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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禾早]財迷仙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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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 16:55:21
  第一百二十章:前塵

  旁觀歸旁觀,不至於真的看著洛雲卿去死。

  慕十三早就緊扣了指尖,暗捏了一朵純金色的火蓮,等到韓吟縱身而下的那一刻,他差點就將火蓮彈射出去了,然而也僅僅是差點,他盯著蘇星沉的劍尖,雙眼微眯了一下,指尖的火蓮瞬間熄滅。

  韓吟這時身在半空中,已經抖開了手裡的七情六慾陣圖,可是她再快也終究晚了一步,腳尖落地時,剛好看見蘇星沉的飛劍刺到了洛雲卿的胸口。

  “洛師兄——”

  她只來得及喊這麼一聲,便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鋒利的劍尖刺破了洛雲卿的衣裳,深深的刺入了他的心口。鮮血,迅速的洇濕了他白色的衣裳。

  不要……

  韓吟心裡絕望之極,這世上能讓她真正在乎的人屈指可數,洛雲卿就是其中一個,她不想從今往後,再也不能從茫茫的人海之中,尋找到他的身影。

  雙腿一軟,將要跪坐下去之時,她被追上來的惜惜和江靜夜一人一邊,架著往後疾退了數步,這才注意到洛雲卿沒有立刻倒下去,甚至他握劍的手還十分沉穩有力,劍尖就緊緊的抵在蘇星沉的咽喉間。

  “你輸了。”洛雲卿的聲音寒冷而清晰。

  謝天謝地!

  這一句話,讓韓吟渾身彷彿被抽空了一般的氣力又回來了,她沒空去想其它,她只是在心裡反覆念著,既然沒有倒下去,既然還能說話,那麼他應該不會死了對不對……

  蘇星沉的神情卻很淡然,一點都沒有生死被瞬間裁定後應有的挫敗、沮喪和惶怕等等該有的情緒,他只是目光冷然的望著洛雲卿道:“你動手吧。”

  只要劍尖往前用力一送,一切就可以塵埃落定。

  洛雲卿握住劍的手依然沉穩而有力,可是不知為何,他忽然覺得這劍好似沉逾千鈞費盡了他全身的氣力,都不能將其往前挪送半寸。

  沒辦法刺下去,他沒辦法看著蘇星沉那雙目光漠然的鳳眸刺下

  內心裡激烈的掙扎被生生的強壓而下,十言萬語都化成一句:“為什麼?”

  蘇星沉沒有回答。

  “我問你為什麼!”洛雲卿的聲音驀然提高了數分依舊冷靜,但是帶著點竭力壓抑也壓抑不住的微顫。

  蘇星沉那狹長的鳳眸裡閃出點嘲諷來,似乎覺得他問的這個問題極其幼稚,更不屑回答,只喝他:“少磨蹭,要動手就快點。”

  洛雲卿緊盯住他:“我拜入九玄,第一個教導我的人就是你!”

  蘇星沉不理他。

  “你告訴過我很多道理也說過修仙沒有捷徑,資質之外再加努而已,這些你都忘了?”

  那麼遙遠的事情了……

  得不到回答,洛雲卿的語氣愈來愈急促:“你被選為內門弟子時同我定下的賭約,也都忘了?”

  蘇星沉神色不動的看著眼前這張對他來說無比熟悉的臉,數年之前,這張臉還沒有如此分明的輪廓和清寒堅忍的神情。

  那時的洛雲卿剛拜入九玄,臉上還帶著點純真的稚氣眼睛裡面也有一點點迷茫,那是對陌生環境的不適應,還有對看不清的未來的困惑。也不知道這小子當時怎麼想的那麼多的外門弟子中,偏要挑他來親近,像個無聲的影子一般,總是跟著他一塊出入修煉。

  他依稀記得自己問過,問洛雲卿為什麼要跟著他,得到的答覆竟然是其他人太過吵鬧!令他覺得甚是好笑,好笑之餘又覺得這小子有點遲鈍,居然沒有發現他安靜,他沉默寡言,除了自身性情如此的緣故外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受到了眾人的排斥,沒有人願意理他。

  當然,他也聽說過洛雲卿出身高貴,非王即候,還是家中的嫡傳獨子,儘管不知道這樣的人怎麼會到九玄修仙但上山之前被保護寵溺得很好是肯定的,看不出那些暗藏的勾心鬥角也屬正常,所以他可以理解洛雲卿的遲鈍,不過老實說,他骨子裡是挺瞧不起這種人的,甚至覺得要不了三個月,洛雲卿就會因吃不了苦而哭爹喊娘,連滾帶爬的下山回家。

  可惜的是,他猜錯了。

  洛雲卿竟然很快就適應了山上的生活,適應了無比清苦的修煉,而且從來沒有訴過苦,從來沒有抱怨過,總是安靜從容的做著應該做的事,偶爾找他說話,必定是遇到了修煉上的疑難來向他請教,閒暇的時候也會帶了棋,邀他一同尋個安靜的地方,對下一局,局終不談勝負,各自散去,各自修煉,各不相擾。

  他說不清自己最初指點和教導洛雲卿時,抱著怎樣的心態,敷衍肯定是有的,等著看笑話的不良心思應該也是有那麼一點的,然而他漸漸發現有這樣一個安靜的伴其實也不錯,起碼他從洛雲卿那雙清泉般的眼睛裡看不到任何暗藏的心機和算計,不需要提起全副心神來警惕防備,感覺很輕鬆。

  那個賭約,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約定的吧,看誰先修煉成仙。

  他在潛意識裡,已經將洛雲卿當成了可以共歷風雨的良友,當成了值得去認真對待和尊重的競爭對手,直到他盜取造化金錢後叛出門派,還殺了數名追趕上他的同門……

  本來他可以逃掉的,逃得無影無蹤,但是洛雲卿卻憑著往日對他的了解,沒有被他沿途布下的層層障眼假象所誤導迷惑,一路追了上來,還試圖勸他回去認罪,改過重來。

  幼稚!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盜取造化金錢絕對不是他心血來潮,而是早在被選入內門,被帶去見過那法寶,卻被其拒絕認主後就已經堅定下來的心念,為此他付出了無數心血來制定周密詳盡的盜寶計劃,還不分日夜刻苦修煉,就是為了讓自己的修為高深一點,這樣出手盜寶後逃亡成功的把握能大一點。

  事情都做到這種地步了,他還下狠手屠戮了不少同門,怎麼可能中途罷手?他當時給洛雲卿的回答就是出手凌厲的一記飛劍。

  蘇星沉微眯起了狹長的鳳眼,就是那一劍吧,沒有要了洛雲卿的命,但是已經斬斷了他倆之間的友情,從此後他倆不再是默契如手足的修仙同門,而是勢同水火,見面就要相殺的仇敵。

  沒有和解的可能!

  他做的事情,全是洛雲卿無法接受的,而洛雲卿的許多想法也讓他深深的不以為然,兩人在沒有砷突時和諧相處的微妙-平衡一旦被打破,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已成宿命!

  蘇星沉垂眼盯著那指在他咽喉間,寒光湛然的利劍,不屑的輕哼了一聲:“你說的那些,我早都忘了。”

  洛雲卿心裡窒悶,手上一緊,劍尖就刺破了他的皮膚:“為什麼!踏踏實實的修仙不好麼,為什麼非要盜取九玄至寶,落到如今這種下場,難道你心裡就沒有半點後悔?”

  道不同,不相為謀,洛雲卿不會明白他想要的是什麼,不會知道他修仙求的是擁有強大的實力,而不是為了那可笑的長生不死!他渴望超脫於天地,立在那絕高的雲端處俯視眾生,他渴望逍以在,再無任何拘束,也不必再被迫的妥協於任何人,任何事!

  人生太多無奈,他只求恣意痛快的活一場。

  阻他者死,或者他自己死!

  就好像那隻不識趣的媚靈狐,如果她聰明一點,只用救命之恩來要求他,他興許會答應替她做一兩件事,不至於下狠手殺她。然而她卻愚蠢到了極點,竟然試圖完全控制他!暗中對他下了勾情毒不說,還假扮了他的身份去殺九玄弟子,以為這樣做就能將他逼到絕境,不得不附庸於她,替她賣命!

  可笑,他要活到那種境地,還不如直接去死!

  “有什麼好後悔的?只不過是運氣差了一點而已。”蘇星沉的眸光映著劍光,灼亮逼人:“我做事從來不悔!倒是你,如果此刻不殺了我,你今後一定要後悔!”

  洛雲卿緊抿了脣,握住劍的手鬆了緊,緊了又鬆,顯然內心裡矛盾之極。

  蘇星沉傲然的揚起了下巴:“你還在等什麼?”

  下不了手!他下不了手!哪怕想過千千萬萬次,要親手將蘇星沉殺了,可是事到臨頭,他仍然下不了這個手!

  韓吟等人在旁看著他這份掙扎,都憋得嗓子眼裡有些發堵,替他難過。

  慕十三也暗嘆了一聲,微微的搖了搖頭。

  情形一時間僵持住了。

  最先不耐煩起來的倒是蘇星沉,他冷笑起來:“洛雲卿,你到底在猶豫什麼?再磨磨蹭蹭,簡直讓我瞧不起你!”

  兩人的目光再次對視。

  一個眼裡寫滿了掙扎,而另一個眼裡寫滿了決絕!

  “我——”洛雲卿再次握緊了劍柄,想說將他押回九玄去聽候掌門發落。

  可是蘇星沉比他更快一步,在他剛出聲說了一個字的時候,就已經將自己的咽喉要害,重重的撞上了他的劍尖——

  死在他的劍下,好過死在別人手裡!

  利刃破喉,簡直勢如破竹。

  洛雲卿只覺得手上一沉,就被蘇星沉喉間噴出的鮮血飛濺了一

  他眼裡一熱,隔著飛濺入目的血水望出去,眼前一片腥紅,而這腥紅之中,唯一清晰的是蘇星沉那雙依舊深邃的鳳眸,眸光裡甚至隱帶笑意,一如他初入九玄時追趕上他,喊了一聲“師兄”時,他回首,望住他的目光。

  我去,太丟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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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星隕

  “師兄——”

  洛雲卿輕輕的喚了一聲,一向清寒泠泠的聲音此刻又啞又澀,帶著一種明知無望卻又小心翼翼的試探,消能夠聽見他喚的人給他熟悉的回應。

  然而,蘇星沉不會再回答了。

  那雙鳳眸裡的光芒逐漸黯淡下去,如同耗盡了油的燈,倏然而滅。

  “師兄!”

  洛雲卿滿面鮮血的跪倒在地,喊聲是哭泣壓抑到了極點,已然失聲卻又無限悲愴的哽咽。

  可是面前那個人仍然沒有半點回應,不會再微笑再蹙眉再神情漠然的轉身離去,他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面色蒼白到幾近透明,顯出一點往常不可能出現的脆弱來,但那稜角分明的脣還緊緊的抿著,一如既往的倔強和堅毅,還有他那繃得極緊的身體,仍帶著一種凌人的威懾力,在靜止中凝固成了永恆。

  為什麼!為什麼就連死,他都要死得這麼強勢決絕,不給人半點阻止的機會!

  洛雲卿整個人都陷入了莫大的悲哀中,再喊不出聲,也哭不出聲,只是跪在那裡默默的看著蘇星沉,彷彿要將他這一刻的模樣,深深的烙印到心裡,永世不忘。

  其實不看也是忘不了的……

  洛雲卿永遠記得自己初入九玄時,在人群中看見的蘇星沉,那時的他也是這樣,立在那裡身體繃得很緊,抿著脣,疏離的眼神裡流露出一抹微嘲的譏諷,對比起他身邊那些聒噪的同門來,顯得有些格格不

  蘇星沉總是給他這樣的感覺,彷彿肩壓著無形的重擔,需要比其他人立得更挺直些,才不會被壓彎了脊梁,這種姿勢很強勢也很疲累,但是看慣了,他就覺得他這位師兄可以永遠這樣挺拔的屹立下去不會被任何事與任何人壓倒,可是現如今……

  他不相信,他這位師兄就這樣倒下去了!

  韓吟也不相信,直到此時此刻蘇星沉就倒在她面前一丈遠的地方時,她還是不相信這個人就這樣死了!每回被他追殺,都是一場生與死的掙扎,都是一場漫長到沒有止境的噩夢,驀然間,噩夢醒了,他就這樣真真切切的死在她面前突然到她簡直有點無法接受。~

  然而不管她信與不信,接受或不接受,起碼目前看來,蘇星沉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她就轉而擔心起洛雲卿來,刺中他的那把劍還沒拔出來呢,他的傷需要立刻處理,可是他跪在那裡一副與世隔絕不願意被任何人打擾的孤寂姿勢,讓她猶豫萬分,不知道這時該不該出聲打擾他。

  惜惜也看得出洛雲卿的傷心欲絕但她沒有那麼多顧忌,只是滿帶同情的走了過去,輕聲道:“洛仙長,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你師兄已經去了,你最好還是先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咱們再一起葬了他好不好?”

