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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牛語者]越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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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8 17:23:48
第十集 驚天之卷第一百九十五章 紅日(上)

“嗚——”突然之間,一道銳利的刀芒劈裂帳頂斬落下來,直奔覺眠大師頭頂。

覺眠大師好似早有防備,輕輕晃動手中的慧日法杖,杖頭“呼”地湧出一團寶相莊嚴的金色佛光,將劈落的刀芒砰然擊碎。

“喀喇喇——”大帳禁受不起流光罡風的催壓,瞬間化為齏粉。

夜空中,數位龍華禪寺僧侶的殘肢斷體正墜落下來。一道火紅色的魅影猶如赤電,軌跡飄忽莫測,手持兩柄狀如飛翼的鷹翅魔刀,刀口鋸齒森寒閃爍藍汪汪的毒光,衝著覺眠大師脖頸旋來。

“魏火鴉!”覺眠大師陡然聲作龍象之吼,無形音波從口中噴薄而出,蘊藏著無上佛門真功直貫魏火鴉雙耳。

魏火鴉的身形在空中猛地一下凝滯,從兩柄鷹翅魔刀中洶湧出來的殺氣頓時消散,暗自一凜道:“不愧是龍華禪寺的方丈,這老禿驢的‘當頭棒喝’果有幾分真本事。”但要它就此心生懼意退避三舍,卻也是不能。

在倪天高收服的十二鬼帝中,魏火鴉的道行遠談不上出類拔萃,較之雷暴鬼帝雷竟城等都要稍遜半分。但它以本命精元熔煉的幽天大戰遺落之寶“三百六十周天絕火鴉”卻是連修為臻至大千空照之境的絕頂高手亦需忌憚三分。

仰仗此寶魏火鴉藝高鬼膽大,率著麾下數百惡鬼長驅直入殺至大帳近前,正撞上了覺眠大師和楚天。

卻說覺眠大師已修成天耳通,聽得四周怒吼慘呼聲不斷,數以千計的各派受傷弟子正被魏火鴉帶來的冤魂厲魄肆意屠戮,任是出家人不動無名之火,亦禁不住白眉微聳,慧日法杖如金剛一擊捲動雄渾神光轟向對方。

魏火鴉教覺眠大師的一記“當頭棒喝”震得心頭晃顫銳氣盡失,眼看老和尚的慧日法杖佛法無邊妙生萬象,急忙雙刀齊落“叮”地在杖上一擊,身形飛速向側後方飛縱,暗出了一身的冷汗。

哪知覺眠大師做了初一,楚天便當仁不讓地做上十五,一聲清嘯道:“大師,你盡去料理他事,這小鬼^交由我來處置!”蒼雲元辰劍料敵機先,一式“逆天改命”斜挑魏火鴉背心,好似算準了它在受了慧日法杖一擊后,定會往這邊退避。

“小鬼?”魏火鴉鼻子都快氣歪了,做了將近兩千五百年的鬼,自然沒落什麼好名頭,被罵做“老鬼”、“死鬼”、“惡鬼”那是常事,可還是破天荒第一遭有人叫自己“小鬼”,這擺明了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小鬼是什麼?就是那些剛死沒多久,一抓一大把的土雞瓦狗,它魏火鴉再不濟也是赫赫有名的“無涯鬼帝”,莫非被困北冥海數千年,凶名喪盡,連一個嘴邊沒毛的小娃兒也敢踩它老人家兩腳?

當下魏火鴉不由得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竟將覺眠大師拋在一旁,說什麼也要先殺了楚天。

然而楚天的這式“逆天改命”出其不意攻其必救,火候拿捏得妙到毫釐,令魏火鴉要多難受就有多難受,只覺得自己如同一艘正在全力避讓礁石衝撞的大船,冷不丁身後卻冒出個更為險惡湍急的漩渦,怎也閃躲不開。

就聽它一聲“啊哈”怪叫,身形匪夷所思地一分為二,向兩側飛閃。

蒼雲元辰劍“呼”的落在空處,竟未能傷到魏火鴉毫毛。

魏火鴉的兩爿身形驟然紅光浮動,又各生出半邊。兩道身影掣動手中的鷹翅魔刀分從左右逆襲楚天。

楚天毫無慌張,劍引身勢往前飛飄,搶在鷹翅雙刀合璧之前反掠至魏火鴉的背後,蒼雲元辰招式轉換,化作一式“回頭是岸”反攻對方。

覺眠大師見狀不禁驚喜交集,做夢也想不到不過一個時辰楚天便恢復了功力,和無涯鬼帝斗得有聲有色難分伯仲。這少年天賦之高造化之奇,實為絕無僅有。

更令他吃驚的是楚天的拳招劍式居然又有精進,在浩蕩磅礡之中隱隱透露出一縷空靈飄渺的神韻。如果說先前他每一劍劈出都是鋒芒畢露令人膽寒,此刻卻又多了一股收發由心無欲無求的佛意。

這不僅僅是招式上的升華改變,更是道心意境的神奇提升,使得這少年的修為擺脫舊巢融入天道,儼然顯現未來宗師風範。

覺眠大師略一思忖,便醒悟到這是楚天受破山大師點化,於虛境飛岩之上入定坐禪領悟妙韻真諦,抱朴圓滿窺望守一。

他是有道高僧,自不能與楚天聯手夾擊魏火鴉,但佛祖也有霹靂手段,況乎四下的門人弟子正慘遭惡鬼屠殺?慧日法杖金光大盛,徑自向亂舞群鬼攻去。

但魏火鴉並未因此感到絲毫的輕鬆,反而越來越覺得自己寧可跟那老和尚大拼三百回合,也不願和楚天照面過招。

這倒不是說楚天的修為勝過了覺眠大師。相反,覺眠大師身為龍華禪寺方丈,佛功精純舉世聞名,為正道五大派掌門裡首屈一指的翹楚人物,自非楚天這初出茅廬的晚輩後生所能匹敵。

只是覺眠大師的招法恢宏方正,為堂堂王道之兵,君子可欺以之方,魏火鴉仗著神出鬼沒的身法修為卻也不懼於他。

奈何楚天偏偏走得是另一個極端,蒼雲元辰劍偏鋒連走鬼神難測,怎麼能教魏火鴉難受便怎麼來,稍不留神就會身首異處。

故而魏火鴉的功力雖比楚天強上一截,可後者憑藉蒼雲元辰劍的威力卻又足以扯平,三十餘個回合惡鬥下來,端的一點便宜也能沒從這少年身上討到。

正在兩人高呼酣戰之際,山谷中的戰局卻在不斷惡化。一撥撥惡鬼和北冥神府高手源源不斷地衝殺過來,已攻入龍華禪寺的大營里,處處都是混戰一團,正道五大派弟子卻越戰越少。

若非陰雲密布大雪飛空,這刻應已是拂曉時分曙光初露。而谷中的聯軍迎來的卻是山窮水盡的絕滅之境。

翼輕揚不知何時和影翩躚就被亂軍衝散,孤身一人陷於重圍之中,要沒有小羽捨命保護,早就教周遭惡鬼亂刀砍殺。

她只見四面八方全是敵人,自己的同門往往要以一敵五甚至以一當十,儘管奮勇拼殺但終是寡不敵眾,接二連三地壯烈倒下,然後被那些惡鬼一擁而上,將精血吸食得一干二凈,只留下一具空癟的皮囊。

目睹此景翼輕揚渾然忘記了害怕,心中激起對惡鬼的無限憤恨,素女仙劍毫不留情,寒光飛縱鋒芒如電。

她也不曉得自己受了幾處傷流了多少血,眼前的景物漸漸模糊晃動起來。

驀地從腳下探出兩隻骨瘦如柴的慘綠色鬼爪,十指鋒銳如錐刺入翼輕揚的雙腿,登時血如泉涌染紅半截裙裾。

眾多惡鬼歡聲呼嘯,一窩蜂地撲了上來,盡皆想吮精吸血分到一杯羹。

翼輕揚欲要掙脫鬼爪,卻已渾身無力,望著一條條閃動的鬼影,她腦海里莫名地湧現出楚天的身影,胸口一酸不由自念道:“我終究是等不到和他在一起的!”

心念未已,突聽四周群鬼驚恐呼號如風卷殘雲“砰砰”爆散,連帶那兩隻抓著她雙腿的鬼爪亦化為了粉末。一道青影從天而降,舉手投足氣勢天成,也不用勞什子仙劍法寶,便將十數個惡鬼在眨眼間掃蕩一空!

“洞老爺子!”翼輕揚睜開雙眸,看到來人又驚又喜,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刻的洞天機肉身重塑元神歸位,修為雖仍然未能達到昔年決戰寒料峭時的巔峰之境,但比起在君臨峰分手時候業已判若雲泥。

他青衣飄飄,鶴髮童顏肌膚晶瑩如玉,雙目神光內蘊氣勁收斂,一招一式盡得天地之妙造化之奇,對付起這些鬼子鬼孫來簡直跟捏死個把螞蟻差不多。

群鬼識得厲害,忙不迭往後退閃,但依舊逃不過他老人家的絕世神功,看似隨意的揮袖一拂,便又是連片的惡鬼爆裂殞滅。

翼輕揚以劍駐地,強撐著嬌軀不至軟倒,虛弱一笑道:“老爺子,可惜你來得晚了點兒。”

洞天機唉聲嘆氣道:“你這丫頭好沒良心,我老人家一路御劍片刻未歇,差點兒就跑斷了氣,卻還落得你一身埋怨。”

翼輕揚搖頭道:“我是說您老縱然修為蓋世,可也無法殺盡成千上萬的惡鬼。”

洞天機高深莫測地一笑,說道:“丫頭,你莫要絕望,卻看那是什麼?”

翼輕揚一怔,視線順著洞天機手指的方向看去,卻並未見到有甚出奇之處。

正自疑惑間,只見幽暗的虛空中突然湧出一團絢麗柔和的金色光芒,猶如陽光普照大地霎時令得整座山谷一片通明。

眾多道行低微的惡鬼在這金光之中灰飛煙滅,即令有著三五百年道行的亦不由得渾身哧哧冒煙,魂魄搖蕩精氣蒸騰。

“佛光普渡——”洞天機眯縫起雙眼,面帶讚賞欽佩之色道:“本以為這是傳說中才有的龍華禪寺神功,不想今日能親眼得見。我勒了個去,這得耗損多少年的真元?!”

“呼——”佛光冉冉升騰直上雲空,漫天陰霾如春陽化雪迅速消融,金燦燦的光幕之上赫然露出一片晴空。

大雪戛然停歇,陰森呼嘯的朔風也去得無影無蹤,彷彿只在剎那中已換了人間。

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心神震撼,獃獃仰望頭頂上方那金燦燦的天空,遙見東方一抹魚肚白下,一輪紅日噴薄而出,灑照河山萬點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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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8 17:24:14
第十集 驚天之卷第一百九十六章 紅日(下)

“咻——”東南方天宇的盡頭,一支羽箭衝天而起,嘹亮的鏑鳴劃破遠方的靜寂。

一霎那,天搖動了起來,山戰慄了起來,大地發出驚懼的顫晃。

在那羽箭消逝的地方,雲氣鼓盪霞光滾滾,一百位白衣如雪的魔教騎士駕馭魔龍乘風而來,手中的“青龍魔槍”在朝霞映照之下熠熠生輝,宛若一片澎湃天浪向著山谷湧來。

在他們的身後,是九百名神完氣足威武雄壯的白衣武士,御風踏雲銳不可當。

“是魔教的釋天旗!”不知有誰叫了一嗓子,卻瞬即淹沒在一陣雄渾駭人的虎嘯聲中。

又是一百名白衣騎士跨^坐金虎手擎明晃晃的“白虎魔刀”出現在西南方的天際線,他們的身後同樣是九百名陣列齊整殺氣騰騰的赦地旗武士。

緊接著擎雷旗、絕風旗、定火旗、浣水旗、撼山旗、鈞澤旗盡皆現身。

足足八千魔教弟子在雲開日出的這一刻神兵天降,遮蔽晴空。

穿雲箭一響,千軍萬馬來相見!

林隱雪屹立在高^崗之上,遙望麾下精銳橫掃長空決盪四海,輕輕說了句:“鰲山,就當是我還你六年舊情——”

“殺!”端坐在魔龍背上的釋天旗旗主楊將相舉臂一振手中魔槍,朝著帳下一百龍騎九百龍槍手縱聲呼喝。

“殺——”四面八方的魔教子弟齊聲應和,隆隆吶喊匯聚成盪人心魄的驚雷綻動寰宇,即使百里之外亦聽得神搖膽戰。

他們在黑暗中足足隱伏了一宿,聽得山谷里殺聲震耳劍華騰霄,早已戰意沸騰迫不及待。而今林隱雪引動穿雲箭,八旗魔軍傾巢出動,直教人血脈賁張豪情干雲,卻試問天下誰是抗手?!

