身前不遠處,韓吟停下了腳步,手托著下巴嘖嘖稱讚道:“姿勢不錯。”

  少女聽見她說話,又羞又怒,張口就罵道:“快放我下來!你們這些卑鄙無恥的傢伙,不敢當面下手,居然使這種下三爛的偷襲陰招!”

  韓吟撇撇嘴:“說得好像你行事有多光明正大一樣,還不是跟著我們,等著使偷襲陰招。”

  那少女一噎,隨即急得語帶哭腔:“你快放我下來,我們公平打過!”

  明顯她修為高啊!何來公平?而且身處劣勢都不知道怎麼放軟聲氣求人。

  韓吟就不理她,轉望洛雲卿時斂了面上的嬉笑調侃之色,目光裡帶了隱憂:“洛師兄,她肯定是被人吊上去的,這赤煉山脈裡,除了我們還有別人。”

  洛雲卿正在凝神留意四下裡動靜,聞言只淡淡的“嗯”了一聲。

  韓吟又回轉眼去上下打量那少女,覺得她被倒吊的這種姿勢,真像誘餌,而且她敢單身跟著他們進入赤煉山脈,追蹤一名已有丹成修為的柳妖,那怎麼著也該有聚靈以上的修為了吧,想要偷襲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偷襲完將她吊成這樣,她還被蒙在鼓裡,不知道究竟是誰下的手。

  這樣一琢磨,韓吟心裡的危機感就愈發強烈起來。

  柳妖惜惜在旁道:“那我們到底要不要放她下來啊?她這樣滿身是血的吊在這裡,用不了多久就會引來凶獸。”

  對了!修仙者的血液裡帶著靈氣,大多數凶獸都不能抵抗那種香甜的誘惑,就好比方才落星湖裡那些銀魚,被她的一滴血就引至瘋狂,而且這赤煉山脈裡稀無人跡,除了這少女和將她倒吊起來的人外,應該就只剩他們了,這個誘餌明顯是針對他們設的……

  韓吟一把扯住洛雲卿的衣袖,有點急道:“師兄,我覺得很不對,我們還是趕緊走吧。”

  洛雲卿倒是沒有反對,但是臨走前還是馭起飛劍去斬縛住那少女的蔓藤。

  蔓藤應刃而斷,少女的身子往下重重一墜,可是隻墜了數尺又停頓下來,仍然倒懸在半空中,而且隨著她的慘呼聲起,她身上開始淋淋漓漓的往下流淌起鮮血來,血液滴在底下的落葉上,嘀嗒有如急雨。

  “這是……”韓吟訝然之下,換了個角度仔細去看,這才在透過樹葉的絲縷陽光下,發現縛住那少女的不單是蔓藤,還有一根細細的,將她四肢都繞捆起來的弦絲,此刻蔓藤被斬斷了,弦絲就承受了那少女身體的全部重量,有如利刃一般深深的勒入了她細緻的肌膚,深到有可能卡到了她的骨頭上。

  完全用不著去聽那少女的呻吟,也用不著去看她扭曲的表情,就可以知道她究竟遭受了多大的痛苦,而且流血流到這種程度,如果不救,要不然多久她就會血盡而亡。

  洛雲卿的雙眼驀然緊閉了一下,隨即又睜開,從牙縫裡逼出三個字:“鎖靈絲!”

  怪道他的飛劍無法斬斷,怪道這少女是修仙者,被人倒吊了起來卻仍然無力自救。

  韓吟的雙眼也猛然大睜,因為她想起這種極端血腥殘忍,還隱隱透著點瘋狂的凌虐手段,在她認識的人裡,只有一個人擁有。

  “蘇星沉!”她緊緊的握住了洛雲卿的手腕:“師兄!可能是蘇星沉!”

  沒錯,是他!

  他當初煉出鎖靈絲時,還給他看過!

  往事簡直不堪回首……

  “你和惜惜先走。”洛雲卿掰開韓吟的手要上前救人。

  他與蘇星沉一樣,修的都是水行靈氣,而這鎖靈絲,正需要水行靈氣來解。

  “師兄,你別去!”韓吟惶急起來,追上兩步:“你明知道蘇星沉這陷阱是為你設的,我們還是快點走好不好?”

  對!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這少女就是蘇星沉用來釣他的誘餌。

  他算準了他會用飛劍去割斷蔓藤,算準了他瞧見這少女被鎖靈絲倒吊的情形會怒氣難竭,算準了他一定會救……

  既然他全都算準了,他救不救人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洛雲卿心裡還抱著一點僥倖,一邊救人一邊厲聲催促韓吟:“聽見沒有,你和惜惜快點走!”

  “不!”韓吟懊惱的跺跺腳,她不走!

  她也不是笨蛋,很清楚憑蘇星沉的實力,想要對付他們根本不必玩這種花招,他要玩花招,不是想行事謹慎點萬無一失,就是想像貓捉耗子一般,在殺死他們之前,先羞辱戲耍他們一番。

  這樣一來,他們只有破釜沉舟這一條路可以走,聚在一起才能掙得機,如果分頭逃散了,只會被逐個擊破!

  “韓吟!”洛雲卿的語氣愈發嚴厲,已經帶上了不容質疑的喝令:“你給我立刻走!”

  可惜韓吟太有主見,根本不聽,一頭在乾坤囊裡翻找止血的丹藥,一頭同樣不容質疑的回他:“師兄你不要再說了,我是不會走的!再說想要出這赤煉山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他既然已經盯上了我們,就算丟下你,我們也跑不了多遠!”

  而且洛雲卿太傻了!他真的太傻了!他以為蘇星沉是來對付他的,所以明知道面前這個是陷阱,他還是義無反顧的踏了下去,抱著那麼一點僥倖心理來拖延時間,消蘇星沉對付完他後,可以不屑再去對付修為淺薄的她。

  韓吟暗自苦笑起來,他還不知道呢,不知道蘇星沉的目標其實是她而不是他,無論如何,她都是逃不掉的,既然逃不掉,那還不如坦然點面對!

  見她執意,洛雲卿就輕輕嘆息了一聲,抿緊了脣沒有再說什麼,只專心去解那鎖靈絲。

  蘇星沉的事情,柳妖惜惜也知道點,因此一直在旁乖巧的沒有言語,直到他們爭執出結果來,才急急上前,幫著洛雲卿救人。

  三人各忙各的,很快那少女就被解救了下來。

  這時韓吟已經找出了止血丹藥,想著一會興許會有場生死之鬥,便又忙著去翻慕十三送她的那包藥,想撿些出來備用,誰知竟然意外的從中發現了一盒血玉生肌膏。

  “哼!算你運氣好!”韓吟不情不願的往那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的少女嘴裡惡狠狠的塞了兩顆內服丹藥,隨後又惡狠狠的扒了她的衣裳,沾了血玉生肌膏往她的傷口上塗抹。

  洛雲卿見她連聲招呼都不打,三兩下就將那少女扒得只剩肚兜,著實有些尷尬,連忙避嫌的背轉過了身子,但為了緩和緊張氣氛,還是問了她一句:“血玉生肌膏哪來的?”

  韓吟也不瞞:“下山前慕師叔送的。”

  洛雲卿無言。

  少女隨後痛醒過來,發現身上衣裳被扒得差不多了,立刻惶急起來,含著淚道:“你……你想幹什麼……”

  “閉嘴!沒看見在幫你上藥麼?”生死攸關時刻,韓吟格外煩躁,明知道她被當成誘餌也是身不由己,仍然有些怨她,也沒有心情同她好生說話,一邊惡狠狠的往她身上抹藥,一邊把水囊遞給她道:“喝!”

  一輩子都沒被人用這種晚娘面孔對待過,要擱了往常,這少女心高氣傲早就把韓吟一腳踹飛了,可是眼下身受重傷,她想踹人也力不從心,何況方才旁聽他們對話,已經知道偷襲她的另有其人,那麼韓吟對她也算有救命之恩了,她只好咬牙忍耐著,照韓吟的命令去做。

  血玉生肌膏治外傷有奇效,很快這少女的傷口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起來,可是韓吟卻更不開心了,那麼金貴的藥哎,一抹就去了半盒!

  她把剩下的半盒藥揣入懷裡,隨後從乾坤囊裡又取了一身乾淨衣裳,扔給那少女道:“穿上!”

  那少女失血過多極其虛弱,一張原本就已經清素的臉,愈發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但她受的到底只是外傷,服過藥,還抹了血玉生肌膏後,身上就沒有那麼疼痛了,因此哆哆嗦嗦的爬起來,顧不上嫌韓吟的衣裳對她來說偏小,十分迅速的穿上了。

  見她這麼配合,韓吟對她的敵意總算消除了一點,便向她道:“醜話說在前頭,救了你不指望你回報,但一會我們要是遇上危險,消你別在背後捅我們暗刀子。”

  那少女儘管狼狽,但仍然傲氣,仰著臉道:“我姓江,江靜夜!你放心,我們之間的帳回頭再跟你另算,在那之前,我會先還了你們救命的恩情!”

  她這麼說話,韓吟倒有些欣賞起她來,然而救她已經耽擱了好一會,實在沒工夫再同她說什麼了,便只哼了一句:“這樣最好。”

  洛雲卿見人救起來就催促道:“快走,這裡不能再待。”

  的確不能再待了!

  蘇星沉費這麼大周折設下誘餌,魚兒上鉤了,他的人卻遲遲不出,這帶給韓吟很大的心理壓力,讓她感覺眼前的寧靜裡危機四伏,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有致命的殺招狂風暴雨般襲來,當然還是快點離開這裡為妙。

  然而,陷阱就是陷阱,總有發動的一刻!

  他們才剛趕著跑出二三丈遠,腳下的地面就劇烈的震顫起來,晃得人簡直無法站穩身子,尤其是江靜夜,她失血虛弱,腳步輕浮,先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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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 15:55:22
  第九十二章:生死一線

  地面的震顫持續了足有十來息,山林間樹木倒摧,鳥獸驚走

  本來韓吟等人最好的逃離方式就是御劍飛行,可是這赤煉山脈中不知存著何種禁制,早在他們踏足其中,想要御劍搜尋落星湖時,就已發現這裡根本不能御劍,於是他們此刻只能用雙腿逃命,光是躲避那些倒壓下來的樹木,就躲得十分狼狽。

  根本就沒逃多遠,韓吟很快就聽見身後傳來天崩地裂般的巨響,震得她耳膜撕裂一般的疼痛,再不由自主的回頭張望一眼,她頓時大為驚慌。

  身後的地面已經深深的塌陷了下去,沖天而起的粗大水柱中有一條十幾人都無法合圍的巨蛇飛竄出來。

  說那是蛇,其實也不確切,因為那怪物根本就是蛇獸鳥般不倫不類的組合。

  這麼說吧,巨蛇只有下半身像蛇,上半身則像豺獸,背後還生著一對翼翅,最為詭異的是它生著一張五官俱全的人臉,令人一望就覺得背脊上生涼。

  “化……化蛇……”身為誅妖門弟子,除了認得許多異獸外,江靜夜顯然還有些其他仙門弟子沒有的能力,譬如看破妖獸的修為。

  她臉色霎時變得愈發蒼白:“已經有粹養修為的化蛇。

  江靜夜本身只有聚靈修為,敢於追殺已經丹成的柳妖惜惜,一來是仗著自己師門的法術特別,能夠克制妖魔,二來也是欺負惜惜是妖中實力最弱的草木妖,還是剛剛修煉成丹的草木妖,要不換成其它丹成妖獸,被追殺的就該是她了。

  眼下這隻妖獸,實力已經超越丹成,到了粹養中期,那麼別說是她一個人了,就算這裡四個人統統加起來也不是人家對手吧?

  韓吟根本不關心這傢伙是化蛇還是化龜,她只關心一個問題:“我們聯手,拼死一搏有幾成勝算?”

