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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家成]鳳月無邊[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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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3 01:22:19
第一百一十章 主公以為如何?

    一個青衣人站在門外,他瞟了一眼尚緹和蕭燕,便轉向盧縈,又道:“主公要見你,走吧。”

     盧縈點了點頭,她輕聲道:“稍侯,容我更衣。”說罷,向房中走回。

     看到她走來,尚緹和蕭燕同時站了起來,她們睜大眼看著盧縈,一時不知說什麼的好。

     早在路途中,盧縈對著那人俯首稱臣時,她們便覺得這兩人處起來很奇怪。少女的心中,還不想好友的生活,因那莫名其妙的關係而受到影響,所以她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反正,盧縈如果真與那個貴人的關係,遲早也會暴露出來。如果沒有關係,只要沒有流言傳出,她還能在成都找到如意郎君。

     盧縈看著兩女,微笑道:“阿緹,阿燕,我先去了。”

     兩女反應過來,“好,你去吧。”“我們也走吧。”

     換過那襲銀白色男袍後,盧縈上了馬車,而這時,阿緹和蕭燕已然離去。

     那青衣人策馬走在盧縈身側,突然問道:“主公最喜阿縈著紅袍,阿縈怎地穿了這銀色的?”這袍服好是好,卻襯得盧縈太過冷情。

     盧縈垂眸,淡淡回道:“我覺得我應該告訴主公,我是個冷情又正經的人。”這話一出,那青衣人抽了抽唇角。

     走了一會,盧縈奇道:“不是回那府第麼?”

     “主公不在那裡。”

     想了想後,盧縈問道:“郎君可知道主公因何事喚我?”

     青衣人答,“主公所思所想,不是我等能夠揣測。”

     走了一會,馬車來到了一個精緻的小莊子外。駛入這佔地不過五十畝的小莊子,盧縈遠遠地便看到,那人正站在湖水邊,有一下沒一下的釣著魚。

     下了馬車後,盧縈也不用那青衣人帶路,慢慢便走了過去。

     來到他身後時,那人還玩得高興。盧縈朝一側看了下,不見有裝魚的東西,便朝一個護衛說道:“拿個桶子來。”

     “是。”

    不一會,一個桶子放到了盧縈的身後。正好這時,這人鉤上了一條魚,他正要重新放回湖水中,魚尾被一隻小手抓住。

     卻是盧縈。

     她自自然然地從他手中把那魚拿過來,然後扔到桶裡。回頭見到這人正懶洋洋地盯著自己,便勾了勾唇,說道:“肉食雖鄙,卻貴得很,這魚主公不用,不妨給我回去加餐。”

     她的話音一落,那人長嘆一聲,道:“阿縈,你怎能不怕我?”

     看來這個問題真是困惑他太久了。

     確實是困惑他太久了,就因為這個姑子的這種不畏不懼,自在從容,令得他有幾次想把她抓到身邊時,又怕失了她這份野性,便又放了手。

     盧縈抬頭看向他,陽光下,這人略帶琥珀色的眸子泛著光,配上那狹長的眼型,有種勾魂盪魄的美。

     身為一個男人,俊成這樣子,其實挺過份的。

     迎上他的眸光,盧縈突然說道:“主公,我昨日遇險了。”

    她想,他應該想聽到她自動訴苦。

     果然,這人眉頭微蹙,他無奈地看著盧縈,慢騰騰地說道:“這話由我親自問出,更能慰貼阿縈之心。”

     果然他是這個意思。

     盧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那人再次嘆了口氣,繼續懶洋洋地說道:“連同這個動作,也應是我施為。”

    這語氣,當真好失望,好無奈,好嘆息。

     ……盧縈啊盧縈,你怎能步步搶了先機,搶了他的動作呢?

     盧縈烏黑的眸子兀自迎著他的,在他的聲音落下後,盧縈冷情地說道:“主公,阿縈若是成為人婦,是不是便不用為主公效力了?”

     那人又想嘆氣了,他溫柔地問道:“原來阿縈為我效過力啊……什麼時候的事,我怎地不記得?”

     盧縈面無表情,冷冷清清地說道:“主公已老,記憶不好很是正常。”

     “……”

     兩個咳嗽聲從守在四周的護衛那里傳來。

     這時,迎著那人的盧縈繼續說道:“主公,阿縈想了又想,直覺得這成都實是龍譚虎穴,想阿縈才來成都多久?便被登徒子看中,直接擄回去了。這等事真不能發生第二次。所以,阿縈準備從今日起,正式以盧氏阿文的身份出入。”

     她瞅著這人,靜靜地問道:“主公,你說阿縈此策妙不妙?阿縈是不是很聰明?”

     那人只是盯著她。

     盧縈彷彿只是告訴他一聲,當下,她便轉過頭,聲音一提,朝著眾護衛淡淡地吩咐道:“諸君以後見我,還請喚我“郎君”,呼我盧文。”

     再一次反客為主地宣布過後,盧縈悠閒地回頭看向貴人,扯了扯唇,很是有禮地問道:“主公以為如何?”

     “……”

     良久之後,貴人才慢騰騰地放下釣魚竿,他朝盧縈勾了勾手,“過來。”

     盧縈從善如流,走了過去。

     “再過來一點。”

    盧縈又靠上一點。

     “恩?”

     對上貴人微瞇的鳳眼,盧縈冷著臉解釋道:“阿文身前只有一足空地,再上前,只怕會踢到主公。阿文還不曾修得穿牆之術,主公身嬌肉貴,容易誤傷。”

     能把這拒絕的話說得如此道貌岸然,也是難得的本事。

     貴人有點想笑了,他盯著盧縈,突然的,微微傾身向前。讓自己的呼吸之氣撲在盧縈臉上。

     ……這才多久?小姑子連害羞也不知道了。明明上次不是這樣的。

     暗嘆一聲,他右手一伸,很沒風度地把她強行摟在懷中。

     把盧縈的腦袋按在自己胸口,貴人微笑地問道:“敢問阿縈,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了?”

     一張臉都悶在他懷中的盧縈,聲音依然冰冷漠然,“強迫的關係。”

     “……”

    這話也太不客氣了吧?

     貴人低下頭,他的右手輕輕地摩挲著盧縈的臉,看到她在自己懷裡,在自己的撫摸下不驚不懼,形容不改的模樣,不由嘆道:“阿縈臉皮變厚了,這羞赧之色,都透不過來了。”

    盧縈淡淡回道:“聰明人不能在一件事上犯第二次錯。”

     女人在自己的男人面前顯出羞赧之色,這是犯錯麼?

     貴人低頭無力地瞅著她。

     好一會,他突然笑出聲來。便這般抱著盧縈,他悶悶笑了一陣,低下頭把臉擱在她秀發上,磁沉地問道:“阿縈在我面前,老是想用激將之法。阿縈啊,你便這般渴望我能說出不動不要你的諾言麼?”

    盧縈被說中心事,也沒有惱羞成怒,而是淡淡的,冷情地瞅著他。

     ……就是這樣,總是這樣,這小姑子扣準自己不想強迫的心思,絞盡腦汁地想要抽身而退。還每次不但沒有激動自己,反而令自己心情大好。

     摟著盧縈的貴人雙眼瞇了瞇,他慢慢鬆手,放開了她。

     隨手扯下一塊玉佩,他遞給盧縈,笑道:“呶,拿著這個,以後碰到不識相的人,你拿出來晃一晃便是。”

     盧縈把這玉佩舉起,對著陽光照了照。

     見她看得仔細,貴人突然問道:“那塊碎了的玉佩,你帶到成都來沒有?”

