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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家成]鳳月無邊[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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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4 16:52:06
第一百四十章 船上偶遇

    盧縈不想與他爭持。

     她安靜地枕在他的膝頭,聞著他的體息,感覺到他身體的溫熱,在刻意的屏空思緒後,還真地睡著了。

     一刻鐘不到,她醒了過來。看到盧縈從虎皮叢中鑽出,臉頰紅樸樸的還被壓出了幾條紅色的紋路,剛剛睡醒的雙眼還暈乎乎的,貴人盯了她一陣,才命令道:“上來,給她化妝。”

     “是。”

     上來的卻是一個三十來歲,長相秀麗像個女子的男人。

     他爬上馬車後,便打開一個包袱,然後拿出一樣東西挪到盧縈面前,在她的頸間抹 ​​拭起來。

     一邊抹,他一邊說道:“這粉跡乎肌膚,可以使得喉結明顯。小姑子十分俊氣,只需要在細節方面下些功夫。”

     盧縈聽得一愣一愣的,她睜著烏黑的寶石眼,直過了好一會才眨了一下,“這是幹嘛?”

     貴人瞟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倒是這秀麗的男子恭敬地回道:“姑子扮成男子,很能以假亂真,不過瞞不了行家里手。小人擅於此道,可以讓誰也認不出姑子。”

     關健是,她為什麼要弄得誰也認不出她的身份來?

     盧縈眨了眨眼,轉頭看向貴人。

見她一雙大眼,從迷糊暈乎漸漸轉向清明,貴人揚起唇。

     他伸出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磁沉的聲音含著笑意,“還想睡就再睡會……等到了我叫醒你。”

     他指腹間的溫熱,觸上她冰冷的肌膚,直讓盧縈下意識的僵住。

     不過這麼一來,她倒是完全清醒了。

     垂下雙眸,盧縈不知道怎麼對付這麼溫柔的貴人,便安靜地低著頭不說話。

     過不了一會,那秀麗的男人說道:“好了。”說罷,他朝著貴人和盧縈各行一禮,緩緩退了下去。

     不一會,行走了一陣的馬車停了下來。

     到了碼頭了。

     盧縈抬頭看去,看著眼前這綺香閣的船隻,盧縈一怔,不由看向貴人。

     此刻的貴人,頭上戴著斗笠,遮住了他俊美的臉,他瞟了她一眼,走下馬車,踏上木板,步入船中。而跟上來的十個青衣人,現在全部換上了便裝。

     這些青衣人,在洛陽也都是很有來歷的,又跟在貴人身邊多年,不說養尊處優,便是那種殺戮果斷的氣勢,還是養成了。這般身著便裝走著,讓人一看,便以為他們都是來歷不凡的富貴中人。這般與貴人分散開來,任哪一個都像是有資格來綺香閣的人。

     等於說,現在貴人的身邊,明面上除了那秀麗的男子,便只有盧縈一個少年在跟著了。

     她呆了呆,而這時,戴著斗笠的男人已大步踏上大船。這人行走之間,龍行虎步,引得船上那些見多了權貴的美人頻頻回頭看來。

     走出十幾步後,貴人雙手抱胸,懶洋洋地瞟向盧縈,等著她過來。

     盧縈連忙走了過去。來到貴人身側,她低聲說道:“主公,你沒有帶婢子。”

    淡淡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就是。”

     盧縈臉一僵,不過她很早就知道怎麼對付他,當下苦著臉說道:“我休息得不夠,會有疏忽的……”

    貴人瞟了她一眼,朝碼頭處微微頜首。

     當下,一個十七八歲的美婢急急跑了過來,她衝到貴人面前福了福,小心地喚道:“主公……”

     貴人盯了她一眼,令是她噤若寒蟬後,轉身朝船尾走去。

     而這時,船隊開始啟動。

     在激起的白浪成排時,盧縈昂起頭,對著碼頭上幾個朝她看來的少年點了點頭,示意他們把自己的事情告訴盧雲羅子後,盧縈轉過身,安靜地跟在了貴人身後。

     盧縈這陣子確實是累著了,因此進了船艙後 ​​,她倒頭就睡,這一睡,直睡到夜幕低垂。一睜眼,她便聽到一陣鼓樂飄然而來,伴隨著這些樂音的,還有胭脂香和美人的笑語聲。

     大船早已進入河道,看著外面泛著光點的河面,看著前面後面張燈結彩的船隻,盧縈起了塌。

     洗漱過後,她走出了船艙。

     大船二層,都是裝飾華麗的廂房,此刻,那些廂房全部張燈結彩,透過薄薄的紗窗,可以看到美人兒舞動的曼妙身影。

     貴人不知在哪間廂房?

     盧縈懶得去找,便懶洋洋地靠在船舷,靜靜地欣賞起這夜間的美景來。

     綺香閣的船從來難上,所有的客人幾乎都泡在廂房中,美酒裡,懷抱著美人享受著這人間的至樂,如盧縈這樣站在外面看風景的不多。

     因此,她呆得很安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腳步聲來到她身後,接著,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這位郎君,你也一個人麼?”     這聲音有點啞,似乎剛剛哭過。

     盧縈回頭看去。

     走向她的,卻是一個打扮得精緻的世家女。雖然為了不在這隻船上落到下風。她地打扮偏於俗艷,可那世家女的派頭,還是一眼能讓人看出。

     世家女走到盧縈身側,學著她的樣子靠著船舷看向夜景。

     只是看著看著,她的眼圈又紅了。

     見她要落淚,盧縈蹙了蹙眉。她可從來就不是一個多心軟的人,當下便有點想走開。

     這時,世家女低低地說道:“我是隨我的夫婿上這船的……他迷上了這船上的一個妓子,新婚之夜便跑了出來,常年呆在這船上家也不回。”

     轉過頭,她泛紅的眼睛看著盧縈,低聲問道:“小郎君你呢?你也不像會出現在這種船上的人,你為什麼到了這裡?”

     盧縈看了這女子一樣。她說她嫁了人,可她梳的還是姑子髮髻,為了一個都不屑與她洞房的丈夫,這樣值得麼?

     盯了她一眼後,盧縈回道:“我是隨我家主公而來。”

     這話一出,世家女一怔,她疑惑地說道:“我還以為小郎君也是大家子。”剛說到這裡,世家女瞟過前方的目光一滯,臉色白了白。

     盧縈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卻見船艙中,走出一個女子來。

     那個女子,長得嬌嬌弱弱的,面容是與盧縈類似的清麗型,只是她雙眼微挑,一副脆弱中隱有風情的模樣。

     這女子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與盧縈旁邊的世家女相比,無論外表還是氣質,都差了不止一籌。

     在兩女向她看去時,那女子也是她們看來。轉眼瞟到這世家女,那女子雙眼一亮。

     她扭著腰向她們走來。

     徑直走到兩人身前,這女子先朝氣質清華的盧縈看了一眼後,轉向世家女抿唇一笑,細聲細氣地說道:“元氏,你既嫁給了楊郎,怎麼還梳著姑子髮髻?”

     她問得溫溫柔柔,可那看向世家女元氏挑釁中帶著得意的眼神,和拋向盧縈的媚眼,分明就是在告訴盧縈,這個元氏是有夫之婦。

     元氏木著臉說道:“這事與你何干?”

     那女子掩著嘴嬌笑,“我這不是怕你給咱們的夫君帶了綠帽子嗎?”。

     這話說得粗俗,元氏臉孔一青,顯然給氣著了。不過她是個嘴笨的,受了氣便什麼話也說不出。元氏氣得雙手顫了一會,頭一轉提步就走。

     可她雖然走了,那女子卻不願意放過她。看到那女子跟了上去,盧縈蹙起了眉頭。

     隱約中,她聽到那女子跟在元氏背後,繼續細聲細氣地說道:“元氏,你我和楊郎一起長大,我家雖然遭了罪,我也給入了賤籍。可楊郎對我好啊,他為了我,都把這船當成家了。你雖然嫁給了他,他卻碰也不屑碰你一下。嘻嘻,元氏,現在是你贏了,還是我贏了?”

    燈火下,元氏的側臉慘白一片,卻什麼話也說不出。

     那女子繼續跟她寸步不離,繼續溫溫柔柔地說道:“說起來,當初你想明白了,說什麼要退了婚成全我們,楊郎也同意了。可是我不同意啊,我就是要他娶你,就是要讓你守活寡,就是怎麼也不入楊郎的門,讓你只能想著卻看也看不到他……元氏,我的元姐姐,你說妹妹對你好不好? ”

     元氏氣得顫抖起來。

     那女子見到元氏的模樣,雙頰暈紅,眼神更是滴得出水來。竟是一副光是激怒她,便能達到一種興奮的極端的模樣。

     只聽她又軟軟和和地說道:“元姐姐肯定不知道楊郎為什麼新婚之夜也不與你過……嘻嘻,那是因為,我當時告訴他,我懷了他的孩子,還病得很厲害,他要是不來,可能就見不到我們母子了。”

     慢條斯理地激得元氏顫抖不 ​​已時,那女子繼續嬌柔地說道:“還有這次呢,元姐姐你說,這次我為什麼會讓楊郎讓你也上這船呢?”那女子格格輕笑道:“那是因為啊,我懷的這個孩子,其實不是楊郎的。”

     這句話一落,元氏騰地轉過身來,鐵青著臉盯著那女子。

     見她氣得渾身顫抖,那女子越發笑得花枝招展,“元姐姐,你是不是很想告訴楊郎?嘻嘻,我勸你什麼也別想了,他根本就不會聽你的。便如那時候一樣,明明是你獻身救的他,只要我對他說是我做的,他就一直感激我,一直都覺得愧對我。元姐姐,你知道你最失敗的地方是哪裡嗎?你啊,你就是太正經,太端莊,太重身份,太愛他了……”

     得意地說到這裡,那女子盯著元氏,期待地嬌哼道:“元姐姐,你氣成這樣,怎麼不扇我一個巴掌,不推我一把?喲,你不這樣做,我怎麼能流了這個野種呢?”這女子顯然欺壓元氏成性,在她面前說話毫無顧及。不過也沒有人想得到,盧縈的聽力會這麼出眾,會在笙樂喧嘩聲中,把她們壓低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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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4 16:53:59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多管閒事且手段毒辣的盧縈

    看到那女子挺著肚子一步步逼向元氏,而元氏青著臉,顫抖著,卻不得不一步步向後退去時,盧縈蹙起了眉頭。

     她轉向一側,徐徐說道:“能出來一下嗎?”。

     聲音一落,黑暗中出現了一個身影。

     這是一個黑衣人,當他願意時,他可以堂堂正正得像個正經儒生,而一轉身,他又可以成為影子溶入黑夜中。

     他正是保護盧縈的人。

     盧縈一直知道,貴人會派人保護自己,可這真正看到,還是第一次。看了黑衣人一眼,盧縈點了點頭,示意他跟她上前。

     這時刻,那女子還在逼著元氏。

     元氏青著臉低喝道:“別再過來了!姓鄭的,你莫以為我真地不會叫!”

     “你叫啊,你叫啊。”那女子卻格格笑得越發得意,她低頭撫著自己的肚子,輕輕說道:“反正楊郎從來不會信你的話,你想叫就儘管叫吧。”挑著眉,那女子笑得歡,“還有,真丟臉,也是你們姓楊的丟了臉,你想叫就叫吧。”

    元氏的臉越發青了。

     那女子顯然十分享受她束手無策的樣子。慢騰騰地逼了幾步後,她突然頭一低,便向元氏撞了過去。

     元氏急急一閃,可剛閃到一半,她又記起,那女子腹中的胎兒真地掉落了,自家夫君一定會怪到自己頭上,不如硬扛著,說不定給自己緩衝了一下,孩子還掉不了。

     因此,她閃到一半又不閃了。

     那女子雖然沒有抬頭,卻對她的所有動作了然於心,她格格笑得歡,猛然向她一撞間,嘴裡則在尖叫道:“我的孩子——”

     她顯然是調計好了的,這一聲尖叫,突兀而尖 ​​利。可惜的是,“我的孩子”四個字才叫出一個字,她的嘴便被堵上一物,同時,一隻鐵臂提起她的雙手,緊緊定住了她。

     那女子掙扎了幾下,嘴裡唔唔叫了幾聲,卻發現自己什麼聲音也發不出後,不由驚得瞪大了眼。

     就在她抬頭想看清橫插一手的人時,突然間,一隻巴掌甩了過來。只聽得“啪——”的一聲脆響,她的左頰被人重重擊中了!

     這一巴掌,又狠又準,直打得那女子痛得直翻白眼,左頰更是轉眼便變得高高腫起。

     可這還沒有完,當她睜大眼,終於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那個俊麗少年時,只見對方左手也是一揚,對著她的右臉又是狠狠一巴掌。

     “叭”的一聲,那女子被扇得向旁一偏,迅速的,她的嘴角溢出一抹血絲,整張臉更是腫成了豬頭。

     這時,一個清冷的中性的聲音傳來,“放她下來。”

     “是。”

     那女子發現自己雙腳終於落了地。她艱難地抬起頭來,睜大腫脹的雙眼,她流著淚看著眼前這個俊美清華的少年,嘶聲道:“好你個元氏,你竟敢背著楊郎偷人?”如果不是情郎,這與自己素不相識的少年,怎會替元氏出頭?