  “半……半成……”江靜夜快哭了,其實她說有半成消那都是自我安慰,事實上根本就連一點勝算都沒有好吧!

  半成勝算,比沒有要強吧!

  而且跑是肯定跑不掉的韓吟又沒有束手待斃的習慣,因此這群人裡,最先動手的居然是修為最差的她!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韓吟手一抖,抖出一片幽藍詭綠的光芒來。

  那些光芒落地,幻化出一群幽藍詭綠的噬骨鑽心鼠,足有上百隻,全都往化蛇那邊撲了過去。

  性命攸關時刻,秘密什麼的已經不重要了。

  韓吟身上有什麼就用什麼當然她可不指望這群符鬼鼠能對化蛇造成什麼傷害,只求能分散一下化蛇的注意力,不要讓它把全部攻擊都對向他們就好。

  她一出手,其他人也立刻動了。

  洛雲卿照例冰幕先擋在四人身前,江靜夜則是兜手一串滅妖釘射了出去柳妖惜惜見自己這邊根本沒有修為能硬扛化蛇攻擊的人,就幻化出原形來,瞬間從一名身量矮小的女童,變成了參天而立的樹妖,千萬條柳枝瘋長起來,朝著化蛇纏繞了過去,想要將其束住。

  化蛇是被江靜夜的鮮血給引出來的,此刻滿腦子都是嗜血的渴望它對符鬼鼠自然沒有興趣理都不理,見惜惜的柳枝抽纏過來也只是拍了拍它的翼翅,飛高數丈躲了過去,隨後長尾一抽,從半空中一頭扎下,繞過洛雲卿的冰幕往江靜夜直撲過去。

  這些人裡,就她身上帶的血腥味最重,聞上去十分美味。

  江靜夜使的滅妖釘是法器一件,就如飛劍一樣,射出去後仍然能夠操控,因此化蛇繞過了惜惜的攻擊,但由於身形過大,仍然被滅妖釘打了個正著,她正暗喜呢,卻沒想到化蛇的蛇皮已經厚韌到了一定程度,滅妖釘居然無法打穿,反被彈得倒射了出去。

  她還來不及將滅妖釘收回,頭頂就是一陣風響,化蛇已經衝著她壓頂而來,她完全可以看清化蛇那張酷似人類的面孔上,曲扭而又瘋狂的神情,還有那張咧開的大嘴裡,血紅細長的蛇信與尖銳如刃,淌著蛇涎的尖牙。~

  生與死只在一線間。

  若換了往常,她興許還能勉強閃躲一下,可是此刻她重傷過後身體虛弱,根本無法避開這等泰山壓頂般的凌厲攻勢,只得一橫心,拔了飛靳蛇口刺去。

  就算¯死,也要重傷化蛇才死得甘心!

  可惜化蛇再傻也不會拿自個腦袋去撞人家飛劍,蛇尾只是那麼輕輕一甩,江靜夜手中的飛劍就被抽飛了出去,緊接著它一口就往江靜夜咬去,想將她鯨吞入自己腹中。

  這時柳妖惜惜的柳枝已經纏到了化蛇身上,她拼盡全力一扯,生生的將化蛇那龐大的身體往旁邊扯開了數寸,極為驚險的讓化蛇咬了個空,但是隨後化蛇惱怒的一掙,就聽一串“啪啪啪”的斷裂聲響,纏在它身上的柳枝被全數崩斷,它腦袋再一扭,又往江靜夜咬去。

  然而,江靜夜此刻已經借機貼地翻滾了出去,化蛇這次仍然咬了個空,緊接著就覺左眼和蛇尾上同時一痛。

  根本不腫猜,卑鄙無恥打人眼睛的,除了韓吟不會有別人了,她知道驏己修為很低,攻擊化蛇身體的話興許連蛇皮都戳不破,於是趁著人家腦袋近在咫尺,將冰刃逼成萬道細如牛芒的冰針,全數往人家左眼裡打去,就這她還嫌不夠,完了還找補了一道雷,劈得化蛇左眼裡彷彿爆豆子一般,劈哩啪啦響得十分熱鬧。

  還別說,攻敵就要攻其最薄弱處,她出手果斷狠辣,還真僥倖打瞎了化蛇的一隻眼睛,至於化蛇尾巴上的痛,那就與她無關了,是洛雲卿催動了全身靈氣,一蕉下去,將人家的尾巴尖斬了下來,然後符鬼鼠排成一行就往化蛇受傷的尾尖裡狂鑽。

  化蛇輕敵貪嘴,直接撲上來吃人,結果人沒吃成反倒吃了個虧,驚痛之下翼翅猛拍,直接竄上了雲霄。

  “糟糕。”韓吟原想趁勝追擊的,如今只能仰臉呆望。

  這裡無法御劍飛行,洛雲卿和驚魂未定的江靜夜見化蛇竄走也只能苦笑,知道等它喘息完畢,再次攻襲而來時,他們要承受的就是狂風疾雨般的復仇了。

  復仇來得比想像中還要快。

  他們還未看見化蛇的身影再次從雲霄中竄下,就先聽見了一聲有如兒啼,但是極為粗嘎刮耳的鳴聲。

  江靜夜面色先變:“化蛇鳴,大水至。”

  話音剛落,水響四起。

  他們的立身之處原本是看不見落星湖的,但眼下可以看見了,平靜的湖水竟然一反常態,如同活物一般卷著層層浪頭往這邊移動過來,所過之處,一切都被吞噬,轉眼就到了他們面前。

  柳妖惜惜幻出原身本來就有一丈多高了,但是落星湖卷過來的浪頭卻比她還要高,最為可怖的是湖裡那些銀魚還在浪中跳躍,可想而知,要是被這浪頭吞噬,他們將遭遇什麼。

  “見鬼!”韓吟當機立斷,轉頭就跑,跑在她前面的,當然是反應比她還要快的土靈豬。

  洛雲卿和江靜夜跑得也不慢,最慢的是惜惜,她原身笨重,跑起來大地都“哐哐哐”的微顫,結果就落到最後去了。

  韓吟回頭時,看見的就是惜惜將要被落星湖浪頭壓過的情形,急得立刻大喊起來:“惜惜你變回來,你快變回來!”

  惜惜一愣,立刻轉化人身,但這時浪頭已經往她身上砸了下來,她就感覺有一股難以抗拒的大力在將她往湖中拖,緊接著又有許多銀魚撲上來在她身上啃噬。

  幸好幸好,她是樹妖,被啃啃也就流點樹液,不像鮮血那麼刺激銀魚,但是下一刻她就覺得身旁銀魚忽然興奮的騷動起來,緊接著她手腕上一緊,被人握住了,趕著看時,卻是洛雲卿撐著冰幕回身拖她。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惜惜回過神來,她已經被洛雲卿拖出了水,但是下一個浪頭就在身後追著,兩人什麼話都顧不上說,只能拼了命的狂跑。

  韓吟邊跑邊回頭看,急得都快哭了,因為洛雲卿才修到感悟境界,法術不夠強,撐出來的冰幕已經被銀魚撞破,他此刻渾身鮮血淋漓,還有許多銀魚如同銀釘一樣緊叮在他身上,吸吮他甘美的鮮血,而他身後水浪中那些覺察到血腥氣的銀魚群也像瘋了一樣,拼命的往他身上撲跳。

  要是任這情形繼續下去,只怕用不了半刻鐘,洛雲卿就會血盡而亡!

  逼急了韓吟任何事都顧不上了,想都不想就從懷裡取出造化金錢,衝著它就喊:“把那些魚都收了!全收了!立刻!”

  造化金錢哪裡情願,但是眼見韓吟目光裡有種絕望的瘋狂,它就有點被嚇到了,怕不照著她的話行,回頭會死無葬身之地,因此連一句廢話都沒有,錢身上綻出萬道金光就往洛雲卿的身上籠了過去。

  落星湖中的銀魚是異種,但只是帶著點靈氣的魚而已,沒有半點修為的,造化金錢想要吸吞煉化,自然不費半點勁,因此金光沾上洛雲卿的身再擴散至方圓數丈時,不但他身上的銀魚全被吸入了造化金錢的錢眼裡,就連追在他身後浪頭裡的銀魚群,也都被吸吞一盡。

  洛雲卿看見韓吟取出造化金錢時就震驚了,但此刻實在不是詢問的時機,他只是深深的看了韓吟一眼,隨即緊抿了脣一言不發,仍然拖著惜惜奔逃。

  韓吟根本不敢同他的目光對望,但心裡壓根就不後悔,因為洛雲卿的命已經暫時救回來了,其它的事,等脫險後再頭痛吧!何況他們還身陷危機之中,能不能脫險還是個未知……

  大概是被造化金錢傳染了烏鴉嘴,她心裡剛這麼一想,就聽見天空中又是一聲難聽的兒啼傳來,緩過疼痛的化蛇如箭矢一般,從雲霄間直衝而下,而他們身後,落星湖裡帶起的浪頭聲勢愈發浩大起來,除此之外,讓她心神一顫的是她聽見了一聲冷笑。

  蘇星沉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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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危機迭起

  事到臨頭,韓吟不用猜測也清楚蘇星沉在打什麼算盤了。

  他大概早知道落星湖這裡有一條已至粹養修為的化蛇吧,因此憑著對洛雲卿的了解,成功的利用江靜夜的鮮血將其引了出來,隨後坐壁旁觀,等他們打到兩敗俱傷,確定造化金錢在她身上時,他才出來偷撿便宜。

  然而,此刻知道這些也沒什麼用了。

  蘇星沉夠毒辣也夠耐心,在中了他算計之前,他們甚至沒有覺察到他的存在,想要謹慎也謹慎不來。

  眼見化蛇離他們愈來愈近,韓吟的心就像被人緊緊揪住一樣。

  真的要死在這裡麼?

  她當然不甘心!

  修仙就是為了活下去,比常人更為長久的活下去,她絕對不甘心就這樣死在這裡!

  韓吟探手入懷,將慕十三送給她的替身傀儡取了出來,她不指望這小小的符器能救下他們的性命,但是她心中懷有執念,不到真正死亡的那一刻,她絕不放棄半點求生的消,而且就算是死,她也要在反抗中死!

  替身傀儡被催動,她手上立刻爆出一道強烈的金光,那是無數道符在急速流轉,染得她整張臉上都帶了淡金色的符影子。

  天空中,化蛇的鳴聲在接近,巨大的黑影朝著她當頭壓了下來,她身後,足有二丈多高的巨浪也帶著澎湃的水響滔天而來,只有蘇星沉還未出現,他大概仍在等待,等著她死。

  “韓吟——”

  洛雲卿和柳妖惜惜的驚呼聲接連響起,他們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退下來,要知道此時此刻,每一息的時間都異常寶貴,稍有遲疑,跑得慢一點,下場就是死!

  韓吟沒有回應,手一鬆,任憑替身傀儡落下地去,隨後她仰起臉,看著化蛇那尚在滴血的蛇尾帶著呼嘯的風聲,朝她重重抽了過來。

  慕師叔,這次沒有忘記你教過的輕鴻術……

  韓吟算準了化蛇蛇尾抽過來的角度,就在那間不容發的一瞬間,使了輕鴻術,輕飄飄的從那蛇尾上飛躍了過去,隨後身體一落地,她沒有半點停頓,立刻又往前狂奔起來。

  化蛇的蛇尾重重的抽空在了地上,轟然一聲,直接將大地拍出一個深坑來,被擊碎的草木土屑飛濺出數丈遠,打在人身上還火辣辣的生疼,可見這一擊足有千鈞之力,若是沒有避過去,絕對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眾人盡皆駭然,看來先前化蛇抽飛江靜夜手裡的飛劍,用的力道已經極溫柔了,生怕傷到它的食物,此時此刻暴怒起來,真正的實力才施展出來。

  然而,知道這一點也沒有用。

  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停下來好好的防禦回擊,因為身後的巨浪已經挾著無數銀魚追擊了上來,浪頭拍在地面上時,距離他們不到半丈遠,揚起的水花都能濺濕他們全身,要不是造化金錢還在很賣力的煉化銀魚,恐怕他們身上已經到處是血窟窿了。

  一擊落空,化蛇的憤恨無處發泄,立刻狂暴起來,而且它的智商顯然不太差,知道要緊咬著一個打死再說的道理,於是長長的蛇尾一甩,又追著往韓吟身上抽去。

  這一次,恐怕沒有僥倖了!