  彷彿充耳不聞一般,洛雲卿沒有半點反應,他一直在回想著蘇星沉從前的音容笑貌,言行舉止好像這樣做就可以暫時麻痺自己,不去想他的死,假裝他還活著一般。

  怎麼,可能死了呢……

  即便他也想過,有一天要將這位師兄斃於劍下,可是潛意識裡他一直覺得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就算方才真的將劍抵在了蘇星沉的咽喉間,他也無法下手,還想留蘇星沉一條性命,消帶他回九玄,消他會幡然悔悟,消他們還能像從前一樣。

  消太多,亂了他的心,於是他忘記了,他這位師兄傲氣異常,可以容忍旁人懼怕他痛恨他唾罵他,卻無法容忍旁人同情他憐憫他嘲笑他,這樣一個連站立姿勢都不肯鬆懈的人,怎麼可能會願意淪為階下之囚,任人擺布呢!

  他寧願慘烈的死,也不願意苟延殘喘的活!

  洛雲卿胸口一痛,那是利劍被拔出時帶來的身體反應,可是這點痛無法將他從更為劇烈的心痛中喚醒過來,他仍然跪在那裡,一動也不動,直到一個很輕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洛師兄,你張張嘴,把這藥丸吃了好不好?”

  韓吟很擔心,怕洛雲卿根本不理她,然而出乎意料,他竟然很順從的將藥噙入了口中,咽了下去,而且對惜惜替他傷口上藥止血的舉動,也沒有表現出一點點抗拒。

  她鬆了一口氣,幸好幸好,師兄大人深明大義,儘管沉淪於巨大的悲痛之中,也沒有讓他們跟著為難。

  事實上洛雲卿此刻已經沒有餘力來考慮會不會讓別人為難了,他之所以乖乖的配合治傷吃藥,只不過是不容許自己死掉罷了,因為他這條命其實是蘇星沉留的,他已經失去了自輕自踐的權利。

  沒錯!他的命就是蘇星沉給的!方才那一場對決,其實真正輸的,是他!

  蘇星沉修為比他高,打鬥經驗也比他老辣豐富,即便身上帶傷,也不可能敗在他的手下!事實的真相是他這位師兄知道慕十三在旁,絕對逃無生天,這才做出一場極為逼真的戲,看著狠辣依舊,出手招招不離他的周身要害,其實重卻早就盤算好了,要在最緊要的關頭假裝傷重力竭敗給他,不讓他承他的情,不讓他明白他的容讓,然後死在他的劍下!

  而且何止是這一回,就連他有命遇到韓吟的那回,恐怕也是蘇星沉手下留情的緣故,要不然他哪來這麼好運氣,只是重傷昏迷而已。

  這些,他都懂得!哪怕蘇星沉做得再小心謹慎,不想讓他發現,他心裡仍然清楚明白,所以方才那一劍他也始終刺不下去……

  有時候悲傷的情緒是會傳染的,看著洛雲卿低頭跪在那裡,沉默隱忍得沒有半點聲息,其他人的心裡也不太好過,可是不知道該如何勸解,只能在旁陪著沉默。

  太陽漸漸沉下去,混沌迷谷中的瘴霧愈來愈濃重,抬頭也只能看見一片沉寂的黑,彷彿夜空裡的星辰都已經隕落。

  林間稀稀落落的飛舞著幾十隻夜光紙蝶,光亮依稀可以視物。

  韓吟坐麻了雙腿再看不遠處的洛雲卿,他卻還是跪在那裡,好像已經跪成了一座石雕,心裡不禁暗嘆了一口氣。

  也不怪他會這樣難過了蘇星沉該忍的時候夠忍,該狠的時候夠狠,該死的時候也死得那麼乾脆沒有表現出半點猶豫軟弱,這樣的人如果是朋友,絕對會讓人覺得幸運而且終生難忘,因為就連她這個將蘇星沉視為死敵的人,現在都不由自主的有些佩服起他來了。

  韓吟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走到遠處背靠著大樹閉目養神的慕十三身邊坐下,輕推了推他道:“師叔。”

  慕十三懶得睜眼,只“嗯”了一聲。

  韓吟¯輕聲問:“要是早知道蘇星沉這麼寧死不屈,你方才會不會睜隻眼閉隻眼,放他走呢?”

  “不。”慕十三想都不想。

  “為什麼啊?”韓吟自認鐵石心腸都忍不住起了側隱之心,覺得如果是她遇到這種情況,只要可以讓洛雲卿別這麼難過,她說不定願意放過蘇星沉。

  慕十三懶懶道:“不殺了他某些人豈不是要成天喊著救命救命了?”

  韓吟一窘,這某些人,說的是她!

  慕十三又道:“何況不止是我洛雲卿也不會放他走的,這就是做好人的下場,明知道自己會傷心難過,有些事情仍然不得不做。”

  做壞人就像蘇星沉那樣人見人恨,結果免不了悲劇,做好人也一樣,有瞼候需要為了其他人犧牲自己,結果還是悲劇。

  韓吟無奈道:“做人好難啊,好人壞人都做不得。”

  “變通一下,時好時壞就可以了。”

  “什麼意思?”

  “喏比如我出來散步,看見你遇到危險,救你對我沒什麼壞處的話,那就順手救一下,要是為了救你得搭上自己的命,那我還是腳底抹油先跑了再說。”

  “慕十三!”韓吟氣得兩腮鼓起來:“你這是認真的見死不救?”

  慕十三睜了眼脣角微揚:“沒錯!”

  “怎麼可以這樣。”韓吟深受打擊:“要是你遇到危險,就算搭上命我也會去救你。”

  就像先前奮不顧身的跳下去救她的洛師兄一樣?

  不稀罕!

  慕十三輕哼一聲:“懷疑你有沒有救我的能力。”

  儘管他說的是事實,韓吟還是傷心了,哪有人這樣的啊!救他就夠給他面子了,居然還要挑三撿四!更鬱悶的是明明被他嫌棄了,但是她認真想了想,發現要是他真遇上了危險,她還是會不顧性命去救,誰讓她喜歡他呢!

  莫非,這就是單戀的悲劇?

  韓吟望著慕十三,一言不發,眼淚汪汪。

  慕十三被她盯得有點黑線起來:“少裝可憐。”

  韓吟眼圈都紅了,眼裡也像蒙了水霧一般,好像再眨一眨眼,淚水就能落下來。

  慕十三愈發黑線了,扭了臉去不看她。

  韓吟就垂了眼,淚水撲簌簌的落個不停,片刻就打濕了她的衣裳。

  這時偏巧有隻夜光紙蝶飛到她的身邊,慕十三的眼角餘光輕輕一瞥,見她帶淚的側臉在朦朧的光亮下,顯出幾分往常沒有的楚楚可憐來,就有些無可奈何了:“要不你求我,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要不要舍了命去救你。”

  韓吟的肩膀微微顫抖起來,淚水落得愈發急了。

  “好了。”慕十三沒好氣道:“不論如何都救你總可以了,拜託你別再哭了。”

  韓吟這才破涕為笑,扯了他的衣袖就抹起淚來,心裡有些小得意,早知道水行法術用來裝哭這麼方便,上回在宋越面前,她就不用那麼辛苦的擠眼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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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 16:58:20
  第一百二十二章:驚喜

  次日清晨,林間的光線還昏暗著,但啾啁的鳥鳴聲已三三兩兩的響了起來。

  韓吟眼睫微顫了兩下,將醒未醒的朦朧間轉了個身,習慣性的伸手去摟被子,摟著了,還想接著睡,卻被一隻手捏住了臉蛋,使勁擰了兩下:“起來!”

  “痛!痛啊你鬆手!”韓吟拍開那隻手。

  “我還痛呢!快起來,腿都麻了。”

  韓吟這才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枕在慕十三的腿上,雙手還緊緊的摟著他的腰,姿勢無比曖昧而且惹人遐想。

  呃——

  羞澀難堪是什麼玩意?她根本不懂!

  她的頭一個想法是懊惱,抱到師叔了哎,可是居然睡過去了!第二個想法是不如裝睡再抱一會!第三個想法……

  還沒來得及想,就被慕十三揭破了:“不許再裝睡,醒了就起來。”

  好!

  韓吟若無其事的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抱怨道:“師叔,老胳膊老腿的太硬了啊,枕得我脖子都痛了。”

  什麼是惡人先告狀?什麼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這就是了!

  他可是被害得一個晚上都沒有睡!早知道她這麼忘恩負義沒心沒肺,昨晚她剛睡過去時就該把她一腳踹飛!

  慕十三輕哼了一聲站起來,目光投向遠處時,看見洛雲卿仍然一動不動的跪在那裡,真想問一聲他的膝蓋怎麼如此堅強,誰想才說了一個“洛”字,韓吟就跳了起來往那邊跑,於是他想踹人的衝動愈發強烈了。

  初春的清晨帶著寒氣,林間又霧濃露重,韓吟奔過去就看見洛雲卿一頭墨發被霧氣和露水沾得半濕,而且他的臉色都快同躺在那裡的蘇星沉一樣蒼白了。

  “洛師兄。”韓吟想試著勸說,但才喊了他一聲,就見他自己趔趄著要站起來,於是連忙上前攙扶住他。

  洛雲卿緩了一陣,推開她的手道:“你們先回去。”

  “不要。”韓吟忙道:“我們幫你葬了蘇……師兄,然後一塊回去。”

  老實說她是挺痛恨蘇星沉的,可是當初要沒有遇見蘇星沉,她大概也不會遇見洛雲卿,更不會有後來的連番際遇,此刻說不定仍在街頭流浪,這樣一想她又心平氣和起來,覺得人都死了,一切恩怨對錯都隨風而逝,尊他一聲師兄也是應該。

  洛雲卿緊抿著有些乾裂的脣,搖了搖頭。

  “你別這樣。”韓吟苦著臉道:“你這樣我們會很擔心。”

  “我沒事。”洛雲卿將蘇星沉的那把飛劍收入乾坤囊中:“我會將他帶去葬了。”

  韓吟一怔:“帶去哪?”

  “雩原,萬安鎮。”洛雲卿平靜的目光投向遙遠處:“他從前說過,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就將他葬到鎮外的懷玉山中,那個地方很清靜,他喜歡。

  壓抑著痛苦的平靜,有時候比潸然淚下更帶感染力,韓吟倒被他這樣淡然的述說惹得心裡酸楚起來,沉默了一會道:“我們陪你一塊去。”

  “不用。”洛雲卿俯身抱起蘇星沉,垂著眼道:“我自己就可以了。”

  韓吟見他御起飛劍就要走,連忙攔住道:“你身上有傷……”

  話到一半說不下去,因為對上了洛雲卿的目光,他很平靜,但是執著。

  這時慕十三走了過來,揚手就往他懷裡扔了一隻瓷瓶:“這藥你帶上。”

  洛雲卿接住瓷瓶納入懷裡,看了他倆一眼,御劍就走。

  韓吟仰著頭張望:“他不會有事?”

  當然不會有事,蘇星沉都留了命給他,他怎會自輕自賤。

  慕十三斜倚在樹幹上,似笑非笑的瞧著她:“不放心你就追上去好了。”

  “好!”韓吟立刻表示贊同:“我們悄悄的跟著他就好,別讓他發現。”

  “我們?”慕十三微微挑了眉:“是你一個人去,我才不去。~”

  韓吟眼裡瞬間蒙上了一層水霧,可憐兮兮的望住他。

  裝得倒挺像!

  慕十三脣角勾起:“這招已經沒用了。”

  哎,師叔太精明了不好騙,而且他說不去,大概就是真的不去了,何況這會洛雲卿已經飛得沒了影,她也不知道要怎麼追,只好作罷。

  左右望望,沒見其他人,韓吟奇道:“惜惜和江靜夜呢?”

  慕十三還沒答呢,就聽見不遠處一陣草響,緊接著惜惜和江靜夜就抬了一個人回來,看見他們,惜惜喊道:“快過來看看這人怎麼了,我們遇見他時,他已經昏迷了過去,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韓吟連忙迎上去,見她倆抬的那人衣裳襤褸,已近全白的頭髮和鬍子亂蓬蓬的堆了滿臉,身上沒有半點靈氣波動,倒是有股難聞的臭味,不禁有些納悶:“他是普通人?”

  惜惜將那人擱躺到地上,掠了掠頭髮道:“是啊,看著像花子呢,興許是迷路到了這裡,又餓又累就昏倒了。”

  江靜夜道:“我看倒像是中了瘴毒,你們那裡有清穢解毒的丹藥麼,給他服兩丸試試。”

  “我找找啊。”韓吟低頭去乾坤囊裡翻尋,但慕十三給的那一大袋子藥她實在不知道哪個是清穢解毒的,翻了半天,最後還是慕十三無可奈何的替她尋了驥來。

  將丹藥餵給那老者時,惜惜撥開了他的鬍子,韓吟在旁看著忽然就“咦”的驚呼出聲。

  慕十三瞥了她一眼:“有什麼不對?”