“來了,終於來了……”斷去一臂渾身是血的冷月禪,單膝踞地劇烈地喘息著,努力抬頭仰望蒼穹,眼睛里閃過一縷複雜難明的光彩。

“阿彌陀佛,破山師叔,你的犧牲終於換來正果——”覺眠大師手持慧日法杖,眉宇低垂低誦佛號,卻看見遍地屍山滿目血海,神容不禁戚然。

“這幫傢伙,倒也會撿現成。”巽揚劍習慣性地摸摸腰際的酒葫蘆,面露一絲笑意喃喃自語道,一名鬼帝的身影正在他面前轟然迸碎,消沒於金色佛光中。

“幽杞人,你和倪天高都輸了!”幽鰲山血染長衫,幽海魔劍力壓慎獨一寸寸逼近幽杞人的胸前。

“魔教……”幽杞人的神情難言喜怒,只是低低的一嘿,提膝猛頂幽鰲山小腹。

“你看,我們就要勝了。”珞珈攬住氣若遊絲的莫靖軒,令他能夠看到奔涌而來的魔教大軍,輕輕道:“這就是宿命吧?”

“王八蛋,怎麼才來?”峨無羈死死用身軀護住昊天神棺里的殭屍老媽和峨日照,卻已累得只能靠倒在棺蓋上,心裏一酸眼睛發澀,忙抬手使勁一抹,才看到掌上全是被自己氣勁震裂的血口。

“殺!”白虎真人怒吼如雷,跌跌撞撞沖向一名北冥神府幽世家的家老,背後是三死四傷的七大弟子。

在不遠的地方,禹余天的大長老譚霈油盡燈枯,遙望著東方旭日含笑合目……

淚水,模糊了翼輕揚的眼簾,她第一次真正懂得了戰爭的殘酷與無情,卻也在這其中學會了堅強。

“以殺止殺,其何如哉?”洞天機搖了搖頭,想到的卻是在厄獄古林中所見到的那將近八萬名沉睡中的冥獄戰魔。

“管它呢,先讓我老人家痛快一下!”他的身影一晃,投入到亂世洪流中去。

萬千惡鬼率先崩潰,在陽光和佛光的雙重照耀下,鬼體渙散魂魄湮滅。即使道行高深能夠強行支撐的,也覺得體內如焚精血煮沸,鬥志徹底瓦解,紛紛逃向陰暗的山林、岩洞中以躲避災厄。

兵敗如山倒,鬼軍這一潰散,在後面壓陣的北冥神府人馬非但無法鎮壓住它們,反而被其亡命逃奔的勢頭沖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人人心生懼意也不由自主往後退卻。

正道五大派與北冥抵抗力量的聯軍血戰終宵,本已人困馬乏精疲力竭,但在這決勝一刻無不精神振奮士氣高漲,高舉仙兵魔刃掀起了絕地大反攻的狂潮。

外有八千魔教虎狼之師,內有聯軍百戰精銳,敗兵上天無門遁地無路,腹背受敵垂死掙扎。更有許多原本就是被裹挾的北冥神府子弟趁勢倒戈,投入本家門下,令得聯軍聲勢如滾雪球般迅速壯大,反壓向山谷外。

見此情景魏火鴉心頭髮寒,也想開溜。它雖是鬼帝的修為,但在金煌煌的佛光和晨輝照耀之下,亦感氣血震蕩渾身如沸。縱然不會像那些小鬼灰飛煙滅,但精元損失自不待言。

奈何楚天的蒼雲元辰劍縱橫開闔,如銅牆鐵壁將它牢牢鎖定在一片雪浪之中,不管如何左突右閃始終難以擺脫。

它的修為原在楚天之上,雙方若擺開陣勢攻殺,即便占不了上風亦絕不至於落敗。如今此消彼長,卻是越斗越驚,越驚越亂。

楚天尚是首次獨力挑戰鬼帝,上回與雷竟城大戰,還有晴兒助陣,最終合兩人之力將其擊斃。這次晴兒不在身邊,他單槍匹馬迎戰魏火鴉心中渾然無懼,反被激起濃烈戰意天縱豪氣,蒼雲元辰劍施動飛雲驚神泣鬼,發揮得淋漓盡致。

不知不覺他完全忘了身外之事,一顆道心徹底沉浸在抱朴天地中,腦海里回味著初見破山大師趺坐參禪景象時的那絲感動,那絲明悟,縷縷大道真義盡凝心頭,劍式開闔與道同在,神思飛揚返本歸根。

這一來不要緊,魏火鴉卻是愈發受不了,尋思道:“我若再不趕緊脫身,兩千五百多年的道行便要盡毀於此!”

念及與此它兩道鬼身復歸一體,張口噴出一顆龍眼大小的紅色光丸,厲聲喝道:“化!”

話音一落,頭頂光丸倏然膨脹分裂,衍生出三百六十頭赤羽火鴉,“嗚”的散開鋪天蓋地掩襲楚天。

這“周天絕火鴉”經魏火鴉兩千多年苦心淬鍊,又吸食了無數北冥海靈氣與冤魂厲魄,一頭頭都兇惡彪悍堪比蓋世魔頭,尤其周身燃動的周天絕火能焚罡熔金,乃諸般仙兵魔寶之天敵,令人談虎色變恁的了得。

誰知楚天不屑一笑,身軀巋然不動道:“雕蟲小技,也敢在我面前賣弄?”

蒼雲元辰劍鏗然激鳴異彩大放,真龍天子印霍然祭起,一條華光閃閃威武萬狀的冥獄之龍升騰盤旋,發出雄壯呼吼天驚地動。

想這冥獄之龍經過雲麓靈氣的溫養滋潤,逐漸脫胎換骨氣質大變。原先的暴戾之氣蕩然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浩然雄正的仙天神韻,通體晶光流溢聖潔無瑕,顧盼生姿睥睨天下。

它昂首一抖,身上龍鱗片片流光溢彩,釋放出濃厚雲氣,霎時如水波紋般激蕩擴散,將三百六十頭周天絕火鴉籠罩在內。

天絕火鴉驚恐鳴唳,雙翅連扇鼓動團團烈焰企圖融化雲氣。但這烈焰甫一生成,便似米粒微光轉瞬泯滅。繼而一頭頭火鴉在雲氣里扭曲熔煉,精魄抽離,化作三百六十縷赤色游光遽地被冥獄之龍攝走。

但見龍鱗大亮,晶瑩光潤的表面徐徐顯現出一道道天絕火鴉圖符,旋即雲氣一收,藍天重現晴空萬里。

“該死!”魏火鴉眼睜睜看著自己嘔心瀝血煉化的三百六十周天絕火鴉被冥獄之龍當作大補之物吞噬殆盡,禁不住痛徹心肺口中吐血。想著失去此寶就算今日能夠僥倖逃脫,往後也難以再稱雄北冥海,它顧不得本命精元大損,氣急敗壞揮動鷹翅魔刀劈斬過去。

楚天也沒料到冥獄之龍如今竟有這般威勢,但看魏火鴉殊死反撲,劍眉一揚縱身迎上,蒼雲元辰劍借天勢取道法,如鷹擊長空龍戰於野,氣勢磅礡吞食天地,一式“裂海斷流”飛劈對方胸口。

魏火鴉駭然舉刀招架,耳聽金石鏗鳴劍光爆綻,它的身形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飛拋出去,兩柄鷹翅魔刀光芒黯滅現出無數細小紋縫。

“小楚,宰了它!”峨無羈仰面關注半空中的惡戰,高聲喊道:“峨老家主便是死在了這老鬼的手中!”

楚天微微頷首,心境卻不起絲毫波瀾,雙目迫視身形翻騰的魏火鴉,靈覺鎖定劍勢引動,龍行虎步似緩實疾,只一個晃身便欺至近前,蒼雲元辰高高舉起如天罰之劍掌控萬靈生滅,耳畔依稀有振聾發聵之音道:“我命在我不在天,還丹成金億萬年!”

“不好!”魏火鴉心寒膽裂,面對楚天排山倒海的劍氣壓迫興不起一絲一毫的抵抗之念,自知心神為對方氣勢所奪敗局已定。

但它終究不甘束手待斃,強催精元體內紅光煥放,如一頭熊熊燃燒的碩大火鳥,掣動鷹翅魔刀孤注一擲逆襲楚天。

楚天不為所動,蒼雲元辰劍洗盡鉛華復歸朴真,簡簡單單地一劍斬落,似四周虛空也波動散裂。

“叮!”刀劍相擊,蒼雲元辰凝定在距離魏火鴉胸前尺許之處無法再進毫釐。

雙方的身形完全靜止,保持著各自的身姿一動不動,仿似光陰也在一瞬間封凍。

峨無羈不由暗叫聲可惜,到底魏火鴉是鬼帝修為,竟將楚天這記石破天驚的必殺一劍封擋了下來,未能傷到它的身軀。

然而心念未已,猛見魏火鴉胸前泛起一條淡淡的殷紅血痕,迅即有一蓬雪白精光從體內迸射出來,將它的身軀徹底吞沒。

一聲慘叫里,無涯鬼帝終是死也有涯命當絕此,被蒼雲元辰雄渾無鑄的劍氣斬殺,魂魄俱滅萬劫不復。

“很好,很好——”峨日照不知何時站在了峨無羈身邊,凝望仗劍傲立心融蒼穹的楚天,冷漠的臉上罕有地露出一絲嘉許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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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8 17:24:34
第十集 驚天之卷第一百九十七章 博弈(上)

日上三竿,漫山遍野都是潰敗的北冥叛軍,一場百年不遇的曠世大戰塵埃落定。魔教、正道五大派與北冥神府聯軍勝利會師,高歌猛進追擊窮寇。

林隱雪站立高崗之上,各處的捷報不停匯來,魔教八旗迎風招展在陽光下耀武揚威,一吐百年頹廢積鬱之恥。

「走,我們去幽元殿。」她低聲吩咐,身後是日月星辰四大護教和何必等一干魔教首腦人物。

「教主,」一名魔教六焰高手跪拜在林隱雪面前,稟報導:「方才見晴公主脫離大隊往北冥山城方向而行,應是尋找楚天去了。」

「讓她去吧,」林隱雪淡淡道:「我們需得立刻出發,免得被正道人馬佔了先機。」

眾人齊聲應命,簇擁著林隱雪悄然退下高^崗,朝北冥山城絕塵而去。

與此同時,距離北冥山最近的龍華禪寺、碧洞宗援軍亦陸續趕到,不久後天意門與禹余天的後援亦開進了戰場,正道實力大壯,頓時氣勢如虹向著北方乘勝追殺。

覺眠大師、首陽真人、巽揚劍、影翩躚和剛剛趕至的禹余天大長老徐蕭乾沙場相逢,均有一種死裡逃生恍若隔世之感。

影翩躚儘管多處負傷花容慘淡,卻依舊雍容恬淡,關切問道:「覺眠大師,不知破山神僧情形如何?」

覺眠大師道:「有勞影閣主關心,破山師叔並無大礙,正在虛境中靜修養氣。」

徐蕭乾道:「既然如此,我們便揮戈北上,殺入冥海踏平幽元殿,為神陸消彌三千年之隱患!」

他率援趕到時,山谷戰事已近尾聲,卻見門下弟子死傷慘重,連同門六十餘年的師兄譚霈亦慷慨成仁,不由得悲憤交加急欲報仇。

首陽真人望向覺眠大師道:「大師,你意下如何?」

覺眠大師微閉雙目,兩手合十道:「但願,這是最後一場封魔之戰。」

巽揚劍油然一笑道:「老和尚慈悲為懷,自會這麼想。奈何三千年來征戰不休,誰能保證此役過後便天下太平?倪天高眾叛親離下場可想而知,我與林盈虛有約,就不湊這個熱鬧啦。」

首陽真人一怔道:「老猴兒,你怎地這時打起了退堂鼓?」

巽揚劍尚未回話,影翩躚忽道:「那我便和巽門主一同在北冥山下休整,卻也無需再去幽元殿了。」

她本已答允了翼輕揚今日即要退兵離去,卻教昨晚一場血戰打亂了計劃。而今大局已定,於幽元殿乃至北冥寶藏種種皆無興趣,只想儘快攜著翼輕揚回返飄零海,完成海空閣天后的傳承儀式,好應對日後更為恐怖的滅頂之災。

轉眼間正大五大派中已有兩家先後退出,覺眠大師和首陽真人不禁大感意外,徐蕭乾忍不住怒道:「兩位掌門半途而廢,這是何道理?」

「小徐,收攏禹余天弟子,不準一個人踏上北冥山!」

能將鬍子眉毛白如飛雪的禹余天大長老稱作「小徐」的,也只有洞天機洞老爺子了。只見他背著手踱步過來,好整以暇道:「我剛和破山聊過,禹余天和龍華禪寺的兩路人馬,就近駐紮掃蕩北冥山外圍殘兵,誰也不得進入北冥海。」

徐蕭乾大急道:「可是洞老祖——」

洞天機眯著眼拖長聲音道:「怎麼,我老人家說的話算不得數?」

徐蕭乾忍氣道:「弟子不敢,但我們五大派傷亡數千弟子,千辛萬苦擊潰北冥神府大軍,就這樣駐步不前放虎歸山,豈非後患無窮?」

洞天機道:「林隱雪父女是做什麼吃的?除非你這就想和魔教翻臉,否則老老實實待在這裡,萬事由我和破山擔待。」

覺眠大師道:「既然師叔頒下法旨,敝寺僧眾自當遵從。」

這一來便只剩下碧洞宗一根獨苗,首陽真人自忖即便殺上北冥山也是孤掌難鳴,先不說林隱雪勢必阻撓,幽鰲山、倪珞珈也不會答應自己進入冥海禁地,其結果可想而知。

他當機立斷,說道:「如此貧道也從善如流,暫且不入北冥山城。」

洞天機聞言油然一笑,心裡暗道:「寒老魔啊寒老魔,六百多年前那一戰是我輸給了你。今朝咱們就玩一把更大的,且看小楚會否如你所願?!」

這邊正道五大派的人馬動靜一出,那廂幽鰲山、珞珈等人立時察覺。

只見北冥山城四周旌旗飄動,魔教日月星辰四堂數千教眾兵臨城下結成一座座大陣,將進出要道各處關隘悉數壟斷,只准忠於北冥神府各大世家的弟子出入,好似在替他們免費把門。

相隔十餘裡外,五大派的人馬亦在漸漸匯攏,與魔教大軍遙遙對峙靜觀其變。

寂世家的家主寂商玄見狀冷笑道:「好個魔教,好個正道,簡直是欺我北冥無人。」

幽鰲山道:「看這情形正如我們事先預料,魔教和正道五大派互相牽制各有忌憚,均不敢堂而皇之地闖進城內。但林隱雪對北冥寶藏勢在必得,五大派亦是虎視眈眈,暗地裡必有動作。」

海笑書道:「可惜沒能留住幽杞人,否則從他口中應能問出幽元殿的景狀和倪天高的下落。」

幽鰲山道:「我有一種預感,倪天高十有八九已掌握了北冥寶藏的秘密,才敢冒此天下大不韙。山谷血戰不過是一場前奏,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珞珈的面色有些蒼白,她一直保持著沉默,只靜靜眺望巍峨聳立的聖城十三峰。

忽然她發覺周圍安靜了下來,剛才還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商議大計的幽鰲山等人都不知溜去了哪裡,微微一怔間霍然回首,卻見一張帥氣明朗的臉正在身後含笑相望。

在一場流血漂櫓九死一生的大戰之後,又有什麼能比見到彼此安然無恙,就這樣在對方的深情注視下靜靜相對更美好,更幸福?