     還別說,他不提,盧縈都要忘記那物了。她一直怕那玉佩真碎成了渣,連拼也拼不起,幾乎是一到成都,便把那玉佩連木盒給埋在了一個妥當的角落。

     在盧縈尋思時,貴人瞟了她一眼,懶得追問。

     他收起魚竿,沿著湖邊行走起來。

     ……

     盧縈這次呆了一個時辰才提著木桶告辭離去。目送著她的背影,貴人嘆道:“真是廉頗老矣……。”

     見他如此,一個青衣人上前低頭說道:“這盧氏娘子所思所想甚是與眾不同,主公無須在意。”

    “我沒在意。”貴人垂下眸子微微笑道:“我只是覺得,挺有意思的。”說這話的時候,一道溫柔多情的眸光一閃而逝。

     齊刷刷的,眾護衛同時打了個寒顫,低下頭再不吱聲。

     出了莊子的盧縈走得很快。

     不知怎地,她覺得今次與往時不同,今次出門之後,她不是鬆了一口氣,不是覺得自己又過了一關,而是心口一緊。

     似乎,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而且,這絕對不是她所期待的。

     蹙著眉,盧縈越走越快。

     剛剛走到一條巷道處,突然間,後方傳來一陣呻吟聲,伴隨著那呻吟的,還有一個男子忍痛地求救聲,“求,求求你……救我。”

    盧縈腳步一頓。

     從前後透進來的光亮中,可以看到牆角黑暗處,縮著一個血淋淋的身影。這身影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長得白嫩嫩的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的模樣。

     可是,他的身上,不但血淋淋的,還可以看到明顯的刀傷……

     這少年是惹上了得罪不起的仇敵了!

     感覺到有人經過,少年抬起頭來,他睜著一雙小兔般的紅眼睛,淚盈盈的,低低的,乞求地說道:“求,救救我!”

    他向盧縈伸出了手。

     盧縈沒有上前。

     她抿了抿唇,朝這少年盯了一會後,不但沒有停留,反而腳步加快。隨著她越走越快,身後的少年,求救聲漸轉成絕望的嗚咽。

     不一會,盧縈來到了街道中。她徑直朝幾個身強力壯的販夫走去。從懷中掏出二十個鐵錢,盧縈朝巷子裡一指,道:“那裡面有個人受了傷,你們把他抬出來。這是一半錢,等到了醫鋪,再給你們另一半。 ”

     把錢一丟,她便朝不遠處的醫鋪走去。

     身後,幾個販夫連忙朝巷子裡走去。

     不一會功夫,他們抬著那血淋淋的少年走了出來。盧縈正站在醫館外,看到他們過來,她開口道:“大夫那時,我已給了錢。這二十枚鐵錢是你們的了。”

     也不廢話,她提步就走。目送著她的背影,那少年提起一口中氣,喃喃說道:“多謝,多謝……”盧縈沒有理會,而是越走越快了。只不過,她那隻木桶,卻給遺忘在醫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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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又有進帳

    盧縈趕到府中時,一眼便看到,她家的巷子外面侯著兩人僕人,正在朝著外面探頭探腦。

     一眼看到盧縈,兩僕都是一喜。他們連忙上前,朝盧縈行了一禮後,一僕說道:“盧氏娘子,我家郎君侯之久矣。”

     盧縈抬頭尋去,卻在自家的大門口,看到了一輛華麗的馬車。馬車旁,還站著四個美麗的婢女。

     在兩僕地殷勤中,盧縈緩步走去。

     看到她靠近,車簾掀開,打扮過,白袍束髮,越發顯得俊秀引人的張豐,露出面容來。

     張豐的神色很有點複雜,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盧縈。

     待盧縈走近,他便走下馬車,朝著她一禮,客氣地喚道:“盧氏娘子。”

     “恩。”盧縈淡淡地應了一聲,提步走到他面前,抬頭問道:“張郎為何而來?”

     看到她閒適的動作,冷清的美麗面容,張豐眼睛一直,好一會,他才低頭,繼續一禮,說道:“我此番前來,是想親自向小娘子致歉。”

     說罷,他命令道:“把東西抬下來。”

    兩僕立馬上前,把放在馬車中的幾個木箱抬了下來。

     盧縈目光瞟過那些木箱,淡淡說道:“郎君的心意,我領了。”她走過去打開房門提步入內。微微側身,盧縈靜靜地看著婢僕們抬著木箱入內,唇角含著一抹淺淺的,似乎對一切都了然於心的笑容。

     不一會,她感覺到張豐的目光還在緊盯著自己。

     盧縈轉頭。

     四目相對,張豐清咳一聲,他跟在婢僕們身後走入院落中。朝四下看了一眼後,他的目光,再次粘到了盧縈身上。

     盧縈走入廚房,淡淡說道:“寒舍鄙陋,只有白水了,郎君用不用?”

     “啊?用。”

     盧縈聞言,給他倒了一盅。

     低下頭,從盧縈白淨的手掌中接過那盅白水,張豐看到了她手指間的繭印。

     這繭印讓他底氣大增。胡亂喝了一口水平後,張豐開了口,“那個阿縈,我是真的傾慕於你。”

     瞧瞧,這地位稍有不同,連用詞也變了,現在都用上了“傾慕”兩字了。

     似乎沒有看到盧縈唇角那抹似笑非笑,張豐清咳一聲後,盡力讓自己聲音平緩地說道:“昨日之事,是我唐突了……娘子不見怪,我心裡非常高興。”

     抬頭看著她,張豐溫柔地看著她,認真地說道:“可不管如何,我這顆心,對娘子是天日可表。”頓了頓,他笑得明燦,一顆白牙亮晃晃地說道:“阿縈,我跟父母說了,他們同意我以聘妻之禮迎你為妾。”

     以聘妻之禮納她?就是說,給她妻下第一人的位置啦?

     盧縈唇角彎了彎。

     見她似是開懷,張豐也露出一口白牙明晃晃地笑著,眼睛中都盛滿著得意,他溫柔地說道:“阿縈,我知你與尚氏,王氏蕭氏諸人都有交好,也知道你是個聰明有才的,我本來便覺得,草率迎你入張府,著實是糟蹋了。現在這樣子,我父母那邊是把你高看了,阿縈,你只要點一點頭,我便把一切張羅好,只需等上三個月,我娶了妻,馬上聘你入門。”

    看來這人沒有查到自己與貴人有關係。

     盧縈感覺到張豐越來越溫柔的語調,見他越來越靠近自己,便抬起頭來,靜靜說道:“不好。”

     只是兩個字。

     而且還是這般含著笑說出的。

     張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由一愣。

     看到他呆愣的模樣,盧縈彎了彎唇,慢慢說道:“張家郎君,這樣不好,我不想做你的妾室。”

    說到這裡,她下了逐客令,“時已不早了,郎君既然把話說完了,還是早些回去吧。”

     張豐的臉色變了幾變,一抹失望從他的眸子中流洩而出。

     好一會,他才說道:“盧氏娘子,你快要及笄了吧?而且你這院落如此簡陋,你弟弟讀書升字,不管是拜上良師,還是將來游學,到京都舉業,都是需要有人打點,有錢財支持的。你跟了我,這些就都不用愁了。”

     他誠懇地看著盧縈,斯斯文文地說道:“盧氏娘子,我是真的中意你,以後也會對你甚好…你又何必固執?”

    他說得很誠懇,非常之誠懇。

     盧縈抬頭看向他,點了點頭,淡淡說道:“我知郎君不是歹人。”事實上,如果他真是個歹人,她也不會這般輕易地原諒他。

     盧縈繼續說道:“只是我的婚姻之事,自有主張,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與郎君有所牽扯。”

     說到這裡,她走到大門旁,盈盈一福,“郎君慢走!”

    盧縈這麼不客氣,張豐的臉上有點掛不住了。他從她的身邊走過,在經過她時,平靜地說道:“我說的話,盧氏娘子不妨考慮一下。盧氏娘子也可以打聽一下我是個什麼人。昨日我雖然唐突失禮了,可我這人還是重情重義的。娘子跟了我,斷斷不會吃虧。”

     說到這裡,他手一揮,“走吧。”

     盧縈把他們送了出去。

     關上大門,她走到幾個木箱子前。這次倒是有意思了,其中一個大木箱,居然裝了整整一箱的鐵錢。

     看到這鐵錢,盧縈突然想道:莫非我把張府給的首飾兌成鐵錢的事,被他們知道了?

     而另一個小箱子,則是大半箱的黃金,看起來足有三百餘兩。

     另外幾個箱子,裝了一些文房四寶,還有一個箱子,依然是一些名貴的蜀錦。

     這張府,倒捨得出手,前後兩次賠禮的錢,都可以納幾個妾的了。

     這些東西盧縈搬不動,她也索性不急。優哉游哉地看了一會書後,盧縈煮好了飯,用三足鼎燉煮了菜,只等著盧雲回來。

     傍晚時分,盧去準時回來了。他一看到放在院子時的幾個箱子,頓時一驚,奇道:“姐,又有人給我們錢了?”