  韓吟顧不上答話,在那老者身上施了滌塵術,又用鬍子全數撥開,這就露出了一張她極為熟悉的臉來,教她激動得指尖都有些輕顫起來:“楚……楚夫子!是他!真的是他!”

  她一直以為楚夫子被魔門捉去已經凶多吉少,這一世大概都沒機會見了,此刻驀然間得見,自然又驚又喜心潮澎湃。

  慕十三微揚了眉,一言不發。

  江靜夜莫名其妙-:“什麼楚夫子?”

  韓吟顧不上解釋,忙著替楚夫子灌水餵藥,依稀知道一點楚夫子事情的惜惜就簡略的對江靜夜說明了他的身份,然而這樣一來就有疑問了,楚夫子他分明是被魔門的人捉了去,怎麼會昏迷在混沌迷谷之中?

  慕十三問道:“你們方才有沒有在附近發現魔修的影蹤?”

  惜惜搖了搖頭道:“我們是想去找點野味回來給洛仙長燉湯的,後來野味沒找到,倒發現了楚夫子,沒怎麼留意附近的動靜呢!”

  說著她又轉頭尋找洛雲卿,奇道:“洛仙長呢,他怎麼不在這裡?”

  慕十三隨口答了,又催韓吟道:“這裡瘴霧太重,普通人承受不了,還是先帶他離開這裡再說。”

  如果說韓吟初見楚夫子是驚喜交集,那麼替他灌水餵藥後見他仍沒醒來,就有些心憂了,她也怕萬一楚夫子是僥倖逃脫出來,附近還有魔修在追蹤他,因此為了避免麻煩,立刻就聽從了慕十三的話,將楚夫子抱到了赤螭上,打算離開。

  臨離去前,看見江靜夜也要御劍跟著,慕十三就對她道:“我們要回九玄,你跟著不太方便,還是回你的誅妖門去。”

  江靜夜垂了眼道:“我不跟你們上山,就在山下找個地方住著。”

  慕十三微蹙了眉:“我說過了,你如今不是我的丫鬟,何必如此?”

  江靜夜自有理由:“公子你應該知道我們誅妖門的規矩,弟子們都長年在外頭各自修煉,我回去師父倒要怪我偷懶了,還不如就在九玄山下住著修煉,萬一公子想起什麼事要我去辦,也方便傳喚。”

  見她執意不從,慕十三就沉吟了一會:“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替我辦件事。”

  江靜夜喜道:“什麼事,公子儘管吩咐。”

  慕十三淡淡道:“去查查修仙界的昔日傳聞,看看九玄有沒有什麼宿敵,或者九玄的三子四秀,他們是否曾與什麼人什麼門派結下了怨仇。

  江靜夜一愣,還有些不解。

  韓吟剛爬到赤螭身上坐好,聽見這話忙道:“師叔你把那隻狐狸的話當真了麼?萬一她當時想要脫身,隨口扯了謊話來哄你怎麼辦?”

  “查查也沒什麼要緊,說不定能找到點蛛絲馬跡。”

  話是這樣說,但慕十三覺得尚朝雲說的十有八九是真話,只是他從前沒有往這方向去想,一直以為他師父江琴生幾經周折的將他帶回九玄收為弟子,是看上了他的修仙資質,而無關於他的身份,中途動的那些小手腳,也只是施個障眼法,想讓他名正言順的進入九玄,從而掩飾自己的真正目的,不被其他人發覺而已,因此無論他後來怎麼查,都覺得茫無頭緒,直到尚朝雲那句話點明了他,讓黑暗中摸索的他窺見了一抹曙光。

  想著尚朝雲的話,慕十三的脣角又微微揚起,跟著叮囑了江靜夜一句:“不用查太久遠的事,就這二三十年間,順便再查查那些九玄的宿敵中,綃沒有容貌與我相似之人,不過這大概挺難查。”

  的確難查,且不論日久年深,單是九玄上下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卻一直都沒有人懷疑他的身份來歷,就足夠說明問題了。

  江靜夜此刻也醒悟過來,低著頭道:“我會盡力。”

  “小江江。”韓吟對她招招手,告訴了她胡侃在天殊城的住址,隨後笑道:“回頭你辦完事就去那裡落腳等我們,報上我的名字就可以了,他會替你安排好住處。”

  慕十三斜睨過去:“我們?”

  他查他的身世,同她有何關係!

  韓吟死皮賴臉,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當,還笑吟吟道:“師叔有事,師侄服其勞啊!人多一些查事方便,你就用不著謝我了。”

  妄圖窺人**還如此理直氣壯!

  慕十三有些咬牙切齒:“我會好好謝你!”

  分明是一句譏諷要挾的話,韓吟卻臉皮愈練愈厚,竟然坦然接受:“那我就把楚夫子交託給師叔你了,幫幫忙,快點把他救醒。”

  慕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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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三章:流言

  九玄山,集鶴峰。

  赤螭在峰頂盤旋了兩圈,徑落在將離殿外。

  秦無憂趕出來,看見慕十三懷裡抱著一個人,大踏步的往她面前走來,連忙欣喜的迎上去道:“師父……”

  慕十三點了點頭,直往丹房走去。

  柳妖惜惜早在離開混沌迷谷時就已經躲到了七情六慾陣圖裡,因此看上去,此刻跟在他身後的唯有韓吟一人,秦無憂就追到了慕十三身旁,沒話找話道:“師父,這位老伯受傷了麼,要不要緊?我房裡還有從流仙門裡帶出來的靈驗傷藥,若用得上我就去取。”

  “不用了。”慕十三在丹房門口停步:“你去修煉吧。”

  他說著就同韓吟進了丹房,緊閉了房門。

  秦無憂怔怔的立在門外,面色一點點沉了下來。

  就在這時房門忽然“吱呀”一響,啟開了一條縫,韓吟那雙清靈的眼睛掩在門縫後面笑吟吟的望著她:“秦師妹,麻煩你去熬一鍋粥來好不好?”

  一點都不好!

  秦無憂過了好一會才漠然的點了點頭,轉身到了灶下洗米熬粥,不過她沒乾等著粥熟,而是悄悄繞了出去,趁著日頭還未高起,到雲初心住處外的那片竹林裡去採集竹葉上的露水。

  這件事她素日出,采了露水是給慕十三泡茶用的,因此雲初心聽見動靜開門出來時,就問了她一句:“慕師叔回來了麼?”

  秦無憂欲言又止。

  雲初心就皺著眉道:“洛雲卿和韓吟那小丫頭呢,是不是也跟著回來了?”

  秦無憂只道:“我沒看見洛師兄。”

  雲初心一怔,面色有點難看起來,抽身就走:“我去找韓吟。”

  秦無憂沒有追上去,望了一會她遠去的身影,微微一笑,轉身又接著采露水去了。

  大概是體虛毒深,先前餵得丹藥沒有什麼效用,這時將離殿的丹房內,慕十三用靈氣替楚夫子拔了瘴毒,韓吟又逼著財寶大爺從洞天靈圃裡摘了一枚能清毒醒神的甘露果,小心的擠了汁水餵給楚夫子,這才見他悠悠醒轉了過來。

  看見她,楚夫子猶似夢中,一臉的神情恍惚。

  韓吟忙道:“夫子是我,韓吟。”

  她剛想問問楚夫子如何從魔門手裡逃生,就聽見雲初心揚著嗓門在外頭喊:“韓吟,你給我出來!”

  韓吟同慕十三對望了一眼,還沒來得及應聲呢,丹房門就被人用力推開了,雲初心闖了進來,看見他倆先“哼”了一聲,上前就緊握住韓吟的手腕道:“走,我有事要問你。”

  “別拉別拉。”韓吟被她拖著趔趄了兩步,忙道:“什麼事這麼急匆匆的?”

  雲初心還在拉她:“出去說!”

  韓吟轉頭看了楚夫子一眼,不情願的掙出了手道:“還是在這裡說吧。”

  “這裡?”雲初心冷笑起來,“你如今還真是什麼事都不瞞著師叔。”

  這話裡似乎帶著話。

  韓吟一怔:“師姐什麼意思,你要問的事,師叔不能聽麼?”

  雲初心神色複雜的看了看慕十三,悶哼道:“反正這事實你們兩個一塊做出來的,他聽了倒也無妨。”

  韓吟被她說的一頭霧水,伸指戳了戳慕十三,小小聲問:“沒記錯的話,這幾個月我們一直都在混沌迷谷吧?”

  慕十三脣角輕勾:“不錯。”

  韓吟眨眼:“那我們兩個做了什麼自己不知道,但遠在山上的師姐卻知道的事呢?”

  “你問我?”慕十三一揚下巴道:“不如直接問她快一點。”

  “師姐。”韓吟笑起來:“到底什麼事啊?”

  雲初心瞧見他倆熟稔之極的說笑就已經面色難看無比了,再被她這麼一問,越發的沒好聲氣:“還裝糊塗!你們倆的事情,同門之間都在傳,那話說的不知道有多難聽!”

  韓吟奇道:“傳的什麼話?”

  “你還當真不知道?”雲初心語帶諷刺道:“大家都在說,你和師叔在混沌迷谷裡時不顧身份,私底下親親密密摟摟抱抱,什麼大逆不道,有違倫常的醜事都做出來了。”

  這話說出來,饒是她素常性子豪爽也不禁為紅了臉,好在她滿面都是怒色,看著倒像是生氣憋得。

  韓吟這才恍然,原來是這事!意料之外,卻也情理之中,不用問,會傳出這難聽話的人屈指可數,左不過就是那幾個看她或看慕十三不順眼的人了,不過要認真說起來,她倒是挺想做這大逆不道,有違倫常的事,可惜還沒得機會。

  雲初心見她聽了自己的話非但沒有驚慌失措,惶然無助,反倒流露出一臉的惋惜嚮往之色,更是氣得快要絕倒過去:“你那是什麼表情啊!”

  表情很奇怪麼?

  韓吟一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慕十三直接嗤笑出聲了,拂了袖道:“事問完了?你可以出去了。”

  雲初心怎麼都沒想到他會直接趕人,驚訝的怔了會,氣惱道:“茲事體大,師叔你難道沒有半句解釋?”

  “空口白牙,你說我作奸犯科,我難道就要解釋自己沒有作奸犯科?”慕十三微諷一笑:“何況不管這事是真是假,同你有什麼相干,我需要對你解釋麼?”

  雲初心被他問得啞口無言,只好轉望韓吟,厲聲道:“師妹!這是關係你名聲的大事,你也沒有半句解釋?”

  “師姐要我怎麼解釋?”韓吟無奈一笑:“我說沒有,你就信麼?就算你信了,那其他同門呢,我沒法子一個個找他們解釋,他們也未必相信。”

  雲初心還待再說,就聽慕十三催促道:“好了,你快點走吧,我這還有事呢!”

  他說有事,倒不像是藉口。

  雲初心來得匆忙,先前沒有留意,但此刻也發現了丹房內另有外人,那麼許多話就有所顧忌不太好出口了,她咬了一會脣,轉身就走,只狠狠的撂下一句:“這件事師傅暫時還不知道,但師妹你最好早做準備,萬一他老人家追問起來,你也好有個交代!”

  她提起厲青寒,韓吟倒有些憂鬱起來,但她轉念又將憂鬱給拋到腦後去了,厲青寒會不會知道,什麼時候知道,還沒個準呢,她這會操什麼心?還是先顧著楚夫子比較要緊。

  不知道是不是瞧出了她的心事,慕十三漫不經心的提了一句:“回頭你師父要傳你問話,我會陪你一塊去。”

  “啊!師叔你是大好人!”韓吟伸手就勾住了他的胳膊,滿面幸福的倚靠了上去。

  慕十三輕笑:“我去找他告狀,說你對我動手動腳。”

  韓吟一口血差點噴出來,連忙鬆了手規規矩矩的離他三尺遠,然而當他開始詢問楚夫子的身體情況,解說一些事情時,她還是忍不住,時不時的就要拿眼角餘光去偷偷的瞧他,心理情緒十分複雜。

  師叔大人太高深莫測了啊!

  她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自然也鬧不明白他聽說流言後心裡的真實想法,不過平常相處時她也能感覺到,他對她似乎比對任何人都要更縱容一些,這是不是代表著他也有一點點喜歡她?

  僅僅是這麼一想,心就歡喜得亂了起來,正失神呢,她的額頭就被他輕彈了一下:“回魂!”

  韓吟捂住額頭:“幹嘛?”