楚天緩緩伸出手,握住珞珈微涼的柔荑,將一縷取自蒼雲元辰劍中的雲麓靈氣渡入到她的體內。

不知是元氣在迅速恢復,還是冬日的霞光掩映,珞珈的玉頰慢慢生出一抹明艷動人的紅暈,伸出纖指與楚天的手交叉緊握,悠然道:「你見過破山那個老和尚了?」

楚天一愣道:「你是怎麼曉得的?」

珞珈的眼裡盛滿溫柔,卻把俏臉繃緊佯裝凶巴巴地道:「我當然知道,而且要警告你,往後乖一點兒,別以為你偷偷摸摸乾的那點事能夠瞞過我。」

楚天情不自禁地想到了翼輕揚的那個深吻,心弦莫名地一跳,垂頭苦笑道:「珞珈,我——」

珞珈那猶如羊脂玉般的手指貼到楚天的嘴唇上,臉上如春風化凍,嬌俏一笑道:「傻瓜,我又沒有刑訊逼供你,你心虛什麼?」

楚天低下頭正想吻住珞珈,不防聽到遠處有人重重地一聲冷哼,聲音很是熟悉,目光迴轉就見翼輕揚一身紅衣神容憔悴,正木然望著自己和珞珈。

她本是想來找楚天告別的,不曾料竟然瞧見這一幕親暱景象,登時感覺萬念俱灰腦海裡一片空白,轉身黯然神傷地飛奔而去。

倒是小羽不肯善罷甘休,撲棱著翅膀圍著楚天和珞珈轉圈圈,口中不停地罵道:「孫子,孫子!」

珞珈秀眉一挑,低聲喝道:「小東西,你懂什麼?」彈指射出一縷勁風,正打中小羽的額頭,小羽吃疼「哎喲」大叫,連聲道:「小妖女厲害——」鼓動雙翅慌忙忙追著翼輕揚去了。

楚天皺皺眉,望著翼輕揚幾乎是跌跌撞撞飛快遠去的背影並未追趕,心裡卻升起難言的悵意。

他的心間早已被珞珈的一顰一笑填滿,從未對其他人產生過非分之想,即便是對著擁有驚人美貌的翼輕揚。只是人非草木,憐其身世,感其情深,若說完全無動於衷卻並非事實,可也知道自己不能對她做任何更多的付出。

就這樣斬斷翼輕揚心裡悄悄萌動的那抹情愫也好,或許這樣的終結方式太殘忍,但終究她會明白,自己不過是她世界裡的一個匆匆過客,既不能停留,亦無法駐步,彼此終有不同的歸宿。

記得也罷,最好她能忘記,別責怪自己的無情,就把那不該發生的美麗誤會當作夢一場。

「走吧。」忽聽珞珈在耳畔輕輕說道,語氣裡有一抹淡淡卻化不開的柔情深蘊。

楚天還有些心不在焉,「嗯」了聲卻又愣愣道:「去哪兒?」

「你想去哪兒?」珞珈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困惑的臉龐,說道:「當然是去幽元殿找我的好大哥倪天高。」

楚天一省,思緒立刻回到現實,略作遲疑道:「你真的要去幽元殿?」

珞珈凝視楚天的眼中升起一抹奇怪的遲疑,突然一聲不響地張開雙臂緊緊擁住了他。

楚天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愣住了,畢竟這是在千軍萬馬廝殺往來的戰場上。但他很快就不再顧忌週遭的異樣眼光,因為珞珈的嬌軀分明在輕輕顫抖,螓首旁若無人地倚靠在自己的胸膛上,聽著咚咚的心跳,感受著體內傳遞出的熱力。

「珞珈?」楚天伸手輕撫她的玉背,輕聲撫慰道:「你怎麼了?」

珞珈輕輕鬆開楚天,手在他的胸膛上一按,直起嬌軀悵悵地出了口氣,說道:「沒什麼,我突然有點小小的害怕。」

楚天輕握她冰涼的小手,說道:「等這件事情結束,我們一起離開北冥,我帶你去遊遍天下。但凡你想去的地方,我都一定陪你去。」

珞珈點點頭,喃喃道:「你說過的話,我都會記得。」

楚天微微一笑道:「是了,我向你保證,一定做得到。」

珞珈仰頭深深看了楚天一眼,唇角徐徐泛起溫馨的笑意,說道:「走吧,鰲山他們該在前頭等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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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集 驚天之卷第一百九十八章 博弈(下)

那邊晴兒悄悄離開林隱雪,孤身一人去找楚天。此刻戰場上亂成了一鍋粥,她亦無從知曉楚天究竟在什麼地方,略作思忖便徑直往北冥山城方向御風飛去。

沿途之上儘是四散奔逃的潰兵和乘勢猛追的聯軍,不知身份的只當她是哪一派門下的年輕女弟子,並不怎麼在意。就算有不識趣的傢伙妄圖上去趁火打劫,卻也不過是自尋死路而已。

她一路飛行不作停留,僅小半個時辰便直抵北冥山城的法岩峰下。

經過一夜激戰,各大世家聯盟已重新佔領北冥山城大部,但各處仍有激烈的打鬥。那些忠於倪天高的神府弟子和急於逃回地下世界抑或北冥海裡的惡鬼走投無路,居然組織起來負隅頑抗,一時間烽煙四起喊殺徹天。

晴兒可不管這些,她打定主意盡快尋找到北冥海的入口,自己就在那裡等楚天。

忽然,晴兒凝住了身形。在她的前方,有一名身材瘦長面色薑黃的青衣中年男子負手而立,一雙深邃卻似乎充滿倦意的丹鳳眼正望著自己。

「你?」晴兒眸中寒芒一閃,纖手微動閻浮魔鞭已握在掌中。

「跟我走。」倪天高漫不經心地瞥了眼晴兒手中的閻浮魔鞭,好似就當它是根草繩,步虛踏云上得前來,伸手拿向她的手腕。

晴兒一驚,她根本沒能看清倪天高的動作,甚至在靈台上對方的身影也僅是極為模糊的一閃就欺近到自己的面前。

她已經來不及出鞭,且距離如此之近閻浮魔鞭亦難以形成殺傷力,當即左掌拍出,嬌軀飛速後移,試圖再次拉開空間。

「啪!」雙掌交擊,倪天高的身形非但沒有被震退,反而不可思議地借勢側旋,迫至晴兒的右首,藏在腰後的左手閃電出拿,扣向她的腰眼。

晴兒只覺得對方一股掌勁衝開護體魔氣,全身不由自主一陣酸麻,後撤之勢驟然凝滯,整個人已盡在倪天高的五指籠罩之下。

但她是林盈虛傾力培育的魔教傳人,又得巫虞魔妃的記憶與魔識傳承,豈是那麼容易便束手就擒?當下蓮足從裙底踢出如花開並蒂,一攻倪天高抓來的左手,一打對手小腹。

倪天高低讚了聲「不錯」,身形遽然轉動繞至晴兒身後,腿攻盡數落空。

晴兒猛感到後腰一麻,經脈已被倪天高禁制,嬌軀再也使不出一絲氣力,被他輕輕鬆鬆抓入手中。

晴兒不由心下駭然,雖然是被倪天高搶佔了先機,未來得及施展開身手就被對方制住,多少有點兒不服氣。但此人修為之高,出手之快,委實不能用尋常言語來形容,恐怕唯有外公方能與他一戰。

倪天高制服晴兒,眉宇微皺低咳了兩聲,稍作調息後說道:「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只是帶你去個地方,等你娘親來找我們。」

說完話四周虛空一陣浮動,晴兒眼前微茫閃爍,兩人的身影頓時消隱無蹤。

「轟——」晴兒的耳邊響起隆隆濤聲,一晃眼便見自己已置身在波瀾壯闊的大海深處。周圍的海水隱隱呈現銀紅色,漩渦湍急暗流洶湧,卻並不似想像中的那樣伸手不見五指。

她心中動念道:「難道這裡就是北冥海,卻不知倪天高要帶我去哪裡,幽元殿麼?聽他的口氣,莫非是想用我來要挾娘親?」

她曉得憑自己的修為難以掙脫倪天高的控制,索性默不作聲只暗暗凝煉魔氣衝擊經脈禁制。

倪天高攜著晴兒在海中行走,身形所到之處澎湃的海水如見王者駕臨退避三舍,須臾的工夫便來到一顆碩大無比如小山般在海水中漂浮的銀白色光球前。

晴兒凝眸打量,只見這顆光球直徑超過千丈,遍體流動著雪亮的電芒,在海中徐徐運轉宛若天上星晨璀璨發光。

在光球四周,晴兒能夠清晰地感應到暗藏著極強的法陣禁制,同時將從中散發出來的充沛靈氣牢牢鎖定,不使其外洩分毫。

忽聽倪天高說道:「這便是幽元殿了。很奇怪吧,事實上它並不是一座金碧輝煌神秘莫測的殿宇,而是以冥界元氣凝鑄而成的虛境空間,三千年來鎮壓了無數惡鬼,乃世間第一聖地,今日我就帶你親眼目睹。」

他緩步走近幽元殿,身影漸漸融入到銀白色的光霧中。一陣雪芒刺目,前方陡然出現一條奇異幽長的通道,四壁光暈閃爍充滿濃郁的幽冥元氣,彷彿是走進了一座傳說裡的神話世界。

倪天意態悠閒地走過幽光隧道,盡處是一座佇立著十二根巨大光柱的宏偉宮殿。

這十二根光柱粗約三丈高達四十丈,呈圓形陣列穩穩支撐起大殿的銀紅色穹頂。

每根光柱通體閃耀青銅色的古樸光華,表面浮動著一行行古怪深奧的古文魔符,記載的多是在北冥神府諸多絕學中最為至高無上的功法秘言。其中東南、東北、西南、西北方向四根青銅光柱上,赫然鐫刻的便是神府終極聖學《北冥盛典》。

倪天高顯然對此處甚為熟稔,逕自走向被十二青銅光柱環繞在中央的一座高大^法壇。這座法壇四四方方樸實無華,與上方的穹頂遙相呼應,暗合天圓地方之道。

倪天高走上法壇站定,伸手左手掌心向下低誦真言,腳下微微顫動升起一團透明的銀白色光球,形狀體態與幽元殿一模一樣,簡直就是個縮小了千百倍的模型。

在這顆光球裡,諸多奇妙虛境在流淌變幻,晴兒一眼便看見自己此刻所在的大殿,同樣也在光球中顯現出來。

倪天高五指輕撫緩緩轉動光球,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片刻之後他的左手猛然一收將光球凝定,視線落在球體某一處,薑黃枯槁的面容上逸出一絲冷笑道:「『玄幕千障』,你以為這樣就能騙過我?」

晴兒冷眼旁觀,發現倪天高視線所落之處有一縷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黑氣,除此之外便什麼也看不清楚了。

倪天高左手食指突然向那縷黑色絲光上一點。「呼」地聲光球如寒水般波動,兩人的身形倏地被一股詭秘神力吸入球體之中。

晴兒眼前一花,霎那間星移斗轉便又來到一座陌生的虛境裡,滿目黑風呼嘯,卻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荒涼大澤。

倪天高放下晴兒,目視前方沉聲說道:「跟緊我。」舉步往大澤深處行去。

大澤腐爛的泥污下面,隱隱有煞氣透出,一頭頭以千年冥界元氣凝煉生成的魔物蟄伏澤底蠢蠢欲動。

倪天高恍若不覺信步走過,行出約莫十里地在一片長滿紫色灌木的泥潭前停下步履,冷冷道:「我不得不佩服你,居然在這爛泥塘中躲了整整四年。」

「嗚——」紫色的灌木如波濤洶湧直衝倪天高,在空中陡然幻化作一束束犀利陰狠的電芒,聲勢之盛不亞於數十位聖階高手的御劍轟擊。

倪天高冷笑聲,不慌不忙抬起左手往前虛攝,漫天紫芒倏然凝縮成縷縷絲光被他抓在掌中,輕輕一揉從指縫間「絲絲」飄散。

晴兒先是一凜,隨即醒悟這是倪天高和那位隱藏在大澤深處的神秘人借助虛境之力鬥了一招。兩人各自掌控虛境靈氣衍化術法互探虛實,更激烈的惡戰還未開始。

但見原先生長紫色灌木的泥潭裡,赫然屹立著一位紫發披肩面容威武的中年男子,臉龐有若斧鑿刀削棱角分明,身穿一件紫金色的長袍,背後斜插一柄無鞘魔劍,氣勢逼人器宇深沉。好像他不經意地往那兒一站,腳下便化作大地的中心。

紫衣男子的目光掃視過晴兒,說道:「你應該說,我已在此等了足足四年!」

倪天高哼了聲道:「不愧是安天王,若非我打開天鼎虛境發現你早已不知所蹤,恐怕此刻還被蒙在鼓裡。可笑離傷秋之流,還妄圖發動叛亂扶海笑書上位,卻不曉得所有人都被你算計了。」

晴兒聞言暗吃一驚,才知道面前這紫衣男子竟然就是號稱閉入死關參悟《北冥盛典》最終奧義的神府府主安天王!