     “恩。”

     盧縈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竹簡,道:“這次得了不少錢,夠我們在成都舒服的享用一陣了。”

     她微笑道:“房間還有點空,阿雲,我們把東西放好後,你陪姐姐再去購置一些東西。”

    盧雲高高興興地應了,走過來把箱子打開看了一會,雙眼亮晶晶地說道:“姐,要不,我們去置一些田產吧。不然置一些店鋪也行。”

     盧縈卻有點猶豫,她慢慢說道:“我這心總不安著,也不知在這成都能住幾年。還是把這些妥當收了,心中踏實些。”

     盧雲道:“好,一切聽姐姐的。”

     姐弟倆把東西藏好後,各揣一袋鐵錢便出了家門。

     接下來,姐弟倆光木匠便找了幾個,又定了些人,準備把房間修整得更漂亮些。再讓人送來了一些被絮什麼的,回到家時,已是夜了。

     第二天,盧雲照常上學,而那些請來的木匠則開始忙活起來。又是製做新的塌幾,新的床鋪,還有各色書桌,舊門換新門,還有牆壁的修整,一直忙了三天,才把一切忙完。

     而這時,這個小小的院子,已填得滿滿的了,幾個房間中,都擺滿了傢俱物事,每一個角落,都帶著一種家的瑣細和溫暖。

     剛送走那些僱工,盧縈還沒有休息一天,門外,又來了一輛馬車。

     這一次,看到那馬車,盧縈是笑意盈盈。

     馬車一停,蕭燕和兩個婢女便跳了下來。只見她一邊四下張望,一邊清脆地說道:“阿縈,幾天沒有來,你這裡都變了哦。”

    盧縈領著她走了一遍,問道:“阿緹怎麼沒有來?”

    蕭燕白了她一眼,“你以為我時時與阿緹粘在一起啊?”

     難道不是?

     對上盧縈的表情,蕭燕懶得解釋,她手一揮,說道:“阿縈,我這次來,是奉我奶奶的命令,請你到蕭府做客的。”

     盧縈怔了怔,徐徐問道:“我與那貴人之事,你說了?”  

   “沒有啊。”蕭燕馬上抬頭看向她,她扁嘴道:“我們早就商量好了,這事兒誰也不說出去。阿縈,你在那人那裡,畢竟是妾身未明呢,你救了我們,我們不能害你嫁不了人。”

     盧縈感激地說道:“謝謝。”

     “謝我做甚麼?”蕭燕瞪了她一眼,埋怨道:“你雖然不說,可我就是感覺到你更喜歡阿緹些。”

     也不等盧縈說什麼,她拍了拍衣裳,笑嘻嘻地說道:“快去準備一下。”

     見盧縈猶豫,她睜大眼叫道:“阿縈,你難道還不想去?你弟弟不是學問很好嗎?便不是為了他,你也要多加走動,好找一個如意郎君。還有呢,你那天說你姓蕭,可是用了我家的姓哦,怎麼著,也得見見我奶奶吧?”

    盧縈聽到這裡,心神一動,不由笑道:“我可沒有說不去啊。”說罷,她回到房中,換了一襲女裳,又留了一張紙條,再拿了些銀財後,盧縈便跟在蕭燕的身後出了門。

     彼時成都城中,正是繁華熱鬧時,馬車一路走來,迎上來往庶民恭敬而小心的目光,看到一個個新鮮好玩的雜耍,盧縈直是目不轉睛。

     就在這時,一直打量著她的蕭燕突然湊近來,小小聲地說道:“阿縈,那天那人,叫你去做甚麼?”

    要說清白,盧縈現在真的清白不了,她一個姑子,屢次被那貴人叫去,這話傳到哪裡都透著不尋常。

     盧縈回頭,對著一臉好奇的蕭燕,嘆道:“他就是找我說說話。”苦笑了一下,盧縈認真地解釋道:“可能那人見我膽大包天,又總是以郎君自居,便覺得有趣吧。”

     蕭燕點了點頭,轉眼,她又小聲提醒道:“阿縈,傳說中,那人最是喜怒無常,你在他面前,可得小心了。”吐了吐舌頭,她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凝重,“那人的身份,在整個成都都是秘而不宣的。不過你無論如何要記住,千萬不要得罪了他。你得記著,得罪他的人,別說是你盧縈姐弟,便是尚氏這成都有名的大世家,也保全不了。所以,你在他面前一定要恭謹萬分,小意百倍。”

     語氣真誠之極。

     盧縈連連點頭,低聲道:“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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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待客之道

    馬車轉來轉去,不一會功夫,便駛入了一個極其繁華的街道。

    過了那街道,四周漸轉安靜。看著寬敞而乾淨的巷子,還有兩側精緻宏偉的高牆青砝,盧縈忖道:多半是快到了。

     約二刻鐘後,馬車來到題有“蕭府”的巨大石柱旁,看著那足有六米高的鐵門,聽著裡面傳來的喧嘩聲,盧縈還沒有說話,蕭燕已低聲說道:“這是我的家,可我不喜歡呆。”

     轉頭看向盧縈,蕭燕喃喃說道:“阿縈,你說做女子有什麼好?過不了多久就要嫁人,嫁人後又有更多的煩惱。”

    這個問題,盧縈自是回答不了。

     當馬車從大開的正門駛入時,蕭燕突然伸出頭喚道:“停一下。”

     馬車一晃,停了下來。

     蕭燕伸手把車簾掀開,讓盧縈的面容露出來後,她盯著那幾個門子,冷笑道:“看清了沒有?她就是盧氏娘子,是我的好友,以後誰要是再狗眼看人低,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在蕭燕的目光下,幾個門子都是低著頭,畏畏縮縮地回道:“不敢。”

     “不敢就好。”

    馬車駛了進去。

     抿著唇,蕭燕低聲說道:“阿縈你知道嗎?那天知道你給我投過貼子,卻被門子攔下後,我就想懲治他們,可都給我那繼母攔下了。 ”少女因為隱著怒火,秀美的臉都有點扭曲,“我堂堂蕭府嫡姑子,連處治個門子也給她攔下,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她就是讓那些人知道,我在這個家裡,什麼也不是。奶奶雖然疼我,可這等小事,我也不好鬧到奶奶那去,我總不能一有什麼事就叫到奶奶那裡去。”

    她 ​​轉頭看向盧縈,認認真真地說道:“阿縈,呆會你見了她,可別被她騙了。”

     盧縈忍不住伸手撫上她的手,安慰道:“別怕。”

    得了盧縈地安慰,蕭燕向她靠了靠,不過沒有碰到盧縈,而是低下頭,好一會,她抬頭微笑,“我不怕。”

     兩女交談中,馬車停了下來。蕭燕領著盧縈,朝一個院子走去。一邊走,她一邊笑道:“阿縈,你先到我住的地方看看吧。等奶奶有召了,我們再過去。”

     “恩。”

     兩女這一路行來,婢僕川流不息,他們看到蕭燕,都是低頭行禮,偶爾也有人悄悄地瞟向盧縈,目光不無好奇。

     蕭燕的閨房,是一處閣樓上。兩女剛剛抵達閣樓處,盧縈還沒有入閨房呢,一個婢女便小跑了過來,笑瞇瞇地朝蕭燕行禮喚道:“大姑子,主母說,你帶回了盧氏娘子,怎麼不讓她也看看。她還要感激盧氏娘子對大姑子的幫助呢。”

     這婢女的聲音又清又脆,透著一種輕快。

     蕭燕淡淡地說道:“知道了,你告訴母親,我們馬上過來。”

     “是,大姑子。”

    那婢女一走,蕭燕一邊喚人端水幫盧縈淨臉,一邊冷笑道:“想顯擺自己勢大眼目多麼?我們坐也沒坐便來喚人了。”

     盧縈洗了個臉,又薄施了一層脂粉,蕭燕才帶著她下了樓閣。

     蕭大夫人的院子,便在隔壁,兩女還沒有走近,一陣鶯鶯燕燕地說笑聲便從院子里傳來,顯得煞是熱鬧。

     剛剛靠近,一個清雅溫柔的笑聲傳來,“你們幾個小蹄子,真是好不知羞也。”