  慕十三笑得有點不懷好意:“楚暮雪的事,你自己對夫子說吧。”

  韓吟一抬眼,就對上了楚夫子那雙略有些渾濁卻滿帶著期盼的眼,那歡喜的心就瞬間往下一沉,暗自叫苦不迭:師叔也太陰險了,直接就把這麼為難的事情丟給了她,這讓她怎麼啟口呢?

  憋了好半晌,她才憋出一句:“夫子你餓不餓,要不然吃些東西我再慢慢的講給你聽?”

  楚夫子是被魔門中人掠走過,然而不可能會有人告訴他楚暮雪的事情,因此他仍然一無所知,不過韓吟的為難他也看在了眼裡,他是個聰明人,立刻就知道了自己女兒必定凶多吉少,心裡一痛後,他閉上了酸澀起來的眼睛,顫著聲道:“這麼多年過去了,老夫心裡早就有了準備,不盼什麼,就是想知道個清楚明白,你,還是說吧……”

  話一說完,他就扭過了臉去,儘管已經掩飾了,韓吟還是看見了他眼角滲出來的淚水,心裡暗嘆一聲,也轉了臉不去瞧他,低聲將自己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慢慢道來。

  慕十三在旁默立了一會,悄悄的走了出去,看了一會殿外的蒼茫山色後,往灶下走去。

  這時秦無憂已經熬好了粥擱著待涼,正忙著用小炭爐子烹煮她從竹葉上採集下來的露水,忽然發現面前多了一道陰影,連忙抬頭,看見來人是慕十三,她臉上的笑意就止也止不住的燦爛起來,意外欣喜的喚了一聲:“師父要喝茶麼,等一會水就好了。”

  慕十三沒有言語,只是神色漠然的看了她一會。

  秦無憂就覺得有些不對勁起來,心裡一沉的同時,臉上的笑容也一點點的黯淡下去,強撐著問道:“師父……有什麼不對麼……”

  慕十三又看了她一會,看到她面色極為難看起來,這才轉了身道:“我不太喜歡有人背著我暗動手腳,更不喜歡被人自以為是的算計,這一點,你記清楚了。”

  秦無憂心裡一窒,慌張的想要辯白,然而什麼都還沒來得及說,就見他已經走了出去,只留給她一道漸行漸遠,衣袂飛揚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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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四章:嚴重警告

  殿庭空寂,笛音飄渺得有些斷斷續續。

  韓吟從丹房裡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然黃昏,她遁著笛音尋過去,看見慕十三懶懶的斜倚在廊欄上,垂著眼,有一搭沒一搭的吹著手裡的竹笛。

  她沒出聲,在他對面坐下,看遠處山那邊初起的月影朦朧。

  抵在笛上的脣倏離,慕十三輕聲問道:“如何?”

  韓吟扭著腰間系玉佩的絲絛,嘆口氣道:“我勸了半天他才喝了一碗粥,眼裡看著也沒什麼神采了,不知道緩上幾個月,他會不會好一些。”

  慕十三沒言語,脣又抵在笛上輕輕的吹起來。

  韓吟接著低訴:“夫子說他被捉去後,一直關在不見天日的地方,黑暗和靜寂逼得他陷入了半癲瘋的狀態,他都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多少日子,直到有一天被人救出來。”

  笛音退停。

  慕十三沉吟道:“引魂燈煉制起來需要耗費不少時日,關著他倒是正常,不過救他那人……難道是尚朝雲?”

  要不然,楚夫子這麼一位尋常老人,想從魔門手裡逃出生天,還真有些匪夷所思。

  “有些意外吧?”韓吟苦笑道:“我原本還納悶,覺得尚朝雲就算救了蘇星沉,也能將他帶到別處養傷去,沒必要隱匿在五行靈脈下面,夫子說後我才恍悟,她躲的根本就不是我們,而是魔門的人。”

  “狐狸就是狐狸,果然狡猾。”慕十三自嘲一笑:“她的行藏要沒有暴露的話,我們就成了替她把門的人。”

  可不是!魔門的人要尋擠蹤到尚朝雲,被蒙在鼓裡的九玄弟子就得替她先擋個頭陣,用命來給她爭取逃跑的時間。

  韓吟又道:“夫子說他不認識尚朝雲,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救他,不過對他來說沒什麼兩樣,尚朝雲沒有放他走,而是將他禁閉在了五行靈脈之下,只不過待遇好一些,在窄小的石室裡給他留了一盞燈,有足夠的食物,尚朝雲偶爾還會找他聊天,問些楚暮雪的事情……”

  慕十三抬起眼:“楚暮雪?”

  “對。”韓吟目光對上去:“師叔有什麼猜測?”

  “說不準。”慕十三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我只能猜到她救楚夫子,應該是為了阻止魔門復生楚暮雪,至於這麼做是出於個人恩怨,還是同元一真人有關,那就不好說了。你回頭去見你師父時,順便打聽一下吧,他入門比我早得多,知道的舊事也多些。”

  韓吟點了頭道:“尚朝雲大概是嫌夫子累贅吧,逃的時候沒帶上他,他說他就記得遇到我們前,禁閉他的石室突然坍塌,一股熾人的熱浪差點把他烤乾了,他掙扎著從亂石堆裡爬出來,一路逃到了混沌迷谷裡就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就在這裡了。”

  慕十三眼裡有歉然的笑意掠過:“這事倒要怪我了,我當時追趕蘇星沉心切,也沒料到五行靈脈下面還有人,出手就重了些。”

  韓吟卻覺得僥倖:“幸好你出手重了些,把那石室震塌了,要不然尚朝雲和蘇星沉都死了,沒人知道夫子被關在裡頭,他豈不是要被生生餓死?”

  她說著忽然想起了什麼,取出七情六慾陣圖來抖了抖,抖出一隻渾身僵硬的狐狸屍體來,十分黑線道:“這個,怎麼辦?”

  若是尋常狐狸,以她雁過拔毛的貪婪心性,早就二話不說上手扒皮了,可是眼前這隻媚靈狐,卻是活生生的以人的模樣在她面前出現過的,她就有了心理陰影,不敢下手去荼毒。

  慕十三失笑,替她取了攝魂鈴和媚靈狐內丹,不過都沒有立刻給她,因為憑她目前的修為,根本破不去攝魂鈴上的禁制,還需他代勞,至於內丹麼,他們兩人其實都已經用不上了,但他還沒忘了韓吟發過重誓,得調教出三名丹成修為的五行門徒弟,那麼留著這內丹,今後說不定還有用處。

  “媚靈狐皮可以煉制防具,你……”他目帶詢問之色望了過去。

  “免了免了。”韓吟扭臉:“我可不想往身上裹這狐狸皮,會渾身都不自在的,我們還是找個地方,將她妥當點埋了吧。”

  慕十三垂眼一笑,他也是這意思,尚朝雲到底是修成過人身的千年狐狸,要認真算起來,勉強也稱得上是修仙前輩,取她的法器內丹還可說是不想暴殄天物,要連她的皮都扒了,就有些過分了,何況他也一向不贊同為了一己私慾,惡意掠奪妖獸的內丹來修煉,因此對江靜夜身處的那誅妖門,實在生不出什麼好感來,不過他早就不是什麼葉家的十三公子了,江靜夜也不再是他的丫鬟,她入何門派,他無可置喙。

  他去殿內取了一隻白玉匣子,將尚朝雲的遺體收斂入內,隨後就同韓吟一塊,在集鶴峰上尋了一處風景秀美僻靜的地方,將其葬下,看看天色已黑,就同韓吟在山腰處分了手,各歸居處。

  韓吟沒有立刻回去休息,而是到了不居殿內,將下山後遇到的種種,都毫無隱瞞的回稟了厲青寒,唯有慕十三的修為,她總覺得照實說了不太好,就含含糊糊的遮掩了過去,將能夠逼住尚朝雲,攔下蘇星沉的功勞,都盡數歸到了從洞天仙府得來的靈獸獬豸和那張七情六慾陣圖上。

  好在上回洛雲卿回山取藥匆忙,將探尋落星湖和擊殺化蛇的事都一言帶過,沒來得及細敘,厲青寒聽了倒也沒有生出什麼疑惑來,只是聞知蘇星沉的死訊,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沉默了良久才道:“蘇星沉在你們八代弟子中是出類拔萃的人物,誰也沒料到他竟會誤入其途,你李師伯得知這個消息後,怕是又要傷心了。”

  韓吟對這話有些不以為然,李別鶴為人謹慎,她初入九玄時就見識到了,在蘇星沉的事情上,他為了避嫌異樣沉默,甚至連傷感的情緒都沒見他外露半分。當然,這本來沒什麼錯,但是對比起同樣性情內斂的洛雲卿的傷心來,她不知怎麼就覺得李別鶴這個師父做得其實是有些薄情的,不過修仙之人興許就該絕情絕欲……

  這個念頭甫現在她腦中就被她強行抹殺了,她越來越傾向和贊同慕十三的看法,修仙要是修得連七情六慾都沒有了,言行還得處處謹慎小心,那修仙到底還有什麼趣味?

  啊,老天保佑,師叔可千萬不要錯,這樣他們兩個就不會因為不絕情絕欲而成不了仙,不過話說回來,有他為伴,萬一修不成仙,似乎也不是什麼太倒霉的事。

  她垂眼微微笑起來,隨後趁著厲青寒沉默想事,忽然出其不意的問了一句:“師父,你知道尚朝雲為什麼要救楚夫子麼?”

  厲青寒心不在焉道:“大概是舊怨未消吧。”

  “什麼舊怨啊?”

  “元一真人同她有過一段宿緣……”厲青寒話到一半,驚覺自己失口,連忙收住,吹鬍子瞪眼睛的喝斥韓吟:“上輩子的恩怨,你打聽這麼清楚做什麼!”

  單他說漏嘴的那句,韓吟就能大致猜出事情的原委了,但本著認真嚴謹的探查態度,她不怕死的追問道:“是尚朝雲舊情難忘,這才對元一真人下了勾情毒試探他的心意,卻沒想到元一真人喜歡上了楚暮雪麼?”

  厲青寒瞪著眼睛繼續吹鬍子,懊惱到連話都說不出來。

  韓吟還在推斷:“尚朝雲為此怨上了楚暮雪,不想看到她復生,這才救了楚夫子吧?”

  厲青寒回過神來一拍桌子:“楚暮雪的事,你怎麼查出來的?”

  韓吟如今已是內門弟子,又收了造化金錢,知道不會犯點小錯就被轟出門派了,因此心裡有了些底氣,不但不慌怕,反倒撇撇嘴抱怨道:“看吧!師父你明明知道這事,上回卻哄我說自己知之不詳,讓我不要追查。”

  厲青寒面色一陣青白交錯,最後喝斥她道:“夠了!既然這事你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你現下是不是給我解釋一下,你和慕十三怎麼回事?忘了還有前車之鑒,想重蹈覆轍麼?”

  “啊——”韓吟面上現出茫然之色,但心裡叫苦不迭,不會吧,雲初心不是說他還不知道流言的事麼,怎麼突然就同她提起慕十三來。

  厲青寒確是不知,要知道,以他那種暴躁脾氣,早在韓吟入殿那一刻就先打斷她兩條腿了,但就算不知他想起這事還是震怒了:“慕十三一向懶得不成話,這回竟然會為了你奔波千里,可見有些鬼祟!說,你們兩個怎麼回事!”

  他一嗓子吼得殿裡回音陣陣,韓吟也有些心驚肉跳,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論無賴狡黠誰也比不過她,就見她委屈的扁了扁嘴,眼裡已然淚光盈然:“師父你好不講道理。”

  厲青寒氣極反笑:“我不講道理?”

  “是啊,同門相助,天經地義,尊長扶幼,理所當然,師父怎麼能把這樣的事,說成內藏鬼祟呢?”韓吟哭歸哭,嗆人嗆得毫不含糊:“難道師父覺得弟子有難,慕師叔明知道卻袖手不管,任弟子自生自滅,才是心懷坦蕩,不藏鬼祟之舉?”

  厲青寒被她嗆得無語,儘管心裡仍然覺得有許多不妥,但他心思到底沒有那麼慎密,口才也不是太好,又被她哭得心煩意亂,只得退讓一步道:“罷了!這次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但你給我記清楚,今後照舊離他遠一些,再讓我知道你去找他,我就打斷你的兩條腿!”

  被嚴重警告了!

  韓吟出了不居殿後就是一陣心煩,不知道她師父究竟同慕十三有什麼過結,怎麼對她與慕十三接近的事如此敏感,如此反感!不過她慣於苦中作樂的,也沒心煩多久,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就寫了張條字:慕師叔,我師父說我要再去找你,他就打斷我的兩條腿,所以今後還是你來找我吧。

  寫完,等著墨跡乾了她就折成紙鶴放飛出去,然後躺到床上倒頭就睡,至於慕十三來找她,會不會也被厲青寒打斷兩條腿,那就不關她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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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五章:飛鳶

  韓吟自小流浪,直到入了九玄之後才漸漸生出一種歸屬感乘將這地方當成了家,因此漂泊在外許久,身心俱疲後,回到山上就覺得異常的安心適意,這一夜睡得酣暢,竟然無夢直至天明,而且還不是自然醒的,是被方予給吵醒的。

  “起來起來。”方予捏著她的鼻子一疊聲的嚷:“你好沒良心!回來了也不找我,竟要等我上門看你!”