     不過那女子沒有發現,她自己臉腫得太厲害,說出的話嘎嘎地澀著音,根本讓人聽不清。

     所以,元氏也沒有被氣著,她怔怔地看著盧縈,好一會才喃喃說道:“你,你為什麼?”

     盧縈蹙著眉,她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元氏,冷冷地說道:“這麼一個下濺之人,便把你逼成了這個樣子?我說元氏,你是沒人還是沒錢?仗勢欺人你都不會?”

     元氏被她訓得一愣一愣,轉眼,她明白了,這個與自己有一面之緣的少年,是特意出來給自己出氣的,
雖然不知道她怎麼知道自己與這女人的恩怨,可第一次被人如此維護的元氏,還是紅了眼。她嚅嚅地說道:“我,我不是……”

     “你不是什麼?”夜風中,盧縈白袍如雪,背負著手的她真個風度翩翩。恨鐵不成鋼地盯了元氏一眼後,盧縈看向被黑衣人制在手中,無聲地掙扎扭動著的鄭姓女子,甩了甩手,上前又給了她一個耳光後,她向元氏挑眉道:“這樣打人,你也不會?你不會,你的婢女婆子也不會?便是她們通通不會,你丟出幾兩黃金,有大把的乞丐盪浪子替你收拾一個妓女。這麼簡單的事,你都不會做,元氏,你還真是蠢到了極點!”

    盧縈的話,又直接又刻薄,元氏紅著臉嚅了半晌,才呆呆地說道:“這樣不好。”

     “所以,她欺負你,侮辱你,搶你的丈夫,潑你的髒水,就可以,就好?”盧縈的聲音譏嘲之極。那負著手居高臨下地看著元氏的模樣,真個傲慢到了極點。

     元氏呆了呆,終於閉上了嘴。

     見她安靜了。盧縈轉向黑衣人說道:“把這女人給我帶下去。”

     這話一出,元氏驚道:“你,你要做什麼?”

     盧縈懶得看她,她冷聲說道:“我心情不好,想替你收拾她,怎麼,不可以啊?”

     元氏呆了呆,轉眼,她眼眶大紅,低下頭悄悄地流著淚,直到盧縈三人去得遠了,她才哽咽地說道:“多謝。”

     當然,這兩個字,誰也沒有聽見。

     這邊的動靜,其實也有人看到眼中,瞟了那些關注這邊的人一眼。盧縈向那黑衣人問道:“屈打成招你會不會?”

     黑衣人嘴角一抽,木著臉回道:“會。”

     “很好,那就屈打成招吧。”盧縈說出自己的計劃,“這女人眉含春色,性情又是個自我,喜歡耍得人團團轉的。我看這船上,定然還有她的奸夫。你挑一個,脫光了他們的衣服,讓他們在塌上顛鸞倒鳳時,讓這婦人老老實實地把自己做的骯髒事說個遍。當然,要讓她老老實實地說出來,你得使點手段。”頓了頓,盧縈又說道:“這種事你們應該有的是辦法,如果有更好的法子,也可以不按我的來。”

    黑衣人聽明白了她的意思,面無表情地說道:“要不要把那姓楊地叫來?”

     “自是要叫,讓他在外面聽個清楚。”

     安排到這裡,盧縈拍了拍雙手,突然笑道:“其實跟著主公,行事還是挺痛快的。”至少要欺負什麼人,她都不用自己動手,仗勢欺人,也只要一句話就可以。

     見她這個時候記起主公的好處來,黑衣人木著的臉抽了抽。他用後腦殼對著盧縈,提著那女子下了般艙。

     那黑衣人一走,元氏期期誒誒的聲音便從盧縈身後傳來,“那個,可是,楊郎那裡……”

    “閉嘴!”盧縈話也不等她說完,便直接命令道:“你艙房在哪裡?帶我前去。”

     “啊,好。”被一系列的變故驚得傻了的元氏愣愣地帶著盧縈來到她的艙房外。

     這艙房裝飾精緻,不大,從裡面的佈置可以看出,只住著她一個。

     見盧縈打量著裡面,元氏低下頭小聲說道:“楊郎不要我帶婢女。”

     盧縈懶得說她,命令道:“進去。”

     “啊,好。”元氏老老實實地走了進去。

     她剛一入艙,卻聽得艙房門砰地一聲給關了起來。同時,她聽到盧縈在外面命令道:“把這門鎖了。”

     “啊?”元氏一驚,她在裡面叫道:“可是,可是我要出去。”

     “你沒有必要出來。 ”盧縈冷冷地說道:“裡面有馬桶,只一晚你也餓不死,好生睡一覺。等明兒醒來,一切也都處理完了。”

    “可是,可是……”

     “沒可是了。你這人懦弱又癡情,會壞了我教訓人的興致。”

    說到這裡,盧縈拍了拍衣袖,轉身就走。

     元氏呆呆地看著房門,也沒有再說什麼,便退到塌上老實地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元氏剛醒來,便急急推向艙房的門。

     果然,這門現在能打開了,她連忙走了出來。

     這一出艙,元氏才發現,只是濛濛亮的外面,竟然站了許多人。那些人一個個對著前面指指點點,議論不休。

     元氏連忙跑了出去。

     這一出來,她才發現,眾人都在抬頭看著上面。而昏暗的天色中,她清楚地看到,一個脫得光溜溜的婦人,被反綁著吊在了桅杆上!

     這時,一陣風吹來,讓那婦人的臉轉了過來。

     一看到對方的臉,元氏驚道:果然如此。轉眼她又心軟地想道:可是,她還懷著孩子的啊,那俊俏的小郎君,心也太狠了。

     晨風吹得吊在桅杆上,給堵住了嘴的光裸婦人不停地轉著,而圍觀的人群中,傳來陣陣低語聲,“這個妓子膽儿也太大了,連吳五郎心愛的少年也敢勾搭,聽說還懷了他的孩子,在吳五郎給逮住後,她反口就說是那少年誘惑她。吳五郎是什麼人?那可是武漢一地出了名的護短殺人王。他自己的人,一百個不是,也不許別人說。他當場就令人剝光了這個妓子,說是要把她吊足一個時辰。幸好現在船隻還在河道中,不然,出了這種事,連綺香閣都會沒臉。”

     元氏聽到這裡,完全愣住了。她想不到,這事怎麼扯到了吳五郎身上去了?還有楊郎呢?

     想到楊郎,她急急轉過頭去。

     直在人群中尋了一會也沒有尋到後,元氏急急地朝楊郎所在的艙房走去。

     不一會,她聽到了艙房中傳來的細細的忍泣聲。元氏連忙推開艙門,看到心愛的楊郎雙手摀臉流著淚,她小心地靠近,慢慢地跪在他身前,低聲喚道:“楊郎。”

     聽到她的聲音,楊郎一僵,轉眼,他啞著聲音說道:“娘子……你說我是不是瞎了眼?我護著愛著這麼多年的人,原來是個人盡可夫的賤貨!你知道嗎?光這船上跟她睡過的,就有五個,有五個男人啊!”

     他氣到極點,恨到極點,也悔到極點,身子直是哆嗦中,楊郎嘶聲說道:“這一年來,我天天往這綺香閣上跑的行為,不知在背後被那些人笑了多少次!一個這麼樣的賤貨,我竟然也把她當成了寶!我恨啊,娘子,我好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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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4 16:55:00
第一百四十二章 感情

    元氏看著面前哭得像個孩子似的楊郎,不知怎地,心中並無太多欣喜。

     在她上這隻船的時候,還曾幻想過,有一天楊郎會認清鄭氏的真面目,從而記得她的好。有時想著想著,她都覺得真有了那一天,自己也許就滿足了。

     可真正到了這一天,真正看到悔得痛哭流涕的楊郎,她心中卻沒有多少歡喜和得意,甚至沒有多少舒服。

     浮出她心頭的,更多的是茫然,還有一種“這一曲終於完結”的感觸。

     這種想法,讓元氏自己也大為意外,她跪在丈夫面前,怔怔地看著哭得像個孩子似的男人。突然明白過來,在她當初準備退婚成全他們時,她也許已不是那麼愛他了,在他們洞房花燭夜,他棄她而去時,也許她已不再愛他了。

     這麼久,她對他的千依百順,小心逢迎,還有體貼照顧,更多的是一種習慣吧?也許,還有孤獨。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她已經習慣了對他好,對他遷讓。所以,成婚半載,她依然還是處子身之事,她毫無所謂,她甚至大大方方地梳著姑子髮髻,她告訴所有人她這個丈夫對她不好,如其說,她是在恨,在妒忌,在憤怒,不如說,她是在提醒自己,提醒世人,她是在為有一日離開他做準備……

     想到這裡,元氏突然意興索然,她慢慢站起,也不再理會身後哭泣不已的丈夫,慢慢走出了船艙。

     剛靠上船舷,剛筋疲力盡地閉上雙眼,元氏感覺到身邊一暖,卻是什麼人站在一側。

     她睜開眼來。

     然後,她對上了盧縈那張俊麗清華的漂亮臉蛋。對上這個匆促相識,卻為她辣手懲治情敵的少年郎君。

     元氏扯了扯唇,喃喃說道:“我不歡喜……”

     看著盧縈,元氏眼中一片茫然,她木呆呆地說道:“我也沒有慶幸,沒有得意,看到楊郎在哭,看到他在後悔,我似乎只是一開始滿足了會,便沒有別的感觸了。”

     她 ​​伸手揪上盧縈的衣袖,小心地問道:“我是不是不正常?”

     盧縈卻是一笑,這一笑與她一直面對元氏時,那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完全不同,顯得格外燦爛。她搖頭道:“不,你很正常,你只是不愛了,你只是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在乎他,你只是下意識中已經放開了,你只是累了,不想繼續了……”

    “是嗎?”。元氏眼中還是茫然一片。這時的她,彷彿了一個失去了目標的孩子。

     盧縈暗嘆一聲,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道:“去睡一覺吧。你應該很久沒有睡過好覺了,這一次,可以放鬆了。”

    還別說,她這話一出,元氏還真地打了一個哈欠,她嘟囔道:“我是要去睡一覺了。”

     說罷,元氏提步朝船艙中走過,當她經過船頭時,正好一個時辰到了,眾人把吊著的鄭氏放了下來。看著昏厥在地,再無半分往昔光彩的鄭氏,元氏只是瞟了一眼,便毫不在意地跨過去,然後,她再小小地打了一個哈欠。

     看著元氏消失在眼前,盧縈揚唇一笑轉過頭來。

     恰好這時,她對上了做官員打 ​​扮的執六。執六圓圓的臉上笑得歡,他學著盧縈的樣子靠著船舷,笑道:“這個元氏對你很依賴啊,你要她去睡,她就真去睡了。”

     見盧縈看向自己,表情帶著不解,執六慢慢說道:“主公要我告訴你,這件事你做得很不錯!”

     這句話,遠遠出乎盧縈的意料之外,當下她瞪大了眼。

     直朝著執六瞪了一會,盧縈突然明白過來,她低聲說道:“我與元氏接近,是安排好了的?”

    執六一笑,倒是爽快應道:“不錯。這船上的人,都是前來尋歡作樂的,真正的閒人,也只有你與元氏兩人。你稟性護弱,而元氏自上船的這一周內,只要落單,便被那鄭氏妓子纏著想了法子折騰。所以你遇上她,為她出頭,早在預算當中!”

     盧縈卻是一笑,她淡淡說道:“是在主公的預算當中吧?”

     執六沒有否認,他只是認真地盯著盧縈,認真地說道:“主公要我交待你,元氏對你已有依賴,下面你可以告訴她你是女子身,盡量與她成為知交好友。”他細心地解釋起來,“此番我們前去的目的地便是武漢。武漢局勢複雜,元氏那裡,是突破口之一。主公說了,你儘管任性行事,想怎麼幹就怎麼幹,一切有他擔著。”

    看到盧縈聽到這句話後,雙眼微瞇,表情中馬上便露出了狡黠和算計。執六忍著笑意,板著臉嚴肅地說道:“主公還說,此番武漢事了,他可根椐情況給你一個獎勵。”說到這裡,他朝盧縈點了點頭,道: “去吧,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只要口風緊一些,別把主公也交待出來就成了。”

     說罷,執六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望著執六的身影,盧縈抿了抿唇。好一會,她哼了一聲,轉過頭便尋起那個算好了一切,卻連交待都要通過別人的口的男人來。

     不一會,盧縈便在二層的一個廂房中,看到了主公的身影。此刻,他取下了斗笠,露出了那張俊美灼目的臉孔。而一個少年正坐在他的大腿上。主公的襟領,已被扯開了大半,露出了那結實的蜜色的胸膛……

     盧縈這麼一出現,那個坐上主公大腿的美少年一怔,迅速地轉過頭盯向盧縈。而貴人則懶洋洋地抿了一口酒,一雙眼睛如鷹銳利地盯著盧縈,逼得想要退後逃離的她,根本不敢後退,不敢提步。

     暗嘆一聲,盧縈還是決定盡職盡責地順著這個衣食父母來。

     因此,靠在門旁的她灑然一笑,朝門框側了側後,她挑著眸子傲慢地抬了抬下巴,朝著貴人問道:“他是何人?”冷笑一聲,盧縈譏嘲地說道:“郎君要找新人,怎地挑了個這麼樣的貨色?”