     這聲音一落,幾女嘻笑起來,一個少女的聲音傳道:“明明是大伯母開的頭,居然說是我們不知羞。嗚嗚,我不活了,我不活了……”一陣假哭中,笑聲更響了。

     蕭燕在一側冷笑道:“看來我那幾個姐妹也在。”她看向盧縈,提醒道:“我那繼母最是陰毒,她娘家勢力也大,把我幾個堂妹妹的心都摟過去了。”

     聽到這裡,盧縈終於知道蕭燕姐弟難在哪裡。這個大夫人不但掌了蕭府的家,還收攏了人心。蕭燕姐弟等於是孤立無援。怪不得上次那種等於當場抓獲的罪,她也能絲毫無損。

     就在盧縈尋思時,蕭燕已擺出了一副笑臉,她牽著盧縈的手,溫柔清亮地說道:“母親,我帶阿縈過來了。”

    四下微靜中,蕭燕和盧縈步入了花園中,而此時,花園正中,有十幾個女子正說說笑笑,而此刻,她們都轉頭看向了盧縈。

     這些女子中,坐在正中的,是一個長相溫婉大方中,透著幾分清雅之氣的婦人,這婦人約二十七八歲。她明眸似水,看人時,給人一種極為溫和可親的感覺,哪怕什麼話也不說,就讓人覺得她是個純良溫善可靠的。

     怪不得蕭燕會輸了。

     盧縈暗暗想道。

    在她看向那婦人時,那婦人也看向她,婦人的眸光帶著笑,帶著幾分溫和和隨意的親近之色。不過,盧縈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讓自己移開了目光……這婦人如毒蛇一樣,給人的感覺粘乎陰冷,很不舒服。

     蕭燕牽著盧縈走到那婦人面前,朝她福了福後,兩人喚道:“女兒見過母親。”“盧氏阿縈見過蕭府大夫人。”

     “快起來快起來。”蕭大夫人笑得彎了眼,她伸手握住盧縈的手,把她上下打量幾眼後,嘆道:“長得這麼可人,怪不得了。阿縈啊,你對阿燕有恩,便是對我有恩,有什麼話儘管說出來,伯母一定幫你。”

     這婦人不說話時顯得清雅,說話時透著爽朗,真是很容易讓人相信,她是從內心深處關懷你疼愛你。

     盧縈屈膝,“多向大夫人垂愛,我與阿燕本是好友,朋友之間相互幫助乃是常理。”

     蕭大夫人喜愛地說道:“好了別說這個了,阿縈,你坐在我旁邊,跟伯母說說話吧。”親密地說到這裡,她又朝眾姑子打量一眼,轉向盧縈笑道:“剛才第一眼見,我便覺得阿縈很是不同。原來,阿縈身上還有一股清冽之氣呢。你們這些小丫頭定然不知道,多年前的那個卓文君,也是有這種氣質的姑子。”卓文君三個字一出,還不以為然著的眾姑子,臉色便有了變化。這麼多年了,當年的事還是四處傳說著。有人讚卓文君勇敢,更多的是說她淫奔無恥。

     所以,一聽到蕭大夫人把盧縈跟卓文君相比,蕭燕的那些堂妹表妹們,一個個表情怪異,似笑非笑的透著嘲諷。

     這時,蕭大夫人還在溫和可親地說著,“所以她當年可是傾倒了不少世家郎君呢。要不是那司馬相如才學特別過人,又擅長溫柔手段,還輪不到他得了她呢。”說到這裡,蕭大夫人扶著盧縈的手,笑瞇瞇地續道:“阿縈告訴伯母,是不是有很多郎君喜愛你?你們那一路同來的伙伴,文家的,楊家的,可都是人中俊彥哦。”

     最後一句話說出,好兩個姑子都變了臉,看向盧縈的目光中,已帶著幾分冷意和不喜。蕭大夫人說的“很多郎君喜愛她”,分明還是譏刺盧縈放浪,後面那句話中,她刻意挑出兩個少年郎君說事,卻令得其中兩個姑子看向盧縈的目光中,帶了幾分警惕和厭惡……原來,她們是那兩個少年的傾慕者。

     盧縈還是第一次遇到蕭大夫人這樣的人。

     她相信,如果不是蕭夫人怕她見識不夠人太蠢笨,還不會把這暗諷的話說得這麼明白。

     盧縈的雙手,直到現在還被蕭大夫人親暱地握著。

     她所說的話,盧縈還沒有反駁的餘地,畢竟卓文君那曲是盧縈演繹的,較起真來,她把盧縈比作卓文君,還是讚美呢。

     就在蕭大夫人的聲音落地時,後方一個尖臉的小姑子叫道:“對了盧氏娘子,不是說你技藝出眾嗎?你給我們演奏一下那個《卓文君》吧。”

    那小姑子的聲音剛落,另一個小姑子已跑上前,她親密地挽著盧縈的手,先是朝蕭大夫人做了一個鬼臉,“大伯母,你就光疼阿縈不疼我了。”在蕭大夫人的笑罵中,她抬頭看向盧縈,甜甜笑道:“阿縈,你就表演一番嘛。好不好,你就表演一下嘛……人家早就聽說了,一直渴著盼著你來,你就表演表演嘛。”

     表演是容易,只怕這一番表演後,她就徹徹底底地淪為歌伎那一流了 ​​!

     就在盧縈沉默時,蕭燕走了上來,她搶過盧縈的手,毫不客氣地直接說道:“阿縈是我請來的客人,哪有讓客人表演的道理?”她瞪過幾女,忍著怒火說道:“母親,你怎麼不說說她們?”

     盧縈現在知道了,為什麼蕭燕會與尚緹成為朋友,原來兩人根本就是一樣的直爽性子。這般行事說話,怪不得鬥不過這個蕭大夫人了。

     果然,蕭燕的聲音一落,那個被蕭燕推開的姑子已甜甜地說道:“阿燕,我們明明沒有那麼想,都是你自己瞎說……盧氏娘子當然是貴客,我們這裡又沒有外人,叫她表演一番怎麼啦?”

     她的話音一落,另一個姑子也叫道:“盧氏娘子,我們這麼多人求你,你好歹也要給個面子吧?”說到這裡,她命令道:“來人,去摘一片竹葉來。對了,告訴大夥,說是那個演奏《卓文君》的盧氏娘子過來了,讓大夥都過來到看她表演。”最後一句話,徹底把盧縈放在歌伎的位置上,還抵得她無法拒絕。這姑子連“面子”兩字也說出來了,如果盧縈拒絕,她們想要懲治盧縈,也是師出有名。因為她沒有給她們“面子”。

     此時,眾姑子也罷,蕭大夫人也罷,都目光殷切地看著盧縈,彷彿對她的演奏無比期待。

     而一切的蕭燕氣得臉色發青,只是瞪著蕭大夫人等她發話,可蕭大夫人看也沒有看她,哪裡會發話?

     一雙雙含著笑意的目光中,盧縈勾了勾唇。

     她轉向了蕭大夫人。

     直直地看著蕭大夫人,盧縈清清冷冷地說道:“大夫人也要阿縈演奏麼?”笑了笑,她慢慢說道:“阿縈剛來貴府,這茶還沒有喝一口呢,大夫人便縱容著貴府姑子來逼迫阿縈,這就是蕭大夫人的待客之道?”她轉向蕭燕笑了一下,又看向蕭大夫人,“前幾日,阿燕還告訴我,說是她母親感激我,還想收我為義女……我還以為大夫人是真個感激呢,原來,這才是蕭大夫人地待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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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滅你還不簡單?

    四下一片安靜!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盧縈,蕭大夫人更是維持不了那張笑臉,騰地站起瞪著她。

     這世間,無論哪個團體行事,都有自己的規則,而如蕭府這樣的富貴家族行事,那規則便是,除非走到最後一步,除非到了可以直接置人於死地時,是絕對不能撒破臉的。

     是,這麼多人,這些明褒暗諷,圍追堵截地逼迫,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是蕭大夫人慫恿的,可是,遇到這種事兒,通常正常人地做法都是裝糊塗。

     因為事情一旦說穿,便沒有轉圈緩和的餘地,說不定會逼得人魚死網破。大夥都家大業大的,這今天的仇人明天有利益了說不定又是朋友,沒有必要啊。

     所以,生活在這氛圍中的人,都習慣了陰陽怪氣,習慣了忍耐,習慣了背後下陰手,當面笑呵呵。

     如盧縈這樣痛快淋漓地還擊對手的,一般是蠢人才幹的事。

     可這盧縈又生了一副聰明人的模樣。

     一時之間,蕭大夫人呼哧呼哧的呼吸聲,傳得老響。

     她這是第一次,被人明晃晃地反擊,饒是她一直裝慣了,這時刻也維持不下去。

     瞇著眼看著盧縈,好一會,蕭大夫人才慢慢坐下,臉上慢慢地恢復了溫和的笑容。

     而她身側的一個少女率先反應過來,她衝到盧縈面前,指著她尖聲說道:“你,你竟敢這樣跟大夫人說話?”