一瞬間她明白過來,隱約猜到必定是安天王早已覺察到倪天高包藏禍心欲謀不軌,故而以退為進假意宣佈閉關,從明處轉入暗處,布下種種奇局以對付後者的反叛。若非倪天高尋到此處,稍後各大勢力的聯軍一到,合力將其剿滅,安天王便能不費吹灰之力剷除大敵重掌神府。

「這也不盡在你的預料之中麼?」安天王嘆了口氣道:「可惜我沒能料到你居然能夠掌握幽元殿,將神府元老會玩弄於股掌之上。若非珞珈和鰲山,你的陰謀差點就能成功,進而找到北冥寶藏,成為獨尊神陸的千古第一人。」

他的目光再次望向晴兒,說道:「這女娃兒可是你和林隱雪所生?當初你費盡心機騙得林隱雪的信任,不就是想從她身上得到北冥寶藏的秘圖麼?結果功敗垂成,到底沒能如願。而今將這丫頭擒來,怕是想用她再和林隱雪做個交換吧?」

倪天高眸中厲芒如電,低喝道:「當年是誰出賣了我,將隱雪的行蹤洩露給你?」

安天王油然道:「你覺得我會說出來麼?」

倪天高的神情變得肅殺而凝重,徐徐道:「其實你說不說,都已經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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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集 驚天之卷第一百九十九章 圍攻(上)

“呼——”虛空中應聲裂開一條銀白色的縫隙,幽杞人率領四大元老三大鬼帝進入到大澤虛境中。

他飄身落在倪天高的近前,躬身一禮道:“倪公,杞人無能有負厚望。”

倪天高不置可否地一記冷笑,看向安天王道:“困住他!”

四大元老三大鬼帝身形幻動,各踞一角瞬間便將安天王合圍在了泥潭之中。

安天王面色微微一變,嘿然道:“倪天高,你的爪牙還不少啊。”

“承蒙天王誇獎,”倪天高淡淡道:“我不過是跟你偷學了點皮毛而已。”

他的身形驀然一動,人人都以為這就是要向安天王出手,哪知左掌毫無徵兆地猛拍向幽杞人的胸口!

幽杞人霍然變色道:“倪公!”雙掌在身前連划,封架倪天高的掌勢。

奈何倪天高的身手實在快到了驚世駭俗的地步,兼之突施冷箭令人毫無準備,左掌搶在幽杞人雙掌封擋之前長驅直入,“砰”地擊中他的胸膛。

幽杞人一記悶哼吐血飛跌,臉上血色盡失,胸口經脈被倪天高的掌力悉數震斷生機滅絕,只仗著一口元氣續命方能勉強維持片刻。

安天王見狀大吃一驚,身形甫動頓覺一股無與倫比的可怖殺機已牢牢鎖定自己的氣機,只消稍露破綻便會在倪天高詭異莫測的掌勢之下死無葬身之地。

這時就聽有人叫道:“杞人!”幽鰲山魁梧的身影從黑風中冒出,輕舒猿臂凌空接住幽杞人。身後人影晃動,楚天、珞珈、安玉京、寂商玄、哥舒曉冕、海笑書等人盡皆趕到,恰巧看到倪天高暗算幽杞人的驚人一幕。

哥舒曉冕驚愕莫名,喝道:“倪天高,你果真是喪心病狂,竟連自己的心腹死黨也下毒手殺了!”

倪天高渾然不理,面朝安天王冷然道:“這顆棋子你八年前就布在了我身邊,是不是?難怪幽世家家主的寶座會落在他的頭上!”

眾人聽得一呆,一下子還沒能從這巨大的反差之中回過神來。

幽鰲山左臂攬住幽杞人,右掌按住背心魔氣滔滔不絕輸送進他的體內,虎目隱現淚光道:“杞人,你這是何苦?”

幽杞人虛弱地笑了笑道:“大哥,原本這差事是你的。但你生性太耿直,從大崖山回來后又一蹶不振,父親無奈,最後才選擇了我。大哥……我真是羨慕你啊!”

安天王看過幽杞人,目光凝定在倪天高臉上問道:“他究竟是哪裡露出了端倪被你察覺?”

倪天高道:“那日各大世家家主被困幽元殿十餘天,除去峨放鷹戰死,其他人俱都成功脫逃。我便開始懷疑是幽杞人網開一面故意放生。而你能在幽元殿中藏身四年不被發覺,若非有內應代為遮掩,豈能辦到?更重要的是你對外界的事情了若指掌,顯然有人在暗中通訊告密。幾件事合在一起,我再是愚蠢也該想到這內奸的身份了。”

他說著望向幽杞人,又道:“珞珈和幽鰲山也是被你故意引領至此吧,否則他們有什麼能耐這麼快就尋到這裏?”

幽杞人倚靠在兄長的懷裡,感覺到生命正在飛速地逝去,耳邊模模糊糊聽見倪天高的問話,不由雲淡風輕地一笑,卻透出幾許驕傲與悲愴,回答道:“謀人者人亦謀之,你想不到的事情還有很多……”

“杞人!”幽鰲山心如刀絞,不顧一切地將自己精純的魔氣注入到幽杞人他的體內,希望能夠延續他的生命。然而幽杞人的五臟六肺盡皆碎裂,即使有仙丹妙藥也是救不活了。

倪天高恨恨盯視幽杞人,喝令道:“動手,一個也不準放過!”

他情知林隱雪隨時會來,若不能趕緊解決安天王,令這兩股勢力合流,自己苦心積慮數十年的大業當真要付諸流水。

不料那四大元老、三大鬼帝紋絲未動,就像壓根沒有聽見倪天高的命令。

倪天高心頭一沉,當即明白其中緣由,嘿嘿一笑道:“幽杞人,我委實小看了你!”

幽杞人恍若未聞,極力睜眼凝視幽鰲山,斷斷續續道:“大哥,身後之事便拜託給你,小弟要去了……我搶走了山月,你莫要再怨恨。其實,她的心中一直只有你,甚而誤解了我,至死都想提醒你防備我……這,我知道——”

幽鰲山淚流滿面,道:“好兄弟,我錯怪了你!”

幽杞人一笑,覺得自己的神智越來越模糊。

他要做的事,終於做到,不負家族的榮譽與安天王的囑託。如今終於可以坦然去見峨山月了。

“小坐憑欄,聽更深漏殘,心成灰燼;怎堪念,幽人獨往來,寂寞廣寒;杞夢如煙,誰憶似水華年,人渺然。山月絕筆……”

他語如夢囈,渙散的眼神里含著幾分苦澀幾分憧憬,輕輕念誦峨山月的遺書,恍惚中有一道魂牽夢縈的麗影含笑盈盈正向自己走來……

“山月——”幽杞人緩緩閉上了雙目,走完了他不到三十五歲的人生,唇邊最後浮蕩起一縷安然的笑意。

“杞人!”幽鰲山呆了呆,直到確信幽杞人真的已魂歸幽冥,才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悲慟怒吼,左手緊緊抱住他的遺體,右手掣出幽海魔劍,如一頭憤怒至極的猛虎撲向倪天高。

在這世上他原本有兩個至親摯愛之人,一個是血濃於水的同胞手足,一個是青梅竹馬的愛侶,而今卻全都去了。

倪天高微微冷笑,左手五指凌空虛拿,大澤之上縱橫呼嘯的黑風遽然凝縮,煉鑄成一束渾圓兇猛的狂飆狠狠撞向幽鰲山。

“鏗!”幽海魔劍劈斬在狂飆之上,修為臻至守一之境的幽鰲山竟然嘴角低哼溢血,身形后翻如陀螺般不住卸去迫入體內的暴烈罡風,僅一個照面便敗下陣來!

楚天身形晃動欺近倪天高身後,左手抓向晴兒,右手掣動蒼雲元辰劍一式“縱橫四海”直刺對方背心。

倪天高巋然不動,還是用左手五指拿捏法印,心念微動間大澤下方猛然爆出一道黑色魔焰如烏雲蓋頂轟向楚天。

楚天靈台之上生出前所未有的強烈警兆,從沒有哪一次感覺到死亡是如此地接近。他凜然凝神,蒼雲元辰劍振腕化作一式“橫掃八荒”與黑色魔焰迎頭激撞,“哧哧”有聲劃出條雪亮的劍痕。

頃刻間一股沛然莫御的陰寒煞氣衝破蒼雲元辰劍氣的抵禦,如水銀瀉地攻入楚天的右臂,整條胳膊瞬時麻木,猶如無數焰苗在經脈中焚燒炙烤。

黑色的魔焰亦被蒼雲元辰劍一截為二,上下半段霍然分離壓向楚天。

生死關頭楚天靈台清明毫無懼意,左拳一記“長河落日”在身前劃出條金紅色的弧光,“砰”的轟擊在黑焰之上。

巨大的反震之力令得楚天胸口窒息欲死,一口熱血直涌咽喉,耳朵里呼呼風火聲鼓盪,眼看得那黑焰崩散,又化為千萬縷火箭激射而至。

“咄!”他奮起精神,祭出真龍天子印,幽冥之龍呼嘯升空,卷裹層雲環繞楚天身周。雲氣漫卷,將射來的火箭熔煉大半,卻還是有不少刺中了龍身,令得它光芒閃動發出一聲聲暴吼。

楚天抽身急退,運起不動如山印金峰兀立籠罩全身,再將最後數十支火箭擋下,一口瘀血終究忍不住噴了出來。

所有人見此情景俱都駭然變色,未料及倪天高的修為居然已達到這等逆天境界。

幽鰲山乃北冥神府出類拔萃的雄飛人物自不必說,楚天更是天賦異稟隱隱已是魔門年輕一代中的領軍人物。但他連用料峭六劍、日照神拳,甚至連真龍天子印和不動如山印也先後祭出,最終卻還是傷在倪天高信手拈來的一招之下,怎不教人瞠目結舌情難自已?

卻聽安天王喝道:“倪天高,真當只有你才能引動幽元之力麼?”右手結成法印一記低吟,向倪天高虛擊而出。

“嗚——”大澤內外草木皆兵,一股股渾濁的黑水從淤泥里衝天而起,匯聚成浩浩湯湯的黑色長河照著倪天高傾泄而下。

倪天高輕蔑地抬眼一瞟,說道:“天無二日,魔無二主,給我退回去!”右手雙指朝黑河一點,滔滔濁水如奉諭旨綸音,竟轟然轉向反噬安天王。

安天王沒想到倪天高居然能夠驅動虛境幽元之力逆反自己的攻擊術法,心頭微凜道:“他莫非已經修成《幽元秘義》,踏入了天階境界?!”

他情知此刻若再運用幽元之力和倪天高鬥法,只會正中其下懷,當即拔出斜插背後的魔劍“千年”,一道雄霸桀驁的氣勢噴薄卷盪,震得黑河劇烈翻騰呼呼咆哮。

“喀喇喇——”千年魔劍碧光燭天,勢如破竹切開黑河。

安天王的身影從翻卷的黑潮中破浪而出,身劍合一直迫倪天高。

冷月禪在昨夜大戰中斷去了一臂,舉起剩下的右手振刀喝道:“倪天高修為已非人力所能敵,大伙兒需得同心協力襄助天王誅殺此賊,否則誰也休想活著離開這大澤虛境!”

話音剛落,安玉京、寂商玄、哥舒曉冕等人,連帶著四大元老三大鬼帝,十幾條身影不約而同盡皆向倪天高飛撲而去。

眼看一場大戰,就此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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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集 驚天之卷第二百章 圍攻(下)

倪天高屹立在暴風驟雨的中央,宛若一尊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不滅神祗,傲然掃視過撲擊而來的十數位北冥神府首腦人物,低哼道:“一群不自量力的蠢貨!”