  韓吟迷迷糊糊的拍掉他的手,揉著眼睛坐起來,根本沒有說話的,就聽他一個人眉飛色舞的說個不停,先問她洛雲卿為什麼沒有跟著回來,又催她說些下山後遇到的奇聞趣事,最後還兮兮的湊到她面前,悄聲問她門派裡那關於她和慕的傳言究竟是不是。

  遇到這種八卦師兄,韓吟實在無可奈何,只好打消再睡個回籠覺的念頭,同他促膝長談起來,當然那些敏感問題她才不會犯傻直說,只同方予打著太極,能含糊的就給他含糊過去。

  事多瑣碎,兩人這麼一敘別來也就到了晌午時分,聽見韓吟說要去找掌門回事請罪,方予才意猶未盡的打住了話頭道:“我陪你一塊去,等你出來,我帶你玩去。”

  韓吟好奇:“玩什麼?”

  方予神秘一笑,賣著關子不說,反倒催著她快些去。

  接掌門的事情,上回洛雲卿已代為稟過,因此韓吟找羅瑾,也不過是為了五行靈脈被造化金錢毀掉的事去請罪,再有就是回報尚朝雲和蘇星沉的事。

  羅瑾倒是一派掌門的恢弘大度,沒有在五行靈脈的事情對她多加怪責,只是細問了些造化金錢情況,囑她好生看護這法寶,再有就是說起蘇星沉時,流露出了一些傷感和惋惜。

  “星沉這孩子就虧在孤標傲世的性情上,遇事容易偏激執著,他要像你洛師兄那樣,性情裡稍帶點柔韌,那磨礪一番後必成大器。”

  俗話道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韓吟敏銳的從他的話裡覺察到了什麼,低垂的雙眼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羅瑾又說了兩句寬勉鼓勵的話,便揮手讓她去了。

  臨走前,韓吟猶豫了一下,回頭問了一句:“掌門,我就是好奇想問問,如果我們將蘇師兄帶了回來,掌門會如何發落他?”

  羅瑾倒也沒有嫌她多問,目光深沉起來,半晌才道了一句:“他已鑄就大錯,不光戮殺同門,連流仙門下弟子也有一人喪生在他手下,另兩人重傷,我身為九玄掌門,總要給出個交待。”

  他言語裡頗帶痛惜。

  韓吟一聽就明白了,蘇星沉若回了門派,將要面對的懲罰絕對輕不了,哪怕能僥倖保得性命,也保不住那一身的修為和今後的人身自由,他那樣的人,是不會願意單留條性命苟延殘喘的,因此寧可死在洛雲卿的劍下。

  歸慘烈,卻是他咎由自取。

  韓吟暗嘆了一聲,告退出去。

  外頭方予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拖了她就走。

  “到底去哪裡啊?”

  “聚仙峰。”

  韓吟愈發納悶,聚仙峰在九玄諸峰中居首,尋常無人居住,只有遇上了門派大事或是迎宴貴客,九玄才會集聚峰上,而且她記得聽人說過,那裡是禁地。

  她疑問出來,方予卻不以為然道:“那地方空盪蕩的就一處廣場,幾座殿宇,哪裡有什麼可禁的,從前不許人上去是因為那裡封著九玄至寶,如今寶都被你收了去,還禁什麼禁?”

  他說著又一拍頭,解下自己腰間系的乾坤囊,腆著臉笑:“巧了,我一直嫌這囊裡能裝的物事有限,師妹幫幫忙,替我祭煉幾重上去。”

  造化金錢得了五行靈脈的好處,修為大增,如今祭煉幾重乾坤囊不是什麼難事,然而他那樣刁鑽的心性,怎會情願?被韓吟取出來後就搖身成了翩翩少年,張口就罵方予:“打小看著就覺得你不是什麼好東西,壞主意竟然打到本大爺頭上來了,告訴你,沒門!”

  方予好笑的望向韓吟:“這傢伙現下長得人模狗樣了,但那張嘴還是一如既往的臭啊,師妹你怎麼忍得住?”

  他很少這樣嘴毒的,實在是當年被這位財寶大爺罵得狠了,至今有些耿耿。

  韓吟二話不說,踮起腳來就把乾坤囊往財寶大爺嘴裡使勁的塞,看著他氣憤懊惱的囫圇吞了下去,這才狡黯一笑:“秘訣嘛,就是不要跟他廢話!”

  財寶大爺喋喋的罵:“韓吟你這個臭小妞,吃裡扒外的醜丫頭……”

  韓吟朝方予望了一眼:“還有一個秘訣,就是當他不存在。”

  彪悍如財寶,遇見韓吟也是無奈,因為無論怎麼罵,她都面不改色,無動於衷,倒讓方予捧腹大笑起來,出盡了一口憋了好幾年的悶氣

  聚仙峰少有人去,他倆這一路上倒沒遇見什麼人,然而到了峰頂,韓吟才發現原來方予是早就同人約好的,坐等在那裡的人聽見他倆的腳步聲,頭也沒回就道:“怎麼來得這麼晚,我都想走了。”

  方予也不解釋,只道:“我帶了我師妹一塊來。”

  那人微訝回頭,看見韓吟忙起身喚道:“韓師姐。”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面前這個面眉目清秀的少年就是同秦無憂一塊考入內門,後來拜到沈姿門下的軒轅夜,韓吟對他的印象不深,但他是璇璣派掌門的,言行舉止自有大家風範,態度從容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韓吟就笑道:“你們到底約好了做什麼事?”

  軒轅夜一笑,將手裡拿的物事遞給她看,轉眼瞥見她身後那滿面惱色的財寶大爺,他雖不認得,但也聽見過韓吟收了造化金錢的傳聞,單看財寶身上那沒有收斂起來的璀璨靈光就猜到了其身份,又笑了一笑

  “紙鳶!”韓吟有些歡喜起來:“你們來這裡放紙鳶玩麼?好極了!”

  誰知方予卻說:“不對!”

  韓吟一怔,納悶道:“怎麼不對?我從前沒有玩過,但是看見別人玩過,只不過你們做的這個紙鳶,好像大了許多。”

  何止是大了許多,那紙鳶簡直比她的人還要闊長,要真放起來,恐怕挺費勁。

  方予得意一笑道:“我們不是放紙鳶,我們是放人!”

  放人……

  韓吟瞬間悟了,非但沒掃興,反而愈發興奮起來,一迭聲的催著他倆快點把她放起來。

  所謂放人,就是被放者攤直雙手,由著同伴將紙鳶緊繫到身上,然後站到峰頂最高處,閉著眼睛往腳下的虛空處縱身一躍。

  山間穿行的風就呼嘯在耳旁,她睜眼看見滿目蒼翠,青山綠水就在眼前,風托著紙鳶翱翔的感覺輕靈自由,同御劍飛行或乘騎靈獸是完全不一樣的,讓她生出一種自己長了翅膀的錯覺。

  極至的緊張刺激和淋漓暢快讓她放聲歡呼起來,那聲音也彷彿生出了翅膀,在山與間迴盪不歇,引得峰頂上方予和軒轅夜也興奮難捺起來,開始爭執下一個輪到誰。

  紙鳶帶著韓吟翱翔了很遠,她用了輕鴻術安然無恙的落地,隨後召喚出獬豸,乘著回到了峰頂。

  “好玩吧!”方予搶上去:“這回輪到我了。”

  “什麼!”軒轅夜不依:“你方才猜拳輸了,輪到我才對!”

  方予將他推開:“輸的人先玩,我沒有告訴你麼?”

  “你這也太無賴了吧!”

  兩人吵作一團,旁邊財寶大爺本來討厭聚仙峰,滿腹的不高興,此刻才興奮起來,唯恐天下不亂的慫恿他們:“不如你們打一架好了,誰贏誰先,我來作見證。”

  比財寶更無恥的是韓吟,她立在峰頂上居高臨下:“你們兩個慢慢爭,我再玩一次先!”

  她說著就縱身往下一躍,速度快得那兩人壓根就來不及攔她,不過這回有點樂極生悲了,忽然來了一陣大風,好像一隻無形的手猛抽了她一樣,直接將她拍到了山壁上。

  紙鳶被撞壞,韓吟如同斷了線一般,悲劇的順著山壁直往下溜去,好在方予反應快,御劍急追上去接住了她,將她帶回了峰頂。

  軒轅夜本來正鬱悶自己做了兩天的紙鳶玩都沒玩著就這麼報廢了,然而看見韓吟那披頭散發,臉上身上被掛破好幾處,狼狽無比的模樣又忍不住失笑出聲,同方予兩個笑成了一團,財寶大爺更誇張,笑得直接滾到地上去了,結果打了個噎,噴出一把殘劍,那是韓吟被鎖靈絲絞斷的飛劍,塞給他重新煉制的,於是他又把劍撿起來,“喀嚓喀嚓”當蘿蔔一樣嚼吃了。

  這麼一來,方予和軒轅夜倒止住了笑,極為黑線的盯住了他。

  “看什麼?有什麼好看的!”財寶大爺吃至劍柄,低頭瞧了瞧,發現材質不怎麼好,就順手往腦後一扔——

  不想這時朱情兒剛好帶著兩名同她交好的師妹上來,被這又疾又快,出其不意飛過來的“暗器”給打中了腦門,疼得眼淚差點掉下來,再看見韓吟,她心裡的惱怒翻倍,捂著額頭就問:“方才哪個在這裡御剿?同我去見師父領罰!”

  九玄山裡不許御劍,就算要練習飛劍,也要去斂霧峰的試劍場,當然偶爾犯那麼一兩次,又是在空曠無人的地方,其實沒什麼大不了,朱情兒也沒有那麼不近人情,她只是在下面看見有人御劍,趕上來警告一聲而已,但是,如果那個犯錯的人是韓吟,事情當然又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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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六章:煩也是一種情緒

  朱情兒找茬,方予和軒轅夜自然不會乖乖認錯,七嘴八舌的就辯解起來,然而不管他們說什麼,朱情兒都聽得心不在焉,她的眼睛只往韓吟身上掃,想起她師兄俞寂平回來時說過,韓吟已經修到了凝煉境界。

  入門僅有兩年就修到了凝煉!

  朱情兒覺得這事簡直不可思議,因為她的資質常被師父宋越誇讚,可是入門兩年時,也不過才修到入竅,得了拜入內門的機會而已。

  心裡有酸溜溜的小泡泡一串串的泛上來,朱情兒不得不替自己尋找心理安慰,她判定韓吟之所以修煉這麼快,是五行靈氣同修的緣故,但是大家都知曉,混元心法早就已經失傳,因此韓吟就算修得再快也凝不出上品金丹,這輩子都沒有成仙的指望。

  當然,她這種想法建立在無知的基礎上,根本就不知道羅瑾嚴令外傳的那些事,於是稍覺心平氣和,依然極為輕蔑的瞧著韓吟:“跟我走一趟吧。”

  韓吟在整理儀容的百忙中抬了抬眼:“我?”

  “我看見你在飛劍上了。”朱情兒嘴角譏諷的揚起:“怎麼,能御剿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賣弄給人瞧麼?”

  她說著又目帶深意的看了看方予和軒轅夜,嘲諷感慨道:“市井出身的人就是不一樣,手段花樣輪著玩,這不才回山又搭上兩個,真不知道慕師叔要在這裡,他會有多傷心。”

  流言真是傳得滿天飛了,朱情兒身旁那兩名女弟子聽見這話,相互望望就嬉笑著咬起耳朵來,時不時瞥向韓吟的目光裡帶足了鄙夷。

  “朱師姐你說話別太過分!身為內門弟子帶頭傳謠就不對,你竟然還編造莫需有的事來污衊我們,難道不覺得虧心麼?”軒轅夜憤憤的爭辨著,但看他神情,顯然也聽說過流言,只是沒信而已。

  “污衊你們?我可沒覺得。”朱情兒笑起來:“要不我們隨便請個師叔師伯來,各說各的理來由他裁斷,看看究竟誰對誰錯?”