    盧縈挑了挑眉,淡淡說道:“我敢。”

    盧縈慢條斯理地從懷中掏出那塊,她原本想著萬不得已才能拿出來的玉佩。一邊用手指纏繞著上面的金鍊,盧縈一邊低著頭,幽幽冷冷地說道:“蕭大夫人成日里算計來算計去,這些原與我無干。不過,我就知道夫人是條毒蛇,毒蛇嘛,既然亮了毒牙,不咬人一口是不罷休的。”

     說到這裡,她笑盈盈地把手中的玉佩朝蕭大夫人的幾前一放,傾身向她,雙眼緊盯,一個字一個字的吐詞清楚地說道:“蕭大夫人,你現在還想咬我嗎?那一日你鼓動爪牙勾結匪類圍殺阿燕她們,是我壞了你的事……我知道你記恨了,你想在今天看看我是啥樣人後,下手除了我。可惜,你動不了我,你也不配動我!”

     盧縈的這番話,說得緩慢!

     四下沒有了半點聲音。

     一雙雙目光驚疑不定地盯著盧縈,一個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蕭大夫人的臉上終於變了色,她青黑著一張臉,她不敢置信地盯著那玉佩,盯著那玉佩上的龍紋,還有上面刻著的“疆”字!而眾姑子隔得遠了,盧縈的玉佩她們瞟了一眼,根本沒有看清。等她們感覺到蕭大夫人臉色不對,想圍上看清時,盧縈已悠悠然地把玉佩收了回去。

     蕭大夫人還在目不轉睛地看著盧縈,她現在,其實沒有外表上顯得那麼鎮定,她的心臟在砰砰地急跳著,一種腥氣直往咽上沖來。

     直過了好一會,蕭大夫夫才找到理智,她想道:不可能,這玉佩不可能是真的!

     轉眼她又抬眼看向盧縈:她怎麼知道我的想法的?

     她確實是對盧縈起了殺心。事情很簡單,盧縈壞了她的事,令她的名聲現在還不清不白著,令她的丈夫失了職,到哪裡參加宴會都有人朝她指指點點,那些個對她不滿的,更是整天拿這事說她。

     如果盧縈是個大家族的嫡女,她動不了的,心裡窩著火的蕭大夫人,最多是使使陰招壞她名聲,或者讓她嫁個不好的男人,或在時機到來時,再想辦法殺了出口惡氣。

     可盧縈不是,她這陣子把盧縈調查了一下,發現她是與尚氏阿緹等人交好,不過她只與一個弟弟單住著,平素裡賣菜什麼的經常外出。特別是剛才與她面對面後,蕭大夫人注意到盧縈指間的繭子,確信那傳言中的,她得那貴人青眼的事,不過是個謠傳笑話……不然,以那位的本事,哪怕是使個眼神,這盧氏娘子都可以過上非富既貴,養尊處優的生活了。

     就是這一眼後,她便決定對盧縈下手。而要處置盧縈很容易,找個機會讓人抓了她,再送到外地妓院或者直接殺了扔亂葬崗都行。

     當然,這事還得過一陣,直到風波過去了,再也沒人提起眾少年被人圍殺一事,讓人再也想不到,這個盧氏娘子曾經得罪過自己後,再動手才妥當。

     她想,得讓這些底下來的臭蟲,泥腿子,賤民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這世間不是什麼人都能得罪的,她讓自己被動一時,自己就讓她被人踐踏一世!

     這便是蕭大夫人的生存理念。

     可她千算萬算,就沒有算到盧縈居然看穿了她的心思,知道自己要動她。

     更沒有想到,這麼一個鄉下姑子,居然真與那天一樣的人物有瓜葛。

     在蕭大夫人一張臉由青轉黑,又黑又轉白時,盧縈轉過頭,她經過蕭燕時笑了笑,道:“阿燕,不是說要見你奶奶嗎?走吧。 ”

     話音一落,她已腳步加速。

     蕭燕呆呆怔怔地跟上了盧縈。

     看到她們的背影,蕭大夫人陡然想道:不行,不能讓她去見老夫人!

     當下她聲音一提,笑道:“喲,阿燕你們走這麼快幹嗎?快,去把阿燕和盧氏娘子請回來。”

     不過,她的話音才落下,盧縈已扯著蕭燕跑了起來。

     在這樣的地方,這般奔跑是很出格的,一下子,左右的婢僕齊刷刷地看向這兩個姑子,不知不覺中,兩人竟是被所有的人注意到了!

     蕭大夫人臉色一青。

     而那幾個正準備把兩女扯過來的婢女呆了呆後,同時看向蕭大夫人。

     蕭大夫人咬著牙,暗暗忖道:不行,不能這樣把她們拉回,這樣的話,會驚動太多人的。

     當下她沉著臉,急聲命令道:“我們也去會過老夫人。”

     盧縈扯著蕭燕快走幾步後,來到一個假山後停了下來。她轉過頭看著回過神來的蕭燕,從懷中掏出那塊玉佩塞給她,認真說道:“阿燕,你直接拿著這塊玉佩給你奶奶和你父親他們看吧。還有,剛才那小花園中的婢女,有幾個是你自己人吧?也一併叫去,讓她們把我的話重複一遍。”

     蕭燕雙眼一亮,她顫聲說道:“阿縈,你是想?”

    盧縈點頭,冷冷說道:“不錯,是我這個擁有這麼一塊玉佩的人親口說了,當時圍殺眾人之事,便是你那繼母令人幹的!我想,他們應該給那日的幾百號人,以及這塊玉佩的主人,還有持有玉佩的我,一個交待了!”

     盧縈冷冷想道:對我動殺心!你想殺我,我先殺你!

     就在昨天得到這塊玉佩時,盧縈還琢磨過,能不把這塊玉佩甩出,就絕對不甩出。

     可她沒有想到,會遇到蕭大夫人這樣的人。這種貴婦橫行慣了,狠毒慣了!那雙毒蛇一樣的眸子中的殺機,沉得讓她膽戰心驚。

     盧縈深刻地知道,有一種人,你百般周旋都是假的,唯一也是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把她直接打倒,從根本上打倒!

     對盧縈來說,逼得她不得不用出這塊玉佩,已是難得的困局!

     蕭燕早已明白過來,她連連點頭,興奮得雙頰通紅,看著盧縈,她突然問道:“阿縈,你說我應該先找誰?”

    “你幾位叔叔,誰最有話語權?或者你們的族長是誰?馬上找到就住在你們院子裡,又有一定影響力的人,把事情告訴他,再由他立刻出面處理。”

     說到這裡,盧縈交待一句,“對了,記得告訴他們,我與那位貴人正在玩著遊戲呢,所以這玉佩給他們看過後,你趕緊給我,順便吩咐他們別向外聲張。”

     蕭燕大點其頭,認真說道:“是,我明白了。”

     盧縈揮了揮手,笑道:“那你去處理吧。我先回去,等著聽你的好消息。”

     “好。”

     在盧縈施施然離開蕭府時,蕭大夫人匆匆忙忙地趕到了老夫人那裡。

     恰好老夫人正在睡午覺。蕭大夫人見自己趕在前頭,心就定了點點。她一邊琢磨著怎麼應對這事,一邊等著老夫人醒來。

     好不容易老夫人醒來了,蕭大夫人馬上走了進去,她前前後後的侍侯著,裝瘋賣傻地逗著老人高興,一直沒有開口。

     ……事情太可怕,她還要想想,還得想想怎麼開這個口。

     可一直等一直等,都沒有看到蕭燕。

     這時,蕭大夫人知道事情不妙了。當下,她便想退出。

     哪知老夫人這裡與她扯起了一件往事,正在興頭上,哪裡能出來?