“轟——”陰霾密布的虛空陡然顫晃扭曲,風雲呼吼流光亂舞,匯聚成為一道龐大的雲柱覆蓋里許方圓,將倪天高的身形徹底吞沒。

安玉京、寂商玄等人立時感到一股無從抗拒的恐怖罡風從雲柱中迸射而出,激蕩得衣衫開裂眼前發黑,就像胸口重重挨了一拳飛彈而出,連倪天高的衣角都沒摸到便遭受重創,半晌緩不過勁來。

再看安天王和三大元老、四大鬼帝連聲呼喝,強行劈開雲柱沖了進去,身形也是東倒西歪不能把持,頭頂光霧騰騰顯然用盡了全力。

楚天未能救到晴兒,反險些被倪天高所傷,急運雲麓靈氣補充丹田,就瞧見雲柱鼓盪安天王等人的身影亦盡數消失在其中,只隱隱約約有打鬥呼喝之聲從里頭傳來,聽得人心急如焚。

想到晴兒還在倪天高的挾制之下,楚天更是擔憂,舒展靈覺湧向雲柱,未及近前就被一股狂風撕裂。他悶哼聲,腦海錐心刺骨痛楚無比,靈台也劇烈震顫露出細小的裂痕。

珞珈嬌軀一晃閃身到楚天背後,纖掌在他大椎穴上輕輕一拍道:“吐氣!”

楚天毫不遲疑地張嘴吐出一口濁氣,堵塞在經脈中的瘀血順勢噴出,腦海登時一敞恢復清明,急忙祭起菩提鏡月印修復靈台損傷。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雲柱中響起一聲慘叫,一名神府元老屍首飛跌出來,未及落地便爆碎成一團血雨紛灑開來。

安玉京等人相顧駭然,要知道圍攻倪天高的是以安天王為首的八大頂級高手。其中安天王的修為早在十年前便突破大千空照之境,而另外的三元老四鬼帝雖略遜一籌,但也是領悟了守一存真之境的蓋世豪雄。

這八大高手聯袂捨命圍攻,即便是窺涅化槃的散仙亦需忌憚幾分退避三舍。哪料倪天高倚仗幽元之力有恃無恐,在不到半炷香的時間里就擊殺了其中一人,如此凶威誰人敢直攖其鋒?

幽鰲山猛然發出一記長嘯,橫抱幽杞人的屍首闊步走到楚天和珞珈近前,說道:“我若戰死,請將杞人的遺體與我一起合葬在山月左右!”

他放下幽杞人,卻聽楚天道:“幽大哥,等等!”

幽鰲山一怔,楚天的目光拂視過珞珈,沉聲道:“我也一起去!”

晴兒還在倪天高的手中,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已無法顧及珞珈的感受,不等幽鰲山回應,全速流轉體內魔氣身形如煙直射雲柱。

幽鰲山看了眼珞珈,低聲道:“你放心,縱死我也會保護好楚天!”幽海魔劍激壯鳴響,義無反顧地沖向雲柱。

兩人如雄鷹展翅龍騰九霄,浩蕩的劍氣迫開撲面而來的肆虐罡風,不住逼近雲柱。

楚天的修為雖已是抱朴圓滿,等若一隻腳就要跨進守一境界的門檻,但終究較之幽鰲山要遜色一籌。

眼看距離雲柱大約還有十丈遠,四周的亂流仿似一把把有若實質的鋒刃切開他的護體罡氣,衣衫獵獵作響被割出一條條小口子,若非有不動如山印護身,早已遍體鱗傷甚至傷到內臟。

饒是如此他的身形也似牽線木偶般跌跌撞撞難以站穩,倒似離著雲柱越來越遠。

幽鰲山眼角餘光看見,說道:“楚兄弟不可勉強,莫如你暫且退到外圍。”雙臂一振大袖鼓風,超出楚天一個身位遮擋在了他的前頭。

只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落在楚天的眼裡,竟如醍醐灌頂。他的心頭霍然一亮道:“我怎忘記了借勢取法這四字真言?!”卻是看到幽鰲山的雙袖靈動飄展,並非與襲來的亂流硬頂,而是最大限度借力打力,使得身速不僅沒有凝滯,反而獲得風勢助推更加迅捷。

所謂難者不會,會者不難,楚天一下頓悟,立即凝神觀察周圍亂流軌跡,全身鬆弛魔氣運轉,便似一恭弘=葉 恭弘扁舟行駛在碧波萬頃的東海之上,一任風暴雨狂顛簸潮頭,卻始終能夠穩住重心,直掛雲帆濟滄海。

幽鰲山立時驚覺到楚天的微妙變化,見他身形飄忽渾不著力,只藉著亂流推送如離弦之箭射向雲柱,轉瞬間便趕了上來與自己並駕齊驅,不由得暗贊一聲。

兩人相視會心一笑,竟似毫不將這場凶多吉少的生死血戰放在心上,一時間豪情沖霄熱血賁張,雙雙發出石破天驚的嘯音直衝雲柱之中。

“呼——”雲柱一開,裏面的罡風光流較之外圍愈發兇猛強橫,耳畔聽到又一聲慘叫從風雲深處傳來,似是一位神府元老又被倪天高擊殺。

剩下的三大元老玄斷、寂宮豫、安在煥與剛剛被倪天高殺死的幽良雍相交莫逆,均都是幽杞人暗中結交的心腹盟友。明裡他們效命於倪天高,實則早已被幽杞人一一策反,成為安插在幽元殿中的釘子。

正因如此,昨夜山谷惡戰幽杞人將一干死心塌地效忠倪天高的元老、鬼帝盡數送給正道五大派和楚天等人斬殺,卻將這四人留在身邊,再加上那三大鬼帝,便是他為安天王和北冥神府留下的最後遺產。

看得幽良雍陣亡,安在煥怒目噴火大喝一聲,元神出竅祭起“問鼎天下訣”,劍光如虹在雲柱中幻化出一尊金煌煌的巨鼎,開天闢地殺氣橫絕,朝著倪天高轟落。

倪天高依然是那副不屑一顧的神情,道:“雕蟲小技,枉自送了性命!”右手法印一掐,頭頂陡然降下一道道紫色雷光接二連三轟擊在巨鼎之上。

如果說雷暴鬼帝雷竟城的陰煞暴雷之力好比泰山壓頂,則倪天高隨手一掐召喚而來的幽元之雷便宛若五嶽齊降,兩者之間的威勢直有雲泥之別。

只不過安在煥已全然不抱生還之望,燃動所有真元誓死一搏,問鼎天下訣的威力暴漲數倍,堪堪能擋住七道紫雷,迫近到倪天高身前十丈。

倪天高的臉上古井無波,輕輕咳嗽了聲右手五指猛地攥握成拳道:“爆!”

“喀喇喇——”一串串紫色光雷應聲爆炸,在他身前掀起滔天巨瀾,十丈之內萬物泯滅虛空破碎,連帶左近的兩大鬼帝都被震得身影浮動倒飛出去。

“祭!”安在煥的元神“哧哧”冒煙不住蒸騰縮小,猛地爆喝竟將整個元神融入魔劍之中,燃燒最後的真元精華獻祭劍靈。

原本黯淡的巨鼎驟然金光大盛,一鼓作氣沖開離亂的紫瀾殺至倪天高身前三丈。

倪天高的眸中閃過一絲憐憫,低低道:“也罷,我成全了你!”右拳擊出砸在了魔劍之上。

“哐”的巨響,魔劍早已是強弩之末,再也禁受不起倪天高破山蹈海的恐怖拳勁,頓時寸寸碎裂。安在煥殘餘的元神飄飛出來,散作微弱游光瞬間幻滅得無影無蹤。

就在這時左側亂雲崩裂,寂宮豫同樣是祭出元神御劍而至。

他的“萬古沉流訣”漫天騰夭,無數道如同流沙般潔白無瑕的劍芒藉著安在煥以元神毀滅為代價開闢出的通道,鼓盪風雲長驅直入。

倪天高微微凜然,倒不是怕了寂宮豫的萬古沉流訣,而是見這些位神府元老一個個不惜粉身碎骨要與自己玉石俱焚的狠勁,未免有點兒忌憚。

他得《幽元秘義》真傳,一身修為踏破天階赫然已是窺涅化槃的散仙境界,恐怕號稱當世魔門第一高手的林盈虛亦要瞠乎其後。兼之在幽元殿中,自己可以從中為心所欲地掌控幽元之力,當真是可殺千軍萬馬於一念間。

但四大元老三大鬼帝的修為終究不可輕忽,何況一旁還有個參悟《北冥盛典》,只差一層窗戶紙就能同樣跨入天階之境的安天王?

假如人人都像安在煥、寂宮豫這樣奮不顧身只求同歸於盡,自己修為再高也難保不出現閃失。

心念陡轉間,他張嘴“呼”地噴出一團紫色雲氣,在空中急速膨脹分裂,化作數十條粗壯的雲繩往寂宮豫的劍上纏繞。

呵氣成雲,落地成雷!

“啵啵啵——”劍芒狂舞絞碎一道道雲繩,寂宮豫的元神劇烈晃動,承受著無法想象的可怖重壓,咬牙硬撐。

猛地魔劍一沉,被一條雲繩纏住,身不由已地向左偏斜。

寂宮豫卻不會安在煥以身祭劍的功夫,只得拚命催動真元鼓足餘勇奮力向前。

然而魔劍上的雲繩越纏越多,速度驟降,漫天的劍芒亦不住潰散,眼瞧著又將功敗垂成。

千鈞一發之際,寂宮豫把心一橫喝道:“天王,屬下這就去了!”

“轟”的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竟是自爆元神化作一團雪白亮麗的光瀾炸了開來。

倪天高猝不及防,臉上血氣一閃青衣碎裂,身形向後飄退三尺方才穩住,伸手輕輕抹去唇角一縷鮮血,嘿然道:“又是個找死的笨蛋!”

卻不防眼前一片玄光遮蔽天地,安天王掣動魔劍千古趁勢夾攻而至。

倪天高正欲出手化解,豈料玄斷怒須戟張又從后襲來,一式玄世家的“九轉玉^洞訣”洶湧而來。

他的面色不由一變,卻是晴兒正被他護在身後,首當其沖便要撞在玄斬的御劍訣下。她經脈受制手無縛雞之力,連閃躲也是不能!

一瞬間倪天高眼裡殺氣畢露,他想要的人,有人一定要殺,那人便是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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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集 幽冥之卷第二百零一章 心比天高(上)

有那麼一霎那,倪天高發現自己確實過於自負託大,低估了對方的鬥志和晴兒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他之所以怒,並非因為安天王等人以多欺少蜂擁而上,甚而不惜神形俱滅也要殺死自己。換作是他,同樣也會這麼干,因為那是唯一的活路。

只是晴兒遇險,且很可能傷在玄斷的九轉玉^洞訣下,卻令他情不自禁地橫生怒意。

他抓來晴兒原本就不是為敘什麼父女之情,享受什麼天倫之樂,而是另有他用。

所以眼下這個丫頭還不能死,甚至連傷也不能傷!

“鏗!”他的左手五指迸立如刀,破開層層疊疊的玄光虛影,準確有力地斬擊在千古魔劍上,借勢擰身攬住晴兒的嬌軀向左橫移,一瞬十丈。

但縱使如此,倪天高的身形依舊未能擺脫“九轉玉^洞訣”的籠罩,一團由無窮劍氣交織凝鑄而成的玉色漩渦不斷膨脹,肅殺的劍意迫在眉睫,教人無從遁逃。

倪天高的右手在胸前虛握,左手放開晴兒纖腰如開滿月之弓向後猛拽,隨即指尖一松便聽得“嗡”的顫鳴,一道以自身真元煉化而成的“戮仙之箭”激射而出。

只見虛空中遽然亮起一束瑰麗妖艷的紫色光箭,長約九尺粗如拇指,散發出徹骨冰寒的駭人殺意,朝幕天席地湧來的“九轉玉^洞訣”射去。

狂暴的劍氣從玉色的漩渦中源源不絕釋放出來,絞得戮仙之箭嗡嗡顫動,不斷與罡風光瀾劇烈摩擦,迸濺出一溜溜耀眼的流光。

“砰!”電光石火間箭鋒釘入飛轉的渦流中心,玉色的劍光宛若一朵冰雕的瓊花應聲爆裂,一片片鋒銳凌厲的光刃滿空肆虐,拖曳長長的弧光洞穿虛空消隱在翻滾的雲柱深處。

戮仙之箭寸寸碎裂,箭頭刺穿玄斷的右胸,挾著一蓬血霧飄散開去。

“啪!”安天王身形倏忽如煙,結結實實地一掌印在了倪天高的后腰上。

倪天高哼了聲,一口強壓在胸頭的瘀血終於從口中噴出,瘦削的身軀亦不由自主朝前踉蹌。

突然,他的眉頭一凝低喝道:“蝕元虱蟲?!”但覺安天王的掌勁中蘊藏著一縷縷微小几不可察覺的冰冷寒絲,沿著經脈飛速迫向丹田,所過之處自己的魔氣被大量吞噬。那微小的寒絲卻隨之壯大,便如一條條水蛇在體內遊動,肆意吞食。

安天王一招偷襲得手立即抽身飛退數丈,他的臉上瞬間血色褪盡,微微喘息道:“倪天高,你完了!”