  “你這是存心不良!”陽光爽朗如方予,也能領會她這麼做的用意,因為誰對誰錯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流言目前只在眾弟子中私揚,尚未鬮到上頭去,他們要是帶著韓吟傻咧咧的跑去說理,那就等於讓韓吟自個把自個賣了,絕對討不得好。

  “方師兄你這麼說就不對了,我這是給你們一個辯白的機會,哪裡存心不良了?”朱情兒嘲諷道:“你們要覺得心虛,不願去也沒關係,那讓韓吟跟我走吧,她有膽子在這裡御劍,就得有膽子去領罰。”

  這種小事,懲罰不會重的,關鍵就是朱情兒存心找茬,還是單盯著韓吟一人找茬的嘴臉讓人看著憋氣,方予和軒轅夜咽不下這口氣,又同她爭執起來。

  韓吟見這麼吵下去不是辦法,連忙攔下他們:“朱師姐,御劍飛行得先有飛劍,你要能在我身上找出一把飛劍來,我就承認我錯了,二話不說同你去領罰,但你要找不出來,麻煩你同我道個歉。”

  見她這麼鎮定自若,想必身上真沒飛劍,朱情兒一時半會的倒沒了主意,不覺垂下眼沉吟起來,不過老天大概幫著她,她這一垂眼,就看見了腳下那財寶大爺砸過來的劍柄,立刻又微笑起來,俯身撿起劍柄在韓吟面前晃了晃道:“韓師妹,這不是上回掌門賜你的那把五行劍麼?你如今果然是財大氣粗的人了,為了逃避責罰,連這把劍都捨得毀掉,只可惜啊,沒毀乾淨,還留了這麼個把柄。”

  她大概覺得自己“把柄”兩字押得好,語帶雙關,於是面現得意之色,跟著轉頭問她身旁那兩名女弟子道:“你們方才都瞧見她那法寶毀剿吧?”

  那兩名女弟子看了看財寶大爺,點了點頭。

  朱情兒貓捉耗子一般把玩著劍柄,笑道:“人證物證俱全,你還有什麼說辭?”

  是沒什麼說辭了,就告訴她那把五行劍早斷了,她也能說成親眼看見沒斷,韓吟望著她,目光裡全是沉吟之色。

  朱情兒當她啞口無言,又挑釁著看另兩人:“你們呢,還有什麼話要說?”

  方予站前一步:“御劍的是我,我伺你領罰去。”

  朱情兒卻不理會:“方師兄你不用將她的過錯攬到自己身上,攬了人家也不領情啊,人家心裡有師叔呢!”

  這話說得尖酸刻薄,可惜韓吟聽了不羞不惱,仍然一臉沉吟,只是微微皺起了眉頭。

  朱情兒捏了劍柄轉身:“好了,要再沒什麼說的,就跟我走吧。”

  不想這時一直在反覆咀嚼五行劍的財寶大爺吭了聲,他嚷道:“我有話說!”

  朱情兒有點意外,轉頭認真的看了看他,見他幻出的人身模樣俊俏,同他留在她心裡的欠抽形象不符,心裡不禁暗暗道奇,嘴裡卻道:“你說。”

  財寶大爺就裝鑷樣的清了清嗓子,一臉要同朱情兒據理力爭的嚴肅,勾得方予和軒轅夜都側耳起來,想要見識一下這位爺有何高見,卻沒想財寶架子搭完,脣角掀出得意的笑,張嘴就說了兩個字:“放屁!”

  “什麼?”朱情兒愣住,一時沒反應過來。

  財寶大爺性子極好的重複了一次:“我說你放屁!”

  “你罵人!”朱情兒的臉色頓時一陣青來一陣白。

  “傻貨!”財寶大爺的下巴傲慢的揚起罵你怎麼了,又不是頭一回罵,莫非你還要找你師父告我去”

  當然不可能!

  她上回被罵得狗血淋頭都哭出來了,她師父宋越也只能無可奈何的在旁看著,誰讓造化金錢是法寶呢?還不是一般的下品法寶,因此被罵的人只好自認倒霉,永遠都不可能討要回公道來。

  朱情兒氣得想要拔劍,方予和軒轅夜呢,先是失聲爆笑,再一回味,發現財寶大爺還真有高見,朱情兒方才說的那一連串話,可不是只有用“放屁”兩字才能高度精確的概括麼?於是笑得愈發厲害起來,都彎了腰。

  “你這是護著你主人,存心同我過不去是吧?”朱情兒理智尚在,就開始套財寶大爺的話,只要他答個“是”字,韓吟就多了一條恃寶驕縱,侮辱同門的罪名。

  依財寶的智商,他多半辨不出這等暗藏的言語陷阱,好在他根本就沒護著韓吟的意思,當即就揮揮手道:“我就看你不順眼,不罵你不痛快!至於她,我犯得著護她麼,你愛帶走帶走,最好罰重一點,罰她去死也沒關係。”

  這話一說,在場的人都面面相覷,怪道聽說造化金錢討厭呢,這等法寶,大概也就韓吟能受得了,不過到了此時,就連韓吟也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唉——”

  朱情兒心裡略微好受了些,倒有心情興災樂禍起來,奚落她道:“活該!”

  韓吟不理她,只是嘆氣,還十分憂傷的抬頭仰望天空,口裡喃喃道:“也不知道洛師兄這會怎麼樣了,他受那麼重的傷,差一點就死了,卻還要逞強,死都不願跟我們回來……唉……”

  這話說得極輕,但“洛師兄”三字還是清清楚楚的落在了朱情兒耳裡,她神情立刻緊張起來,想都沒想就脫口問道:“洛師兄怎麼了?”

  啊,看來她果真還不知道!

  韓吟越發憂傷了,但是緊閉著嘴,一個字都不再說。

  朱情兒沒那麼傻,知道韓吟這時提起洛雲卿針對的是她,原本不想理,然而看見韓吟面上那濃重的憂傷不像是裝假的,而且洛雲卿也的確沒有跟著他們一塊回來,她的心就不由自主的緊揪了起來,語氣也急促了許多:“快說,洛師兄他怎麼了?”

  韓吟這才斜斜的瞥了一眼過去:“你讓我說就說啊?我才不樂意呢!”

  她說著就往峰下走去,還頭也不回的勾了勾手指:“財寶跟上。”

  財寶大爺的三俗名字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惱得他張口就罵:“混蛋!”

  罵歸罵,還是不得不跟著她走,於是邊走邊罵。

  “你回來!”朱情兒急了:“你把洛師兄的事說清楚!”

  韓吟腳步越發歡快起來:“沒空哦師姐,我要找宋師伯認錯去,說不定會被罰去清心崖面壁那麼三五天,師姐要想知道什麼,三五天後再來找我吧。”

  三五天後!黃花菜都涼了,洛雲卿要真受了什麼危及生命的傷,那估計也死得差不多了。

  朱情兒拋下臉面追了上去:“只要你說清楚,你御劍的事就這麼算了。”

  韓吟總算退腳步,但沒回頭:“我御剿麼?”

  “沒有沒有,你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在這裡看風景。”朱情兒忽然聰明起來,還拉起她的手,把那五行劍柄遞還給她,討好道:“我那裡藏了些煉器的好材料,師妹回頭重煉那五行劍時,要缺什麼,就去我那挑挑看。”

  韓吟轉了身問:“當真?”

  朱情兒真心實意的點頭:“真的真的,你想要什麼就只管拿去,反正我眼下也沒有煉器的能耐。”

  肯退讓到這種程度,看來她對洛雲卿的喜歡還真不是那麼一點點,不過韓吟還沒放過她,裝鑷樣的屈指叩著下巴道:“可是我最討厭被人冤枉了,明明沒有做過的事,別人要賴我做了,我就會很生氣。”

  丟一次臉是丟,丟兩次也是丟,朱情兒乾脆不要臉了,咬牙就道:“師妹,我錯了,我向你道歉,請你原諒我這一回。”

  一向驕縱的朱情兒肯低聲下氣的賠禮道歉,這簡直奇跡到堪比太陽打西邊出來,旁觀的方予等人下巴都差點砸到腳背上,再望向韓吟的目光裡,滿帶了五體投地的佩服。

  韓吟討回了臉面還占了便宜,才沒傻到去幹那種趕盡殺絕的事,因此笑了一笑就把洛雲卿受傷的經過說了,還把他的去向也說了。

  朱情兒聽完後道聲謝,連同她那兩位同伴打聲招呼都來不及,就一陣風似的往峰下衝去,轉眼就不見了人影。

  方予這時才回過神來,有些不滿道:“你還真告訴她啊?不知道洛師兄有點煩她麼?”

  韓吟望著朱情兒離去的方向微笑:“這樣挺好啊。

  什麼意思?

  方予沒聽懂,韓吟也不解釋,她是心裡仍然擔心洛雲卿,可是已經被趕回來了就不好再去,不如作個順水人情,把朱情兒忽悠過去照看他,她也好放心,畢竟煩也是一種情緒,就算洛雲卿看見朱情兒心裡煩躁,也比他一個人呆著傷心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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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七章:不見君子

  陽光西斜。

  韓吟從聚仙峰迴來,進門就先找那趴在床上呼嚕嚕睡得正香的土靈豬。

  “醒醒,有沒有人來找過我?”

  土靈豬茫然的看了看她,搖了搖頭,搭下眼皮繼續睡。

  韓吟不死心的揪它耳朵:“慕十三沒有來過麼?”

  土靈豬煩躁的衝她翻了個白眼,掙脫她的手哼哼兩聲,滾到床角繼續睡。

  韓吟失望的坐在床沿,旁邊財寶大爺幸災樂禍:“明擺著麼,人家不想見你,在外面被你死皮賴臉的纏著那是沒法子,回來了自然能躲你多遠就躲多遠。”

  “閉嘴!”

  財寶哪裡肯聽,繼續喋喋不休:“像你樣一不溫柔二不體貼三不賢惠四不淑良五不漂亮的女人,根本就不會有男人喜歡,何況你暗戀的還是你師叔。

  嘖嘖,撇開他的身份不說,單是他這個人就很不簡單,外表內在都是出類拔萃,我勸你最好趁早死心,癩蛤蟆就別想著吃天鵝肉了。”

  瞧,他在韓吟身邊待久了,有些事她就算想瞞也根本瞞不住,他全都知道。

  韓吟挫挫牙道:“起碼我還有一個優點。”

  “是麼?”財寶大爺抱起雙臂,目帶玩味的望著她,對她的話表示深切的懷疑。

  “對!”韓吟踮起腳來衝著他的左眼眶就是狠狠一拳:“我的優點就是對那些挑釁欠揍的傢伙,絕不心慈手軟!”

  財寶捂著眼眶,罵了一句:“流氓!”

  可不就是出身市井的流氓惡棍!如果說之前她還被財寶大爺攻擊得心生挫敗感的話,那此時此刻她就完全無所謂了,坐到窗前去寫了封信,丟給財寶道:“替我送封信怎麼樣?”

  “給慕十三?”財寶撇嘴:“我才不去!”

  “不是。”韓吟搖頭:“我是要你把信送給胡侃。”

  知會胡侃一聲,她回來了,讓他在江靜夜找上門去時回個信來,順便再替她留意一下,天殊城內有沒有適合修仙的孩子,她要收徒。

  當然,胡侃是無法辨別一個人有沒有修仙資質的,不過韓吟最看中的也不是那些,她只要胡侃替她列份名單,名單上的孩子夠伶俐,品行端正,心志堅定就好,回頭她自己再從中慢慢的挑。

  財寶高高的揚起下巴:“你讓我這身份高貴的法寶替你跑腿送信?”

  韓吟望著他:“你可以玩一會,明早再回來。”

  “成交。”財寶一口把信吞了,幻出原形來,拍著那對金色的小翅膀就飛走了。

  韓吟也不擔心他會出什麼意外,因為別看他往常一副囂張模樣,總是欠揍的把人往死裡得罪,可事實上呢,他再膽小怕死不過了,欺負的都是那些能欺負的人,要遇到慕十三和蘇星沉那種得罪不起的狠角色,他會夾著尾巴溜得比誰都快。

  財寶大爺走了,房裡安靜許多。

  韓吟看看縮在床角呼呼大睡的土靈豬,沒奈何的開始修煉。凝煉這一階段,暫時不需要再吸納天地靈氣了,她只要依著心法將體內的靈氣精純再精純,不過修煉方式不同,過程卻一樣漫長,等她將心法循環了數周天後,再睜眼時已然深夜。

  土靈豬不知道跑去哪裡散步了,房裡只有她一個人,她看了看窗外深邃的夜色,心裡有些小失望。慕十三真的沒有來找她呢,不知道是太忙,還是覺得回山了,她一切安好,兩人就沒有必要再見面。

  光坐著鬱悶猜疑可不是韓吟的行事風格,她又寫了張字條:楚夫子好些了沒有?