     好不容易按著性子與老夫人說完,已是半個時辰後,而蕭大夫人剛剛走出,便看到三房和四房的兩個當家人大步走來。

     “三叔,四叔?”蕭大夫人遠遠便迎上去,臉上笑容遍布。

     兩個當家人卻是理也不理,他們大步越過她,就在蕭大夫人心臟砰砰鬧得慌時,她只聽得老三命令道:“來人!把大夫人扣起來!”

     “什麼?”蕭大夫人驚了,她騰地轉身便向兩人衝去。而這時,老三的喝聲再次傳來,“一個個聾了?扣起來,堵住她的嘴!”

     這時,房中的老夫人驚道:“三兒,發生了什麼事?你要把你大嫂怎麼啦?”一邊說,她一邊顫巍巍地走了出來。

     老四連忙一個箭步扶住,他揮退左右的婢僕後,使了一個眼色讓老三去處理蕭大夫人,自個兒則扶著母親入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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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處理

    一入房中,蕭家老四便把那玉佩放在几上,讓他的母親細細看過後,他把剛才盧縈在花園中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頓了頓後,蕭家老四說道:“母親,這玉佩確實是真?”

     “確實是真!”

     蕭老夫人倒抽了一口氣,喃喃說道:“那盧氏娘子,原來竟是個碰不得的。那一日說起收她為義女,那幾個眼界淺的還說看不上她。這下也不知誰看不上誰。”

     蕭家老四地注意力卻不在這裡,他嚴肅地說道:“我與三哥商量了,茲事體大,一不小心便是族滅之禍。不管這事是不是大嫂做的,既然這個盧氏娘子認定是她,那就只能是她了!”頓了頓,蕭家老四說道:“親家那邊,我已派人去交待了。母親,你說是讓人暴斃,還是幽禁的好?”

     蕭老夫人咬了咬牙,她澀聲說道:“果然是她做的!”與這個大媳婦鬥了多年,蕭老夫人其實是知道她的。因此她一開口便是肯定。

     閉了閉眼,蕭老夫人又道:“暴斃吧!”

    “可是母親,暴斃的話,容易生出閒話,恐怕對二個孩子和大嫂的娘家孫府都有不利。”他所說的二個孩子,是蕭大夫人親生的兒子。

     蕭老夫人冷笑道:“為了這個蠢貨,至今各大世家都對我們不滿,便是大兒停了職,他們那口氣也還沒有完全吞下去。上次尚氏阿緹說話就很不中聽。為了整個蕭氏,為了讓他們滿意,只得犧牲一些了。對了,處理這個毒婦後,記得跟各個世家說一聲。還有,那盧氏娘子既然說,不想公開這事,這事便爛到肚里便是。”

     “是。”

     “你大嫂的娘家孫氏那邊,別讓他們知道事情與盧氏娘子有關,萬一又來個蠢貨想報復,我們說不定就徹底的得罪了那人。”

     “是。”

    “花園中知道這些事的人,全部下噤口令,讓她們便是死,便是把自個的舌頭割下來,也不許說出一個字!記著,那貴人連這樣的玉佩都捨得給盧氏娘子,卻還任由她做著賤活,過著苦日,那定然是玩起興了的,你們不能掃他的興!”

     “母親說得是。”

     盧縈先行回到了府中。

     坐在院落裡,盧縈抬頭看著天空上的白雲,一時思潮起伏。

     良久良久,盧縈嘆了一口氣,暗暗想道:這下真的不好辦了。

     以往,她也藉貴人的勢辦過事,可那些事,歸根究底是因他而起,所以盧縈借起勢來,完全問心無愧。

     今天就不一樣了。

     今天是藉他的光,拖他的福,以權相壓,從而解去了她的一次生命危機。

     尋思了一會,盧縈暗暗想道:罷了,先找個時間向他說一聲謝吧。

     下午時分,一陣敲門聲響起,盧縈連忙走了過去,還沒有開口,蕭燕激動得都要唱出來的聲音傳來,“阿縈,快開門,快快開門。”

     盧縈吱呀一聲把房門打開。

     蕭燕正帶著兩個婢女,滿臉堆歡地站在外面。看到盧縈,她衝上前便抱住了她。

     緊緊抱著盧縈,蕭燕激動地說道:“阿縈,謝謝你,謝謝你,你這次可算是給我和我的弟弟打開一個敞亮的前程了。”

     她激動至極,把盧縈一放後,整個人在院子裡旋轉歡笑起來。歡笑中,她格格樂道:“阿縈,我好開心好開心,從我母親死後,我這是第一次這麼開心。”

     轉眼她又叫道:“阿縈,等我弟弟放了學,我就帶他過來,你對我們姐弟有再造之恩,我不會讓他忘了的。”

    樂了一陣,盧縈沒好氣地說道:“還要笑多久?”

     “我就要一直笑下去。”蕭燕還在轉著圈,還在格格笑著,她快樂地說道:“阿縈你知道嗎?我今天一直想笑,可在府裡,我不能笑,我得忍著,好不容易來到你這裡,你還不許我笑個夠?”

     “好,那你笑吧。”盧縈走進廚房,準備燒點水。剛一動,兩婢便跑了過來,笑嘻嘻地把她的事都接了過去。一個十四歲的瓜子臉小婢女笑道:“盧氏娘子,這等事便交給我們吧,你去陪著我家姑子樂呵。”

     語氣也是沒上沒下。

     盧縈被兩人趕出來時,蕭燕還在旋轉,還在歡笑。盧縈正要開口,眼角瞟到蕭燕雖是歡笑,卻淚流滿面的,心中暗暗嘆息,只能假裝不知。

     好一會,蕭燕抹了把眼淚,聲音沙啞地說道:“阿縈,我,我真正感激你。”頓了頓,她繼續說道:“我弟弟,今年不過十三歲,可他到今天為止,已落過湖二次,中過毒一次,從山上摔倒過一次,還有走失過一次……整整六次死裡逃生啊,阿縈,我真怕,我隨時都在害怕,有一天他又因為一種查也查不出的意料而讓我再也見不到。”

    轉過頭,她看著盧縈,喃喃說道:“若不是奶奶疼我,若不是我外公家勢大,還有四伯父一直關照著。若不是我大舅舅直接說了,有我姐弟有一日,便大家相安無事一日,如果我姐弟有個三長兩短,他也不管原因,一定會讓我父親所有的嫡子死光光。若不是阿緹她們,還有她們的家族一直歡喜護著我,阿縈,我可能早就死了。阿縈,你知道那種害怕嗎?你明明知道什麼事都是她幹的,可你就是找不到證據,一不小心那壞事兒還罩在你身上……阿縈,你感受過嗎?”。

     盧縈自是搖頭。

     蕭燕上前抱著她,把腦袋擱在盧縈的肩膀上,蕭燕喃喃說道:“我一直以為,這樣的日子我弟弟會永遠過下去。而我,便是嫁了逃了,也擺脫不了她地控制……阿縈,你知道我有多感激你嗎?”。

     盧縈伸手反抱著她,輕聲道:“好了,都過去了。”轉眼她又問道:“你還沒有說,你們家族決定怎麼處置你那個繼母?”

    “哪有什麼處置?”蕭燕朝著盧縈眨了眨眼,一本正經地說道:“她上午突然心疾發作,猝死當場!”

     居然暴斃了?

     這個蕭氏,做起事來還挺乾脆嘛。

     記起正事,蕭燕從袖口中掏出那塊玉佩遞給盧縈。玉佩被她裝在一個極為精美的玉盒裡。這玉盒,是用上等的羊脂白玉雕成,晶瑩剔透,雕工精美,光是它,便值得數百兩金。

     把它交給盧縈,蕭燕認真地說道:“我奶奶說,你交待的事,我們蕭府不敢輕忽,我們不會讓今天的事流露出去,不會讓你為難半點。”頓了頓,蕭燕看到盧縈二話沒說便收起了那玉盒,心下十分高興,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條縫。

     盧縈身份特殊,害得蕭氏一族都不敢對她施恩。便是那麼一個玉盒,也是幾個當家人商量了半天,才覺得可以拿出,又不擔心壞事的。

     二人說了一會話後,盧縈想起一事,問道:“阿燕,你知道這成都共有多少位大儒,他們的脾氣愛好如何嗎?”。

     蕭燕立馬點頭,“我不知道,不過我家族裡有人知道,我明天問清了來告訴你。”蕭燕又抱著盧縈的手臂,把臉擱在她的肩膀上喃喃說道:“阿縈,我今天不想回去,我要與你睡。”

    盧縈道:“好。”

    “逗你的。”蕭燕抿唇樂道:“你這地方太舊太小了,我才睡不慣呢。”說到這裡,她又道:“阿縈,我給你一個莊子可好?”問得小心翼翼。

     盧縈尋思了一會,抬頭說道:“莊子就不必了。等我想到了賺錢的生意,我們不如一起湊個份子?”