     她這話一出,那個姿色上上乘的美少年一僵,當下他咬著唇,警惕而挑釁地瞪向盧縈。

     可盧縈只在最初瞟了他一眼後,便再不在他身上浪費半點眼神。只是以一種悠然的姿態,眼梢上挑,似含情似帶媚,卻又顯得無比冷情無比傲然地瞟向貴人。

     ……說實在的,這樣的盧縈,也許光就姿色而言,她並不比眼前這個美少年強多少,可奈何她眉梢眼尾,舉手投足間有一種風流味兒呀。而且這種風流味兒,不是從風月場中培養出來的,而是那種世家子才有的傲慢,自信,書卷氣等等混合而成的清華。

     這種味兒,可以讓任何一個試圖挑釁者黯然失色。因此那美少年瞪了一眼盧縈後,心下已經打鼓。

     事實上,如果他僅是綺香閣的小倌中的花魁也就罷了,遇到這種場合,示弱也罷,抽身後退也可以。

     可惜,他不僅僅是這個身份。今兒個,他還真是衝著身下這個貴人來的。是他家主子知道這貴人帶了盧縈這麼一個美少年上船之後,特意把他派來的。

     因此,咬了一會牙後,那少年叫道:“你出去!”

    他只說了三個字,也只來得及說這三個字。聲音一落,盧縈已瀟瀟灑灑地走了進來。

     她徑直走到兩人面前,一雙眸子似含情似含笑地盯著美少年身下的貴人的同時。驀然的,她右手一伸,扯著他膝頭上的少年便是朝後一扔。

     雖然她力道不怎麼樣,沒有扔出多遠,那少年還是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扯到了地上。

     然後,這個一襲白衣,笑得好不灑脫的盧文朝著貴人傾下身來,只見他臉幾乎貼著貴人的臉,朝著他臉頰吹了一口香風後。他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慢條斯理地撫上貴人裸裎著的胸脯來。

     留著指甲的手指,優雅的,卻也橫蠻的在他胸脯上一刮,直刮出一條紅色的血痕後。坐在地上的美少年聽到這個小郎朝著那貴人冷冷地說道:“你還真是無聊!”

     丟出這幾個字,她雙手提起貴人的襟領一扯,讓他不再那麼裸露後,只見這個小郎朝著那貴人的俊臉輕輕拍了兩下,不耐煩地警告道:“你給我老實點。”

     傲慢地丟出這幾個字後,盧縈轉身。她對上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貴人,表情驚疑不定的美少年,薄唇一啟,冷聲暴喝道:“滾——”

    這一喝,戾氣十足!

     那美少年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從地上爬出,倉惶地退出了艙房!

     看著那美少年被自己嚇走了,盧縈廣袖一甩,悠然地邁著步便想把貴人扔了逃跑。

     就在這時,她的衣袖一緊,接著,她的細腰被鎖。身子向後一倒,重重落在貴人膝頭後。盧縈感到頭頂一暖,卻是貴人把臉埋在她的秀發間,低低的,溫柔緩慢地說道:“用指甲刮我,警告我,還打我……事情都做盡了,就想離開?”

     果不其然,他的聲音一落,便聽到膝上的人諂媚地陪笑道:“這個主公,阿縈剛才不是陪著你唬走那不懷好意的小子麼?”

    天生清冷的嗓音,真是難為她擠出這麼諂媚的音調了。

     盧縈的話音一落,卻聽到貴人淡淡的聲音傳來,“可我怎麼覺得,阿縈一直在遺撼不能真個給我幾巴掌?”

    這話一出,盧縈身子一僵。不過轉眼她便陪著笑樂呵呵地說道:“主公,這哪能呢?這不是阿縈向來聰明過人,最善察顏觀色,知道主公要我解圍而使出來的招儿嗎?主公大人大量,怎麼能計較起來呢?再說,這船上盯著主公美色,不懷好意的這麼多,阿縈不使狠一些,怎麼堵得住那些明的暗的地算計?主公,有所謂非常時行非常事,這樣計較,下面阿縈可怎麼繼續出力呢?”倒是反過來威脅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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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4 16:55:54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吻一咬

     不止是威脅他,她還大賴賴地嘲諷他,說什麼“盯著主公美色”。

     想到這裡,把臉埋在盧縈秀發間的貴人,低低地笑出聲來。

     這個時候,他生氣也罷,沉怒也罷,都是應該。這麼一笑,盧縈卻是肌肉一緊,雙眼下意識地盯向艙門處,只准備找到機會便逃。

     就在這時,她的臉蛋被人向後一扳,接著,下巴被強行握住,再然後,她眼前一黑,粉唇被一溫熱的唇罩住。

     感覺到一滑溜的舌頭擠入口中,強橫地追索著她的舌頭,強行探索著她的口腔時,盧縈真僵了。

     她愣愣地張著嘴,愣愣地任由這人輕薄著。愣愣地讓他的氣息充滿她整個口腔……

     感覺到了她的呆傻,覆在她唇上反復輾轉的男人低沉地笑了起來。他笑得歡快,吻她的動作卻絲毫沒有放鬆。

     因吻得太猛,掐住她下巴的手太用勁,盧縈的小嘴不得不張開,漸漸的,銀色的水絲溢出了她的唇角,在陽光下閃耀著陰靡的光芒,而空氣中傳響著“嘖嘖”的激吻聲。

     男人還在低笑,還有吻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盧縈猛然驚醒過來。她臉上的紅暈迅速地消失,睜大雙眼瞪著這個近在方寸的人,還有那把自己整個口腔全部佔據的唇舌,突然間,盧縈上下貝齒一合!

     “唔——”一人吃痛的聲音傳來!

     “嘖嘖”的激吻聲消失了。

     貴人慢慢地離開了盧縈的唇,那掐著她下巴的手指,卻更用了兩分力道。

     強行抬起她的臉,任由一縷血絲溢出唇角,男人似笑非笑,聲音磁沉中透著陰寒,“這麼剛烈?”

    只有四個字。

     雖是只有四個字,盧縈卻第一次感覺到,他很生氣,這種生氣,幾乎是震怒。

     視野中,盯著她的雙眼已濃黑一生,再無光亮!

     盯著盧縈,他冷冷又笑道:“這麼剛烈?”

     第二次聽到這四個字,盧縈陡然明白過來,他的憤怒中夾著失望……他沒有想到,她為了拒絕他,竟然敢咬傷他。

     是了,這樣的事,如果發生在洛陽,不管咬他的女人是什麼身份,只怕都只有死路一條。

     這是冒犯,這是忤逆……不對,讓他震怒的,正是她絲毫不顧及自身安危的斷然拒絕!所以,他反復問她:你是為了誰而這麼剛烈?

     電光火石中明白這一點,盧縈迅速地做出決定。只見她雙臂把他頸項一摟,鼻尖觸到他的鼻尖,然後,她一口叨住他的唇角。

     她這個動作,不可謂不親暱。處於失望和震怒中的貴人一僵,怒火在迅速消逝。他稍稍移開,離開她少許後,他低著頭沉著眼面無表情地盯著她。

     摟著他頸,叨著他唇角的盧縈卻是不理,她吐氣如蘭中,唇貼著他的唇,帶著幾分清冷和媚意地說道:“疆郎,又用毀我清白這一招麼?”

     說到這裡,她溫潤的唇向下移去,在他喉結滾動間,在他的下巴上重重一咬。

    在他的悶哼聲中,盧縈成功地在他形狀完美的下頜處留下一個清楚的牙齒印,然後,他聽到她在他的耳邊低低地笑道:“給你留個印記,省得又有什麼人不懷好意地打你主意。”

     說罷,她扯下他扣著她下巴的手,扯開他扣著她細的雙臂,瀟灑地朝外走去。來到艙門時,盧縈倚門回頭,挑眸譏笑道:“主公,我還以為你趕我出成都時,已放棄了不顧我的意願,想碰就碰,興致到了就收我為婢妾的想法呢。”

    說罷,她廣袖一甩,飄然而去。

     直到艙門“砰”的一聲輕響傳來,貴人才動了動。

     他伸手撫上自己的下巴,摸著那一個牙印,而這麼一摸,一抹腥紅的血絲迅速染上了他的指頭。

     “噝”舌尖的疼痛讓他倒吸了一口氣。

     直到這時,“咚咚”兩聲跪地聲傳來,卻是兩個隱藏在暗處,一直負責他安危的黑衣人跪在了他面前。

     他們五體投地地伏在那裡,一動不動著。

     貴人垂眸瞟了他們一眼,剛要說話,舌頭又是一痛,當下,他再次“噝”地吸了一口氣。

     見他如此,一個黑衣人以頭點地,沉聲問道:“主公,當時事出突然,我等來之不及……”那黑衣人的話說到一半,突然覺得有點怪怪的,當上他急忙住了嘴。然後,悄悄抬起頭瞟向同伴。

     他的同伴果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種無聲的警告,他是看到懂的:這種閨房之樂,你胡亂開什麼口?

     果然,在那黑衣人的話說出口後,貴人的臉更黑了。好一會,他淡淡吩咐道:“下次盧氏前來,你們避遠些。”

    “是。”這一次,兩個黑衣人應得極爽快。

     貴人又倒吸了一口氣,他摸上下巴,淡淡說道:“我長大至今,從來沒有人敢明著碰我一根指頭。”

     聽到這話,兩個糊塗的黑衣人連忙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頓了頓,貴人冷冷地說道:“便是我強要了她,也是值得她盧氏整族狂歡的幸事,然否?”

    一個黑衣人小聲回道:“盧氏好似沒有父族… …”

    貴人瞟了他一眼。

     這一眼,令得那黑衣人狠狠打了一個寒顫後,立馬伏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貴人垂眸,好一會,他才徐徐說道:“盧縈,我猜之不透……”他似是想到了剛才盧縈離去時說的話,不由蹙著眉,直過了好一會,他頭痛地揮了揮手,“下去吧,我要靜一靜。”

     “是。”

    盧縈下了二樓。     來到船頭,她重重地靠上船舷,閉上了雙眼。

     說實在的,從她用指甲在他胸口刮出一道血痕時,便已走在懸崖邊上……那樣的人,那樣的身份,豈是她能夠發作的?於是結果出來了吧?

     ——這人啊,圖一時之快,真是要不得!

     後來那一咬,是她下意識地行為,其中有憤怒有羞澀也有氣惱害怕。因為當時她清楚地感覺到,他情動了,那頂著自己的硬挺,是傳說中男人情動的表現。猝不及防之下,她咬了他。

     然後,為了彌補,她又吻了他的唇角……

     尋思到這裡,盧縈也伸手揉了揉眉心,與貴人一樣為目前的狀況頭痛起來。

     ——她好似一直在逃,卻更似越發地向他靠攏。罷了罷了,不想這個了,船到了橋頭自然會直,且走一步算一步罷。

     想了一會,盧縈還是疲憊,便回到自己的艙房中睡了一覺。

     當她再次醒來時,已是晚間。

     盧縈剛剛梳洗走出,執六便出現在她面前,他打量盧縈的表情很古怪,似乎在笑,也似乎在忍笑,而因為忍得太過,更像在哭……

     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陣,執六要笑不笑地說道:“主公讓你上去。”

     盧縈僵了僵,應道:“好。”招來那個給她化妝的秀麗男子重新化過後,盧縈又換了一襲紅袍後,才慢慢走上二樓。

     二樓正是燈火通明,胭脂流香的時候,一陣陣笙樂聲伴隨著笛聲飄拂在水面上,夜空中,使得整個空氣中都充斥著一種奢靡的歡樂。

     盧縈一上二樓,便看到了她的主公。

     這一瞅,她差點樂出聲來。頓時明白了執六的表情怎麼會那麼古怪。那個靠在船舷,雙眼沉沉地盯著她的男子,一襲鑲著金邊的黑袍,襯得他無比的俊美又神秘……可偏偏這麼一個近乎完美的,氣勢不凡的男人,下頦上有著一個清楚的泛著青紫的牙印兒。

     看到這樣的他,不知怎地,剛才還患得患失著的盧縈,心情一下子變得飛揚了。

     盧縈的唇角雖然只是小小地,正淡淡地盯著樓梯口的貴人,還是臉孔一沉。

     盧縈淺笑著,紅袍似火,風度翩翩地向他走近。

     來到貴人面前時,盧縈才注意到,這整個二層都是衣香鬢影,船頭船尾船舷處都有人。

     而這些人的目光,一直有意無意地盯著貴人,此刻一襲紅袍,艷得如火的盧縈一出現,眾人同時露出了恍然大悟,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在眾人的恍然中,盧縈優雅地走到貴人身前。然後,她抬頭,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撫上他的下巴,撫著那泛著紫紅,清楚得如烙印的牙齒印後,盧縈忍著笑,以著清冷的聲音溫柔問道:“還疼麼?”