  紙鶴隱沒在夜色裡,她托著腮等,可是等了好久,慕十三才回過來一個“好”字,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過分啊!”韓吟把那字條撕個粉碎,鬱悶的拿額頭去磕桌沿。

  她已經開始懷念山下的生活了,儘管瑣事多多還不怎麼安全,但好在想要去找慕十三的時候,就可以去找慕十三,而不是坐在這裡替她雙腿的安危擔憂。

  大概是昨夜睡太多了,她困意全無,百無聊賴的坐了一會,就取出那被蘇星沉損毀的替身玉符來瞧,玉符上面細如髮絲的裂痕還在,她試著探了靈氣進去,見有些符還能完好運轉,有些符卻被裂痕生生截斷,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不知道將那些裂痕都填補起來,再把符修刻完整後,這替身玉符會不會再次變身成縮微版的慕十三。

  這個念頭一出現在她腦海中就再也揮之不去了,韓吟是想到就做的人,才不管成功的把握有幾成,也不管這修復工程會有多麼浩大,她只知道坐著不動,事事無成,不過在行動之前,她還有兩件事要做,首先是要找到填補那些裂痕的適當材料,再有就是她得對玉符上面刻的符和陣法有所解,要不兩眼一抹黑都不知道要怎麼下手。

  修復材料的事,得等財寶大爺回來問問他,至於符和陣法,她覺得自己還是去藏籍殿裡對照著玉符來翻書比較保險,順便還可以看看那些煉器的書。

  心裡打定主意,她又開始繼續修煉,直到天色泛起白來,她才起身趕往藏籍殿。

  走到殿外,她想了想,從七情六慾陣圖裡喚出了柳妖惜惜:“我去殿裡找書看,你要想見吳長老的話,就自己去吧。”

  惜惜既歡喜又擔憂道:“你不怕人發現我麼?”

  小人得志這句話是有道理的,韓吟如今就有些張狂,笑吟吟道:“沒人發現當然最好,就有人發現也沒什麼要緊,不過費點口舌而已。

  因為惜惜從前藏身在造化金錢的洞天靈裡,她沒辦法向別人解釋造化金錢為何在她手裡,現下卻不怕了,造化金錢已經過了明路,七情六慾陣圖的來歷也光明正大,就有人挑剔惜惜的柳妖身份,她慌稱一句惜惜已經被她收服了,也就萬事皆安。

  藏籍殿裡書籍眾多,即便是煉器的法門,各本書上錄的也不盡相同,韓吟一時半會看不完那麼多書,就全都挑揀出來,準備借回去看,卻沒想到一跨出門檻就愣了一下。

  庭中新植的嫩柳下,惜惜同舊柳居士席地而坐,正在烹茶手談,兩人都神情安謐,專心致志,這情景靜美如畫,她都沒好意思過去打擾,只好招招手喚了雜役弟子,讓他回頭告訴惜惜一聲,說自己先回去了,惜惜可以在這裡多住些日子。

  韓吟回到自己住的小院,見財寶大爺已經回來了,正翹著腳躺在她的床上,嘴裡哼哼著:“做人真好。”

  “做人當然好啊,長著兩條腿可以四處跑。”她趁機調教:“吶,你今後要乖乖聽話,遇事少嘮叨,我就答應時常放你出去玩。”

  財寶大爺的回答是:“哼!”

  不是他對她的提議沒興趣,而是他根本管不住自個的嘴,讓他不嘮叨,那簡直憋死他!

  調教無效,韓吟問他:“胡侃說什麼?”

  財寶大爺一臉的訕訕:“他說你今後要再給他傳信,最好挑個正常點的人,用正常點的方式出現。”

  韓吟忍著笑:“你用不正常的方式出現在他面前了?”

  “簡直雞飛狗跳啊!”財寶大爺又得意起來:“你沒聽見,他那尖叫聲完全可以直穿雲霄,最後還嚇得差點尿褲子了。”

  這傢伙,還是這麼膽小。

  韓吟黑線起來,然而讓她更為崩潰的是財寶大爺回完話,就特麼張了嘴,張嘴沒啥,還往外吐東西,吐東西也沒啥,關鍵是他吐完後說的那句話。

  他說:“胡侃讓我把這些東西帶給你吃。”

  故意的!他絕對是故意的!因為那個“吃”字,他咬音咬得極重,根本就是在提醒強調!

  韓吟盯著他吐在床上的那一堆乾果糕點,蜜餞零嘴,胃裡隱約有點翻騰。

  老實說,財寶大爺是法寶,他把東西吞來吐去,其實就跟她自個將東西往乾坤袋裡丟進摸出一個樣,沒有什麼不乾淨,然而知道是一回事,隨之而來的心理陰影是另一回事,反正這些東西韓吟是絕對沒有辦法吃下去了。

  話說回來,要比無恥,韓吟技勝一籌,她噁心了一會就想到了一舉兩得的解決辦法,走到桌前就提筆寫了張字條:慕師叔,胡侃送了我許多好吃的,你要不要過來嘗嘗?

  “饞這招也太無恥,太不要臉了!”

  在財寶大爺憤憤的斥罵聲裡,韓吟神色淡定的將紙鶴放飛,這才回了他一句:“師叔都不來了,還要臉幹嘛?”

  財寶大爺被打敗了,一頭載到在床上,憋出一句:“算你狠!”

  可惜利誘這招也沒把慕十三誘來,他甚至都沒給回書,只打發了秦無憂來取東西。

  韓吟問了一句:“你師父在做什麼?”

  “不知道。”秦無憂面無表情的回了一句,就這麼頭也不回的走了。

  財寶幸災樂禍:“看吧,他就是在躲你。”

  韓吟微微一笑,望著秦無憂的背影不氣不餒。

  反正日子還長得很,慕十三他今天不來,還有明天,明天不來,還有後天,實在不行她拼著不要兩條腿了,過去找他總行了吧!

  她轉回身來,拿著替身玉符在財寶面前晃了兩晃,不懷好意的笑道:“你話真多,看來是閑得慌,該找點正經事給你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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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 17:00:49
  第一百二十八章:邀請

  山中歲月寂賓,但有事可做的話日子也過得飛快。

  韓吟要忙著修煉,忙著記符篆,學陣法,研習煉器的法門,還要帶著土靈豬去九玄的交易攤子上尋找修補替身玉符和重煉飛劍的材料,偶爾閑下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方予就會找上門來,拖著她和軒轅夜去做各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來找樂子,有時不小心惹到宋越和他名下弟子,又是一陣雞飛狗跳,因此渾然未覺時,大半個月就這麼過去了。

  洛雲卿尚未回來,倒是朱情兒傳了一封書信給韓吟,說洛雲卿執意要在萬安鎮待上一陣,她會陪著照顧他,請韓吟放心。

  這信當然不只是報平安那麼簡單,其間的含義可意會而不可言傳,好在韓吟並不在意,她只要得知洛雲卿安好,就可以徹底放下心來,甚至覺得他目前不回來最好,因為蘇星沉的死訊還在門派裡沸沸揚揚的傳著,九玄眾弟子們沒事就喜歡議論兩句,他要聽見了,徒增傷感。

  大休來說,韓吟忙歸忙,諸事還算順意,唯一令她午夜夢回覺得有些悵然的,大概就是慕十三了,回來這麼久,他竟然一直都沒有露面,哪怕她成天在將離殿附近晃悠,有事沒事的飛只紙鶴過去騷擾,他也完全無動於衷。

  “好過分啊!”。

  這天韓吟躺在屋頂上琢磨星象和陣圖之間暗藏的聯繫,誰知看著看著,一轉眼,望見山頂那邊黑越越的將離殿影子,她的火氣就突然竄了上來。

  屋頂下面,財寶大爺半躺在一張藤椅裡,煉化他那一肚子的煉器材料,聽見這話欠抽的回了一句:“少自作多情了,慕十三又沒說過他喜歡你,不來見你那是常理,有什麼過分的?”。

  韓吟對他的回應是一蹬腳”鞋子“唰。”的飛掉了下去”砸到了他的頭上。

  財寶大爺還沒來得及罵人呢,又覺頭頂風響,一抬眼,發現韓吟把自己當成暗器了,以泰山壓頂之勢往他頭頂直墜而來,他避無可避,只好伸手將她摟接而住。

  韓吟乘勢在他頭上砸了個爆慄,隨後跳到地上找她的鞋,邊穿邊道:“走吧。”。

  財寶捂著腦袋愣住:“天都黑了,你還要去哪裡玩?”。

  韓吟嘿嘿一笑:“夜探將離殿!…”

  財寶接得順口:“雙腿要不保。”。

  “閉嘴!”。

  “沒門。”。

  他們兩個罵罵咧咧的出了小院”韓吟就召回了土靈豬,讓它躡去不居殿監視厲青寒,一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探了靈識過來通知她,至於財寶大爺麼,他也有事要做,被派去引開泰無憂,至於怎麼引,需要他自己想辦法,不然他的名字就要從財寶變成蠢貨。

  萬事俱備後”韓吟這才悄悄的溜進了將離殿去尋找慕十三。

  計划不錯,過程也順利”唯一的問題就是

  慕十三不在!

  韓吟在殿內轉了兩圈都沒找見他,只好死心的去看了看楚夫子。

  楚夫子看著身體還好,就是精神有點不濟,似乎懶待說話的樣子,只一個勁的咕噥著,說想回去鳳泉村,好在他還不知道魔門捉他是想復生楚暮雪的事,因此韓吟拿魔門還在繼續撥尋他,此刻回去不安全的話勸了勸”他也就暫時不再堅持。

  離開將離殿時,韓吟滿心裡納悶,不明白慕十三為何不在,因為她傍晚時還傳過紙鶴騷擾他,他雖然沒來見她,卻回過一句話。

  百思不得其解,她悶悶的轉回自家住的小院”在院外忽見人影一閃,還當是慕十三呢,正待歡喜,不想那人影走到她面前”她藉著星光一瞧,原來是白日裡常司她一塊東游西蕩的軒轅夜。

  軒轅夜是沈姿的弟子”屬於元一真人那一脈,居住在鳴鸞峰上。

  韓吟有些意外:“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裡?”。

  軒森夜低頭笑笑:“我來找你。”。

  “有什麼事麼?”。

  “這月十七是我祖父百歲壽辰,他讓人送了信來,喚我早些回去幫忙預備壽筵,我就想請你一塊去。人多熱鬧點,再說旋玩派緊臨著雲夢海,那裡的景色不錯,你可以到處避逛。”。

  “請我?。”韓吟頭一個念頭是犯愁,去賀壽總不能空著手吧,而且他祖父是旋玩派掌門哎,賀禮還不能太寒酸,可是別看她如今混了一身的法寶法器,卻都是些不能往外送的東西,想認真尋點什麼來送人,還真沒有。

  軒轅夜見她猶豫,忙道:“請你,還請了方師兄,他說要去。”。

  韓吟藉故推脫:“你知道我最近忙著修補替身玉符…………”。

  軒轅夜笑著打斷她:“可是沒找到五靈天玉和溶玉草。…”

  這話裡好像有話。

  韓吟就仰了臉瞧他,等他下文。

  “這兩樣物事婉玩派都有,回頭我可以找祖父討些出來。”軒轅夜目光溫和:這樣,你去不去?”

  五靈天玉和溶玉草都不是好得的材料,要她自己去尋,恐怕十年八年的也未必能尋到,這樣好的機會她哪肯錯過,想都不想就應下:“去!“

  何況,慕十三也不見她,她待在九玄也沒什麼意思,不如出去散散心。

  軒轅夜被她那前後反差極大的態度給逗笑了:“那好,你收拾收拾早點歇息,明日一早,我和方師兄過來找你。”

  他說著要走,卻被韓吟喊住:“等等,等一下。”

  “怎麼,你要反悔?”

  “不是不是。”韓吟輕聲探問道:“我就想問問你,你祖父喜歡什麼?”

  軒轅夜一愣,隨即爽朗的笑起來:“我請你去玩,又不是請你去送禮,再說到了正日子,掌門和各位師叔師伯大概也要去,九玄門派的一份大禮是少不了的,你就用不著費心了。”

  “不好。”韓吟人情世故還知道此,搖著頭笑:“身為小輩,不送重禮沒什麼,但略表心意是應該的。”

  今日才初七,她要去婉玩派白吃白喝白住十來日,又要向人家討五靈天玉和溶玉草,最重要的是她是軒轅夜特意請去的,空著手簡直給他丟臉。

  “那“軒轅夜低頭想了想:“祖父也沒什麼別的嗜好,就是閒時喜歡小酌兩杯。”

  啊!這個簡單!

  韓吟立刻歡喜起來,她乾坤囊裡還存著幾壇醉生酒呢,雖說這酒已經姓慕不姓韓了,但姓慕的不見她,這酒白擱著也是浪費!不過單送兩壇醉生酒,不見誠心,司軒轅夜道別後,韓吟又讓財寶捎了一匣子金銀給胡侃,請他幫忙連夜買些好酒來,再有精緻的酒器最好也順帶買上兩套。

  當然,凡俗界釀的酒,用的酒器,大概比不上修仙界的珍貴精美,韓吟也沒指望靠著這些東西討什麼巧,送個新鮮就是了,到底也算盡了心。

  胡侃修仙無緣,辦這些事情還是有些門道的,兼著韓吟給了金銀,有錢能使鬼推磨,因此次日清早財寶就將十來壇名酒和四五套酒器帶了回來,只是胡侃打小沒念過什麼書,成天廝混在賭徒堆裡,那品位就壓根不用指望了,四五套酒器不是金鑲玉,就是玉鑲金,擱在桌上一溜擺開那真是金光燦燦,玉輝爍爍,晃得韓吟眼都快花了。

  這些酒器送出去,會被別人嘲笑為暴發戶的吧?