    “好啊好啊。”

     看著盧縈,支著下巴的蕭燕突然吱吱直樂,“阿縈。”

    “恩。”

    “你今兒可真威風。”

     “……”

    “我奶奶還叫我在你面前小心點,讓我別大咧咧地得罪了你呢。她都不知道,阿縈你就是這個樣兒。在漢陽時,我們當面說你破落戶,你一副冷淡淡渾不在意的樣子,現在,你把玉佩一甩,把我那不可一世的繼母對付了,也還是這麼一副冷淡淡渾不在意的樣子。我啊,我就知道阿縈就是阿縈,不管是好是壞,阿縈就這模樣。”

     這話聽了讓人心暖。

     盧縈抬頭衝蕭燕笑了笑,繼續低著品著自己手中的白水。

     蕭燕還偎在她身上叨叨著,叨了一陣,她慢慢閉上雙眼,過了一會,當盧縈發現她過於安靜時,才發現蕭燕這麼靠著她睡了。

     見自家姑子睡了,一婢從盧縈的塌上拿了長裳給她蓋上,另一婢小心地說道:“我家姑子平素警醒得很,還老是睡不著。盧氏娘子,你讓她打一下耽好不好?”

    盧縈淡淡地點了點頭,慢慢喝著白水,看著天上的流雲,一直沒有動。

     蕭燕一直睡到盧雲放了學,才嚇得一跳而起,她胡亂擦了一把臉後,大呼小叫著趕了回去。

     蕭燕一走,盧縈便一邊給弟弟弄飯,一邊跟他說起今天發生的事。

     一直以來,盧縈都是盡量把自己身邊發生的大小事告訴盧雲。她要讓他心中有底,知道自己這個姐姐幫過誰,得罪過誰。這些事,也許在某一天,會影響到他的命運。

     第二天,盧雲準備上學時,看到姐姐一襲男袍也在那裡忙活,不由問道:“姐,這麼大早你去哪裡?”

     一句話落地,盧縈卻似若有所思,好一會,她才說道:“我想去拜見那位貴人……他給的玉佩救了我一命,於情於理,我得上門道謝。”苦笑了一下,盧縈喃喃說道:“對這樣的人,想表示感謝,都拿不出合適的禮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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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玉佩玉佩

    牛車走了一會,盧縈突然說道:“還是去城南鏡園吧。”

     馭夫在外面叫道:“小姑子,這都走了一程了,你又改變方向……”

     不等他說完,盧縈便淡淡說道:“加你三個鐵錢。”

     話音一落,馭夫便安靜下來。

     不一會功夫,牛車停在了鏡園外。相比起貴人上次特意告知她的那個偌大的宅院,這鏡園則秀致自然得多。

     盧縈把鐵錢給了馭夫後,提步朝大門走去。

     等她走近,還沒有開口,一個年長的門子便說道:“是盧氏娘子吧?請進。”

     這裡她才來第二次,這門子便如漢陽那裡的門子一樣,態度恭敬,一副任她通行的模樣。

     盧縈抿了抿唇,點了點頭後,提步入內。

     正是春好日麗時,鏡園內鮮花盛開,蜂纏蝶戀,配上裊裊而來的絲竹音,給人一種說不盡的纏綿悱惻和安逸和樂。

     盧縈走了一會,一個青衣人向她迎來,面無表情地說道:“盧氏娘子,這邊請。”

     “是。”

     盧縈跟在他的身後,朝一個庭院走去。

     這庭院中,奼紫嫣紅,不時的儒士和護衛進進出出,看到盧縈過來,他們瞟了一眼,便一副視而不見的樣子。

     不一會,那護衛便帶著盧縈來到一個書房中,他說道:“稍侯,主公稍後會過來。”

     “多禮了。”

     護衛退了出去。

     這是一個佈置精緻的書房,除了一色玄紫相成的塌幾地毯,顯示出主人的尊貴外,便是一排排的書簡。

     盧縈隨意瞟了幾本,赫然都是傳說中始皇焚書坑儒時坑了的孤本。

     正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不一會,一個少年出現在門口,朝著盧縈行了一禮,“可是盧氏?主公喚你過去。”

     “是。”

     盧縈應了,跟在少年的身後走了一陣,傾聽著四周傳來的弦樂聲,盧縈好奇地問道:“主公現在何處?”

     “主公正在議事。”

     得到這個回答,盧縈一怔。她抿著唇說道:“既然如此,還請容我稍侯片刻,再去驚動主公。”

     那少年回頭看著她,說道:“主公喚了讓你前去。”

     “……是。”

     不一會,盧縈來到一個穹形大殿外,她出現時,正好看到一排儒生和四個青衣護衛整整齊齊地跪在殿前,顯然剛才有過一番激烈的爭持,一個個磕得額頭青紫,有好些還流著血,有的則在哽咽。

     而那貴人則半閉著眼,唇角泛著一抹譏嘲的笑容。

     看到盧縈過來,一個青衣護衛連忙上前,他朝著盧縈行禮道:“主公在裡面,你進去吧。”

     他看樣子就心情不好,而且,這些人談的顯然是正事,盧縈不覺得自己有那個資格在此時入內。

     因此,她腳步不進反退,淡淡說道:“主公事忙,我還是侯著吧。”

     “盧氏進去盡然無妨。”

     看著催促自己的護衛,盧縈瞟了他一眼,淡淡說道:“我知道自己的本份。”

     見她執意不肯入內,那青衣人壓低聲音,求道:“主公每次見到你,便心情大好。阿縈現在進去,許能救得幾條性命,豈不是大好?”

     盧縈瞟了他一眼,淡淡說道:“阿縈只是一個婦人,一個玩意兒,當不得閣下這般厚望。”

     說罷,她轉身向著遠處的花園中走去。

     看著盧縈的身影,那少年僮僕向這青衣人問道:“要不要再勸一勸?”

     “不必。”青衣人搖了搖頭,他苦笑道:“這盧氏一直聰明過人。 ”轉眼他又嘆道:“確實不關她的事,是我過了。”

     盧縈站在花園中,閒著無事,她便一邊走動,一邊欣賞起景色來。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的,幾聲慘叫陡然傳來,盧縈迴頭看去時,四周又恢復了詳和悠閒。

     正當她再次轉頭時,只看到一排青衣人走過來,每兩個青衣人,便抬著一具血淋淋的屍體!這麼粗略一數,赫然有五具屍體!

     ……盧縈的臉白了白。

     迅速地,她低下頭來。

     正當她低頭一動不動時,一個舒緩的腳步聲來到她身後,緊接著,貴人淡漠的聲音傳來,“怕了?”

     盧縈回過頭向他福了福。

     “過來。”

     盧縈從善如流,緩步走到他面前。

     貴人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打量著她的臉色,貴人譏笑道:“真個冷心冷肺……居然臉色不改!”

     ……其實不適是有的,不過她現在練就了面癱神功。

     盧縈沒有在意他的嘲諷,她微笑看了一眼旁邊的湖泊,說道:“春風徐來,水波不興。如此良辰美景,主公可願與阿文乘舟遊於湖山之間?”

     貴人盯了她一眼,也笑了笑,“倒是會轉移話題。”

     他沒有鬆開盧縈的下巴,而是低下頭專注地凝視著她。

     盯著盯著,看到盧縈雖然面無表情,那耳尖卻是可疑地紅了一點,那人不由壓著聲音,磁沉地笑道:“原來還是會害臊的?”

     盧縈木著臉靜靜地說道:“是主公你靠得太近。”

     以他的容顏,她怎麼可能做到完全無感?

     貴人又低低地笑了起來。

     笑了一會,他湊近她,吐出的氣息低低地撲在她的臉上,聲音更是溫柔如水,“這血的味道,香甜否?”