  洛雲卿已經不顧自身安危,邊跑邊馭起飛靳化蛇身上斬去,消能讓疼痛來轉移化蛇的注意力,令它放棄追擊韓吟,轉頭來追擊他。

  柳妖惜惜和江靜夜也沒有閒著,都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給化蛇製造傷害。

  可是僅僅這樣是沒有用的,化蛇的蛇尾已經抽了下去,即便它有心想要轉換目標也不能夠,何況它最恨打瞎它一隻眼的韓吟,哪裡肯輕易放過她。

  眼見韓吟這次使出了渾身解數,仍然逃不出化蛇的攻擊範圍,眾人都已經快要絕望了,尤其是洛雲卿,心像被人用手攥緊了一樣,窒息著疼痛。

  是他!是他將韓吟帶上山修仙的,也是他將她帶下山歷練的,原本想要成就她的人生,可是沒想到反而毀了她的人生!

  這樣子死去,恐怕還不如讓她繼續在街頭流浪吧,起碼她還能活著……

  化蛇的蛇尾毫不留情的抽到了韓吟身上,立刻就有一道紫青光芒的雷盾亮了起來,這是厲青寒送給她隨身攜帶的保命靈符,遇到危險會自動觸發。

  可是沒有用的,一道雷盾根本擋不住這種凌厲的攻擊,亮起的瞬間就被抽散,緊接著第二道靈符被觸發,又是一道雷盾亮起。

  真正面對死亡的那一瞬,時間的流逝詭異的緩慢起來。

  韓吟簡直能回想起她這一生中經歷過的所有事情,但是記憶中畫面最後的定格卻在九玄山,她腦中最為清晰的身影,是洛雲卿、慕十三、厲青寒、方予、惜惜……

  從來沒有後悔修仙,哪怕這一刻,她也不悔!

  只是不知道來世,她是否還有修仙的機緣,是否還可以幸運的遇見他們……

  雷盾再次湮滅化蛇攻擊的餘力未消,直接觸發了第三道靈符。

  韓吟轉過臉去,帶著微笑看了洛雲卿和惜惜一眼,隨後她緊閉了眼睛,在自己身上加持了一道冰幕,準備迎接那重重的痛擊了。

  她知道,逃不過的,即便身上再有十道保命靈符,也擋不住這樣霹靂雷霆般的一擊!

  第三道雷盾和她自己加持的冰幕同時被打破,散作了空氣裡點點青白色瑩芒,然而驚呼聲起,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韓吟睜開眼想要看看發生了什麼,可是迎頭而來的卻是那潑天的巨浪。

  她直接被那浪頭給掀到了水底,無處不在的水從四面八方涌來,那種身體承受著極大撞擊和壓力的感覺,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壓頂之災!

  幸好她還算鎮定,只是慌亂了片刻就捏起了水息術,可是那些銀魚也已經撲上來將她咬得遍體鱗傷,不過被浪打翻的那一刻,她緊攥住了造化金錢因此那些銀魚很快就被造化金錢給煉化了。

  韓吟著急想知道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往嘴裡塞了一顆止血丹藥就踩著水盡力往上竄,可是剛到水面上,又一個浪頭壓過來,將她打回了水底,她咬咬牙一口氣往身上掛了數個法術防護隨後掐準浪頭打過的時間再次竄上水面,施了一個輕鴻術後,就輕飄飄的踩在了水面之上。

  這時她與其他人之間的距離已經有點遠了。

  然而第一眼望去,她就看見了渾身上下都帶著灼灼火焰的慕十三,他踩在水面上,一手攥著化蛇的尾巴緊緊不放,另一隻手上,托著一朵璀璨無比的火蓮,正往化蛇身上拍去。

  化蛇看上去已經奄奄一息了渾身俱是焦黑顏色,而水中竄躍而出的那些銀魚呢?逼到慕十三的周身一尺處,就被他身上的火盾烤得焦黑,如同雨點一樣簌簌的落入水中,此刻水面上滿滿一片黑色全是銀魚的屍體。

  這大概是韓吟一生中最吃驚的一次,她直接就傻愣在了那裡。

  當然,她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慕十三,而是替身傀儡的幻形,她吃驚的是替身傀儡為什麼會有這麼強大的攻擊力!

  要知道那可是粹養中期的化蛇啊,而慕十三的修為只不過比洛雲卿略勝一籌……

  事實擺在眼前,只有兩個解釋。

  第一個解釋,慕十三制器的手段太厲害能夠把替身傀儡做得比他本人還要厲害數倍。

  第二個解釋慕十三是個騙子!什麼九玄門派裡最無能的師叔輩人物,什麼繡花枕頭什麼成天睡覺懶待修煉,統統都是假的!這傢伙就是個赤果果的騙子,明明有很高深的修為,卻瞞住了所有的人!

  說不上來哪種解釋讓韓吟更容易相信,因為她覺得兩種都很不可思議!不過她已經沒工夫再去想了,接下來一個浪頭追上來,又將她給拍入了水底。

  好不容易再次掙扎回水面,她卻發現身周忽然詭異的風平浪靜下來,落星湖不再如同活物一樣不斷的往前挪動了,而是靜靜的臥在那裡,恢復了她初見時的寧靜。

  抹掉模糊了視線的水,她才發現先前肆虐狂暴的化蛇已經死了,渾身焦黑的漂浮在水面上,身首分離,洛雲卿他們身上帶著各色的法術防護光芒,正在焦急的喊她的名字,因為隔著水,水中還有銀魚,他們根本無法接近她,只有替身傀儡踩在水面上,在往她這裡飛奔。

  “韓吟——”

  她的名字迴盪在落星湖上空,久久不息。

  韓吟直到這一刻才徹底鬆了一口氣,感覺渾身脫力了一般,雙腿發軟,想要癱坐下去,可是下一刻她的神經又緊繃起來,說不上是直覺還是預感,或者是從洛雲卿他們喊她的焦急聲音裡覺察出了什麼端倪,再或者是感覺到了——

  殺氣!濃濃的殺氣!

  蘇星沉!

  該死,她怎麼會在這種時候把一直潛伏在旁的他給徹底忘到了腦後!

  他已經有了丹成的修為,絕對可以掛著冰幕匿藏在水中,等著她落單的那一刻,悄悄的接近她!

  韓吟的反應還算是很惝的,立刻就撲身往水下一潛,但即便如此,蘇星沉那帶著極其凜冽的冰霜氣息的飛劍,還是擦著她的頸脖而過,鮮血在一瞬間飛濺了出來,引得湖中一大群銀魚遮天蔽日般往她這裡飛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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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四章:你找死

  頸脖上的傷口疼痛難忍,生命隨著血液噴薄而出。

  這不是什麼值得慶幸的事情,然而韓吟沉入水底的那一刻,卻感覺無比慶幸。

  當然,她沒有瘋,她只是覺得鮮血暈染開來可以渾濁水面,那遮天蔽日般的銀魚群也有阻隔視線的功效,因此起碼可以讓她爭取到一點無比寶貴的逃遁時間。

  她一邊往自己身上施放水行的愈合術來緩解傷勢,一邊竭盡全力的往水底鑽,消能夠躲過蘇星沉接下來的凌厲殺招。

  然而很難!

  蘇星沉耐心十足的在旁蓄勢待發了這麼久,就是想出其不意的置她於死地,她能夠憑著直覺逃過他致命的一擊,已經十分僥倖了,很可能再沒有下一次機會。

  韓吟緊咬了脣,不管怎麼樣,她不想放棄,她還想再繼續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蘇星沉一劍刺偏,心裡同樣一沉,緊接著他就追擊了上去,想要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將韓吟斃於劍下。

  這一次,他異常的認真!

  他在落星湖畔等待數月,就是料定韓吟會到這裡來找混元心法,所有的謀算布置,都是想萬無一失的除去她,得到她手裡的造化金錢。俗話說事不過三,讓韓吟在他手裡逃生兩次已是極限,這一次,他一定要殺了這個修為淺薄卻又狡猾多端,詭計百出的傢伙一洗前恥!

  兩人用的都是水遁術,一個追一個逃。

  蘇星沉本身專修的是水行法術,遁法自然要比韓吟快上許多,然而他入水比韓吟晚了一會,起初又被銀魚群遮擋了一下視線,因此追了一會,才看見她在前方竄逃的身影,還有她著金色光芒,在努力吸煉銀魚的造化金錢。

  他心裡頓時揚起了按捺不住的嗜血衝動和興奮狂喜,只要再追近一點點,他就有把握用手裡的飛劍,洞穿她的後心!

  可是就在這一刻,韓吟身邊忽然竄出一大群帶著幽藍詭綠光芒的符鬼魚,全數朝他這邊衝撞而來。

  蘇星沉心裡一跳,恨她恨得愈發牙癢,想奪取造化金錢的心也愈發熾熱!

  沒錯,他是修至丹成境界了,能夠撐著冰幕安然無恙的入水,但前提條件是他身上沒帶血腥味,圍過來攻擊他的銀魚不至於瘋狂,數量也沒有成千上萬那麼多!

  此刻面對如此大量的符鬼魚,他身上的冰幕維持了一會就被撞咬而破,要不是他及時一個水遁竄出了魚群,恐怕身上就要見血。

  然而還來不及高興呢,前方又是一大群符鬼魚朝他這邊衝撞而來,他剛使過水遁術,丹田內靈氣還未周轉過來,根本不及再撐冰幕,他只好用飛劍護身,盡力往魚群外面衝去,但是這次免不了掛了點小彩,誘得附近其他銀魚覺察了血腥氣息,也跟著追擊了過來。

  蘇星沉憋了一肚子的鬱悶,飛劍水遁和冰幕輪番支撐,才撐過了足足六撥符鬼魚的瘋狂攻擊,身上帶的傷已經不比韓吟少了,可是韓吟有造化金錢護身,他卻只能憑著自己的法術來與不斷被血腥味吸引過來的銀魚群周旋,還得時不時的抽空用愈合術治療傷勢,因此速度被拖慢了許多,直耗了有一刻鐘的工夫,才重新追上了她。

  兩人之間的距離足夠近時,丹田內的靈氣被他瘋狂的逼入飛劍,劍身上頓時爆出森冷至極的寒氣,連四近的水溫都瞬間寒冷下來。

  這一擊,他有十足的把握。

  飛劍帶著刺骨凜冽的寒意從他手中疾射出去,就如同他預料的一般,深深的刺入了韓吟的後心,隨即鮮血就在湖水中逸散開來,起初是絲絲縷縷,有如紅線,但很快就渾濁了她身周的湖水,等到蘇星沉游至近前,她的鮮血已經染紅了他視線所及的整片湖面。

  這……

  蘇星沉的心陡然往下一沉,連忙運了靈力再看,見身周那濃艷的鮮血已經消散,他眼前空盪蕩的,除了水,就只有那把正在緩緩的往湖下沉去的飛劍。~

  幻境!

  韓吟果然詭計多端!

  蘇星沉頓時咬牙切齒起來,特麼眼睜睜的盯著她,以為這一次她再逃不掉了,卻怎麼都沒想到她能用出幻術來,而他一時不察,竟然再次上當受騙!