    貴人自是不答,他面無表情的沉寒地盯著她。

    盧縈卻是嘆了一口氣,燈火下,她白皙清麗的面孔如泛著光,只見她微微掂起腳,在他那牙印上輕輕一吻後,盧縈嘆出的氣息混在風中,透著真真的無奈,“別惱了……你說你要不是那麼對我,我至於讓你沒臉麼?”

     盧縈這話一出,四下笑聲隱隱。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官員摟著一個美少年走了出來。他貪婪地盯了盧縈幾眼,轉向俊美高大的貴人,忍不住說道:“我說閣下,你也犯不著臉色不好,若我也有這麼一個可人兒,別說被他咬一口了,便是給他鞭上幾下也心甘情願。”說到這裡,他還向左右問道:“大夥說是不是?”

     一陣哄笑聲傳來,好些人同時應道:“正是。”“這一對當真是神仙中人。”“這小郎風姿如玉,那是打一下咬一口也是樂趣啊。”“此乃閨房之樂,有什麼好生氣的?”“我卻是求之不得。”

    ……

     一雙雙火熱的目光看向盧縈,上下打量著她。顯然,要不是她氣質出眾,要不是她連這麼尊貴的相好也敢咬,一看就是個也有來歷的世家子,都有人忍不住想向貴人出口索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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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依賴

     嘻笑聲中,盧縈也懶得理會貴人扣著自己的腰,和把自己強行摟在懷中的手臂。她把臉擱在他臂間,轉眸朝人群中看去,沒有見到元氏,盧縈收回目光。

     就在這時,頭頂上傳來貴人磁沉的聲音,“我是紙老虎麼?”

    他的聲音平平靜靜的。

     盧縈一凜,不過轉眼,她便認真的搖頭道:“主公自然是真老虎……不過最強悍的人,也得容忍貓兒咬上一口,撓上一爪,是不?”

    她這話一出,這比喻一打,那是明明白白地示弱討好。貴人似是心情好了不少,他低低笑了起來,把唇湊上她的耳邊,他輕嘆地問道:“不掙扎了?”

     他是問,盧縈是不是認准了他,不再做無謂的爭扎了。

    聽出他語氣中的滿意與溫柔,盧縈暗中苦笑道:你根本不可能放手,我掙扎有用麼?我能做的,只不過是被你強行收入後院前,變成你生命中最特殊的一個,等哪一日徹底激怒你時,不至於對我狠下殺手。

     於是,她懶懶地回應他道:“我現在是盧文,是主公你的卿卿……”所以,她只是在演戲,只是在配合他玩一玩。

     聽到盧縈地回答,貴人的手臂猛然收緊,他瞳孔一縮,想起了她曾經說過的話:身為男兒時,我沒有名節那回事。

     轉眼,他放鬆她,淡淡一笑,慢騰騰地說道:“甚好,我這陣子正好迷上了男色,學了些床第合歡之術,卿卿今晚侍寢如何?”

    盧縈:“… …”

    她早就應該知道,來真個的,她從來不是他的對手。

     她傻傻地抬著頭,燈火下,那張俊麗的,玉光逼人的臉孔僵硬著,一副又想哭又想求饒又想撐著的模樣,著實取悅了貴人。當下,他壓了壓唇角,懶洋洋地重新收緊了雙臂。順便,他還把她的腦袋按在自個懷中。

     感覺到他放過了自己,盧縈立馬老實起來。她安靜地伏在他臂膀間,老實地瞅起河景來。

     這時,一陣弦樂聲響起,接著,十幾個只著薄紗的美人從船艙中飄然而出,舞到了船頭。

     隨著她們舞出,燈火越發大作,而宛如白晝的燈光下,美人兒薄紗下的私隱處都若隱若現,那沁人的香味更是濃郁地飄來。

     能出現在這裡的美人,無不是千里挑一,這麼一群姿色上乘的美人半露不露的,當下好些人呼吸急促起來。而摟著少年的那些中年人,有的已上下其手。

     沒有想到這裡是這麼一副圖景,盧縈慢慢抽離了貴人懷抱。感覺到眾人時不時鎖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盧縈乾脆抬起頭來。

     她一襲紅袍,完全襯出了她的俊麗和那冷傲中的玉質之美。在盧縈抬頭朝著貴人看去時,周圍不可避免地,傳來了好幾聲嚥口水的聲音。

     墨發紅袍白膚如玉的盧縈,依然是一臉清華的睥睨驕縱,於眾目睽睽之下,只見她扯著貴人的衣襟,讓他強行低下頭後。盧縈無視他深黑的眸子和那威壓十分的俊臉,徑直在他唇邊輕咬一口,纏綿地低語道:“這光景我有些不耐,先下去透透氣,你在這裡給我老實點。”

     她的聲音,雖是壓低,卻也還聽得清,周圍眾人把她的話聽到耳中,看到盧縈風度翩翩地揚長而去,好一些喜好男色地看向盧縈的背影時,目光都直了。

     ……這樣的風情,這樣的容止,可不是尋常能見的啊。

     在盧縈下樓梯時,已有幾個中年人圍上了貴人,與他旁敲側擊地問起盧縈的來歷和身份來。貴人顯然正在找一個與他們能自如交談的機會,只是三言兩語,便拐著那些人談向他所感興趣的話題上。

     盧縈漸漸沒入黑影中。

     來到第一層時,她想起最後貴人那越發幽深的雙眸,不由有點頭痛。轉眼她又想道:也不知他以綺香閣為突破口,是想達到什麼目的?

     胡思亂想一會,盧縈決定拋開那人。

     她懶懶地倚在船舷上,吹起這春日的河風來。

     這時,一個輕細的腳步聲傳來,然後,元氏有點小心的低語聲傳來,“郎君不曾上去玩樂?”

     盧縈抬起頭來。

     悄立在淡淡光亮中的元氏,衣衫單薄,明明是出身良好的世家女,她看向盧縈的眼神,與看向楊郎一樣,透著種掩藏了的小心翼翼。似乎,有很多一段時間,她都生活在對別人心思的揣摩,和小心逢迎中,似乎,她一直孤獨一人,哪次一個笑臉沒有陪好,可能就會失去一切……

    看著這樣的元氏,盧縈陡然明白過來,為什麼她一個世家女,都對鄭氏這樣的妓子百般忍讓。實在是她的忍讓小心已刻到了骨子裡,已成了習慣。

     瑩瑩淡光下,盧縈朝元氏點了點頭,輕聲問道:“看過鄭氏沒?”

     “看過了。”

     元氏學她一樣靠著船舷,同樣輕聲回道。

     “怎麼樣?”

    “她完了。”元氏說得很慢,語氣變化不大,透著種木訥,“她一陣冷一陣熱,剛又流了孩子,船上的大夫說,她可能撐不過這一關。”

     盧縈側頭看向她,笑道:“你沒有幫忙?”

     元氏轉頭看向她。

     微光下,她的雙眼其實很明亮,看著盧縈,元氏小心地說道:“我其實恨她,我想她死的。”垂下雙眸,她又呆呆地說道:“大夫是我請來的。他說鄭氏會死時,我一點也不難過。”

     盧縈哧笑一聲,道:“她那樣對你,讓你這麼些年都活在她的陰影下,你還為她難過,那你這人都沒救了。”

     元氏“恩”了一聲,好一會才說道:“楊郎一直在那裡難受,我告訴他這事時,他還叫著讓她去死的話”

    聽她提到楊郎,盧縈倒是來了興趣,她側過頭看著元氏,認真地問道:“這次回去你有什麼打算?”

     “什麼打算?”

     元氏不解地看著她。

     盧縈淺笑道:“你沒有想過和離?”

    元氏低下頭,好一會,她才輕輕說道:“我父母早就逝去了,我娘家人一向對我不喜。和離後,我無處可去。”她說得很平靜,可聲音中,卻透著種由衷的寂寞。

     盧縈怔怔地看著她,突然嘆了一口氣,道:“人有時候要學著走出來。”只說了這麼一句。她其實不是一個太喜歡多管閒事的人。

     盧縈尋思中,見夜風吹來,衣著單薄的元氏雙手抱肩縮成一團,不由輕聲說道:“其實,我是女的。”

     這幾個字一出,元氏驚得冷都忘記了,她傻傻地抬著頭看著盧縈。看了一會,元氏的雙眼亮了,她咬著唇高興地說道:“真好。”

    說到這裡,她朝盧縈湊了湊,靠近她,讓她的體溫溫暖自己,元氏有點小心,也有點依戀地看著她,討好地笑道:“你叫什麼名字?是去武漢嗎?到了武漢,到我家去玩好不好?”

    盧縈揚唇一笑,她向元氏靠了靠,小聲地說道:“我是女子的事,你別說出去。”

     元氏也不問原因便傻傻地點著頭。

     盧縈這才回答她的問題,“我喚盧文,是到武漢去。”轉過頭,夜色中她雙眸如星,“我們是朋友,說不定到了武漢,我真會到你家去玩。 ”

     她這話一出,元氏喜笑顏開。她這人,便是開心到極點,笑起來也透著幾分小心和謹慎。

     看著她,盧縈不由暗暗想道:也不知她以前是處於什麼樣的環境中,竟是活得如此小心翼翼。

     按道理,她的家世應該極好。畢竟這綺香閣的花費十分驚人,她的丈夫能在這種地方一呆就是幾個月半年的,那不可能是普通的有錢人家能做得到。更何況,連貴人也注意到了的,更不可能只是一般人。

     在盧縈尋思時,她聽到元氏小心地問道:“阿文,我可以靠著你嗎?”。

    盧縈對上她希翼的目光,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元氏一笑,真地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

     感覺到她身體傳來的熱度,元氏傻笑道:“我一直想要一個像阿文一樣的姐姐。”

     盧縈轉頭看向她。

     元氏雖然成婚半載,可實際上,她也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脫去她那小心的木訥的外殼,她實際上是個幼稚的,渴望溫暖的孤獨少女。這麼一個與自己僅有一面之緣的人,竟對自己產生了極強的依賴性。

     這種依賴,讓盧縈心頭一軟,她把元氏抱了抱,輕聲道:“走,去加件衣裳吧。”

     “好。”看到盧縈跟自己一道前去,元氏顯得很高興。

     當元氏披了一件外裳與盧縈再度出來時,兩人已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當然,更多的時候,是元氏在說。

     元氏這人,一直養在深閨,與外人接觸得不多,再加上她一直活得小心翼翼,也沒有幾個朋友。陡然從盧縈這裡得到了溫暖,她幾乎把盧縈當姐姐崇拜,對她是百依百順。

     說實在的,盧縈這人,雖然給人的第一感覺冷漠了些。可她身上有一種沉穩理智從容的氣度,很能讓人產生一個種依賴和信任的感覺。如蕭燕尚緹她們,與盧縈相處久了,也有點對她惟命是從,當姐姐一樣的依賴。

     這一次元氏也是如此。

     兩女一直說說笑笑,半個時辰後,那個秀麗的,給盧縈化妝的中年人走了下來,他朝著盧縈行了一禮,說道:“阿文,主公令你過去。”

     貴人讓她過去?

     盧縈抬起頭來。到了此刻,才是真正的夜深,二樓上的弦樂,於奢華輕飄中透出一種靡靡之音,少女少年的笑聲媚好聲,混在夜風中不停地吹來。左右的大船上,還可以看到半裸的少年在舞蹈。

     盧縈想道:他這個時候叫我過去,時不時終於到了重頭宴了?