原來“蝕元虱蟲”乃是一種施術者以本命精血凝鍊,並用自身真元溫養的靈蟲。它無形無影,一旦進入人體便會貪得無厭地盡情吸食魔氣真元直至撐爆,將宿主的經脈乃至五臟六腑炸成粉末。

宿主的功力越是渾厚,蝕元虱蟲自爆的威力便越大,任是大羅金仙也無從抵擋。

只是這蝕元虱蟲豢養十分不易且極為兇險,僅僅一條便要耗去施術者三年的精血才能凝鍊成形,然後需在丹田內繼續溫養培育十年方可生出靈性。若是稍有不慎,前功盡棄尚在其次,最怕虱蟲噬主反受其害。

因此儘管《北冥盛典》中對蝕元虱蟲有詳盡記載,但歷代府主忌憚於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絕毒功法,極少有潛心修鍊的。況且萬一對手的功力遠高於施術者,將蝕元虱蟲倒逼回來,令得自身反受其害那更是兇險萬分。

倪天高熟讀十二銅柱上雕刻的《北冥盛典》魔功,對蝕元虱蟲的厲害自然了若指掌,任他修成散仙之境亦禁不住面色生變,咬牙冷笑聲道:“區區幾條小毛蟲能奈我何?!”全身真元鼓盪,雄渾奔騰的魔氣猶若犁庭掃穴卷盪起一條條蝕元虱蟲壓向雙腿。然而他運勁越猛,蝕元虱蟲吸食得便越快。轉瞬之間近乎五成功力被吞,每一條蝕元虱蟲都膨脹到食指粗細,“喀喇喇”鼓脹欲爆卻還在不停吞食。

耳聽“砰”的一串悶響,倪天高齊腰以下的身體驟然爆炸,化作一團濃烈殷紅的光霧怒綻開來,一道道罡風陰寒如刀逼得安天王等人連連後退。

安天王不喜反驚,沒想到倪天高竟然壯士斷腕,以驚世駭俗的魔功將所有蝕元虱蟲迫入雙腿催其炸裂。這樣一來兩條腿固然粉身碎骨,性命卻得以保全。

見此情景他的心裏亦不由對倪天高的堅忍急變升起一絲欽佩之情,但自己嘔心瀝血煉就的蝕元虱蟲功敗垂成,不免也有些懊惱。

玄斷被倪天高的“戮仙之箭”打成重傷,業已退出戰團,見那兩大鬼帝為倪天高魔威所懾,大有驚懼畏縮之意,急忙喝道:“倪天高的功力折損過半,已不足畏懼!大伙兒齊上,莫讓他趁機溜走。日後卷土重來,你我都死無葬身之地!”

兩大鬼帝聞言一省,各自施動身形欺近倪天高,欲與他短兵相接難以利用幽元之力施展各種防不勝防的術法。

倪天高嘿然道:“即令我只剩不到一半的功力,殺爾等仍是猶如割草拾芥!”只手遮天拿向撲來的兩大鬼帝之一的“蜃樓鬼帝”羅海市。

哪知羅海市身形一閃,幻化出一溜真假莫辯的光影,真身暗渡陳倉突然殺向晴兒。

倪天高一凜,左手改弦易轍往懷中抱圓護住晴兒嬌軀,右掌拍出轟散羅海市漫天的“蜃樓鬼影”。

那邊另一位鬼帝公羊枯也晃動手中“海枯石爛戟”飛挑晴兒胸口。

晴兒俏臉凝霜微微冷笑,生死既已不在自己掌控中,索性置之度外,但看倪天高與安天王鬥法。

雙方翻翻滾滾又惡戰了十餘個照面,安天王等人抓住倪天高軟肋,照準晴兒猛攻。倪天高身負重傷功力大損,已無先前睥睨縱橫的無敵威勢,對手雖然越殺越少,局面反而陷入膠著。

這一天王兩鬼帝心知肚明,若不能斬殺倪天高,待他緩過勁來,今日參與圍攻的人一個也休想活命。故而誰也不敢藏私,捨生忘死全力以赴。

斗到酣處羅海市猛又施展出“蜃樓鬼影”從背後掩襲倪天高,安天王和公羊枯心領神會同時上前夾攻,一取倪天高胸口,一刺晴兒咽喉,令其首尾難顧。

倪天高見狀不由得殺機大熾,心下冷笑道:“我就算舍了這丫頭,也要取了爾等性命!大不了再和隱雪反目成仇,血戰一場!”

念及與此他放任公羊枯的海枯石爛戟刺向晴兒,身形一晃脫出安天王的劍勢籠罩,仿似一抹青煙反繞到羅海市的背後。

羅海市大驚失色,欲待轉身卻哪裡還來得及?就聽“喀喇喇”連響,一團紫色電芒從倪天高雙掌中崩綻而出,如蛛網般蔓延伸展,轉眼間便轟擊在了一條條蜃樓鬼影上。

羅海市一聲凄厲慘叫,真身與虛影盡皆被紫電炸得粉碎,一縷元神未及遁出,便消融在熾烈的強光中。

公羊枯兔死狐悲,一咬牙道:“小丫頭,是你老子不管你,可別怨我!”海枯石爛戟飛速迫近晴兒咽喉。

晴兒的臉上泛著淡淡的慘笑,漠然看著刺來的戟鋒,心裏微微一慟道:“在他的眼裡,我總歸什麼都不是,隨時可以捨棄不要的!”

就在這命懸一線之際,突聽劍如龍吟千山暮雪,蒼雲元辰劍滌盪層雲不可一世地破空而至,直貫公羊枯的心口。

公羊枯猝不及防,見蒼雲元辰氣勢磅礡亦不敢直攖其鋒,連忙飄身閃躲。

“呼——”蒼雲元辰劍穿入晴兒腋下,驟然化作一股柔和之力挾起她的嬌軀風馳電掣脫出戰團。

“哥哥!”晴兒眼睛閃亮,冷艷絕倫的玉容上蕩漾起一抹溫暖的笑。

楚天和幽鰲山並駕齊驅殺了進來,抬手攝住蒼雲元辰劍,將晴兒攬入懷中,怒然迫視公羊枯道:“晴兒何罪,閣下為何要頻下毒手必欲除之而後快?”

公羊枯被楚天犀利如電的目光懾得心頭一凜,但它身為道行超逾兩千九百年,幾與幽天大戰同壽的一方鬼帝,又豈會向一個乳臭未乾的少年示弱?陰冷低笑道:“笑話,老夫——”

“夫”字剛剛出口,倪天高的左手捏攥成印,虛空中萬雷涌動光瀾拍天,卻是趁公羊枯心神微分之際出手突襲。

公羊枯顧不得譏嘲楚天,雙臂猛振海枯石爛戟,幻動出百多條魔戟光影好似金蛇亂舞刺向紫雷。

“砰砰砰——”光霧瀰漫巨響連天,公羊枯的身形如風中殘燭劇烈搖曳,嘶聲叫道:“安天王,快救救我!”

忽聽倪天高的聲音在自己耳邊冷然說道:“遲了!”左掌從后心插入直透前胸,氣勁迸出絞動精血,一團耀眼紫光迎風怒綻。

“轟!”公羊枯灰飛煙滅,只剩下最後那一聲絕望嘶吼兀自在虛空里回蕩。

倪天高緩緩收掌,口鼻之中逸出淡淡的紫色寒氣,他穩住身形逼視安天王道:“如今你我都是孤家寡人,算是扯平了。”

話音未落,幽鰲山沉聲說道:“倪公,鰲山不才,請賜教!”

楚天解開晴兒經脈禁制,默默地站到幽鰲山身邊,蒼雲元辰劍橫於胸前引而不發,沉默中卻有一團熾烈的戰意在燃燒。

倪天高的面容冰冷,目光徐徐掃視過安天王、幽鰲山和楚天,最後在晴兒的臉上略作停頓,口中哼道:“很好,我不在意你們一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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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集 幽冥之卷第二百零二章 心比天高(下)

安天王目光須臾不離倪天高,以防他利用倏忽進退詭異莫測的身法再次發動偷襲,徐徐說道:“倪天高,你雖背叛了我,但不得不承認縱觀北冥神府三千餘年的歷史,你也算得是屈指可數的霸主雄才!”

他方才施放蝕元虱蟲魔氣耗損甚劇,以至於未能及時救援羅海市和公羊枯。虧得幽鰲山和楚天雙雙趕至又增奧援,功力也逐漸恢復了過來,全身默運魔功衣發“啪啪”電閃飛舞,鼓盪起排山倒海的殺氣直迫倪天高。

倪天高淡然一笑道:“不愧是天王胸襟,若換作旁人早已將倪某罵得狗血淋頭。”

安天王搖搖頭道:“你我均非三歲小孩,何須做口舌之爭?莫如劍下見真章!”千古魔劍電芒吞吐倏地攻出。

倪天高大手一張,引動雲柱凝鑄成一支長逾三丈的紫色巨筆揮毫潑墨,迸放出千百顆黑色光雷。每一顆都若拳頭大小,似亂石穿空密如蝗雨轟向安天王。

安天王左手法印一翻低喝道:“收!”紫金長袍霍然飛起,在頭頂上方急遽擴展,衣袂上一道道水波紋般的金光蕩漾,炫人眼目。

“嗚——”的聲紫金長袍往上一兜,將滿空玄雷盡數卷裹了進去。

安天王劍勢更盛鼓風踏雲攻至倪天高近前,千古魔劍直搗黃龍。

“冥府紫金王袍?”倪天高身形暴起抬手握住擎天巨筆挑飛長袍,筆鋒雄渾無鑄鏗然點擊在千古魔劍上。

安天王身軀巨震,“嘿”地聲翻腕轉劍卸去氣勁,心下一喜道:“倪天高果然已是強弩之末,否則只這一招就能將我震飛三丈開外!”

這時候幽鰲山掌劍齊施攻到,分襲倪天高的兩肋。

倪天高左腕一翻竟直接用手拿住幽海魔劍往斜側一推,劍鋒反削幽鰲山左掌。

幽鰲山臨危不亂,左掌驀地偏轉在幽海魔劍上重重一拍,震開倪天高的五指。

楚天踏罡步斗從側翼襲來,蒼雲元辰劍大拙不工刺向倪天高的右眼。

修為如倪天高這般窺涅化槃已是散仙之體,任何眼花繚亂的招式變化都無法騙過他的道心感應,惟有大刀闊斧攻其必救方為正途。

四人如走馬燈般惡戰二十餘個回合,倪天高竟又漸漸佔據上風,令得安天王、幽鰲山和楚天不得近身,騰出手來又使動擎天巨筆運念一抖,掀起肆虐風刃。

三人各展魔兵招架,奈何身形搖顫不止惟有步步後退以避其鋒芒。

“鏗!”晴兒嬌軀閃動掣出定界魔槍,躍入戰團槍鋒舞動如輪飛絞風刃。

不可思議的一幕赫然發生:定界魔槍越來越亮,四周呼嘯激射的風刃仿如百鳥朝鳳萬流歸宗,化作無數縷黑氣湧入槍中。槍鋒所過之處雲氣消散黑風臣服,寰宇一片澄清。

倪天高暗吃一驚道:“不好,沒想到這魔槍竟有懾服幽元之力!”看到槍鋒飛旋金浪滔天,源源不絕吸入幽元之力后光彩暴漲,以不可阻擋之勢朝自己湧來,當下反手拔出背後斜插的魔劍“應天”,鏗然斬擊在槍頭上。

“叮!”定界魔槍偏斜而出,晴兒玉頰上泛起一片紅潮,雙眸清冷無波,強運魔氣回槍橫掃,再擊倪天高腰眼。

倪天高心如鐵石劍眉一揚,應天魔劍一招七式幾乎無分先後層層疊涌,“叮叮叮”梅花間竹般劈在定界魔槍上。

晴兒嬌軀劇烈搖顫,只覺得定界魔槍在手中重逾萬鈞難以運轉分毫,被一道道沛然莫御的劍力侵入,震得胸口翻江倒海,檀口“嚶嚀”溢出一縷血絲,雙臂經脈崩裂欲爆全無還手之力。

倪天高揉身迫近,左手五指戟張抓向定界魔槍,低喝道:“撒手!”

哪知晴兒性情倔強高傲,猛運一口魔氣激出胸頭瘀血“噗”地噴濺出來,心口登時一暢,雙足踢出“重巒疊嶂腿”如剪刀般纏絞倪天高左臂。

倪天高冷哼道:“臭丫頭,真當我舍不得殺你?”應天魔劍順展開來,直切晴兒的小蠻腰。

就這一耽擱,楚天已緩過一口勁來,蒼雲元辰劍以下犯上“叮”地挑盪應天魔劍,左拳“大日如來”十八股氣勁合一轟然狂奔。

倪天高接連兩輪猛攻未能從晴兒手裡奪得定界魔槍,心中生出一絲焦灼之情,振腕運劍反拍蒼雲元辰,呵斥道:“滾開!”