  挾著滿腔的憤怒,他立刻在水中搜查起來,可是水裡的能見度畢竟不如岸上,他又不知道韓吟是往哪個方向逃竄而去,只能估摸著大概位置追蹤,等再次找見她時,發現她已經竄回了水面,正在用輕鴻術凌波奔逃。

  這一次若是再失手,蘇星沉覺得可以去買根麵條直接勒死自己了。

  他完全不留餘力,掌中數十道冰刃與飛劍齊出,封住了所有能夠躲避的方位,一心要將韓吟立斃於手下。

  韓吟這時也已經發現他追擊了上來,可是她修為畢竟有限,方才遁逃和使用大量的符鬼魚已經耗空了她丹田內靈氣,她眼下連一個法術防護都撐不起來,怎麼可能避得過他這麼凌厲的攻勢……

  就在這生死間不容發的一瞬間,替身傀儡忽然憑空出現在韓吟身旁,但他也來不及阻止蘇星沉或是使用什麼法術了,他只能將韓吟往懷裡一拖,摟住她一個旋身,用哺己的身體替她攔住了那致命的攻擊。

  即便如此,韓吟的右肩右臂仍然連中三道冰刃,那又狠又猛的勁道撞得她眼前發黑,胸口一陣窒息,緊接著冰刃在她的傷口裡炸開,將她的半邊身子戳刺得血肉模糊,劇烈的疼痛和刺骨的寒意就星火燎原一般在她身上蔓延了開來,引得她喉頭一甜,險些噴出血來。

  與此同時,遠在九玄將離殿中盤膝打坐的慕十三胸口一窒,驀然睜開眼來,眼中一掃往日的懶散與倦怠,深邃如萬年寒潭。

  旁邊正在替他換茶的秦無憂一愣,問道:“師父,你怎麼了?”

  慕十三壓根就沒有理她,緊接著又閉上了眼睛運起丹田內的靈氣去抵禦那一陣法術反噬,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他得盡力維繫他存在替身傀儡上的那抹靈識不被方才那波強烈的衝擊震散,否則韓吟這回大概真要死翹翹了。

  落星湖上,蘇星沉再次功敗垂成,心裡的挫敗感無以復加而且他先前遠遠看見替身傀儡鬥戰化蛇時就已經被震驚了一回,這次又被其使用的隱身術再次震驚一回。

  這樣無聲無息,令他無法覺察的隱身術,起碼得修到粹養後期才能使得出來,慕十三他難道……

  他到底是心機沉穩,行事果決之人,這樣的念頭只在心裡一閃而過,他立刻就清嘯一聲,馭起飛靳替身傀儡身上攻去。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他如今的修為,是根本沒法同粹養後期的高手拼鬥的,但是他看得出替身傀儡硬扛下他針對韓吟的攻擊時,清明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渙散,身上甚至被震出零碎殘亂的金色幻符這代表他要是能乘勝追擊,很有可能將這古怪詭常的符器破掉。

  劍挾寒芒,驚鴻瞬至。

  一輪飛劍急攻,替身傀儡疲於應付,剛剛凝實起來的眼神又被再次震散,就連掌中托起的火蓮也立刻湮滅。

  韓吟渾身劇痛又失血過多,頭腦一陣一陣的發暈,可是她也知道此刻是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她不能暈!絕對不能暈!她憑藉強大的意志力強迫自己神志清明,隨後用稍微凝聚起來的一點微薄的靈氣在自己和替身傀儡面前布下了兩道法術防護,成功的將蘇星沉的攻勢略阻了一阻。

  這時造化金錢在旁憋了半天,也終於從錢眼裡憋出無數把三稜鏢,全都朝著蘇星沉疾射而去,三稜鏢是用血晶和赤焰鐵混煉的,雖然只是急切間煉化出來的普通暗器,但是這兩種材料上本身就帶著火行靈氣,數量再一多,倒也將蘇星沉生生逼出半丈遠,以防自己身前的冰幕被破。

  就這麼一緩和間,替身傀儡已經渙散的眼神再次凝實起來,脣角微微揚起,吐出冷冰冰的一句話:“蘇星沉,你找死!”

  話音剛落,替身傀儡的額眉間就隱現出一朵金紅色的火蓮,隨即他身上就有無數道金色的幻符圍繞起來,那些幻符繞動的速度愈來愈快,只一瞬間就將他和韓吟兩人嚴嚴實實的卷裹其間。

  韓吟身在其中,只覺頭眼一暈,情不自禁的閉上了眼睛。

  蘇星沉身在幻符之外,看到的卻是那些幻符蜿蜒成了一條張牙舞爪,神態猙獰的火龍,而且有一股令人窒息的灼熱氣息逼人而來,蒸得他身旁的湖水都起了層層漣漪,彷彿立刻就要沸騰起來,一直活躍飛竄的銀魚更是成片成片的集體死亡,水面上霎時焦黑一片,漂的全是魚屍。

  他絕對是能屈能伸,當機立斷之人,一看眼前情形不妙-,半點都沒猶豫就往湖中撲去,想要水遁逃遠。

  然而就在此時,替身傀儡身周幻符盤出的火龍驀地往他那邊衝襲而去,還未至他身前就龍口一張,從中噴吐出滔天的金紅色火焰。

  火焰墜到湖面上不但沒有熄滅,反而如同觸著了滾油一般熊熊的燃然起來,只一瞬間,韓吟睜眼,就見她身前方圓十丈的範圍內除了熊熊火光外什麼都看不見了,而那火龍也已竄入湖中,與蘇星沉一塊消匿了影蹤。

  韓吟原本就已重傷虛弱,此刻被那火焰逼出的層層灼浪一侵,眼前一黑,徹底暈死了過去,摟抱住她的替身傀儡在耗盡靈力的致命一擊後,眼神也呈渙散之態,好在這時洛雲卿不顧危險,撐著冰幕踏波而來,奔到他們身前時,恰好伸手一接,將差點落入湖中的韓吟接到了懷裡,而幻回原型的替身傀儡則被造化金錢給直接吸入了錢眼之中。

  與此同時,將離殿中的慕十三立刻感覺到了他留在替身傀儡之上的那抹靈識被徹底震散,強烈的法術反噬逼得他喉頭一腥,他將那口血硬生生咽下,引著丹田內靈氣調息了一陣,立起身來就往外走。

  他身後秦無憂追著問:“師父你去哪裡?”

  慕十三淡淡:“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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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五章:法寶就怕認錯主

  一場惡鬥下來,眾人都是遍體鱗傷,此刻再看那已經風平浪靜下來,方才卻差點將他們吞噬掉的落星湖,每個人心裡都猶有餘悸。

  地面上狼籍一片,到處都是惡鬥留下來的痕跡,空氣裡還彌漫著一股微帶辛辣的清新氣息,那是慘遭摧殘的植物,滲出的樹汁草液的味道。

  惜惜拔了許多柔軟的長草鋪墊在地上,洛雲卿俯身輕輕的將韓吟擱躺其上,緊接著在她的傷口上施放了幾個水行的愈合術。

  旁邊江靜夜在皺眉:“她傷得很重,單靠愈合術沒用。”

  洛雲卿就從韓吟的乾坤囊裡取出幾種傷藥,餵她服下,隨後對惜惜道:“她懷裡有血玉生肌膏,你們替她把傷口清理一下,再抹上膏藥。”

  他說著遠遠避開,坐到一棵樹下,攤開手。

  造化金錢映著陽光,在他的掌心裡閃著些微金色的光。

  洛雲卿暗暗嘆息,他現下才知道為什麼蘇星沉上次躲回九玄,要不顧暴露的危險單單掠走韓吟一人,連帶著也猜到了他前陣子重傷瀕死時,慕十三拿來替他治傷的回春果從何而來。

  然而知道了以後,接下來卻該怎麼辦呢?

  他犯難的時候,造化金錢在心裡把韓吟罵了個臭死,因為韓吟把它徹底暴露了,洛雲卿很有可能將它交回九玄,那麼它到時又要被重新封印起來了。

  能夠避免這種悲劇命運的唯一辦法,就是把洛雲卿吞了,殺人滅口,可是它又不敢……

  根據以往的經驗教訓,它總結出一個道理,那就是君子好欺負,小人不能惹!洛雲卿是君子,想殺他很容易,但它卻怕韓吟這個小人中的小人醒過來後發飆,整得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此為了不得罪小人,它只好不欺負君子。

  這個問題,真是棘手啊!

  好在漫長的錢生裡,它總結出的道理不止一條,譬如它還知道君子通常恩怨分明,一飯之恩要用千金回報,於是它張了張錢眼,咳了兩聲傲慢道:“我說洛雲卿,我上次用回春果救了你,你打算怎麼報答我這份救命之恩呢?”

  誰知洛雲卿想都不想就道:“我已經謝過慕師叔了。~”

  簡簡單單一句話,竟然噎得造化金錢無話可說。

  特麼的,韓吟說的沒錯,洛雲卿果然學壞了!

  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他不認,它還真沒辦法,誰讓它當初沒往回春果上頭刻自己金光閃閃的大名呢!

  造化金錢只好道:“那我方才還在銀魚群裡救了你呢!”

  “嗯。”洛雲卿瞥它一眼:“韓吟暈過去的時候,我也挽救了你墜湖的命運。”

  造化金錢:……

  好吧,參照它總結出的第三條道理:對君子可以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造化金錢立刻就放下身段,語氣緩和起來:“我說洛師侄,你入九玄也有差不多十年了吧?我還記得當初我被封印在聚仙峰時,你師父領著你來拜過我,我當時就覺得你天庭飽滿,骨格清奇,乃是數千年也難得一見的修仙奇才,今後必定能夠飛身成仙!你看你看,被我料到了吧,你如今果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洛雲卿打斷了它一長串拍馬屁的廢話,抿了抿脣道:“如此黃毛豎子,不堪資質,就讓他修上一萬年也成不了仙,哪裡配讓本大爺認主!滾滾滾,趁早滾遠些,別污了大爺我的眼!”

  造化金錢:……

  特麼的,沒想到他記性這麼好,它十年前說的原話,自己都快忘了,他居然還記得!不過不妨,它還知道第四條道理:沒有人可以做一輩子的大爺,該裝孫子的時候,還得裝!

  造化金錢語帶哽咽:“大爺!洛大爺我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別把我送回九玄,要不我今後就得同韓吟小妞兒分別兩地,望穿那九玄諸峰也望不見彼此,似這般難耐相思……咦,不對不對!我想起來了,韓吟這小妞兒素常對我壞得很,還時不時的就要挾我打罵我凌辱我壓榨我,而且她修為很差,根本沒法保護我,我決定了,要同她情斷義絕,棄暗投明……”

  話還沒說完呢,一道石子打過來,不偏不倚的擊在它那閃閃發亮的錢身上,隨後遠遠的彈射了出去,緊接著造化金錢就發現韓吟面色蒼白,搖搖晃晃的立在不遠處瞪著它。

  積威之下,造化金錢頓時噤若寒蟬,把要投奔洛雲卿的話給生生的咽了下去,隔了一會,沒話找話道:“韓吟小妞兒,你醒啦?我正在同你師兄說笑話……”

  韓吟鄙夷道:“一點也不好笑!”

  不過她沒同造化金錢過多糾纏,走近兩步就跪在了洛雲卿面前,低著頭道:“師兄我錯了,你罰我吧。”

  洛雲卿看看她那蒼白的臉,只問了她一句:“這至寶如何到了你手裡?”