  韓吟窘窘,忽然覺得還是不送為妙,不想這時土靈豬晃晃悠悠歸來,一見那些金器玉器就直了眼,哼哼唧唧的跳到桌上,趴在一隻足有拳頭大的奢華金酒碗上不走了。

  “幹嘛,你成天挖金子,還沒見夠麼?”

  韓吟斜眼睨它,直到土靈豬的靈識探過來,她才知道這隻豬居然看上了這隻金酒碗,想據為己有做食器!

  土靈豬搭金酒碗,絕配!

  這一人一豬的都什麼品位啊!

  韓吟扶額,不過鄙視無力,因為她自個也喜歡金子,當然那是修仙之前,如今她更喜歡靈石法寶,總之越值錢越好,品位其實也沒比他們高多少。

  “還有一套酒杯。”這時財寶大爺忽然吭了聲。

  韓吟鬱悶:“寶石鑲的吧?免了!“

  半斤八兩沒什麼區別。

  然而財寶沒理她,將那套酒杯取出來時,她卻有些微訝。

  那是四隻素身的犀角杯,素歸素,另有一種古拙的韻致,而且質地油潤緊密,光澤溫雅半透,犀角本身自帶的綻花慄紋瞧著也比雕琢出來的自然而大氣。

  韓吟欣賞水平有限,說不出好或不好,她只知道被金光耀花了眼後,再看這犀角杯就覺得舒服,或者說她修仙之後眼光跟著改變,總嫌那些雕琢過甚的物事匠氣太重,更喜歡近於自然的物事。

  “這是胡侃買的?”她表示懷疑。

  財寶大爺挑了挑眉:“他婆娘悄悄給的。”

  韓吟黑線:“為什麼要悄悄?”

  財寶答曰:“因為胡侃說這杯子色澤甚至難看,都沒有半點耀眼的珠光寶氣,一看就像是從破爛堆裡撿來的,哪裡可以送人。

  韓吟咽了一口血下去:“很好!“

  她不清楚金子司犀角究竟哪個更值錢,但她知道修仙之人都將金銀視為俗物,因此打死她也不要丟人的送什麼金製酒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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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1 17:01:11
  第一百二十九章:雲上

  雲上璇璣派緊臨著雲霧海沒錯,可是為什麼沒有人說過,璇璣派中掌門長老居住的地方竟在一片浮雲之上?

  韓吟前一刻還沉醉於那片湛藍清透有如寶石的海色之中,下一刻就盯著海面上方那隱在雲端裡的樓台亭榭大大的驚奇了。

  偏偏軒轅夜還立身於他那柄飛劍之上,指著那雲道:“就在那裡,我們到了。”

  韓吟的眼神有點兒直,喃喃自語道:“麻煩誰來拍醒我,告訴我我在做夢。”

  話音才落,尾隨著她飛行的財寶大爺就忽然幻出一隻手來,在她的腦袋上抽了重重一記,還言簡意賅:“拍!”

  拍你大爺的!

  “只不過說說而已,你還真動手動腳!”韓吟探手一撈就將財寶大爺死死的捏在了手心裡,隨後往乾坤袋裡一塞道:“財不露白,你還是乖乖的藏起來吧。”

  軒轅夜忍不住垂了眼笑。

  方予也在笑:“璇璣派的雲中殿是有名的,只不過往常見不到。”

  韓吟奇道:“為什麼?”

  軒轅夜解釋道:“往常殿宇連這一片雲都隱在陣法裡,要不那些凡俗界的人看見了,都來焚香膜拜,這幾日要迎送往來賓客,怕人找不到地方才撤了陣法,不過這一片海域都設了迷障,凡俗界的人暫時無法接近。”

  說話間三人已飛近那雲。

  韓吟低頭看看身下那彷彿一踩就要散掉的雲絮,仍然不太放心道:“你們確定這不是海市蜃樓?”

  軒轅夜笑著點頭道:“這雲其實是法寶一件,最初是璇璣派的祖師突發奇想祭煉的飛行法器,只有方寸大小,後來一直傳了下來,歷代掌門都會對其加以祭煉。還在上面添屋設殿,漸漸的就變成了眼下這般模樣。”

  他這樣一說,韓吟才小心翼翼的從獬豸身上探下一隻腳去雲端裡踩了踩。發現落腳處綿軟舒適,有如踩在厚密的織毯之上,她才徹底安了心。將另一隻腳也踩了下去,前後走了數步。又蹦跳兩下。

  “有趣!”她拊掌笑起來:“既然是飛行法寶,那這雲還能飛?”

  “是啊。”軒轅夜一邊在前帶路一邊道:“就是飛不太快。”

  “已經夠好了。”韓吟無比艷羨:“半個門派都在雲上了,璇璣派將來要遇上什麼強勁敵手,逃跑時連家都不用搬。”

  這話說得其實不太妥當,然而這些日子韓吟同軒轅夜已然相熟,說者無心,聽者也無心。笑一笑就過去了。

  上門作客自然要先拜見主人。

  這不是韓吟頭一回瞧見璇璣派掌門,然而心裡仍要小小的驚嘆一下,實在不相信眼前那年僅三旬,看上去神清氣爽,同軒轅夜一般溫文爾雅的男子,會是一名要過百歲壽辰的老者,不過她心裡感慨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還是恭恭敬敬的拜見了軒轅玄。

  軒轅玄為人謙和,在他們這些小輩面前也沒拿捏什麼掌門和尊長的架子,外帶看見孫兒回來心裡歡喜。因此言談間滿面都是溫和笑容,讓韓吟和方予也跟著輕鬆起來,趁著他高興都送上了自己帶來的賀禮。

  方予完全沒有新意,上回洛雲卿面壁。他去探望時送了一盆花草,這次璇璣派掌門過壽,他仍然送一盆花草,好在他還知道尋常花草不好意思拿出手,挑了一株品種珍奇稀有的墨心蘭。

  韓吟送的自然是那十幾壇酒和一套犀角杯,倒引得軒轅玄興起,拉著他們談了好一陣子花經酒經,直到有派中長老前來回話,他才意猶未盡的收住話頭,讓軒轅夜好生招呼,還溫言叮囑了他們兩句,讓他們在這裡不要客套,只管隨意住下。

  從軒轅玄那裡出來,迎面就來了一個頭梳朝天辮子的俊俏孩童,看上去不過六七歲的模樣,瞧見他們便喜笑顏開,一頭撞到軒轅夜懷裡喊哥哥,還道說:“娘說哥哥這兩日就要回來,我左盼右盼都沒見人,當娘扯謊哄我呢!”

  軒轅夜尚未開口,方予先一把揪住了那孩童的朝天辮,扯了扯道:“這是你弟弟?同你長得挺像的。”

  那孩童大概不喜被人揪扯辮子,看了方予一眼就沉下了臉:“哥哥,這是你朋友麼?怎麼老大的年紀了,見人還上手上腳,一點規矩都沒有!”

  方予原本笑嘻嘻的玩著人家辮子,一聽這話笑容就僵在了臉上,忙不迭的鬆了手。

  韓吟大笑起來,她這位師兄就是太大大咧咧的不拘常理了,換句話說就是自來熟,有時難免會令人困擾。

  見方予尷尬,軒轅夜忙道:“小夙,方予哥哥這是同你玩呢,你怎麼那樣說話?還不快道歉。”

  軒轅夙扁了扁嘴,明顯不情願。

  方予忙道:“不用不用,不用道歉了。”

  軒轅夜卻不依,沉下了臉喝道:“小夙!”

  “對……對不起啦!”軒轅夙被迫道歉,但還要添上一句:“我也是同你玩呢,你別介意啊!”

  這道歉甚沒誠意,好在方予當真不介意,軒轅夜也無奈一笑,將這事混了過去。

  大概是許久沒見兄長心裡想念,又或是年紀太小在璇璣派裡沒有玩伴寂寞得很了,軒轅夙拉著軒轅夜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不是說這個師兄過了入竅修為,就是說那個師姐最近煉出了什麼好玩的符器,一張小小的臉上滿帶了艷羨之色。

  方予想同他拉近些關係,就討好他道:“別羨慕,等你到了他們那樣的年紀,修為一定比他們更高些。”

  就這麼一句話,軒轅夙又沉了臉,認真看了看方予,撇撇嘴道:“你真的好討厭啊!”

  話畢,這次他連兄長都不顧了,拔腿就跑,轉眼不見了影蹤。

  方予好無辜的摸了摸頭:“我又說錯什麼了麼?”

  韓吟也不知道方予哪裡說錯了,怎麼惹得這孩子如此反感。

  還是軒轅夜輕嘆了一口氣道:“方師兄別見怪。他天生體質比常人陰寒,偏偏又只能聚納火行靈氣,因此一修煉就如同掙扎在冰火二重天裡◎分苦痛。”

  “這麼說他沒法修煉。”方予這才恍然大悟:“那我方才說的那話,豈不是刺了他的心?”

  軒轅夜點了點頭,又嘆了一口氣。

  韓吟也有些同情起軒轅夙來♀要是普通孩子,家境富足。不修煉也沒什麼,只要不遇上什麼大坎坷,衣食無憂,平安喜樂的渡過一生也挺好,可問題就在於軒轅夙出身在修仙世家裡,祖父還是堂堂的一派掌門,身邊師兄師姐甚至親生哥哥都能修煉。偏偏就他不能,這種缺失感可想而知,必定極為痛苦。

  她心念一動,轉問軒轅夜:“那他不能修煉,平時做些什麼呢?”

  “他生性要強。”軒轅夜苦笑道:“除了不能修煉外,門派裡其他人學什麼,他就要跟著學什麼,可是你們知道璇璣派擅長煉器,他身上沒有半點靈氣,就算學了些煉器的法門也毫無用處。”

  方予不好意思的笑笑:“那我要不要找他道個歉去?”

  “不知者不罪。哪裡用你道歉。”軒轅夜笑起來:“只是從前我在璇璣派時,他還會纏著我幫他煉兩件突發奇想出來的小玩意,如今我拜入九玄就沒什麼人陪他玩了,這幾日要得閒。你們找他玩玩,陪他解解悶就好,不過他性子也古怪,要不願意理睬你們,言語間有得罪的地方,還要請你們多擔待,別同他一般見識。”

  三人一路說著走去,軒轅夜就趁便替他們安排了住處。

  韓吟沒別的要求,只要住在這雲上就好,因此挑了一間臨近雲端邊緣的小屋,那裡推窗就能瞧見雲霧海,屋前又栽著些松竹青柏,環境極幽。

  方予也不挑剔,為了方便就住在韓吟旁邊,兩人安置下後便催著軒轅夜先去忙,因為一路過來,他們已經瞧見好幾名璇璣派弟子同他打了招呼,想來他難得回來,總要抽空陪陪父母,見見舊友。

  軒轅夜道聲慢待去後,韓吟就轉眼打量起她住的屋子來,見這裡的許多擺設,包括傢什都是海裡出產的物事所做,就連她睡的那張床,都是半扇打磨圓潤的極大蚌殼,再一推窗,帶著點鹹腥氣息卻又極為清新的海風就灌了進來,還有陣陣的海浪聲起伏不息,看來她夜裡能夠枕著海浪做個甜夢了。

  “這地方真好。”韓吟趴在窗台上眺望著遠處的海景,心滿意足的嘆了口氣,覺得不虛此行。

  方予光想著玩,對風景什麼的沒興趣,只是催著她問:“快想想,我們玩點什麼好呢?”

  韓吟好笑道:“師兄別忘了下山前師父的話,囑你不要給人添麻煩呢!此刻這外頭人人都忙著,我們又人生地不熟的,我看不如先歇一天,明日等軒轅師弟過來,再問問他有什麼好玩的去處。”

  “不好。”方予不願意:“好不容易下山一趟,不玩夠本怎麼能成。”

  “那——”韓吟望著雲下那清藍幽深的海面,忽然提議道:“不如我們釣魚?”

  “釣魚?”方予立刻表示贊同:“這個好!就玩這個!”

  他在九玄山上還真沒什麼釣魚的機會,就想釣,怕是也只能在自己小院前的池子裡釣,著實沒什麼趣味,如今有機會坐在雲端上享受與眾不同的垂釣樂趣,他怎能不興奮歡喜?

  然而歡喜歸歡喜,他往窗外探看了一眼,又憂鬱起來:“不對啊師妹,這地方離海面足有十來丈高,怎麼釣啊!再說我們也沒有釣桿魚鉺。”

  韓吟拉開門就走:“出去找找唄,要不行,我們就跳海裡摸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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