“鏗!”雙劍激鳴,楚天如遭天雷轟頂,身形翩若驚鴻斜飛出去,大日如來的拳勁亦盡數落在空處。

他一聲長嘯毫無畏怯,天地洪爐生生不息流轉雲麓靈氣,化拳為印隔空出招,十二式天機印猛轟倪天高。

安天王哈哈一笑道:“妙極,妙極,倪天高,這是天要亡你!”左手抓住紫金王袍束衣成棍“砰”的砸碎擎天巨筆照著對方頭頂抽落。

幽鰲山聲若洪鐘一記斷喝,三花聚頂元神飛騰,祭起幽海魔劍,施動幽世家至高御劍絕學“碧落黃泉訣”,絢爛奪目的劍華疑似銀河落九天,滾滾劍芒淘盡千古風流,使得天為之驚,地為之懼,風云為之賓服!

倪天高瞳孔收縮,眼前四人如此強悍亦是他始料未及。尤其是晴兒的定界魔槍,徹底破解了他引動幽元之力施展術法的手段,只能該做實打實的短兵交接,令得情勢急轉直下。早知這樣,當初真該殺了這忤逆的丫頭!

他的左手一捏一放,“嗚”地飛出一把黝黑髮亮的魔砂,如漫天花雨反打對方。

“嗤嗤嗤”楚天的天機印金光泛動竟被魔砂擊穿,自修鍊以來第一次無功而返。

那邊安天王一聲怒嘯翻身而起,卻是手中的紫金王袍亦教魔砂打得千瘡百孔,連帶自己的整條左臂亦斑斑駁駁儘是炸裂的血口!

惟有幽鰲山氣貫長虹,萬丈劍華雖在魔砂打擊下光瀾動蕩不住蒸騰,但幽海魔劍矢志不渝傲笑長空,卷裹起驚濤駭浪直轟倪天高。

倪天高的面容在劍光映照下隱現一縷猙厲,再次催動真元注入應天魔劍,“呼”地劍刃上燃起一團璀璨光焰,一道道龍章鳳文雲篆天書在光焰中若隱若現,蘊含著古往今來無數天地靈智大道氣運,迎頭撞向“碧落黃泉訣”。

“轟隆隆——”水火交攻天崩地裂,僅這激撞響聲就轟得在場所有人心頭窒息欲要吐血,體內靈台黯滅仿似元神隨時會出竅飛升,腦海里閃現一片混沌。

銀河斷流黃泉泯滅,幽鰲山的元神四分五裂無法凝聚,像被秋風掃蕩的紅楓往外飄散。

倪天高手中的應天魔劍亦是一黯,龍章鳳文雲篆天書扭曲變形沒入劍中,右臂衣袖碎成齏粉,露出成百上千縷觸目驚心的血槽,幾近報廢。

楚天運轉不動如山印護住身形,見幽鰲山元神渙散危在旦夕,不假思索祭出氣吞如虎印,元辰寶珠乳白色的神光綻動如潮擴散。

一瞬間幽鰲山的元神被神光籠罩,倏然納入元辰虛境之中,浩瀚醇厚的雲麓靈氣從四面八方湧來,緩緩聚攏修復他的元神。

與此同時晴兒的定界魔槍一挑,將幽鰲山血肉模糊的肉身送向楚天道:“哥哥!”

楚天心有靈犀打開梵度虛境將幽鰲山的肉身接引入內,待元神恢復后再行合體。

倪天高渾身是血形容可怖,一陣猛烈咳嗽劍交左手,口中厲嘯道:“好,你們全都反我,那便統統去死!”應天魔劍直斬安天王。

他的金丹大成道心化槃,即使肉身盡毀只要一縷元神不滅,便能運轉神功重鑄仙體,只是今日雖連殺三元老三鬼帝,又將幽鰲山、玄斷等人打得奄奄一息,自己卻也元氣大傷,究其源頭還是落在了安天王的算計上。

安天王見倪天高仗劍殺來,冷嘿道:“聽這的口氣,倒像是我成了你的手下!”千古魔劍緊守樊籬,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意圖進一步消耗倪天高的功力。

豈料倪天高激怒之下殺心大起,應天魔劍大馬金刀硬開硬架,只三五個回合便將安天王逼得險象環生難以招架。

楚天和晴兒仗劍擰槍上前助陣,與安天王呈品字形將倪天高圍在正中,慢慢扳回頹勢斗得天昏地暗旗鼓相當。

倪天高越咳越厲害,胸口隱隱有“呼哧呼哧”的異響傳出,薑黃色的面容上肌肉時不時抽搐幾下,似乎忍受著極大痛楚。

安天王見狀嘿嘿笑道:“倪天高,原來你的體內被人下了禁制!”

倪天高神情一變,怒喝道:“胡說八道!”運劍迫開晴兒和楚天,猛抖大袖又撒出一把魔砂,鋪天蓋地轟向安天王。

安天王近在咫尺難以趨避,急忙揮劍拂袖全力封擋。但聽“哧哧”聲響,一蓬蓬黑霧激蕩,大半魔砂被劍氣袖風盪開,卻仍有數十粒穿透衣袖擊打在安天王的臉膛和胸口上。

安天王大叫一聲向後翻滾,臉上和胸口被打得血肉橫飛慘不忍睹。

楚天暗自凜然道:“這魔砂好生厲害,絕不能讓他再有從容出手的機會!”蒼雲元辰劍氣勢如虎一反方才的退守之勢,朝著倪天高猛打猛衝。

倪天高咳嗽得更加厲害,就像嗓子眼裡有什麼東西在蠕動一般,喉嚨劇烈鼓盪,獰聲喝道:“小鬼,當日在獵戶村廢墟里,若非我一時心軟顧及晴兒那丫頭,早該殺了你!”

楚天腦海里靈光一閃,叫道:“是你引來的朱雀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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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集 幽冥之卷第二百零三章 命比紙薄(上)

倪天高冷笑道:“是又如何?”應天魔劍以攻對攻壓得楚天透不過氣來。

楚天情知不能跟倪天高硬拼,但對方的招式沛然莫御,根本不給沉魚落雁身法有絲毫的閃遁空間,幾次想脫出戰團略作喘息,均被應天魔劍擋了回來。

在此等不利情況下,楚天的心緒愈發冷靜下來。他敏銳地預判到每一絲潛藏的危險與陷阱,蒼雲元辰劍與日照神拳趨吉避凶,將平生所學在生死關頭髮揮得淋漓盡致。

需知聖階高手若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絕非通過單純的打坐鍊氣所能提升,更要緊的是一個“悟”字。修道即是修心,心到則功成。若是一味埋頭苦練不參造化之道,譬如緣木求魚刻舟求劍,勞役一生終不可得。

傳聞之中古有大賢曾終日坐對家中一片竹林思悟大道真義,十數年間任是廢寢忘食如痴如醉奈何一無所獲。忽有一日夜深蟾鳴之時,心中突有所感豁然開朗,在一霎那裡劈破旁門見月明,是為佛家所說的“頓悟”,文人所稱的“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知”。

正因如此,許多修道之士潛心修鍊數十年,亦無望達到聖階之境,非力不足,實心不到。

反之似楚天、晴兒乃至峨無羈、海笑書、洞寒山這般正魔兩道的年輕弟子,儘管入門修道的年頭不長,但一有名師指點,二有諸般歷練,加之本身悟性出眾,反而能一日千里後來居上,從而以弱冠而立之齡躋身聖階一流高手之林。

只是修道如爬山,越到後來便越是艱難,往往十年、二十年,甚至三五十年裡苦悟不得,再無寸進。譬如三大魔府的眾多家老家主,抑或正道五大派的名宿長老,均算得天資超卓之士,突破聖階如拾草芥。但再往前走,多半舉步維艱如履薄冰,最終真正能勘透大道真諦羽化飛升的不過是鳳毛麟角。

對他們而言,出世入世皆乃修鍊——閉關參悟是修鍊,吃飯睡覺是修鍊,跋山涉水是修鍊,甚至聽一曲歌賞一幅畫也是修鍊。至於生死一發間的靈光乍閃,與強敵激戰中的一念勃發,更是彌足珍貴可遇而不可求。

如楚天入道不過五年,赫然已臻至抱朴存真之境,看似順風順水仿有上蒼眷顧。然而他這五年間歷經了多少生死磨難世情坎坷,流過多少血出過多少汗,惟有自己知道

此刻他單槍匹馬力戰倪天高,心中拋棄生死之念,更不在意勝負榮辱,徹底放開手腳與強敵周旋,料峭六劍、日照神拳、沉魚落雁身法等如天馬行空不拘一格,斗到酣暢淋漓處渾然忘了什麼招式功法,興緻所至一拳一劍風雷隱隱白雲出岫,奇招妙手層出不窮。

倪天高鼻子里重重一哼,面色冰冷。他惡戰多時遍體鱗傷,僅剩一條左臂尚可運轉,體內又有奇怪禁制發作,可謂內外交困疲態盡顯,本不欲妄動真元以免加重傷勢,但見楚天越戰越勇直將自己當作了陪練,竟比那些鬼帝、元老還要難纏,若不施展雷霆手段只怕反要折在這後生小輩的手中。

“呼——”他的體內神光大放,如水銀瀉地般灌注在應天魔劍之上,劍鋒“嗚嗚”低嘯如雷神暴怒,畫出一道扭扭曲曲殘缺不全的光圈劈斬楚天。

這一劍看似孩童隨手塗鴉的圓圈招不成招形不成形,卻比那些中規中矩氣度森嚴的招式要厲害萬分,每一點殘缺都暗藏無數玄機變化,千百個節點凝合起來仿似窮盡了天下所有劍法的菁華,不論對手如何拆解都在其計算之中,最終難逃一劫。

“抱殘劍式!”楚天眼睛一亮,心裏非但沒有絲毫懼意,反而鬥志昂揚躍躍欲試。

他早就聽幽鰲山說起過,《北冥盛典》中有一門“抱殘劍式”,堪稱魔門劍法至境,較之號稱神陸第一的海空閣“濟世劍訣”亦不遑多讓。

倪天高的應天魔劍這一展開,就如同成百上千招的劍式同時攻到,漫天殺機萬箭齊發,靈台之上處處警兆迭現,好似生出三頭六臂來也不夠用。

防不住,那就索性不防!拚命就是。

他想也不想猶如飛蛾投火一頭撞進撲面而來的劍光里,頓覺眉心、咽喉、胸口、小腹、四肢……銳利的劍氣彷彿無處不在從四面八方襲來,甚至背上也有。

但楚天壓根不管,蒼雲元辰劍直來直去藉助身勢前沖猛刺倪天高心口。

管它千劍萬劍,對楚天而言,殺一個人其實一劍便已足矣!

倪天高的眼深處此刻藏著一絲不易覺察的懊惱,如果此刻他還有一隻手又或一條腿,便能輕而易舉地封架住蒼雲元辰劍,然後用應天魔劍將這小子戳成千瘡百孔的馬蜂窩。

可惜,他僅就剩下一條握劍的獨臂,不得不迴轉劍鋒“叮”地點開蒼雲元辰劍,劍勢如餘音繞樑順勢飛削楚天胸口。

“鏗!”楚天運起不動如山印硬接應天魔劍,身軀被震得朝後翻騰,雙腿如錐破囊猛踹倪天高小腹。

倪天高擰腕擺劍,應天魔劍在空中劃過一圈扭扭曲曲宛若鬼畫符般的弧光罩住楚天雙腿,立意也要將這小子打成殘廢。

孰料楚天挺腰抬身,振臂擲出蒼雲元辰劍激射倪天高眉心。

如此一來倪天高的應天魔劍雖然能夠絞碎楚天的雙腿,但頭顱也要被蒼雲元辰洞穿。任他神功蓋世也不敢輕易冒這個險,劍光一閃叮地激飛蒼雲元辰劍,身形急速飛退堪堪躲過楚天的這式“兔子蹬鷹”。

楚天縱身長臂虛攝蒼雲元辰劍,不料倪天高猛抖袖打出一把魔砂。

楚天赤手空拳不敢硬接,身形遽然凝縮瞬間消失得渺無蹤跡,魔砂“哧哧”走空。

“須彌洞天!”倪天高一記冷笑,靈覺探查到楚天氣機,應天魔劍凌空劈斬。

“鏗!”紅纓曼舞,定界魔槍橫空出世抽擊在應天魔劍上,晴兒再次上陣,面對倪天高無懼無畏,綻動槍鋒橫掃千軍。

“吃里扒外的丫頭,我要你何用?”倪天高明顯覺察到自己真元大損,已壓制不住體內的禁制發作。若不能在半柱香內殺盡所有敵手覓地休養,必會丹滅元消,多年的雄心壯志、宏圖偉業必將付諸東流。

“叮叮叮叮——”應天魔劍繞動定界魔槍飛轉,一道道光圈不斷斬切在槍桿之上,絞得魔槍一陣亂顫不能自己,劍鋒如遍地寒霜映月直壓晴兒。

“叮!”碧芒電閃,珞珈手持發簪破空而至,點擊在應天魔劍上。

應天魔劍微微一顫,晴兒一聲冷叱定界魔槍如脫韁野馬掙開魔劍禁錮激彈而起,槍鋒閃爍反攻倪天高。

倪天高反轉應天魔劍磕開定界魔槍,冷眼一瞥珞珈道:“你也終於忍不住出手了!”

珞珈對視倪天高,緩緩說道:“你要殺的是安天王,而不是自己的女兒。”

“屁話!”倪天高竟爆出粗口道:“她要反我,難道我便不能殺她!”竟是功力劇烈損耗之下心魔漸生狀若瘋狂。

楚天身形閃現攝過蒼雲元辰劍道:“你現在唯一能殺的就是自己!”