  韓吟憋了一會,把事實全都一五一十的說了,她覺得她從來沒有如此坦誠的面對過洛雲卿,而且儘管心裡忐忑,她也不得不承認,說了真話以後頓斜有種身心輕快的感覺,因為不用再為了欺騙洛雲卿而內疚自責

  聽完她一番話,洛雲卿沉默良久。

  韓吟垂了眼輕聲道:“這事是我做錯了,師兄不用替我為難,就按著九玄規矩處置吧。”

  洛雲卿緊繃著臉再看了她一眼,立起身道:“此事我會照實稟過師父和掌門……”

  柳妖惜惜在旁一聽急了:“洛仙長,你不能這樣!這法寶既不是她偷的,也不是她搶的,錯不在她,何況羅掌門從前不是每年都要帶著新入的內門弟子去讓造化金錢擇主麼?那就當是造化金錢選擇了她,始終還是你們九玄之物,沒有流到別的門派裡去,比一直白擱著要強。”

  洛雲卿平靜的聽著,面上不改半分神色。

  韓吟苦笑道:“惜惜別說了,還是聽洛師兄的吧。”

  柳妖惜惜微張了口,最後還是無可奈何的輕嘆了一聲,扭過臉去不再說話。

  江靜夜與九玄沒有分毫關係,自然更不會說什麼,她只是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彷彿在想心事一般,有點心不在焉。

  洛雲卿再次開口,還是那句話:“此事我會照實稟過師父和掌門,就說在落星湖發現了蘇星沉,奪回了造化金錢,只是這法寶經了這一劫忽然悟了,當場就認了你為主……”

  他還未說完,韓吟就驚喜抬眼:“師兄,你……”

  你什麼你!

  她不替自己辯解半句,上來就往他面前跪,不是早就吃準了他會替她擔待下這事麼?洛雲卿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還跪著裝什麼可憐?快點起來罷!”

  “師兄你真好!”韓吟立刻就心花怒放的立起身來,蹭過去拖他的衣袖,小女孩兒家的依戀狀十足。

  洛雲卿頓時就覺得渾身不自在,真想甩甩衣袖將她摔出去,然而想起她身上的傷,再看看她那蒼白的面色和虛弱的神情,只得抿了抿嘴,暫時忍了!

  惜惜跟著歡喜起來:“洛師長,我方才錯會了你的意思,你可別怪我。”

  洛雲卿還處於隱忍之中,什麼也沒說,只對她微微頷首。

  事情忽然轉變成這樣,造化金錢有點愣,最後火冒三丈,犯起了臭脾氣。

  “你們九玄的人怎麼個個都這麼無恥!”它破口大罵起來:“憑什麼說我認主?我為什麼要認韓吟這臭小妞為主?她就是跪倒在本大爺面前磕上一萬個響頭,本大爺也絕不認她!”

  韓吟鬱悶了,剛想敲打敲打這沒良心的法寶,就聽洛雲卿好性子的淡道:“你要不願意認主,我們自然不會強迫你。那就這樣吧,回去就說我們把你從蘇星沉那裡奪了回來,認主之事就不提了。”

  好是好,可是這樣一來,它不就得被封印在九玄,繼續過那慘無天日的生活了?

  造化金錢欲哭無淚:“洛雲卿,我有眼無珠認錯了你,原來你也不是什麼好人!”

  韓吟在旁興災樂禍:“你本來就有眼,無珠。”

  造化金錢:……

  誰讓自己有短處捏在別人的手心裡呢?

  造化金錢再不情願,最後還是嗚嗚咽咽的在眾人虎視眈眈的圍觀下,被迫認了韓吟為主,然後它覺得自己這輩子做過最錯的事,就是辜負了蘇星沉!

  要早知道千逃萬避,仍然免不了淪落為有主法寶,不得自由,那麼現下認韓吟為主,還不如當初順從點認蘇星沉為主呢!起碼人家蘇星沉為了它都甘心叛離門派了,還一直不遠千里的追蹤它,對它不離不棄,反觀韓吟呢?什麼都沒為它做過,還從它這裡敲詐了無數好處!

  而且蘇星沉怎麼看都比韓吟有理想有抱負,還頭腦聰明修為高深,今後說不定能帶著它飛升仙界……

  啊!越對比越傷心!

  人類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對了,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可是對它這法寶來說,就怕認錯主!嗚嗚嗚,錯一步,滿盤皆輸啊!

  認完主後,造化金錢忍不住失聲痛哭:“蘇星沉,我錯了!我要認你為主!求求你快點殺掉韓吟來救我吧……”

  韓吟咬牙切齒的將它往懷裡一塞:“閉嘴,他已經死了!”

  “我沒有找到他的屍首。”洛雲卿眺望遠處的落星湖,輕嘆了一聲:“他可能受了重傷,還匿藏在附近。”

  韓吟有些不安起來,左右張望了兩眼道:“那我們還是快點走吧,去湖底找找看仙府好了,說不定化蛇就是仙府的守護獸,它既然已經被我們殺掉了,仙府裡說不定就沒有什麼危險了。”

  洛雲卿看她一眼,有些擔憂道:“你的傷不要緊?”

  “我……”韓吟剛想說自己沒事,就見隻手探到了她的面前。

  江靜夜冷著臉對她道:“這個應該對你的傷勢有用。”

  她手裡,拿的是黑色的化蛇內丹,足有雞卵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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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六章:妖丹凶猛

  粹養修為的化蛇內丹,不知道一輩子能看見幾回。

  江靜夜把這內丹遞給韓吟時,心裡不是沒有猶豫和惋惜的,但擊殺化蛇她顯然沒有出上什麼力,先前還賴韓吟他們救了兩回,外帶她心性高傲不屑占人便宜,因此再想要,也不會把這內丹匿留下。

  “謝謝。”韓吟也不客氣,接了內丹。

  她此刻的確感覺很虛弱,因為蘇星沉的冰刃擊碎了她的骨頭,單靠丹藥與血玉生肌膏愈合不徹底,動彈一下牽扯到傷口,仍然十分疼痛。

  不過接了內丹之後,她還是看了洛雲卿一眼:“師兄你的傷……”

  洛雲卿淡然:“都是外傷,服了藥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韓吟就依著江靜夜教的法子,將內丹服了下去,立刻就感覺丹田內生出一股涼意,隨即一道極為精純的水行靈氣忽然爆開,瞬間就漲滿了她的丹田,還在排山倒海一般往她的四肢百骸奔涌而去。

  受到這突如其來的凶猛衝擊,她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極為蒼白,額頭上滲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不過這種情況江靜夜事先說過,因此她雖覺駭然卻也沒有驚慌,立刻將那水行靈氣引至傷處,修復起她受損的骨骼筋脈來。

  水是潤澤萬物之源,水行靈氣用來療傷自然最為適合,韓吟很快就感覺到靈氣所過之處,碎骨愈合,筋脈通續,傷處的疼痛也得到了極大的緩解。

  這一療傷,她就渾然不知身外事了。

  過了足有大半個時辰,洛雲卿才看見她緊蹙的眉頭微鬆,面色也好看了許多,然而這種情形只不過持續了一瞬,很快她的眉頭又緊擰了起來,神色看上去很不舒服。

  韓吟的確很不舒服,這化蛇內丹裡蘊藏的靈氣太過雄厚了,根本不是她目前修為能夠承受住的,即便療傷耗去了一些,但也只是杯水車薪,她仍然感覺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在她的體內不斷膨脹,如果不加理會的話,她懷疑要不了多久,她就會爆體而亡。~

  最後她只好憑著本能引那水行靈氣去衝她尚未開啟的穴竅,以此來緩和身體的不適,卻沒想到竟然勢如破竹,這道靈氣在短短一柱香的工夫內,連衝她一百零八竅還沒有任何消竭的徵兆,仍然漲得她十分難受,她只好引著靈氣繼續衝擊其它穴竅。

  修仙的人都知道,人身三百六十五處穴竅,每衝破一處,體內能夠容納的靈氣極限就增多一倍,但是衝擊下一處穴竅的難度也會相應的提升一倍,其中尤以泥丸、尾閭、夾脊、明堂、玉枕、重樓、絳宮等七門最為難破,絕不是朝夕之功。

  然而韓吟服了化蛇內丹,竟然連這七門都一氣貫通,只花了小半個時辰,就把別人需要花上五至十來年水磨工夫才能做到的事完成了,一躍而至感悟修為,窺到了一點長生之門的虛影。

  修為提升這是好事,但化蛇內丹裡蘊含的水行靈氣是凝煉過的,精純過她體內原有靈氣的數倍,就像水與油那樣離析分明,根本就無法融入她原先修煉出的氣珠裡,只能散溢在她剛衝破的四股百骸的穴竅裡。

  穴竅內也容納不下那麼多靈氣,最後仍然匯聚到丹田之中,因此韓吟此刻身體的其他部位感覺不到先前那股無形的壓力了,唯有丹田內有如翻江蹈海,被撐得像有無數道氣劍在不停的戳刺,疼得她渾身汗出,直欲死去。

  見她這般難受,惜惜擔心的緊咬了嘴脣,洛雲卿的面色也立刻凝重起暴。

  九玄修煉全靠自己努力,不像誅妖門那般依靠奪取妖丹,而且妖丹又是珍貴之物,極少能夠得見,因此洛雲卿對內丹服用的禁忌所知不多,只知曉最基本的一點,那就是不同的妖丹裡蘊含的五行靈氣不同,服用時只能挑與自己修煉屬行相同的那種,不然輕則毀掉修為,重則丟失性命。

  由於韓吟五行靈氣通修,洛雲卿以為沒有這種顧慮,不想她竟然還是遭遇到了危險,他不禁拿眼去看江靜夜,目帶猜疑和詢問之色。

  江靜夜面色不動,冷冷道:“服用妖丹的最好方式是佐以靈草煉化成丹丸,每次服上那麼數丸,再用體內靈氣慢慢煉化,可是眼下條件所限無法煉丹,她修為這麼低,生生吞服這種粹養級別的妖丹,自然要受些苦楚。”

  洛雲卿只追問:“如何緩解?”

  江靜夜看了看韓吟:“能忍則忍,要實在不能承受,那只好將多餘的精純靈氣從丹田內引散出來,不過這麼做可真是浪費!”

  她頗為惋惜的搖了搖頭,隨後才用誅妖門的法子,指點韓吟如何收斂壓製丹田內那些散亂的靈氣,至於實在收斂壓製不下的那些靈氣,浪費也沒有辦法了,她一連報出數十處穴竅名稱,教韓吟依著次序走氣過竅,將其引散至體外。

  韓吟是紅塵裡打滾過來的人,要說同歷了一場生死,就對江靜夜沒有任何防備,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但她也清楚此時此刻己方人數占優,江靜夜先前又受過傷,若是玩了什麼花樣害她,自己就先得陪葬,因此她沒有半點遲疑,立刻就照著江靜夜的話去做唯到最後走氣過竅,將靈氣引散那一步,她沒有暴殄天物的浪費靈氣,而是將其全數轉給了造化金錢。

  造化金錢身上立刻爆出一道金光,涓滴不剩的將那些靈氣全都納為了己有。

  當然,這些靈氣不夠它恢復如初,但對它來說也算大有增補,讓它覺得自己的靈識比原先更為凝實了許多,這才將被強迫認主後,憋的一肚子憤憤不平的郁氣給消了,對韓吟這個新主人產生了一丁點好感,於是它納盡靈氣後冷哼了一聲:“韓吟小妞兒,算你識相!”

  丹田內瘋狂奔涌的靈氣終於稍稍平靜了下來,韓吟總算鬆了一口氣,睜開眼來微微一笑:“錢爺,我可以把你這句話理解為謝謝麼?”

  造化金錢尷尬了,但好在它還沒有修出人身,別人看不見它的情緒變化,囡此它再哼了一聲,就含糊掩飾了過去。

  柳妖惜惜跟著鬆了口氣:“韓吟你沒事了吧?”