     想到這裡,她點了點頭,應道:“我馬上就來。”

    回頭看著元氏,她直接命令道:“你剛才打了五個噴嚏,想是受了寒。現在就回艙中,喝一盅熱水後捂著被子睡一覺。有什麼話,咱們明天再說不遲。”

    她說得毫不客氣,元氏卻很聽話,她順從地應道:“好。”老實轉身,真個朝艙中走去。

     見她離去,盧縈迴到艙中把自己的儀容整理一番後,扯了扯自個的襟領衣袖,風度翩翩地走向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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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在意不在意

    此時入春不久,夜間正是春寒料峭之時,盧縈來到二層時,眾人已搬回了艙房中。

     前方可容百人的大艙房,幾乎佔據了二層的一半。裡面正是燈火通時,笑語嫣然之時。盧縈剛一靠近,便被一陣酒肉香和胭脂香熏得頭都有點暈了。

     她緩步走了過去。

     外面地船板上,也絡絡續續有幾個客人在,這些人在看到一襲紅袍慢步走來的盧縈時,都忍不住朝她看來。

     盧縈的女裝扮相,還只是一個有著上等姿色的美人,可她扮起男人來,那還真是風流清貴,無與倫比了。因此,不管是好不好男色的,在看到她時,都會分出兩分注意力來。

     事實上,能上這綺香閣船隊的,都是富貴一時,財富無數之人。而這樣的人,多數玩起來,會對出色的男女都有興趣。
     那幾人的目光,盧縈自是不會放在眼中,佈置得豪華奢靡的大艙中,正是歌舞到了高潮時,盧縈輕輕推開艙門。

     在她步入的那一瞬,艙中原本飲著酒作著樂的眾客人,小小的安靜了一會。安靜中,只聽得一個肚腹流油的中年富商朝著明顯是主人之一的中年人嘆道:“我說你們綺香閣便是天下無雙又怎麼樣?”他朝著盧縈一指,道:“要是有本事把那麼一個風姿玉骨的小郎也網羅進去,才真正稱得上名不虛傳。”

    言語之下,卻是把盧縈當成小倌了。

     盧縈瞟了那人一眼,唇微微一勾,淺淺一笑。

     一襲紅袍的她,本來便俊得驚人,這一笑,頓時好些人傻了眼。

     在眾人越發不捨地盯視中,盧縈風度翩翩地走向那個出言不遜的中年富商。

     走到他的塌前,盧縈微微傾身,隨著她這個動作,那掩在袍服下的精緻鎖骨便顯露出來,勾得那富商咽了好幾下口水。

     盧縈對上他痴迷的眼,眉梢一挑,她優雅地伸出手,端起了放在塌上,剛剛溫好的美酒。

     見到她拿起那酒斟,那中年富商色瞇瞇地連聲說道:“小郎可是喜歡我這酒?儘管用,儘管用……”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盧縈卻是把那酒斟舉到他頭上,然後,向下一傾!

     溫熱的酒水汩汩而下,轉眼間便淋了那中年富商一頭一臉。

     ……

     四下瞬時安靜下來。

     於安靜中,盧縈施施然地把一斟酒全部澆在那富商的頭上,然後,她慢悠悠地走到一側,拿過一根蠟燭。

     舉著那蠟燭來到富商身前,盧縈傾身,朝他吐出一口氣後,她優雅而冰寒地說道:“閣下淋夠了酒,要不要再加一把火?”

    四下沸騰起來。

     眾人同時驚醒,那中年富商騰地站起,伸手指著盧縈的臉,厲聲喝道:“你敢?”看到盧縈手中的蠟燭,他生怕她不管不顧地扔上來,當下急急向後退出幾步,再尖喝道:“來人,來人!”

    在他的尖喝聲中,幾個護衛一擁而來。與此同時,船主人也急急站起,叫道:“且慢!”他又轉向盧縈,喚道:“這位小郎……”

    於無比的喧鬧中,盧縈瞟也不向這些人瞟一眼,只聽她哧地一笑,朝地上“呸”了一聲後,不屑地說道:“膽小如鼠!”

    順手把蠟燭一扔後,她優雅地整理著自己的廣袖,不再理會那富商,邁著優美的步子,她來到貴人身邊。低下頭把他打量一番後,盧縈突然傾身。扯著貴人的衣襟,湊過去朝他嗅了嗅後,盧縈滿意地點了點頭,在眾人地打量中微笑說道:“不錯,沒有沾上別人的氣味。”

     她這話一出,一直半閉著雙眼的貴人刷地睜開眼來。

     燈火中,他雙眸如電,冷冷地盯了盧縈一會,他手臂一伸,把她摟到了懷中。

     而這時,船主人終於清醒過來,他笑著朗聲說道:“呵呵,誤會一場,誤會一場。各位繼續,繼續。”於是,歌舞聲再響,笑鬧聲依舊傳來。

     盧縈被貴人的鐵臂強行摟入懷中後,她不得不貼著他的胸口。

     這時,她聽到他磁沉的冷笑聲傳來,“你這膽子,真是包天了!”

    盧縈掙脫不了,乾脆老實地埋在他懷中,她在他胸口蹭了蹭後,勉強伸手給自己端來一盅酒,小小抿了一口,盧縈不在意地淺笑,“這不正是主公要的麼?”

     貴人冷笑,“一來就把我置於眾人的目光之下,也是我要的?”

     盧縈“恩”了一聲,把酒盅放在他唇邊,眸光流轉中帶著幾分譏嘲,“主公白日特意令執六吩咐我,說是我接下來可以任性而為,一切有你當著……既然到了武漢可以任意妄為,在此處怎麼就不能了?”

    貴人終於低下頭來。

     他定定地看著盧縈,盯了好一會,他暗嘆一聲,臉貼上她的臉,喃喃說道:“盧氏,你怎能聰明至斯?”

     她怎麼每一次做事,囂張也罷任意也罷,總總做到了他的心坎上?

     她怎麼就這麼肯定,自己此番真需要縱著她,忍著她,讓著她,讓她囂張跋扈?

     這一刻,貴人甚至覺得,他這一生,只怕再也找不到一個比盧縈更知他心意的人了。

     嘆了一口氣後,他低下頭,就著盧縈的手,把那盅中的酒一飲而盡。

     在兩人相依相偎時,不遠處的角落中,也有幾人在竊竊私語,“弄清楚此人身份沒有?”“洛陽的消息鎖得緊,還不曾有確信傳來。”這時,一個陰沉的聲音說道:“不必查了,上面不會讓人輕易查到的。據我看 ​​來,此人定然就是南陽鄧四郎。都說那個鄧四郎長相俊美,性格沉穩,舉止頗見氣度,平生只好男顏不好女色,並與一個世家子同行同起經年……此人樣樣符合,定然是他無疑。”

     聽到這話,另外幾人鬆了一口氣。一人高興地說道:“南陽鄧氏的人啊?那就不必過於防備了。”另一個也點了點頭,說道:“不是說北方郭氏也有派人來麼?要他們盯緊一些,千萬別落到郭氏手中。”

     幾個聲音同時低語道:“知道了。”

    就著盧縈的手,把那酒一飲而儘後,貴人顯得有點慵懶,感覺到他摟著自己的動作中透著一股輕鬆,盧縈暗暗忖道:看來他叫我來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想到這裡,她也就不刻意表現自己了。當下掙扎了兩下,盧縈埋怨道:“主公,你的手扣太緊了。”

     她的聲音一落,頭頂上,貴人磁沉的聲音便淡淡飄來,“喚我疆郎。”

     說到這裡,他警告道:“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見盧縈沒有吭聲,他聲音放軟了些,透著種誘拐,“乖,喚聲疆郎聽聽?”

     盧縈被他抱也抱了,親了親了,自不會在這上面與他較勁,當下咬唇輕喚道:“疆郎。”

    “恩。”他在她的發旋上輕輕一吻,以示獎勵。

     盧縈掙扎了兩下,小小聲問道:“在眾人面前,我應該如何喚你?”

     疆郎磁沉的聲音中帶著笑意,“疆郎也可,卿郎更好。”

     卿郎?這個稱呼實在太親密了。盧縈臉皮再厚,這時也紅了紅。

     你儂我儂一會,盧縈實在不舒服,又掙紮起來。

     這時,艙中的樂聲接近淫靡,疆郎知道盧縈不慣,便放了她自由。

     盧縈站了起來。

     看到她起身,好一些目光再次向她看來。盧縈在回頭之時,對上那中年富商的雙眼時,她突然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把兩指一曲,朝他做出一個挖眼的動作後,在那中年富商臉色發白中,盧縈冷笑一聲,這才施施然走出。

     目送著盧縈離開,一個坐在不遠處的執六靠近了疆郎,他側了側,湊近來低聲說道:“要說這盧文不是世家子,恐怕無人相信……嘖嘖,那張揚,那跋扈,那清貴,那漫不經心,簡直是絕了。”他忍不住嘆道:“我真不知以盧氏的出身,從哪裡來的這張揚自在?”

     疆郎晃了晃手中的酒斟,沒有回話。

     盧縈下到一層,在經過元氏的艙房時,聽到裡面有低語聲,不由走了過去。

     剛剛靠近,她便聽到楊郎在說道:“元娘,你好似變了。”

     元氏的聲音依然輕細,只聽她回道:“夫君可是不舒服?我去喚阿月來吧。 ”

     楊郎沒有回答,而是過了一會後,突然說道:“無娘,你真地變了……以往時,我有任何不適,你都是徹夜不眠地守著,便是有婢子僕人在,你也總是守在我塌前。而昨日到現在,你才在我面前出現過二次,每次還來去匆匆。你明知我不舒服,也不再睬我。”

     他的聲音中透著種無助和悲涼,“元娘,我現在只有你了啊……”

    好一會,元氏開口了,她的聲音依舊輕細,輕細中透著種無波無瀾的平靜和漠然,只聽她細聲細氣地說道:“夫君忘了,你從來都不喜我接近的。上次你染了風寒,一覺醒來看到我在,你還砸了那峴台。還有那一次,你喝醉了酒把我推到了塘中,你說,你此生此世只會喜歡鄭氏一人,你讓我別在你面前丟人現眼。你還說,你只是迫於無奈才娶的我,讓我最好知道進退。”

    靜靜的,彷彿只是陳述事實地說到這裡,元氏的聲音輕細中透著種陌生,“夫君以前總是說我不知進退,丟人現眼,廝纏著你……現在我也想明白了,那個小時背著我去見大夫,抱著我尋找父母的楊哥哥,早就不在了。現在的楊郎,其實與我無干。真的,楊郎,我已經想明白了,我也不會再纏著你了。”

     聲音淡漠之極,任何人一聽,便能聽出,她對楊郎,再無半分情感,再無半分怨懟。她已置身事外,把他當成陌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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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計劃和離

    艙中安靜了一會。

     幾乎是突然的,楊郎帶著喘息的高喝聲傳來,“你說什麼?好,好,很好,既然這樣,你怎麼不干脆滾出楊府?”只聽得一個重物“砰”地砸在地上,重物落地的聲音伴隨著楊郎的冷笑聲一起在咆哮,“滾啊,滾出楊府啊,不錯,我從來就不喜歡你,我一看到你就想吐!滾,給我馬上滾!”

     這聲音含著氣急敗壞,原本因鄭氏的欺騙和戲弄,而頹廢失落不已的楊郎,似是一下子恢復了精神。這時刻,他對元氏的惱恨和嫌棄佔了上風,令得原本氣息奄奄的他,竟是不管不顧地尖喝罵叫起來。

     一陣腳步聲響,元氏被重重推出了艙房。就在她砰地一聲摔到在地上時,元氏忍著疼痛,依舊細聲細氣地說道:“楊郎,這是我的艙房。”

     只是簡單的幾個字,便是這幾個字,令得楊郎氣焰一熄,轉眼間,他扯著嗓子冷笑連連,大步跨出艙門,氣沖沖地甩門而出,轉眼便去了老遠。

     等楊郎的身影消失後,元氏艱難地從地上爬起。她才支撐著站起,手臂就是一暖,接著,盧縈溫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怎麼樣,痛不痛?”

     “不痛,我習慣了。”元氏搖了搖頭,她在盧縈地扶持下入了艙房。隨著盧縈把艙門關上,她在塌上縮成一團。

     好一會,元氏苦笑道:“看來得和離了。姐姐,我還說過做東道主呢,看來不成了。”

     微細的燭光下,盧縈打量著她的臉色。元氏的臉上不見痛苦,多的只是一抹茫然。顯然,她一時想不起,楊府呆不下去了,自己能去哪裡。

     這時,盧縈的手按上了她的膝頭,盯著她,盧縈緩緩問道:“你可是真想和離?”

     元氏抬起頭來,燭光下,她的臉色有點蒼白,卻顯得很堅定,點了點頭,元氏喃喃說道:“姐姐,你不懂,我現在,真的一眼也不想再看到他。”

     盧縈輕聲問道:“你有嫁妝的吧?”

     元氏點頭,不過轉眼她又道:“不過被婆母和小姑用掉不少了。她們很苛刻,我要不回來的。”

     “沒關係,我來幫你要。”這話一出,元氏騰地抬起頭來。看著盧縈,她眼中有點濕潤。

     盧縈站了起來,她一邊在狹小的艙中踱著步,一邊說道:“忠於你的人呢?可有一些?”

     “有的有的。”元氏羞愧地說道:“可都被婆母趕得差不多了。”

    “沒關係,還可以找回來。”

     盧縈的鎮定,明顯影響了元氏,她睜著大眼溫馴地看著她。

     盧縈尋思了一會,慢慢說道:“元娘,我們合夥吧。我幫你討回你的嫁妝,找回你的親信,我來幫你打點生意。”泛黃的燭光中,盧縈負著手看向遠方,微微一笑,輕輕說道:“不過你不能說出去,我也不說出去。元娘,有了你的資本,我定然可以幫你我打造一個堅固的安身之所。元娘,這世間靠誰都不如靠自己,自己的命脈,永遠得被自己握在手中。誰要也搶不走,誰也不能再憑著隻字片語,便令得你我無家可歸,無處可去了。”

     她的話,元娘大半聽不懂。不過她只知道,這個給過自己溫暖的人,會給自己做主,幫自己得到自己原本都不指望擁有的一切。

     當下,她連連點頭著,小聲說道:“姐姐,我都聽你的。”

     盧縈回頭看著她。

     看著看著,盧縈長嘆一聲,她走上前摟住元氏,把她擁入懷中後,盧縈低嘆道:“你啊,你這麼笨,沒有人護著,可怎麼走下去?”