倪天高不耐煩地冷喝道:“你給我閉嘴,去死!”全身如火焰般燃燒,一邊猛烈喘息咳嗽,一邊施動抱殘劍式飛襲楚天。

楚天正是要激怒倪天高,以免他主攻晴兒又或珞珈,見對方向自己撲來心下夷然不懼,蒼雲元辰劍祥雲翻卷橫掃六合。

就在兩人即將接戰之際,突聽雲柱外雷聲隆隆虛空顫動,一道道金紅色的萬丈光芒穿透層雲照射進來,好似有千軍萬馬在攻城掠地阪盪天下。

眾人俱都一怔,只在霎那間便瞧見八匹神駿天馬闖入進來,一輛金煌煌的戰車仿似來自幽冥地獄,燃動絢爛火焰焚雲蒸氣視罡風狂瀾如無物,橫衝直撞碾壓過來。

在那戰車之上四位身穿白衣如雪胸綉九焰的護教法王傲然屹立,護衛住端坐在正中的魔教教主林隱雪,神威凜凜氣沖鬥牛。

“呼——”未及楚天等人反應過來,戰車光芒暴漲,一排排刺目金焰排山倒海無分敵我洶湧而至。

金光如劍,焰熾如日,仿似不知是多少位聖階高手的聯袂御劍一擊。

楚天見狀不由駭然,他數日之前還曾坐在這冥獄戰車之上,被魔教以八旗迎賓之禮迎上君臨峰,卻也未曾料到此車竟有這般天地不擋之威!

當下無暇去想林隱雪何以驅動戰車向眾人發難,蒼雲元辰劍轉勢自保。劍氣激蕩“啵啵”絞動魔焰,全身卻似墜入火爐灼熱難耐,急忙再運不動如山印護體,向後飛退趨避。

天馬長嘶車輪滾滾,幽冥戰車風馳電掣毫不停滯,穿過戰團迅即沒入雲柱的另一端,前前後后現身的時間加在一起亦絕不超過一個呼吸!

“林隱雪!”忽聽安天王一聲怒哼仗劍直追,再看金光動蕩之處,倪天高赫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晴兒見狀說道:“哥哥,我們追!”

珞珈橫身攔住兩人,搖頭道:“不能去!”

晴兒秀眉一揚,冷冷喝道:“你若怕了,只管留下。讓開!”

珞珈的眸中閃過一抹冷光,又漸轉懊惱,更有著一絲說不出的淡淡悲哀,最終目光落在楚天臉龐上,伸手握住他的手堅定道:“如果一定要去,我陪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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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8 17:27:28
第十一集 幽冥之卷第二百零四章 命比紙薄(下)

戰車隆隆萬里絕塵,在波濤洶湧的北冥海深處奔騰不止。八匹天馬彷彿永遠不知疲倦,猶如白色的閃電翻江倒海劈波斬浪。

倪天高半截殘身浴血癱坐在林隱雪的對面,戰車很平穩,幾乎感覺不到它在飛駛。

他的身體越來越冷,就像一塊凍僵的石頭,體內的血液好似凝結成一把把犀利的冰刀,緩慢而細緻地切割著經脈、內臟、骨肉乃至每一寸皮膚。

濃烈的光霧從他的身體里散發出來,帶著徹骨的寒。他不停地咳嗽,每一下都撕心裂肺,間或喉嚨里響起“呵呵”的低吼,彷彿有一條蛇在遊動撕咬。

他的神智漸漸變得模糊,隱隱約約看到一位明眸皓齒的白衣少女正緩緩向自己走來。他不自禁地張開臂膀擁抱住那微涼而柔軟的嬌軀,輕輕問道:“真的是你嗎?”

驀地夢醒了,懷中空空蕩蕩,那白衣少女不知已去了哪裡。取而代之的,是面前一張閃爍著白銀光芒的冰冷麵具,和隱藏在這張面具背後的仇恨與譏誚。

“春蠶到死絲方盡……當年我在種下這禁制的時候就曾經告訴過你,若有一日你敢負我,必會死於春蠶絲下!”白銀面具的女主人漠然看著他,語氣里蘊藏著幾許怨毒,幾許快意,亦有一絲淡到幾乎無法品味的痛苦。

“今天我到這裏來,就是想親眼看到你是怎樣慢慢地被蠶絲吞噬,怎樣最終化為飛灰?!”

倪天高的眸中厲芒一閃,似又恢復了幾分睥睨天下的神氣,嗓音沙啞道:“那又怎樣?賤人!”

“賤人?這才是我在你心目中真正的地位,對麼?你當年甜言蜜語哄騙我失身於你,其實只不過是為了一張北冥寶藏的秘圖。”

倪天高哼了聲道:“你我彼此彼此,事到如今,誰也不必擺出一副受害者的面孔來說話。所謂單純的感情,實在與你我無緣。你當年接近我,不也就是想掌握幽元殿的秘密嗎?”

林隱雪不說話,慢慢抬手摘下臉上的白銀面具。那張斑駁可怖猶如夢魘般的容顏,漸漸從白銀面具后顯露出來。

“你這算什麼?”倪天高厭惡地皺皺眉,體內的痛楚如火如荼,一道道銀紅色的血氣冉冉蒸騰,在空中迅速凝結成絲纏繞在他的身上。

他暗自運功試圖煉化銀絲,但功力催動得越快,體內的血氣便流失得越多。漸漸的他的身體表面結起一層斑斕銀繭,教人看得不寒而栗。

“我和你的不同,就在於我至少曾經以為可以活得單純一點,但在大崖山獵戶村,我所有的幻想和天真都不復存在——”林隱雪把臉湊近倪天高,雙眼迫視他一字字道:“這麼多年,你可想明白了,我為何要約你在那裡會面?”

“你,你什麼意思,你到底還對我隱藏了多少?!”倪天高的身軀終於控制不住顫抖,如同一頭野獸呵呵低吼道:“那小子和北冥寶藏有什麼關係?”

“三千年前的幽天大戰,幽冥皇帝兵敗北冥海,在被天界封印之前利用天命之盤將自己的一縷魔識打入輪迴投胎轉世,從而成功躲過追殺,通過凡人肉胎一世接一世地秘密傳承下來。”

林隱雪說道:“每一代承載幽冥皇帝魔識的人,都被稱作‘幽眠者’。這是因為幽冥皇帝的魔識在他們的體內蟄伏不出猶如深海長眠,即便本人亦毫無感覺。但每過六百年,魔識會覺醒一次,傳遞幽冥皇帝被封印前的意志與記憶,而後重新進入沉睡狀態。所以有幸接受魔識傳承的這一代人,便被稱為‘幽覺者’——譬如劍魔寒料峭,他就是最近一代的幽覺者。”

倪天高嘶啞道:“那楚天便是下一代的幽覺者?”

林隱雪搖頭道:“不,他不是幽覺者。六百年一循環,三千年一輪迴。如今已是幽冥皇帝遺留在人間的魔識徹底復蘇,即將喚醒鎮獄魔劍與天命之盤,重開北冥海殺回幽天二界,粉碎元神封印的時候了。楚天,將成為打破宿命,搜尋並解救幽冥皇帝被封元神的那個人。在幽冥皇帝的安排中,他或者可以被稱為‘復讎者’抑或‘幽冥太子’!”

說到這裏林隱雪臉上露出嘲弄的笑容,斜眼看著倪天高道:“如果我告訴你,所有的一切其實都在別人的掌握之中,甚至在你還未出生時,一切便已安排計劃好了,你會不會對自己今天的失敗感到好受一點。你一直痴心妄想不擇手段想拿到的北冥寶藏的確存在,但你無能開啟,你費盡心機也不過是在為他人做嫁衣。”

“那你呢,你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倪天高冷笑道:“我不相信你會心甘情願將北冥寶藏拱手讓人。就算那個人是你口中所謂的幽冥太子!”

林隱雪坐直了身軀,沉默片刻語氣莊重徐徐地道:“你說得不錯,我不會讓任何人得到北冥寶藏!我要親手毀了它,徹底終結這一切。”

“毀了北冥寶藏?”倪天高愣了愣,旋即嘿嘿大笑道:“果然是林隱雪的風格——自己得不到,別人也休想染指!”

“幽冥之路重開之日,便是三界大劫再起之時。”林隱雪冷冷道:“我不想正一教成為幽冥皇帝復活野心的犧牲品,神陸也不應該再次成為幽天大戰的屠場!”

倪天高慢慢斂起笑容,說道:“難怪我事後多次前往獵戶村廢墟搜尋,卻沒能找到一點兒線索。原來當年你前往大崖山獵戶村,就是衝著楚天去的?既然早知他是所謂的幽冥太子,何不徑自殺了以絕後患?”

林隱雪不置可否,說道:“容器碎了,裝在裏面的水還是要流出來。”

倪天高哼了聲道:“你以為楚天會乖乖地聽命於你?”

林隱雪不答,目視前方道:“快到了——”

“轟隆隆——”海水驟然動蕩翻滾,凝鑄成無數巨大而湍急的漩渦,發出怒雷般的咆哮聲。

幽冥戰車不由自主地顛簸起來,在漩渦中艱難穿梭奔馳,越過一個又一個渦眼,不斷向海底挺進。

假如楚天或者幽鰲山也在這戰車上,便會驚訝地發覺眼前的那些漩渦看似雜亂無章,但水流走勢卻近乎和林隱雪塗鴉的那張畫紙上的圖形一模一樣。

在這此起彼伏層出不窮的漩渦里,到處飄蕩著殞落的元神殘識和遺失毀損的仙兵魔寶,甚而還有仙人與魔神的肢體殘骸。

澎湃的幽冥元氣從渦眼裡洶湧而出,令得戰車愈發璀璨耀眼,像一顆劃過黑暗天際的彗星,拖曳著金燦燦的光尾。

這裏,就是三千年前幽冥皇帝開闢的幽冥之路出口之處,後為天界封印再次斷絕了與神陸之間的聯繫。

突然幽冥戰車被一道無可抗拒的大浪打得翻轉過來。就在倪天高等人失去平衡,要從戰車裡甩飛出去的霎那,鋪天蓋地的漩渦卻消失得無影無蹤。幽冥戰車穩穩地在一片荒涼寂寥的曠野里停頓下來。

戰車所在的位置前方,是這片曠野里唯一的一座山巒,如沉睡的魔龍連綿起伏不知幾千里長。山頂血紅色的天空波光動蕩,隱隱可見北冥海翻騰的驚濤駭浪。一輪紅日高懸雲空,散發出來的卻是徹骨寒意。

“這座山脈原是幽冥皇帝身軀中的骨骼所化,至於頭頂那輪紅日不用我說,你應該可以猜到它的來歷。”

林隱雪端坐在戰車中凝眸眺望,臉上情不自禁地泛起一縷興奮,說道:“你不是一直都在尋找北冥寶藏麼?這就是了——”

“天命之盤!”倪天高的眼裡射放出熾烈的光芒,驀然彈射而起,身上銀絲哧哧消融,左手掣動應天魔劍刺向林隱雪心口。

林隱雪端坐車中紋絲不動,定定地看著滿臉猙獰揮劍向自己撲擊而來的那個人,帶著仇帶著怨,輕輕地道:“六年前,我已經死過一次。而你,竟然還想再殺我一次……”

她功力雖失道心仍在,意念微動間倪天高的喉嚨里猛然“啵”的脆響,像是什麼東西爆開。

倪天高一聲大叫,身軀在空中痛苦不堪地扭曲掙扎,仰面噴出一大蓬熱血,全身肌膚盡數開裂,滲出數以萬計的細長血絲層層疊疊緊緊纏裹,左手一軟應天魔劍無力地偏斜走空。

他不甘地瞪視林隱雪,意圖祭出元神,不料竟被春蠶絲死死禁錮在肉身內不得脫出,並隨著體內精血的凝鍊迅速渙散,身軀重重摔落在戰車裡,不由絕望道:“想不到我倪天高英雄一世,竟死在一個婦人手中!”

林隱雪盯著倪天高的臉細細打量一番,最後喟然嘆道:“我給過你機會,可你只想要永遠得不到的東西!借用一句話:除了自己,你誰也殺不了!”

倪天高的身體彷彿已經僵住了,奮起最後的神威,尖聲道:“這句話還有另外一個解釋——除了我自己,誰也殺不了倪某!”應天魔劍猛地倒插進身體,丹裂神消氣絕身亡。

林隱雪獃獃注視橫倒在腳下的倪天高的殘軀,臉上表情忽而喜忽而悲,眼中隱隱約約有淚光閃動。

十六年前,當他與她初遇,正是青春飛揚熱血澎湃的年代。那時生命本有無數種可能,卻在歲月與野心裏一一凋零。曾經短暫擁有的幸福,竟然比水晶更易碎。

回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

一陣寒風吹來,倪天高的屍體竟似像沙塵般風化剝落,呼地飄散在曠野中,再也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嗡——”失去主人的應天魔劍鏗然鏑鳴,裂成三段,靈氣散逸光華黯淡,化作了無生氣的廢鐵。

林隱雪默默垂首,將白銀面具重新戴在臉上,聽到戰車后風聲吼動,楚天、珞珈、晴兒、安天王和一眾倖存的北冥神府首腦人物穿越渦流也來到了這裏。

所有人都在打量四周的情形,眼前所見的景象卻令每一個人震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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