  韓吟抬眼看見她和洛雲卿關切的目光,心裡就是一暖,笑道:“沒事。”

  她不想讓他們擔心,但事實上她有那麼點說不上大,也說不上小的狀況,那就是化蛇內丹裡帶的精純的水行靈氣,除了有一小部分被她轉給了造化金錢外,還有一大部分仍然貯存在她四肢百骸的穴竅和丹田裡,只能暫時收斂壓製,無法煉化。

  好在她清楚這是自己修為不夠的緣故,必須等到過了感悟修為,開始聚靈凝煉了,才可以將這些精純的水行靈氣慢慢煉化,融入丹田內的氣珠裡,因此只要身體不難受了,她也不怎麼擔心驚慌。

  洛雲卿見她一掃方才的虛弱疲軟,目光又比原先清澄明澈許多,就知道這化蛇內丹讓她受益良多,眼裡不覺流露出兩分笑意來,對她道了聲:“恭喜。

  惜惜也忙著向她道喜。

  韓吟因禍得福,省下了數年修煉時間,心裡也是歡喜不盡,她一向事事分明,便趕著向江靜夜又道了一聲謝。

  江靜夜望向她的目光有些古怪,似乎摻雜著妒忌、羨慕、感慨和其它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複雜之極,不過面色仍是冷冷:“用不著謝,咱們現下兩不虧欠。”

  韓吟一揚眉,立刻站到惜惜身旁,警惕道:“那你又要對付惜惜了?”

  若是這樣,謝歸謝,該拼命的時候還得拼命。

  江靜夜掃了惜惜一眼:“暫時沒這個打算。”

  洛雲卿問道:“那你想要如何?”

  “你們是要去找五行宗開派的那位宗主留下的仙府吧?”江靜夜想了想道:“我要跟著你們一塊去。”

  此言一出,韓吟等人都有些意外。

  江靜夜又道:“你們放心,離開這赤煉山脈之前,我發誓不會對這柳妖下手,而且我也不要五行宗的混元心法。”

  韓吟問道:“那你要什麼?”

  “眼下說這個為時尚早,誰知道那仙府裡有什麼呢?”江靜夜掠了掠散落到臉頰邊的發道:“這樣吧,不管是法器符器,還是什麼靈丹道書,你們到時隨便分我點就好了。”

  洛雲卿沉吟道:“若是仙府裡空無一物呢?”

  江靜夜答道:“那就算我倒霉,白跑了一趟。”

  這樣的要求倒不過分,而且不知道仙府裡還有沒有什麼危險,多個幫手就多份安全感。

  韓吟和洛雲卿對望了一眼,答應了下來。

  四人要走時,韓吟才發現自家土靈豬不知道上哪去了,喊了兩聲也沒動靜,直到她最後用靈識去探查,才得到了一些微弱的感應,這說明那豬已經逃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怎麼會收了這種貪生怕死,棄主私逃的靈獸呢!

  韓吟真是欲哭無淚,等了一會,等土靈豬趕回來,才帶著它往落星湖走去。

  他們仍然修為不夠,對付不了那瘋狂的銀魚群,但造化金錢可以煉化魚群,它此刻的存在已經過了明路,韓吟再也不用遮遮掩掩了。

  四人入水後,落星湖畔又恢復了昔日的寧靜。

  半個時辰後,天空中忽有一道赤紅色飛竄而來。

  慕十三他散步散到了千里之外……

  赤煉山脈中有禁制,飛劍無法御行,但這不妨礙他乘騎赤螭,只是他來遲了一步,落星湖邊早已空無人跡。

  他馭著赤螭在附近飛轉了一圈,沒有發現蘇星沉的氣息,便知道這傢伙應該傷得不輕,潛逃去別處養傷了,心裡頓時頗覺惋惜,要是當時面對面出手的是他,而不是替身傀儡就好了,他絕對不會給蘇星沉半點逃命的機會!

  當然,眼下想這些為時已晚,他沉吟了一會,目光就投到了身下的落星湖中。

  韓吟和洛雲卿在下面吧……

  他拍了拍赤螭的身子,赤螭就猶如化身飛虹一般,帶著他迅捷無比的衝入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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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七章:死掉的陌生哥哥

  落星湖覆蓋的範圍很大,因此要在水下找一座虛無飄渺的仙湃,絕對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好在土靈豬對尋物有一種極為敏銳的天賦,韓吟就抱著聊勝於無的想法,在它身上施了水息術,讓它在前面帶路。

  水下死寂一般黑,暗流奔涌,聚芒術的光照不出多遠,倒是造化金錢吸煉銀魚群時身上湛出的金芒,起到了一點照明的作用,後來韓吟舉一反三,撒出了大量的符鬼魚,一來可以藉著魚身上的幽光看清前方的事物,二來也可以讓符鬼魚幫著土靈豬去尋找仙府。

  時間緩緩流逝,不知道在水下待了多久,仙府沒有找到,他們倒是發現了一道符陣,最令人訝然的是符陣刻畫在龜甲之上,而龜甲的擁有者,一隻足有圓桌般大,靜靜的潛伏在湖泥裡的水龜,它它它,它還活著……

  水中無法交談,四人只能相互交換了一個含義複雜的眼神。

  這五行宗的開派宗主不但是個絕世天才,還特麼的是個絕世瘋子!

  湖底那麼黑啊!那隻水龜也是渾身黝黝的鐵黑色,而且大半身子還深埋在泥中,如果不是符鬼魚發現了生命氣息,圍攏起來攻擊這隻水龜,引得它在掙扎回擊時暴露了行藏的話,恐怕就算同它擦身而過,都沒人會發現它的存在。

  四人發了一會怔,開始檢查那水龜和它龜甲上刻的符陣,這才發現這龜竟是被四條細如髮絲的鎖鏈給栓在湖底的,鎖鏈穿透了龜甲的四邊,貫通了它的身體,將它固定在了這方圓三四丈的範圍之內,而龜甲上刻的符陣,裡頭包含了足有數百上千道符,這些符或是單獨存在的,或是組合出了一些陣法,總之一眼望過去密密麻麻,令人眼花繚亂。

  韓吟費了好大的勁,才從其中辨認出一道水息術和一道聚靈陣法,除此之外她就只能做睜眼瞎了,等著其他人研究出這符陣究竟是什麼用途。

  洛雲卿和江靜夜也算是修仙資深人士了,可惜他們也認不出這符陣有何用處,最後還是博覽群書的柳妖惜惜牽過韓吟的手,在她的手心裡寫了“傳送”兩字。

  傳送符陣?

  這也是失傳許久的符陣了,柳妖惜惜只看過半張殘缺不全的陣圖,因此她又在韓吟手心裡寫了“我不確定”四個字。

  應該是不會錯了,要不誰費這麼周折的工夫,在這沒人的湖底布下其它符陣?

  韓吟將那符陣認認真真的看了四五遍,盡力記在心裡,隨後抬眼望向洛雲卿,等他示意下一步該如何做。

  但凡符陣,大多都有個陣眼,那是啟動符陣的關鍵。

  洛雲卿沉吟了一會,將靈氣催至掌中,然後伸手往龜甲上按了下去,一寸一寸的探索著陣眼的所在,只是符陣一無反應,而那隻老龜似乎被鎖在湖底這麼多年,也早就失去了活力,只要沒有被攻擊,根本連動都懶待動一下,活像一塊寂臥在水底的巨大黑石。

  之後江靜夜也試了一次,同樣未能將符陣啟動,四人不禁有些束手無策起來。

  韓吟看看他們,垂了眼默想心事,過了一會,她催動靈氣,伸出手去,按在了龜甲之上。

  一道五彩光華霎時衝起,將四人的臉都映得亮了。

  果然……

  韓吟只是想到了五行宗那位開派宗主的身份,懷疑這符陣需要五行靈氣來催動,因此估且試了那麼一下,沒想到當真有用!

  她身周暗涌的湖水在那道五彩光華里緩緩的打起旋來,最後速度愈來愈快,漩渦之中竟然出現了一道無數幻符凝就的門。

  四人彼此對望了一眼,洛雲卿當先提劍踏入了那幻門之中,他的身影立刻消失在門內,緊接著江靜夜和柳妖惜惜也跟了進去,韓吟自然是走在最後面的那一個,當她的身影也徹底消失在幻門之內後,湖水的旋動就慢慢的止歇了下來。

  這時一道赤紅色從遠處飛竄了過來。

  那是被五彩光華引過來的慕十三,可惜稍微遲了一步,幻門已經在崩塌消失中,要不是他生生的止住了赤螭,在距離幻門不到半寸處退下來,恐怕赤螭的半個身子就要隨著幻門一起徹底消失了。

  幻門那頭,韓吟等人瞧見的是無邊月色。

  其時雲淡風清,天空地淨,他們身周極為空曠,只有一片望不到盡頭的草地,顯得氣氛十分安和靜謐,但又不是死寂,還有草蟲在低低潮鳴。

  柳妖惜惜轉著頭看四周:“這裡是……”

  他們已經不在湖底了,但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江靜夜試著御起了飛劍,沒想到竟然成功,她怔了一怔:“看來我們已經不在赤煉山脈之中了。”

  “那倒未必。”韓吟是見識過洞天靈圃的人,她很懷疑這裡是另一處洞天世界,只是這種懷疑純是感覺,要問她為什麼這麼猜測,她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洛雲卿也御起飛劍:“不管怎麼樣,我們先到附近去瞧瞧再說。”

  韓吟如今突破了入竅修為,已經能夠御劍飛行了,但她從來沒有練過,生怕一時半會跟不上別人要落單,想了一想就往江靜夜那邊走去,笑道:“你帶我一程吧。”江靜夜看了她一眼,再看看已經坐上洛雲卿飛劍的惜惜,脣哺微諷的彎了彎:“我說了暫時沒興趣對那柳妖下手,你用不著這樣防著我。”

  韓吟臉皮甚厚,被人揭穿了用意也不羞惱,只是笑吟吟道:“你說的原話是離開赤煉山脈之前,你不會對她下手,可是誰知道我們現下在哪裡呢?”

  江靜夜抿住了脣,不語,等韓吟上了飛劍,下一刻她就御著飛借空而起,猛然往前方疾衝而去。

  沒有防備之下,韓吟差點跌下飛劍,不由自主的驚呼了一聲,但她隨即鎮定下來,毫不猶豫的就伸手摟住了江靜夜的腰,而且不用催動,她身上也自然而然的籠上了一層護身罡氣,讓她不用擔心御劍飛行時會有不適。

  她是安全適意了,江靜夜卻不習慣被人摟住,立刻就咬牙切齒道:“你鬆手!”

  鬆了手,萬一她使壞,飛得跌跌撞撞把人顛下去怎麼辦?

  韓吟反倒摟她摟得更緊了些,一口回絕道:“死都不鬆!”

  江靜夜恨極:“你無恥!”

  她又不是男人,何來無恥之說?

  韓吟對她斥罵的回應是將臉都貼到了她的背上,笑嘻嘻的繼續氣她道:“好香。”

  如果此刻不是在飛劍之上,江靜夜恐怕立刻就要暴走了!但即便是在飛劍上,她也很想反手一推,惡狠狠的將韓吟推下飛劍,甚至——

  她不僅僅是想了,已經要認真這麼做了,然而手伸出去,忽然想起要找韓吟打聽的事,她又不得不硬生生的將手縮了回去。

  江靜夜跟著前頭洛雲卿的飛劍,憋啊憋啊,憋了好一會,總算把氣憋下去了,這才冷冷的開口問道:“你們是九玄派的?”

  韓吟漫不經心道:“是啊。”

  造化金錢罵人的時候已經把他們的身份泄露了,她用不著死撐著不認。

  江靜夜聽了她的回答也沒什麼反應,因為接下來的問題才是她真正想問的,然而要開口時,她卻緊張了起來,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跳動,生怕韓吟不願意答,或者給出的答案不是她想要的那個……

  她深深的吸了兩口氣,緩和了一下情緒,這才盡量假裝若無其事的開了口:“你先前用來殺化蛇的法寶是什麼?”