     淚水湧上了元氏的眼眶,她喃喃說道:“我知道我笨,她們教我怎麼與人打交道,怎麼聽話聽聲,可我怎麼也學不會……我姨奶奶讓我這一輩子都呆在楊家,便是受了欺負也不離開那,她說我太笨了,學不會人情世故,看不懂那些拐彎抹角度的壞心思。她說楊府好歹也是大世家,我只要不犯錯,他們怎麼也不至於趕盡殺絕,總會給我一碗飯吃。”

     她把臉擱在盧縈的肩膀上,喃喃的,睜大眼流著淚地說道:“可我真不想呆了,姐姐,我真不想待了,我寧可成為乞丐,也不想再待了。”

     盧縈點頭,她輕聲說道:“我懂,我懂。元娘,你放心,你的財產,我會幫你保著。我還會讓它增漲三倍,五倍,我會讓你的錢多得買下整個綺香閣。我還請一大堆的老實忠厚,知恩圖報的人呆在你身邊。你笨沒關係,這世間不是所有人都聰明的,你以後一定會幸福的。”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盧縈苦笑著想道:只是萍水相逢,我還天殺地給起承諾來了。真是……

     元娘頻頻點頭,盧縈又與她說了一會後,見她倦意上頭,便讓她睡下,給她蓋好被子。吹熄燭火時,盧縈轉頭看著睡得像個孩子一樣的元氏,想道:怎麼會有這麼天真的人?才與我相處多久,便完全相信了,依賴上了。

     這時的盧縈,真覺得元氏如果不是遇上了自己,最好就是如她的姨奶奶所說的那樣,一輩子老老實實呆在楊府算了,不管如何受氣,飯是有一口吃的。

     盧縈出了元氏的艙房後,腳步一拐,走向楊郎的房間。

     還沒有靠近,她便聽到一陣“叮叮砰砰”地砸東西的聲音,還有怒吼聲。遠遠的,她聽到楊郎在咬牙切齒地喝道:“你以為你是誰?告訴你元氏,沒有了我,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好啊,你要滾,你就滾得遠遠的,你有本事一輩子也別回來求我。”

     轉眼他又厲喝道:“只要你出了楊府的門,我立馬就再娶一房妻室,我讓你回來後只能做妾,做妾!”

     憤怒聲,咆哮聲,咒罵聲直是不絕於耳,過了一會,一個僕人急匆匆來到艙門外,小聲說道:“郎君。”

     僕人的聲音一落,楊郎便是一靜,然後,盧縈聽到他努力平靜後的聲音傳來,“是不是元娘讓你過來跟我說好話的?”他冷笑道:“她怎麼自己不過來?”冷嘲尖刻的話音中,無法掩飾他心底的期待。

     那僕人一怔,轉眼說道:“不是的,郎君,是鄭氏醒來了,她要見你。”

     僕人的聲音一落,楊郎便暴喝道:“不見!”這一聲喝,夾帶著他說不出的失望。

     那僕人呆了呆,說道:“可是郎君,鄭氏說她後悔了,她還說她是被人故意陷害……”

     沒等僕人說完,楊郎已憤怒的咆哮道:“說不見就不見!去,你去看看元娘,如果她後悔了,你就帶她前來見我。快去!”

    “是。”

     看著那僕人離去,盧縈還沒有離開。接下來,艙中的楊郎又咒罵起來。他每一句話都在罵著元氏,語氣在無邊的厭惡中,有著他自己也不曾發現的渴望。

     盧縈傾聽了一會後,微微蹙眉,忖道:這個楊郎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對元氏的怒火已蓋過了鄭氏給予他的羞恨了。

     她走了出來。

     重新站在船頭上,盧縈開始尋思著對策來。她這人,既然決定了要幫元氏脫離楊府,那怎麼幫她拿到嫁妝,從哪些方面開始著手做生意,就都要開始琢磨,開始佈線。

     尋思了一會,盧縈抬起頭來。

     此時正是夜深,天空一輪明月相照,月光被滿船滿河的燈火下,有點黯然失色。

     盧縈迴頭看著成都的方向,暗暗想道:人不能在同樣的地方犯重複的錯。上次在成都,主公一句話便收回了我的所有。此刻我還年輕,還剛起步,阿雲也才起步,他收回了也就收回了。可是,這樣的事不能有下一次。我得在明面上的生意外,還得一些暗底里,主公看不到查不出的生意了。

     想來想去,她信得過,能用的人還是只有羅子,看來得讓他慢慢脫身,然後轉入暗處了。

     一夜無夢。

     第二天盧縈起了個大早,她站在晨曦中尋思著計劃著,而屬於綺香閣的二三十隻大小船隻,正穩穩地行駛在河道中。

     看著東方,盧縈想道:不知還有多久才能到達武漢?

     剛這麼想著,只聽得楊郎的方向又傳來一陣咆哮聲和砸東西的聲音。隱隱中,她聽到楊郎憤怒地喝罵道:“元娘呢?她居然還在睡?睡睡睡,她怎麼不干脆睡得死了?去,你去告訴她,我不會原諒她,我永遠也不會碰她,我會讓她守一輩子的空房。去,去跟她說!”

     咆哮聲中,從無一句提到鄭氏。

     盧縈蹙眉想道:這楊郎可能自己也沒有發現,他對元氏的在乎,其實遠遠勝過了鄭氏。也許是元氏對他太好,太溫柔恭順,更有可能是自小到大元氏一直在他身邊,趕也趕不走,罵也罵不退,所以他已習慣了她的好,習慣了她的存在,便像人對水一樣,天天都在飲用,卻以為它不值一提。

     於喧鬧中,圓圓臉,做富商打扮的執六走了過來,他站在盧縈面前,朝她上下打量一眼後,說道:“阿文看來睡得很好。”頓了頓,他又說道:“主公剛才下令,把你的東西全部搬到他的艙房中。”

    在盧縈驚愕地眼神中,執六慢慢說道:“看來,阿文忘記自己的本份了。”執六一句話剛剛落地,便看到盧縈腳步一提,廣袖飄搖地朝主公的艙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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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怎麼才能不同塌共眠?

    目送著盧縈離去,執六眼中笑意流蕩。這一次他們來了十人,原本他應該上另一隻船,可他好說歹說才與主公呆一塊兒。

     與主公呆著,也就那味兒,可抵不住他喜歡看主公與盧縈在一塊的那情景啊。昨晚上,他一想到主公下巴那牙印,便從夢中笑醒好幾次。他想好了,要把這裡發生的樁樁件件,一言一語全部記下,以後回到洛陽好吹噓去。

     今兒個,也是他的強烈慫恿,主公才點頭讓人收拾盧縈的東西,準備與她同艙的。

     執六站在晨風中,砸著著嘴樂了一陣,邁著外八字慢悠悠地又朝他主公的艙房踱去。
     盧縈來到了貴人的艙房外。

     艙門大開,婢女正在幫他束冠。盧縈瞟了一眼,見到自己的東西,果然推在艙房的角落處,只等著她回來整理呢。

     見盧縈過來,貴人瞟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盧縈緩步走近。

     來到艙門處,她倚門而立,又瞟了一眼那堆自個兒的東西,盧縈垂下雙眸。

     這時,婢女服侍完了,她端著木盆低著頭退出了艙房。

     盧縈走上前去。一直來到貴人身前,她才停下腳步。抬起頭,盧縈目光明亮,極度誠懇,十分羞澀,萬分難以啟齒地說道:“疆郎,我來天癸了。”為了增加說服力,她認真地點了點頭,強調道:“是真的。疆郎,那玩意兒晦氣,會影響你辦大事的。”

    說到這裡,她烏黑的眸子還應景地眨了幾眨,一副只差指天立誓的模樣。

     貴人瞟了她一眼,唇一扯冷冷說道:“於是,我得見人就解釋,與我同起同臥,霸道自我,容不得他人靠近我的心上之人,因來了天癸得另睡一房?”

     盧縈:“……”  

    好一會,她眨巴著眼,特小心特誠懇地問道:“那疆郎說怎麼辦?”

    貴人扯了扯唇,淡淡說道:“我不嫌棄。”他瞟了盧縈一眼,又慢慢加上一句,“只要是阿文的東西,我一律都不嫌棄。”

    “……”這是甜言蜜語,這是誘惑勾引!!

     盧縈張了一會嘴,直過了好久,她才勉強記得要把上嘴唇與下嘴唇合一塊兒。直是眼珠子轉了幾下,盧縈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忘記羞喜交加了……

     果然,盯向她的貴人那雙眼睛,黑沉了些,戾氣重了些。

     當下,她唇動了動,好一會才說道:“這個,這個。”眨了一會眼,盧縈一本正經地說道:“疆郎,阿文好像耳朵出了問題,竟然聽到了高高在上,尊貴不可一世的美貌主公勾引於我。”她無比嚴肅地說道:“茲事重大,請允許阿文回到自個住處休整幾天,回回魂。”

    說罷,她腰一貓便逃出老遠。

     看著她的背影,貴人嘴角忍不住連抽了幾下。

     而盧縈一逃到拐角處,便看到了雙眼亮晶晶地笑盈盈地看向自己的執六。當下她輕哼一聲,傲慢地昂起頭,抬著下巴從他身邊走過。

     在與執六擦肩而過時,執六清咳一聲,很是客氣地跟她說道:“阿文,你不能與元氏一起睡……你現在在眾人面前,還是男子身,這一點務必記住。”

    很高興的,他發現自己聲音落下後,盧縈的唇角一僵,那神采飛揚的臉黯淡下來。

     在執六亮晶晶地注目中,盧縈回過神來,她從鼻中發出一聲輕哼,廣袖一甩大步離去。

     一到船尾無人處,盧縈便摸上自己的下頜,她的牙,又痛了。

     雖然還是閨閣女子,盧縈卻一直知道,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的,這同房睡久了,也一定會失身的……

     她真不想失身。

     她還在負隅頑抗呢。沒有失身前,負隅頑抗就是負隅頑抗,失了身後,負隅頑抗就是矯情,就是多此一舉。

     伸出手,她在船舷上輕輕敲打著,暗暗想道:看來,得尋一個容色動人的美人獻給主公了。

     打定了主意後,盧縈風度翩翩地朝二層船上走去。

     此時還是清晨,空氣中飄蕩著水氣和清氣,到了二層,盧縈才發現這里安靜一片,卻是一夜縱樂的船上眾人,好夢正酐著。

     空空如也的船頭船尾還有大殿,盧縈轉了好幾遍後,才聽到一個客氣的朗笑聲,“原來是小郎君。卻不知小郎君一大早來此,有何要事? ”

     盧縈回頭。

     朝她笑得殷勤的,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斯文青年。這青年盧縈昨晚見過,正是船主人之一。

     見到正主兒來了,盧縈勾唇一笑,她朝四下悄悄瞟了一眼,見無人看向這邊,便上前壓低聲音,悄悄說道:“不知閣下這裡,可有出色的美人兒。”

     想了想,盧縈提著要求,“最好氣質清冽,有點特色的美人。”

     船主人笑得雙眼閃動,“可是小郎想要享用?”

     盧縈卻是有點不好意思,好一會,他才低聲說道:“我這陣子身子不適,經不起他折騰,所以……”

     船主人聽懂了,他瞪大眼看著盧縈,訝異了半晌。對上他的表情,盧縈突然大悔特悔:昨兒那牙印,就萬萬不該咬的。昨晚那一嗅,也萬萬不該做的。哎,只怪她苦心孤詣,一門心事為了主公的大業操勞。這下好了,妒忌之名外揚,她這麼主動給自家主公尋找美色,都無人相信了。

     在盧縈泛黑的臉色中,果然,這船主人苦笑道:“小郎,您就別跟小人開玩笑了。我這船上的女子,其實都是苦命人,你們閨房作樂扯上外人,不大妥吧?”他簡直就是說,你們要玩,你們兩個自個玩去,別扯上不相干的人,免得折了她們無辜的性命。

     聽到這回復,盧縈抿緊了唇。

     事實上,要是她現在有的是黃金,只要捨得砸,這船主人也會把他那可憐的一點點良心給藏好。可問題是她沒有錢啊。她沒有錢,也不能找貴人要錢,找執六的話,看他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多半不會給。

     想到這裡,盧縈氣苦起來:我給他找妓女,還得自己掏錢……對了,我怎麼忘記了,我身上一枚鐵錢也沒有啊。

     這下,盧縈徹底不想再說什麼,她廣袖一揚,氣哼哼地大步離去。那船主人看著盧縈的背影,苦笑著搖了搖頭,忖道:這些人,每天換著花樣玩兒,真是難對付。

     這一整天,還真把盧縈愁到了。

     在傍晚到來時,當眾船行到水勢和緩處,便統一開始減速。然後,有經驗的船夫開始給各船之間安上鐵鍊,再在鐵鍊上鋪上木板。然後,各船的美女美少年還有樂師開始在各船間流動。

     畢竟,這船在河道中一走便是數日十數日的不曾停靠。總不能讓這些花了巨資的客人夜夜欣賞同樣的美人吧?於是,這種人員流通便很有必要了。

     人員的流轉完成後,船夫們開始撤去木板,勾起鐵鍊。

     盧縈靠著船舷而立,夜風吹起她的衣袍獵獵作響,夕陽光下,盧縈風神俊秀,令得新來的美人們頻頻向她看來。

     盧縈對這些目光視若無睹,她還在尋思著對策。

     就在這時,一隻手臂把她一扯,把盧縈抱在懷中後,她聽到他磁沉的聲音溫柔地低語道:“不是來了天癸麼?這里風大,回艙吧。 ”

     迎上盧縈的眸子,貴人俊美尊貴的臉上含著一抹笑。他撫著她的下頜,低下頭在她的唇邊吻了吻後,也不顧這里人來人往,眾目睽睽的,伸出舌頭便擠進她的小嘴裡探了個夠。直吻得盧縈呼吸急促手軟腳軟臉孔漲得通紅,想要掙扎教訓他又不敢時,他才慢條斯理地放開她。

     放開她後,他的手還撫在她的下頜上。對上盧縈冒火的雙眼,他低低一笑,把唇湊近她的耳邊,貴人輕嘆道:“跑到船主人那,想給我找一美人泄火?阿文真是用心良苦啊”

     他連這個也知道了?

     盧縈一僵。

     貴人顯然不想放開她,錮著她下頜的手掌,在她臉頰頸間游移著,湊近她耳邊的太陽穴,在無人可見的角落處,他輕輕含住了她的耳垂,慢慢舔咬起來。

     盧縈無法自抑的僵硬如鐵。

     貴人又低低地笑了起來。

     聽到他的笑聲,盧縈倒吸了一口氣,終於回過魂來求道:“疆郎,我是真的來了天癸……是真的!”

     “無妨。”貴人似乎慾望來了,聲音透著種沙啞,“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很髒的。”盧縈的聲音特別清正正經。

     貴人勾了勾唇,低沉說道:“昨日我不是跟阿文說過嗎?這陣子,我也學會了男風之事。天癸就天癸吧,到時,我把阿文當成丈夫一樣可以取樂。 ”

     盧縈臉一白。

     終於,她哆嗦出聲,在貴人的懷中她抖得歡,吐出來的詞帶著驚恐,“主公,我會病的,真的,我會病的……主公還有大事要忙,阿文真病了,就沒人幫主公擋住那些明里暗里地試探和爛桃花了。”

     貴人慢慢放開了她 ​​。

     他低下頭,面無表情地盯著她,貴人似笑非笑,“病?阿文真是膽子越來越大啊,現在都拿生病來要脅我。”為了逃避他,她連把自己折騰病這一招,也敢想了!

     感覺到這人陰沉沉的煞氣,盧縈又打了一個寒顫,她從咽中擠出一聲哽咽,好不害怕地說道:“明明我與主公作賭,都沒有輸過……阿縈心裡窩著一股火,實是不甘心與主公就這麼在一起。真不甘心。”

    她說得認真,很認真!看向他的眼神,更是水霧瀰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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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4 16:58:26
第一百四十八章 讓楊氏元氣大傷的幾封信

    盧縈說得很可憐,表情很委屈,可貴人還是慢慢地黑了臉。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他很清楚她這副面目底,那顆堅硬得無法摧毀的內心。他更清楚她現在所說的任何一句,任何一個動作,都只是策略。她只是用最不激怒他的方式,用各種各樣的面目告訴他,她不想,她不願意。他最好在要她之前,想好要了她後的種種後果,想想真得到她的人後,應該把她擺在一個什麼樣的位置。順便想想值不值得,還有沒有那個趣味,應不應該伸出那個手。
     面無表情地沉著臉盯了一會盧縈後,貴人摟了摟她的腰,淡淡說道:“只是同艙,我不碰你。”說罷,他揚長而去。

     至此,盧縈鬆了一口氣。

     轉眼幾天過去了。

     從那一次後,盧縈只在入睡時與貴人打個照面,兩人之間陰霾的氣氛,甚至連那些尋歡作樂的人也感覺到了壓抑,知道他們在鬧茅盾。

     這種壓抑,令得那些試探性塞給貴人的美人,在被他信手砍了那美人還把腦袋送還後,徹底地暴發出來。接下來,眾人完全離兩人離得遠遠的,偶有交際,也都帶著幾分謹慎和避嫌……是避這兩人的嫌,是盡量不讓他們覺得,自己或自己的人想上這兩人的塌。

     這種情況盧縈求之不得。

     她現在不能拆穿男子身,也就不好與元氏反復來往。第二天與她通了消息,再次確定元氏的心意後,盧縈開始操作起來。

     這一天傍晚,楊郎歪歪倒倒地靠在船舷上,大口地喝著酒,手中還抱著他新入手的一個美人。

     喝幾口,他便低罵一聲,“你以為你是誰?”“居然跟我甩臉?”“我永遠也不會要你,永遠也不要!”一邊罵,他一邊摟上那美人親上幾口。

     就在楊郎罵罵咧咧時,只聽得一個清冷的問話聲傳來,“這位郎君,剛才那個是你娘子嗎?沒有想到你對她如此情深意重,連到這裡玩也帶著。”只見一個俊麗玉秀的少年走了過來,他和楊郎一道倚著船舷,接過他酒斟給自己也倒了一盅酒後,少年淡淡地說道:“我說這位郎君,你這樣粘粘糊糊可要不得。出來玩就痛快一點,帶著夫人一道來有什麼意思?哎,你這人還真是個情種。”

     聽到這裡,楊郎不高興了,他咧嘴譏笑道:“她?我對她情深意重?告訴你,她在我心中從不是個什麼玩意兒。”

    少年卻是蹙起了眉,他憐憫地看著楊郎說道:“我可不這樣看,估計你的夫人也不會這樣看。看你一直念叨著她的模樣,分明是把她放在心坎上,生怕她不要我了的樣子。”

     楊郎跳了起來,他咆哮道:“我把她放在心上?我怕她不要我了?笑話,天大的笑話!你沒有看到她還是梳著姑子髮髻嗎?我告訴你,直到現在我都沒有碰過她,我永遠也不會碰她!”

     少年還是不信,他慢慢說道:“你真的不喜歡她?既然不喜歡,幹嘛把人放在眼前添堵?我要是你啊,就乾脆跟她和離了。”說到這裡,少年不屑地說道:“看那女人懦弱的模樣,估計你當真不要她了,她會哭著求著也要回到你的身邊。”

    少年最後一句話說得漫不經心,可被酒精和憤怒氣恨燒壞了腦子的楊郎,聽了還是一怔。他雙眼一亮,喃喃說道:“不錯,我要讓她哭著求著,我要讓她悔之無及……敢對我使臉,她都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貨色!”念了一會,他又喃喃說道:“對,就是這樣,她肯定是以為我沒有鄭氏,就非她不可。”

     說到這裡,他朝一側叫道:“去,拿信鴿來,我要寫信。”被元氏與之前完全相反的態度逼得都要爆炸的楊郎,此時只有一個念頭,他要讓她後悔。她敢這樣對他,他要她像以前一樣,哭得像個什麼一樣求著他。他想,到了那時,自己一定會像以前一樣踢她幾腳,一定可以像以前一樣玩樂了。而不是現在幹什麼也沒有心情。

     在等鴿子的同時,楊郎走到艙房寫起信來。那少年時不時在他旁邊敲上兩句,當下,那信由一封變成了五封,由五封變成了十封,再然後,楊郎已是恨不得整個武漢的人都知道他不要元氏了。因受了少年的刺激,他在信中對元氏冷潮熱諷,一副踩得她在泥地上還踐幾腳的模樣……

     寫了信後,少年繼續慫恿,於是楊郎唯恐他人不信,還在每封信的後面蓋上重重的私印。

     很快的,信鴿放飛了。

     就在楊郎離開後不久,他沒有發現,自己剛剛放飛的信鴿,重新回到了那少年手中。

     打開這些信,把楊郎的字細細臨摩了一陣後,盧縈在每封信上寫下一句,“罷了,我心善,她那些嫁妝讓人快點尋到,一樣不落地還給她。”

     寫完這句話後,她還請得執六幫忙,把其中幾封信最前頭的名字去掉,全部換成了元氏的親人的名字,而在一封給多年前就住進了道觀,從不過問世事,卻曾是顯貴,在元氏一族位置最高的姨奶奶的信中,盧縈讓元氏另加了一封。元氏的信很長,她把鄭氏和楊郎之事,以及這些年來自己所過的日子詳細寫了一遍。在最後求那姨奶奶幫她收回那些嫁妝,並妥善安置後。盧縈逼得元氏說了一句,“此生往後,有了這些錢財,也不至於流落無依。”

    弄好這一切後,盧縈把信鴿重新發了出去。

     看到那放飛的信鴿,站在一側的執六笑了笑後說道:“這一下,楊氏要元氣大傷了。”

     盧縈驚愕轉頭。好一會,她才訝聲問道:“她的嫁妝這麼多?”

    “不止是嫁妝,還有人脈,當年她的父母和嫡親爺爺有一些袍澤和好友,他們共同經營了一個龐大的關係網,在王莽亂政時,還憑此攪過局。不然你以為鄭氏當年怎麼家敗的?犯事是其一,另一原因是,楊氏太需要與元氏聯姻了,所以推波助瀾地把鄭氏變成了一個官伎。”

     盧縈問道:“他們知道麼?”

     “你是問楊郎和元氏啊?他們怎麼會知道?鄭氏倒是知道,不過她恨不起楊氏一族,便把力氣用來折磨元氏了。”頓了頓,執六漫不經心地說道:“元氏的父母死去後,與元氏是最好的朋友兼親家的楊郎父母,便順便接收了元氏的嫁妝和產業。平素里辦起事來,他們也習慣了用元氏父母的名義,向那些昔日的朋友敲打一番。因此,你別看那些人平素裡並不見得保護元氏,可真正觸怒了他們,楊氏這些年的經營也不會多起作用。我們要爭什麼,那些人不會片面地維護楊氏那一頭了。”

     說到這裡,執六冷笑道:“等嫁妝給出,我們順勢插入之後,這楊郎要想再在這綺香閣花天酒地,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聽到這裡,盧縈不由想道:這麼嚴重?這還真是元氣大傷。

     在離開時,執六朝著盧縈點了點頭,忍不住說道:“盧氏,你還挺讓我迷糊的。怪不得主公下了任你施為的命令,沒有想到你做什麼事,還真能合上他的心意。”頓了頓,他又慢騰騰地道:“如主公這樣的人,其實真心什麼的,也沒那麼看重。他那人太出色,喜歡他的人不可能沒有。愛到痴了,也就是一條命,還讓人添煩。不過你這人不錯,主公要是真對什麼人上心,我覺得你還是大有可能。”說到這裡,他誠摯地勸道:“我覺得你可以一爭。成為他的人後,名份地位什麼的是肯定有的,榮寵也必然會有。你出身那個樣,也是幾輩子的福氣才得了主公的青眼。依我看,趁主公現在對你上心,你也別顧著那有的沒的,好好抓住他的人,給他生幾個兒子。到得那時,別說受人閒氣無錢可用了,便是揮揮手滅掉幾個家族,也是一柱香的事。”

     這麼誠心誠意給了盧縈意見後,執六踱著外八字步慢慢走了出去。本來以他的身份,是不會對人說這樣的話的。實在是見這兩人近日里鬧得慌,主公雖是不說,可看他那樣子還是很對盧氏心動的。不過他什麼人得不到?犯不著真拉下臉去強迫一個不願意的女人。更何況,這女人還是個擅長冷嘲熱諷的,便是執六本人,想想主公得到盧縈後,這盧氏可能會有的表情和痛苦,他也覺得沒意思。

     ……到了這個時候,他與主公一樣,都覺得這盧氏值得人正眼相看。就像是洛陽那幾個超大世家的嫡女一樣,強迫她們上塌,是要想清楚事情發生後的後果的。那可不是上幾個普通女人,拍了拍屁股就走人,高興了就在後院添一筷子的事。

     盧縈收回了目光。

     她想,榮華富貴她是想要,可她更想快樂舒服地去得到。而且她自己這性情,她比誰都清楚,她真對貴人動了心,動了情,非他不可時,是容不得他的身邊還有別的女人的。到那時,她肯定狠的辣的暗的陰的一齊使出,非把對方折騰得五馬分屍不可……可以主公的身份,能呆在他身邊,與她成為情敵的女人,定然是來頭極大,家族勢力雄厚的。到時真動起手來,只怕是一場曠日持久,暗無天日的戰爭。那真是太沒勁了。

     信既發出,只怕船一到達武漢,便會忙碌起來。當下,盧縈根椐元氏隻字片語中提供的消息,開始尋思起種種對策來。

     就在盧縈苦苦尋思時,一個黑衣人出現在門口,面無表情地說道:“盧文,主公讓你出去一趟。”黑衣人的聲音才落下,外面突然爆發出一陣喧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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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驚喜”

    盧縈沒有急著走出,她回到艙房換了一襲黑裳後,才上了二層。

     二層正是燈火通明,隱隱中,還有一陣笑鬧聲從艙中傳來。

     盧縈從樓梯走出時,一眼便看到靜靜地站在船頭處,夜風中的貴人。風捲起他身上的玄袍,明滅不定的燈火鋪在他俊美的臉上,使得他的身影,透著種說不出的寂寥。

     聽到腳步聲,貴人轉頭看來。

     盧縈正是背光而來,她又身著黑袍,越是這般黑暗,越是襯得她如玉般的白皙挺秀。

     望著陰暗中她纖長白皙的頸項,還有那舉手投足間的平和,貴人突然覺得心頭一軟,不過轉眼他便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去。

     這時,執六走到他的身邊,一眼看到盧縈,他“啊哈”低笑出聲,笑過之後,他轉向貴人低聲說道:“主公,我知道她哪點不同了。”

     在貴人低頭品酒中,執六笑道:“這小女子透著一種堅韌和鮮活,明明也經常使壞,卻坦蕩得就像那日光……咱們這種自從便在爾虞我詐的大家族中成長出來的,怕是沒有幾個有這種敞亮的鮮活了。”

     大家族出來的人,天生便有著幾分陰暗,而盧縈完全不同,她像那午後透入窗子中的那一束陽光,便是微塵在其中浮沉,卻是光明而鮮活的。

     兩人不動聲色地打量中,盧縈來到了二層上。

     執六朝她上下打量一眼後,怪叫道:“哎喲!阿文,你這袍子挺有殺氣呢。”

     盧縈瞟了貴人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回道:“這不是為了映襯心境嗎?”。

     合著她不穿這黑袍,就顯不出她與貴人鬧彆扭後的鬱氣了?