  “不是法寶,只是符器而已。”提起這個韓吟就鬱悶了,她先前讓造化金錢把吞下去的替身傀儡給她瞧了,結果發現那符器上沒有半點靈氣波動,甚至連小人的模樣也無法維持了,變回了替身玉符的原樣,玉符上頭,還有許多細如髮絲的裂痕,應該是替她擋的蘇星沉的那招致命攻擊造成的,搞得她很傷心,不知道還能不能修復如初。

  好吧,這個問題其實也不是江靜夜關心的,她再也忍不住慢慢套問的心焦了,一個情緒沒控制好,最想知道的問題就衝口而出:“是誰送給你的?”

  韓吟的感覺極為敏銳,立刻就從她急促的語氣裡聽出了關切緊張,不由微怔了一下,隨即勾脣一笑,開始胡言亂語起來:“一位陌生哥哥送給我留念的。”

  江靜夜立刻問道:“那人現下在什麼地方?”

  韓吟垂下眼,繼續胡扯:“死啦!”

  “死……”這個消息實在太過打擊人,江靜夜頭腦一亂,頓時手足冰涼起來,連帶的她御使的飛劍都猛烈的震顫了一下,好半晌她才稍稍緩過口氣,緊切的追問:“怎……怎麼死的?”

  這麼明顯過激的反應,韓吟就是個傻子也該看出不對來了,但她仍然裝傻,假裝什麼也不知道,只用帶著點惋惜的語氣說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遇見他的時候,他已經身受重傷了,我好心照顧了他兩天,然後他說傷好不了,要去找個僻靜的地方等死,臨走前為了表示感謝,就把這符器送給我了。”

  她只是隨口扯謊,並沒怎麼認真,要擱平常,江靜夜大概會反覆琢磨這些話,半信半疑,但她此刻心緒大亂,哪裡顧得上辨別真假,只急著追問:“他往哪裡去了?”

  “這我怎麼知道?”韓吟微挑了眉:“你問這麼仔細,莫非認識那位哥哥?是同他沾親帶故呢,還是同他有仇?”

  她也算耐心好了,為了旁敲側擊出江靜夜打聽慕十三的目的,繞了這麼大一個彎子,讓自己的詢問顯得自然而然,不過她心裡卻在對腦中幻想出來的慕十三拜了又拜:抱歉啊慕師叔,為了謹慎起見,不把你的身份和行蹤隨意透露給敵友不明的人知道,只好讓你假假的死上這麼一回了!

  與此同時,那個在韓吟口中“已經死掉的陌生哥哥”卻活蹦亂跳的在那裡對付水龜身上的符陣,但接連換了好幾種方式都沒能將符陣啟動,最後他也有些不耐煩起來,不高興再去模擬什麼五行靈氣了,直接伸掌按在龜甲上,就催動了丹田內精純渾厚的火行靈氣,打算用霸道的方式來強破這道符陣了。

  嚶嚶嚶,小十三你“死”得真悲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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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八章:不平靜的夜

  面對韓吟的問題,江靜夜選擇的是沉默。

  過了好一會她才道:“那符器,反正已經損毀了,不如賣給我吧。”

  韓吟微揚了眉,直接拒絕:“不行!”

  江靜夜焦躁起來:“都已經壞了……”

  “壞了可以修復啊,再說這是留念的東西,怎麼可以隨便賣給人呢!”韓吟說著又試探:“我倒是奇怪,你明知道壞了,買去幹什麼?”

  “這你用不著管!”江靜夜深吸了一口氣道:“二十顆陽靈石,你賣不賣?”

  二十顆陽靈石對韓吟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但擱在整個修仙界,充其量也就夠買一般的符器和靈藥靈果什麼的,這些都不是她需要的,她自然看不上眼。

  她回得很乾脆:“不賣。”

  江靜夜揚了聲:“一顆聚靈修為的妖獸內丹。”

  內丹除了服用來提升修為,還可以煉藥煉器,她也算是下了血本了,可是韓吟仍然拒絕:“你不用再說了,不賣就是不賣。”

  偏偏江靜夜不信這世上有買不來的東西,無視她的話道:“你開個價吧。”

  韓吟微勾了脣角:“沒看出來你財大氣粗哎,竟然讓我開價!好吧,看在你這麼誠心想要的份上,我也不漫天要價了,你拿龍筋鳳翎來,再告訴我買了這符器有什麼用,我就賣給你。”

  龍筋鳳翎!

  這還不是漫天要價?江靜夜有種被戲耍的感覺,頓時惱了:“好些的法器也不值龍筋鳳翎的價!”

  韓吟撇撇嘴:“可是這符器的威力你也看見過,能擊殺粹養修為的化蛇,都抵得上一件攻擊法寶了。”

  “是啊!”江靜夜冷笑起來:“可是它現下已經損毀了,價值還不如一件符器!”

  “這你不是早知道麼?”韓吟奇道:“你早知道這符器損毀了還非要買,我不賣吧,你讓我開價,我開了價,你又回過頭來拿這符器被損毀了來說事,你究竟是想要怎麼樣啊,能爽快一點麼?”

  要比打鬥,估計韓吟三兩下就被江靜夜打趴了,但要比鬥嘴,十個江靜夜也不是韓吟的對手,頓時就被問得語噎。

  江靜夜鬱悶了,她是真的想買那替身玉符,可是龍筋鳳翎這種稀世材料,別說去打去買了,她連見都沒有見過……

  她還待再說,不想韓吟忽然緊緊的握住了她的胳膊,驚呼了一聲:“你看那邊。”

  那邊?

  江靜夜憋著一肚子氣,不耐煩的放眼望出去,見前頭洛雲卿已經往右邊折飛而去,右邊……她也愣了一下,右邊的天空中懸著一朵浮雲,浮雲上依稀可見山川水色,草木殿宇,還有星星點點零落的燈光……

  這是海市蜃樓麼?

  符陣這種東西不是一成不變的,稍微調換掉幾道符或陣法,就有可能將符陣的效用改頭換面,因此慕十三單手按在龜甲上,不是要摧毀整道符陣,而是要用靈力強行抹去那限定只有五行靈氣才能開啟符陣的禁制。

  這就好比一道上了鎖的門,你有鑰匙,你就能直接打開鎖,輕輕鬆鬆的推門進去,但你要沒有鑰匙,除了毀門之外,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毀鎖。當然摧毀符陣上的禁制,其難度與摧毀一道門上的鎖不可同一而語,慕十三需要在抹去禁制的瞬間,立刻布下另一道差不多的禁制,因為布置符陣的要訣只有兩個字——

  平衡!

  一旦平衡被破壞,整道符陣就會徹底崩塌。

  好在這種事情他從前沒少幹過,認真說起來那替身玉符上頭的符和陣法組合起來也算是一道精緻的中型符陣了,加上他有足夠的沉著和冷靜,因此當符陣上的禁制被他精純渾厚的火行靈氣一點點消磨而去,眼見就要崩塌之時,他身上就有帶著金芒的火焰熊熊竄起,瞬間從他的右臂匯聚直下,幻成一道又一道複雜的幻符,隱沒在他的右掌心裡。

  四周因符陣將要崩塌而逆亂的五行靈氣在這一刻又平穩下來,一如那靜臥在湖泥裡動也不動的千年老龜。

  慕十三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掌上靈氣再催,符陣被立刻啟動,先前消失的幻門也再次出現,只不過繞成幻門的那些五色幻符,此刻變成了單純的火焰顏色,還閃爍著一點點金色的光。

  符陣被啟動了,他倒有點遲疑起來,需要進去麼?

  他發誓他真的只是出來散個步而已,順便再找找那個害他法術反噬差點吐血的蘇星沉,可是眼下事實擺在面前,憑蘇星沉的修為肯定破不掉這道符陣,不可能預先躲到仙府裡伏擊他那兩名師侄,那麼按照原先的打算,他好像應該散步回去喝茶吃消夜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道符陣布得極其精巧,費了他不小的勁才破掉,倒勾起了他的興趣,覺得事實可能偏離他從前的推測,說不定五行宗那已經飛升的宗沒有把寶貝全都帶走,還留了幾件在仙府之內,否則為什要布下這麼繁瑣的符陣,還弄了一條化蛇在附近看守?

  唔,反正是順道,那就進好了。

  慕十三帶著赤螭,踏入了幻門之中。

  一頭獬豸百無聊賴的趴在雲端上甩了甩它的尾巴,它身後是廣袤而又深邃的夜空,夜空之下有一座雄奇的大殿,一輪皓月靜靜的掛在殿宇檐角之上。

  四周,很安靜,靜得它再次打起了瞌睡,想要沉沉睡去。

  這一千多年來,它就是在睡夢中度過的,如果不是方才遭到了打擾,它大概還能再睡上幾百年,才會醒過來活動一下筋骨。

  然而,今夜似乎註定不能太平。

  獬豸剛有了點朦朧睡意,就警覺的睜開了眼睛。

  遠處的天邊出現了一道赤紅色,來得好快,須臾就到了它的面前,它這才看清對方原來是一條剛成年的赤螭。

  赤螭同它一樣,血脈中帶著上古洪荒的氣息,如果一定要比較的話,它可以很自豪的認為自己的品級比赤螭高那麼一丁點,不過眼下的問題在於對方成年了,它卻尚未成年……

  獬豸立刻謹慎的立了起來,可是緊接著它又看見了躺在赤螭背上的那名白衣少年,於是從鼻腔裡“嗤”了一聲,又趴回了原處。

  一條同修仙者締結了生命契約的赤螭!

  墮落啊這是墮落!生命契約分兩種,一種是與對方同生共死,另一種是把自己的生命共享一半給對方,而這條赤螭同那少年締結的生命契約顯然屬於後一種,因此實力再強大也沒有用了,它只要拍死那名少年,這條赤螭的生命就會被分享掉一半,再拍死一次,他們兩個就可以一起去死了。

  獬豸又眯了眼睛,輕蔑傲慢的喝斥道:“你們兩個擅闖了禁地,還不快速速退去!”

  慕十三本來想打個小盹,結果被這轟隆隆有如雷鳴般的聲音吵了起來,他只好翻身坐起,轉眼打量了一下這朵浮雲,還有浮雲上頭微縮的山川水色,草木殿宇,以及面前這頭體型大如蠻牛,渾身布滿青色長毛的獬豸。

  他一眼就瞧出這頭獬豸還未成年了,不然常態的體型不可能這麼小,於是懶懶一笑:“小傢伙,方才過來的人去哪了?”

  一聲小傢伙,激得獬豸渾身的青毛都倒豎了起來,它立刻就站起來出聲咆哮了:“卑微的人類!你怎麼敢這樣稱呼我!我是……”

  “不就是一隻沒成年的獬豸麼?”慕十三打斷它道:“快說,人去哪了?”

  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對它說話!從來沒有人敢!

  獬豸喉頭滾出的咆哮聲簡直要轟聾人的耳朵了,無形的威壓也從它身上迅速鋪陳蔓延了出去,而且前一刻還清朗的夜空,一剎那間就風雲色變,不知從哪裡飄來了許多大片大片的烏雲,烏雲就懸在慕十三的頭頂,他只要一抬頭,就能看見雲中無數的青色閃電,有如亂舞的小蛇一般在那裡飛竄來去。

  這般自然異變,難測天威,讓獬豸自信能嚇倒所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卑微人類,可是卻沒想到那個它以為下一刻就要被嚇得趴在赤螭背上不住顫抖的少年,卻仍然懶洋洋的坐在那裡望它,脣角甚至還帶上了一抹微諷的笑:“別裝鑷樣了,你們獬豸不是這天地間最守規矩的法獸麼?我一沒犯天條,二沒殺人如麻,作惡多端,三沒搶先攻擊你,四沒壞你定下的規矩,你敢用雷劈我麼?”