     執六一呆時,貴人唇角一抽。

     突然的,他發現原本堆積在胸中的鬱氣,隨著她這句話莫名其妙的消去不少。她只是一句話啊,不曾服軟,甚至不曾正面相向,甚至還半陰半陽著,卻輕而易舉地影響了他的心志……

     這時,盧縈已站到了他身側,與他並肩而立,同樣倚著船舷,盧縈沒有看向貴人,也沒有與他說話。

     只是招了招手,令一美人斟上一盅酒後,她慢慢地品了起來。

     通明的燈火映照在她臉上,令得盧縈的半邊臉,都帶著一種隱約的模糊的陰影。

     盧縈品了幾口酒後,召來一個僕人問道:“船尾發生了什麼事,這般熱鬧?”

    那僕人恭敬地應道:“是從支流處駛來一隻大船,那船衝勢甚急,差點與我們的船相撞。不過現在沒事了。”

     盧縈點頭,那僕人退下後,她轉頭看向貴人,問道:“疆郎喚阿文前來,可有吩咐?”

     貴人沒有開口,倒是執六在一側低聲說道:“傍晚眾船人員流轉時,新轉了幾個貴客。那些人不知道盧文的威風,執意要送美人給主公。”說到這裡,他眼睛一抬,道:“喲,這不是來了?”

     盧縈轉頭。

     這一轉頭,她不由一呆。

     出現在她視野中的,是一個相貌堂堂的華服青年,而在那青年的身後,跟著兩個美人。

     只是一眼,盧縈的目光便被那兩個美人凝住了。這兩個美人,面目極其相似,卻是一俊秀動人一明媚動人,竟是一對雙胞胎姐弟。

     那少年眉如春山,那少女眼如秋波,一動一靜,一剛一柔,彷彿把江南的山和水分割開來,真真是動人無比。

     這兩姐弟帶給人的感覺,已是極品絕色了。

     盧縈不由想道:面對這樣的絕色,能保持心神不動的,應該沒有幾個吧?便是她,也給驚呆了。

     尋思到這裡,盧縈不由轉頭看向貴人。

     艙中映照出來的光亮中,貴人手持酒盅,倚船而立,表情閒適中透著冷漠,竟是看也不曾看那兩姐弟一眼。

     感覺到盧縈地盯視,他慢慢抬起頭來。迎上她的目光,他薄唇扯了扯,淡淡說道:“看我做甚?”

    盧縈迅速地收回目光。不知不覺中,她小小地咬了一下唇。

     這時,貴人明白過來,他揚了揚唇,低沉地說道:“不過是美人而已,我見得多了。”

     ……只是一句話,卻奇異地讓天空都明亮起來。

     盧縈不想去追究自己心態的變化。她慢慢轉頭,看向聯袂站在貴人面前的這對絕色姐弟。

     那華服青年不動聲色地打量了盧縈一眼,朝那對姐弟命令道:“還不上前見過黃兄?”

     兩姐弟應聲上前半步,他們齊刷刷地,如風吹揚柳般一禮,朝著貴人喚道:“馮霽馮月,見過主公……”

     他們的聲音剛剛落下,便聽得盧縈漫不經心地聲音傳來,“疆郎,我還少了端茶倒水之人,這一對姐弟,轉送給我如何?”

     她的聲音中,於漫不經心中透著一種不耐煩,這是一種與這近的流言,與她身上的衣著一樣基調的不耐煩,陰沉,冷漠,隱有戾氣……

     那華服青年一僵,而那對姐弟也悄悄看向盧縈時,貴人瞟了她一眼,點了點頭,無可無不可地說道: “恩。”

    只是一個字。

     便是這個字,卻透著由衷的冷漠和隨意。當下,那華服青年的臉上閃過一抹失望。要知道,這樣一對絕色姐弟,可不是容易找到的,他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得手啊。這般剛站出來便給轉送到了一個小白臉手中,說不失望那是假的。

     當下,他轉向盧縈,陪著笑說道:“這個……”才說了兩個字,盧縈便不耐煩地手一劃,打斷了他的話頭。她冷冷地說道:“怎麼,捨不得?”

     那華服青年一陣難堪。

     盧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捨不得就帶回去吧。”像甩掉一坨污泥一樣,她甩了甩袖,示意那華服青年帶著兩姐弟退下。

     那華服青年僵了一會。按道理,他已準備送出的人這般帶回,著實顯得小氣,登不了大雅之堂。可把這樣千辛萬苦得來的人送到一小白臉手中,而不能討好正主,他又著實不願意。因此在陪了一陣笑後,那華服青年哈著腰,帶著兩姐弟退了下去。

     可憐這青年,也是武漢一流世家出來的,可這會退下時,他那挺直的腰已在不知不覺中佝僂了些,原本很足的底氣,更是渾然無存。

     他才帶著姐弟倆退下十幾步,便聽到那風神如玉的美少年撒嬌道:“這還要過多久?真是無聊……”接著,他聽到那黃家郎君低聲安慰了句什麼話。聽著聽著,華服青年暗暗想道:這洛陽來的大人物就是不一樣,我手中的這對雙胞胎,在武漢是那麼稀罕的寶貝,可這兩人連瞟一眼也懶,那少年連拿來閒話一句,賭氣一番也不屑。

     船隊在江中行駛了大半個月後,終於,武漢城出現在視野中。

     就要到達此行的目的地了。

     饒是自覺適應力強的盧縈,這時也一陣期待。說起來,她真佩服這些綺香閣上的人,可以經年累月在船上呆著。怎麼著,呆在船上的感覺,也不會比腳踏實地強啊。

     隨著武漢城越來越近,船上的眾人,也都絡續站到了外面。

     這般在河道中行駛多時,盧縈與元氏的走動雖然不頻繁,卻早有人看到了。不過做為盧縈的拼頭,貴人都不曾說些什麼,船上的其他人自是不會理會。

     事實上,這綺香閣畢竟是煙花之地,這是男人來玩的地方。能來這裡的女人,哪裡還有端莊節婦?那鄭氏當初讓楊郎把元氏叫上這船,本就是抱著讓她名聲敗壞的念頭。

     也因此,元氏這個世家婦與盧縈這個美少年走得近,眾人看在眼中,也都不以為然。

     唯一有可能有反應的楊郎,卻又因為發生的事太多,再加上盧縈有意地避開,他和他的僕人便一直沒有發現。

     望著那碼頭處越來越清楚可見的行人,戴著紗帽的元氏臉色有點發白,她在不知不覺中,已站到了能給她溫暖和依靠的盧縈身側。

     這時,盧縈微微側頭,命令那個秀麗的中年人,“把元娘帶下去,把她化成丈夫。”說到這裡,她轉向貴人,靜靜地說道:“疆郎,得借你的婢女一用了。”

     貴人瞟了她一點,也不多問便點了點頭。

     當下,盧縈把他的婢女帶來,朝向那秀麗的中年人,盧縈低聲交待道:“把她化妝成元氏的模樣,可成?”

    那中年人想了想,道: “戴上紗帽或斗笠,應是差相彷彿。”

     “那你去辦吧。”

     “好。”

     這過程中,元娘站在一側都聽了個清楚,卻一點也不明白。不過,她雖然不懂,在那秀麗的中年人動身時,還是安靜地跟著那人走了下去。

     漸漸的,大船靠上了碼頭。

     就在船上眾人紛紛踏上跳板離開時,從碼頭處走來走來一個長相楚楚動人,頗顯得溫柔純良的少女。只見那少女四下張望著,尋了一會後,她朝幾個婢女點了點頭。

     眾婢女湧到了船上。在一陣尋找中,盧縈見到眾婢女來到了楊郎和他的僕人身邊。不一會,那少女也上了船,只聽她朝著楊郎急急地問道:“元娘呢?怎麼不見元娘?”

     楊郎一怔間,回過頭來看了看。而這時,他左側的一個僕人說道:“噫,一直都在啊,怎麼這麼一會就不見了?”

     就在幾人交談之際,站在盧縈身後的一個男僕身形一動便要開口。

     就在這時,盧縈扣住了她的手,低低的,警告地說道:“別動。”

     扮成男僕的元娘動作一頓,她詫異地轉頭看向盧縈,輕聲道:“阿縈,她是我的好朋友手帕交呢,她是際氏的小女兒際映,她人很好的,對我也極好。”

     盧縈卻是淡淡說道:“好不好,還要過會才知道。”轉眼她命令道:“你低下頭,他們說什麼也不要抬頭。”

     “啊?好的。”元娘老老實實地低下了頭。

     就在這時,那少女四下一瞅,突然欣喜地叫了一聲,“元娘!”

     歡叫聲中,她朝著戴著紗帽的“元娘”一撲而來。衝到面前牽著“元娘”的雙手,**驚喜地叫道:“元娘,我早就料到你們今天會回航,這不等到你了?”

     就在她伸手抱著“元娘”時,從碼頭處又走來了幾個打扮雍容得體的貴婦和少年少女。這些人一個個衣冠楚楚,一看就是出身不凡的。不過很顯然,楊郎和元娘是他們的中心,因此他們親自上船來迎接兩人,一看到他們,便把他們圍在中間。

     就在好友相逢的熱鬧喧嘩中,只見那少女突然神秘地一笑,說道:“元娘,在這綺香閣上,你與你家阿慶可過得歡愉?”

     她的聲音不小。不但不小,還有點偏大。

     隨著她的聲音一落,眾人齊刷刷看來。只見一雙雙目光看了一眼元娘,又看了一眼站在楊郎身側的三十來歲的男僕阿慶。漸漸的,四下安靜起來。

     “元娘”給驚呆了,她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裡時,把她的反應早就料定的少女,徑自格格笑道:“元娘你傻了?阿慶過來,你說說,你們這陣子夜夜笙歌,可有弄出孩兒來?”

     就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當著這麼多有頭有臉的人,這姓際的少女竟然直白白地說出這樣的話來。

     ……一直之間,盧縈身後的真元娘只覺得徹骨冰寒!

     就在她冷得牙齒格格相擊時,只見那“姘夫”阿慶漲紅著臉,滿頭大汗地向後退去。

     看到他這麼一退,元娘的眼中終於有了光亮,她希翼地看著他。

     就在這時,只見阿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朝楊郎重重地磕了幾下頭,哆嗦著淚流 ​​滿面地喚道:“郎君,郎君,不是我,不是我,是夫人,是夫人她自己勾引的人。她說你只記著鄭氏那個妓女,她還說你近也不近她一下,她也要讓你沒臉!”

     ……聽到這裡,元氏猛然向後退出幾步。

     與元氏一樣大受打擊的,還有楊郎。只見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好一會,他猛然沖向阿慶,把他重重一腳踢到在地上後,楊郎在他身上不停地踩著。一邊踩,他一邊嘶聲叫道:“賤婦,姦夫!賤婦!姦夫!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

     連續幾腳踢得那阿慶縮成一團不停地哭嚎後,楊郎猛然轉身沖向那個假元娘。

     眼見楊郎衝來,那少女際氏抱著元娘,朝著楊郎尖叫道:“楊家郎君,不可,不可……”在這兵荒馬亂中,盧縈突然朝著被那際氏抱住的假元娘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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