  被……被說中了……而且這人的語氣裡還滿帶了赤裸裸的挑釁……

  獬豸的威壓蔓延到了方圓十來丈的範圍內,它頭頂烏雲中的閃電也越聚越多,多到快要像水漫過池沿一樣泛濫出來了,偏偏它想嚇的那一人一螭,仍然無動於衷。

  “夠了吧?”慕十三微揚了眉:“你還沒成年,要施展這樣的威壓,讓你很吃力吧?”就像一個水泡被銳利的針戳破一樣,獬豸頓時蔫了下來,但它不想泄了氣勢,仍然咆哮著:“你到底想幹什麼?”

  “不是說過了麼?”慕十三斜睨著它:“方才來的那幾個人呢?”

  獬導喉頭滾出雷聲:“被我生吞了!”

  說完,它還有意打出一串清晰響亮的飽嗝來。

  然而慕十三對它這般作為的評價只有四個字:“果然幼稚!”

  獬豸徹底無力了,它想激怒這少年對它動手的,這樣才可以拿雷劈他,可是人家偏偏就不上當,也不闖它守護的雲中大殿,因此它再想撕碎這個人,也被身體中那無形的本能束縛著,無法對他下手。

  它只好趴回雲端,低聲吼道:“你也跟他們一樣,是來闖殿的麼?”

  然而慕十三對它這般作為的評價只有四個字:“果然幼稚!”

  獬豸徹底無力了,它想激怒這少年對它動手的,這樣才可以拿雷劈他,可是人家偏偏就不上當,也不闖它守護的雲中大殿,因此它再想撕碎這個人,也被身體中那無形的本能束縛著,無法對他下手。

  它只好趴回雲端,低聲吼道:“你也跟他們一樣,是來闖殿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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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 16:00:46
  第九十九章:你欺負我

  慕十三早就聽說過獬豸這種靈獸行事拖沓,喜歡給人定這個規矩,定那個規矩,此刻親眼見了,果真如此,就不願意再同它廢話了。

  他只問道:“規矩?”

  獬豸不太習慣這麼簡潔的對話方式,一愣後吼道:“什麼規矩?”

  “闖殿的規矩。

  啊!這少年還知道闖殿有規矩,算他識相!

  獬豸覺得找回了一點尊嚴,頓時又傲慢起來,拖著腔兒低吼道:“闖殿的規矩自然是有的,不過我得事先聲明,我之所以待在這裡看護雲中殿,可不是像你胯下的那條赤螭一樣,墮落的臣服於你們這些卑微的人類,我……”

  它話說到這裡,不單是慕十三,連赤螭都有點忍受不住它婆婆媽媽的囉嗦了,壓著聲長嘯了一聲,意示警告。

  可是獬豸卻如同沒聽見一樣,仍然沉浸於千年前的回憶之中,在那裡喋喋不休的敘述自己當年剛出生,如何年幼,如何無知,如何同五行宗那位邪惡無恥的開派宗主打了一個賭,又如何賭輸了的悲慘往事,最後還長嘆了一聲:“兩千年啊!賭輸了就要替他看守兩千年的雲中殿,直到我成年,還要替他找到下一任的看守獸才能離去!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莫過於此……”

  說到這裡,它忽然想起了什麼,瞪著眼上下打量面前那條已經快要被它嘮叨得爆跳如雷的赤螭,隨後用一種居高臨下的恩賜口吻道:“我看你還將就,不如你來替我看守這雲中殿,那你們就不用闖殿,可以直接進去了。”

  赤螭回答它的方式是張口一吐,一團熊熊火球就朝著它飛去,要不是慕十三忽然竄身前撲,將那團火球擊到了別處,恐怕這頭獬豸那渾身的青毛,要被生生的燎黑一半。

  慕十三此刻還不想同這頭獬豸翻臉,因為如果沒猜錯的話,他現下應該身處於一處洞天之內,面前這頭囉嗦的獬豸再年幼,也是帶著洪荒血脈的靈獸,如果他們真在這裡打起來,萬一這洞天不能承受那種狂暴的靈氣波動,就會徹底坍塌崩潰。

  他趕在獬豸又要大發它那毫無意義的火之前搶道:“廢話說完了,可以說闖殿的規矩了?”

  話帶著詢問之意,但語氣不容質疑。

  獬豸由於被本能束縛,無法攻擊他,只好不甘的揮了揮爪子,立刻就有一張帶著光華的陣圖從殿內飄來,輕輕的落到了它的面前。

  它低聲吼道:“想要進殿只有兩種方式,闖過這張陣圖,或者闖過我!”

  慕十三微揚了眉:“這麼說,方才來的人都闖陣圖去了?”

  “不錯!”獬豸得意道:“他們頗有自行之明,知道不是我的對手……”

  它話還沒說完,慕十三的脣邊就勾出一抹幾不可見的笑意,隨後手掌往赤螭身上那麼輕輕一落,就見赤螭化作一道飛虹,在獬豸壓根來不及反應之前,直接越過它的頭頂,再生生的撞破那緊閉的殿門,直衝入了雲中殿裡。

  “你們——”獬豸愣了一瞬後勃然大怒,頭頂又有大朵大朵的烏雲聚攏,烏雲裡那些密集的閃電在游竄相撞時發出清晰的“劈啪”聲,眼見就要一觸即發的落下來了。

  這時慕十三已從赤螭背上一躍而下,站在殿門邊笑笑的斜睨著它道:“怎麼,你想出爾反爾?”

  “我出爾反爾?”獬豸雷鳴一般咆哮起來,連頭頂上那支透著黑青光澤的獨角上都劈哩啪啦的冒著電花,它一擺頭就劃出一道月牙形的雷

  雷電如閃著寒光的彎刃一般往慕十三的身上劈掃而去,與此同時,獬豸聲嘶力竭的怒吼著:“分明是你們不守規矩!我要嚴厲的懲罰你們!”

  這一招來勢凌厲,但這頭獬豸是未成年的幼獸,發招的速度和力量都還有限,慕十三若是有心想避,完全可以毫發無傷的避過這一招,然而不知他心裡打的什麼主意,竟然一動不動的立在那裡,直到雷電將要劈擊到他身上,才見金紅色的火光一熾,有數朵火蓮在他的身周旋繞起來,護住了他的要害。

  雷電與火蓮一撞,就彷彿冷水滴入了滾油中,爆出一片金紅青紫的星芒來。

  慕十三胸口一悶一痛,喉間就有血腥味泛了上來,但他這次沒有強咽下去,而是生生的把血噴了出來,那血點濺在他素白的衣襟上,艷得有如雪中初綻的紅梅。

  “滿意了?”他深吸了兩口氣,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漬,仍然笑吟吟的望著獬豸。

  獬豸卻大為驚恐,因這少年的實力比它預料的要高,竟然能夠生生的接住它狂暴之下的奮力一擊,只是吐了一口血,沒有死,也沒有重傷倒下!那麼要是那條赤螭與他聯手,自己的小命就有些堪憂了。

  懷著這種擔憂,它不由自主的怫蹄刨了刨腳下的雲面,頭頂的獨角上又有雷電聚繞,它想先下為強,再連發幾招,搶著將這名少年殺掉。

  不想慕十三見它如此卻嗤笑起來:“見識到了!原來獬豸同窮奇一樣背信棄義,臣惡欺善!”

  獬豸一族喜立規矩,也喜守規矩,最尊善懲惡,因此與性情對立的窮奇一族是天生死敵,眼前這頭幼年獬豸聽他這麼一說自然極不樂意,立刻咆哮起來,惡狠狠道:“你說什麼?竟然拿我同邪獰的窮奇相提並論!”

  “不是說只要闖過這張陣圖,或者闖過你就可以進殿了麼?”慕十三輕勾脣角:“那你現下在做什麼?”

  獬豸一愣,惱怒道:“這種闖法可不算數,須得憑著實力打倒我才算!”

  慕十三同它針鋒相對:“你事先可沒說清楚!”

  “不用說清楚也知道!”獬豸吼道:“闖殿哪有這麼容易!”

  容易麼?要不是有飛速迅捷如電的赤螭,御著尋常飛劍想要闖過它,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要不然洛雲卿他們何必選擇闖那陣圖!

  然而這番話,慕十三卻懶得同它說了,只堅持道:“是你沒說清楚,可怨不得我誤解。”

  獬豸還待爭辯:“你……”

  慕十三生生打斷它:“怎麼,你犯下的疏忽還想賴到我身上?”

  “可是……”

  “沒什麼可是!你不但自己沒說清楚,事後賴我誤解,還趁我不注意重傷了我!這就是你們獬豸的行事風格?我看連窮奇都不如!起碼窮奇要乾壞事時,可不像你這般遮遮掩掩,還頗多的強詞奪理!”

  哪裡有重傷啊!他不是還活蹦亂跳,精氣神完好無損麼,而且究竟是誰在強詞奪理啊……

  想歸這樣想,但獬豸仍是連一句響亮的回嘴話都說不出來,再想到他拿自己同窮奇對比,還說自己連窮奇都不如,它強烈的自尊心就有點承受不住了,越想越氣惱悲憤,委屈難抑,最後趴倒在雲層上就嚎啕大哭起來:“嗚嗚嗚,你欺負我!”

  “是你欺負我才對吧!”慕十三在殿門檻上坐了下來,似笑非笑的瞟著它道:“說吧,你方才無緣無故打到我重傷吐血,這筆帳應該怎麼算呢?”

  這獬豸就算再傻,此刻也知道自己遭人算計了,可它的確理虧,無法抵賴,思來想去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趴在那裡一邊打滾,一邊繼續痛哭。

  與此同時,獬豸身邊那張被人遺忘掉的陣圖裡,韓吟等人仍然被困。

  韓吟知道自己是被困在陣圖之中,眼前那些看起來同真實情形一般無二的街道商鋪和熙熙攘攘的行人,統統都是幻境,可是知道歸知道,她卻沒有破解這幻境的法子,甚至不清楚該如何出這陣圖。

  其他人也是茫無頭緒,只能漫無目的的遊蕩在這幻境街頭,認真的觀察遇到的所有事物,試圖從中找出破綻來。

  好半天過去了,柳妖惜惜先有些氣餒起來:“再這樣走下去,恐怕走一輩子,我們也出不了這陣圖吧?”

  江靜夜也在擰眉:“那獬豸壓根就沒說清楚,這陣圖名字也怪,什麼七情六慾陣?簡直不知道是讓我們經歷七情六慾,還是堪破七情六慾。

  韓吟垂著眼沉吟,沒有言語,她只是想到了自己在夢死客棧裡的經歷,似乎同眼下的情形十分相似,因為都真得辨不出半分假來,唯一不同的是夢境終有自然醒來的一刻,而被困陣圖卻有可能永遠都出不

  她咬著脣,使勁掐了掐自己的胳膊,隨即苦笑道:“疼,不是做夢。”

  “當然不是夢!”洛雲卿抬頭看了看將暗的天色,淡淡道:“除了疼,你還會感覺到困餓,我看這麼走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先找個地方安置下來,再慢慢的試著破陣吧。”

  “嗯。”柳妖惜惜立刻贊同道:“還有從這一刻開始,我們四個人最好片刻都不要分離,不然萬一走散了,茫茫人海中都不知道要上哪去尋找彼此。”

  這樣的提議,韓吟和江靜夜自然也不會反對,而且值得慶幸的是他們身上帶的無論是金銀還是靈石,在這裡似乎都可以通用,因此四人沿街走了一陣,就趕在天色徹底暗下來之前,找了間客棧歇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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