     這問話一出,站在不遠處一直低著頭,個個都當自己不存在的婢僕們,齊刷刷一跪。

     這一陣“撲通撲通”的跪地聲,著實驚動盧縈。

     盧縈瞟了他們一眼,然後,她收回目光,抬頭看著這貴人,盧縈好不自然地回道:“血便是血,談不上香臭。”

    聽到她的回答,貴人慢慢收起了笑容,淡淡說道:“不錯,血味就只是血味,無復香臭。”

     他鬆開盧縈,鬆開雙臂道:“給我換衣。”

    “是。”兩個婢女走上前來,不一會,便給他換了一襲月白色的長袍。然後,解去他的束髮,用一根普通的玉重新束起。

     只是這麼一轉眼,這人便由金馬玉堂,大權在握的權貴,變成了俊美儒生。

     這樣打扮的他,整個人比起往時,少了幾分咄咄逼人的貴氣和強烈的存在感,多了幾分清俊優雅。

     沒有想到他的貴氣被抑後,竟是清俊若此。

     在盧縈朝他打量時,貴人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揚起唇角,磁沉的聲音透著幾分笑意,“沒有想到,阿縈今日會主動前來。”

    盧縈被他握著手,便不能行禮,她一邊跟著他向前走去,一邊清聲說道:“盧氏昨日借用郎君的玉佩,從而得免一難。今兒前來,是想向郎君道謝。”

     “道謝麼?”他笑了起來,這笑容,恁地懶洋洋的。瞟著盧縈,貴人慢慢說道:“阿縈應當知道,這世上,不是什麼東西都能輕易接到手中的……那玉佩,我原以為阿縈永遠也不會用。”

     ……盧縈臉色終於變了變。

     其實她自接過那玉佩時,便感覺到了不安。

     現在聽了貴人的話,她終於明白過來。

     確實是,這世上,不是什麼東西都能伸手接的。有的東西,一旦接了,便得付出代價。而那塊玉佩,上面刻著龍紋,寫著“疆”字,不用提醒,盧縈也知道,它是眼前這個人的信物。

     接了這等信物,她還想與他摒清,已有點荒唐,也違反了這個圈子的行事規矩了。

     盧縈臉色變幻著,那貴人靜靜地欣賞了片刻,突然說道:“你不是想遊湖嗎?走吧。”

     說罷,他牽著盧縈,一個箭步跳上一葉扁舟中,命令道:“走吧。”

    “是。”

     一個青衣護衛跳上輕舟,長櫓一劃,那扁舟便如箭一樣沖向湖水中央。

     鏡園中的這個小湖面積並不大,就在輕舟轉過一個小山,盧縈以為已到了盡頭時,赫然發現,原來那小山後是一條長長的河道。

     指著那河,貴人微笑道:“從這裡可入長江。”

     這人竟然把長江與自家莊園內的小湖泊連通起來。

     就在盧縈尋思亂想時,貴人的手握住了她的,同時,他溫柔低沉的聲音傳來,“阿縈可要握緊我了……我幼時被水淹過,可懼它了。”

     他的手心,確實是冰冷的。

     盧縈連忙抬頭。

     燦爛的陽光下,這人的含著笑,俊美的臉上一派雍容,哪裡有半點懼怕?

     可他的手著實是冰冷的。

     而且,她能清楚地感覺到,他並沒有說假話。

     盧縈牽緊他的手,忍不住說道:“主公既然不喜,我們回去便是。”

     “不喜便要回頭?”貴人哧地一笑,慢騰騰地說道:“這世間可供玩樂的事兒不多,享受恐懼,便是其中之一,阿縈馬上就會明白這理兒。”

     很快,盧縈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卻是輕舟一旦入長江,那水流立馬變得湍急,變得不再溫馴。每一個渦流,可能都是一個陷阱,輕舟明明走得好好的,卻會在突然之間向下猛然一傾,或者連頭到尾重重撞上一側的山崖!

     此時正是朗朗白日,數百步外正馳來一隻大船。那大船上正在湍急的河流中上下起伏著,引得湖上的人尖叫陣陣。這時,有人注意到了輕舟上的三個人,頓時,一雙雙驚駭的,同情的目光向這邊掃來。

     風聲浪聲中,盧縈隱隱聽到,“這麼俊的人!”“他們不要命了?”“快上前,把他們拉上來。”……

    盧縈看了一眼,剛一回頭,一個大浪便從數十步遠的地方滾滾而來。風堆著浪,浪疊著浪,越近,那浪水越高,開始還只有二人高,一眨眼間,便變成了三人高,四人高,那騰空而起,排山倒海的架式,彷彿下一秒便會把輕舟傾覆,把三人徹底打落在湍急的河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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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3 01:25:53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贏了

    這時,那搖舟的青衣護衛大叫道:“盧氏娘子小心!”

     盧縈知道他喚自己小心的原因,不管什麼時候,他能護的,會護的,只會是貴人,而不是她。所以他提醒她,讓她護著自個兒。

     漫天巨浪中,盧縈迴頭看向貴人,只見他含著笑負手而立,似乎一點也不在意,這浪頭下去,他便是有沖天的權勢也救不了他的性命!

     感覺到盧縈的目光,貴人回過頭來,他朝著她燦然一笑,這一笑,那滿口白牙在陽光碧浪中發著光,“阿縈,你可以抱緊我。”

     他下頜微揚,朝著那越來越近的大湖,以及一湖上瞪著兩人叫的叫,發的發呆的路人點了點後,對著盧縈慢慢說道:“青天白日的,連見證的都有不少……阿縈,你今番抱了我,以後就是我的人了。今晚回去,是要侍寢的!”

     他似是認真,又似是戲謔,只是那雙含著笑看著盧縈的眸子,帶著某種刻入骨髓的不在意。

     似乎,他對於她能成為他的人,並不在意,他對於馬上能得到她的身子這回事,也不在意。也是,這世間的美人也罷,繁華也罷,對於他來說,還有什麼值得驚喜的?

     ……幾乎是突然間,盧縈明白過來,早在那天貴人給她那塊玉佩時,便已打定了主意,要收她入房。

     也許是她亂了他的心,也許是他發現,對這個婦人,自己關注了太多。

     原來,他是想過放養她的,可當他發現自己關注太多,在意太多時,他想到,該適可而止了。

     這世間,有很多狩獵遊戲縱然有趣,可那遊戲一旦變了味,換了調,玩玩而已變成了上心,唾手可得變成求而不得,就沒意思了。

     他是想,他該收手了。

     不過出於對她地看重,他還是願意給她一個選擇的機會。

     在這人的目光緊迫盯視下,盧縈淡淡地說道:“好。”轉眼她又說道:“不過今日如果我不曾抱了郎君,那玉佩,便當是郎君賞給阿縈的玩意兒,不管阿縈日後如何使用,主公一律不管!”

     這話一出,貴人雙眼微瞇,他緊緊地盯著盧縈,緊緊地盯著,直是目光如灼。轉眼他燦然一笑,亮著那口雪白的牙齒,溫柔地應道:“好!”

     至此,交易送成!

     盧縈是怕死!

     漢陽雖是靠湖,她也在七歲那年無意中摔下河道後,發現自己很喜歡那種蕩漾中湖水中的感覺。雖然之後的日子裡,她沒能再玩幾次,可要是說她非常懼怕水,那也沒有。

     是,這種沖天巨浪,那種就要窒息,就要滅頂的恐懼,確實能毀去一個人所有的理智。確實會讓一個正常的女人輕易地投降。

     只是,盧縈知道,她這一生,一定要掌控自己的命運。

     她不能讓一個輕視地看著她,把她視若無物,準備在得手之後便轉身忘記她的男人,當她的夫君。

     不,她不要嫁人,她不需要任何男人幫她的夫君!

     抱緊他只是一個動作,可輸了就輸了一生,贏,也是贏得無盡榮華!

     她不覺得自己是個薄命之人,所以,她能賭!

     咫尺而來的濤天巨浪中,盧縈朝他嫣然一笑,然後,她轉過頭,身姿穩穩地迎上那巨浪。

     ……

    白浪呼嘯而來。夾著風聲,夾著不遠處的尖叫,還有那一聲聲女子的喊叫,“快救人,快去救人!”

    轉眼間,白浪撲上了盧縈的頭頂,沖天而來的浪濤中,一股巨力令得盧縈先是朝後一倒,後又向前一跌。

     緊接著,輕舟似是被整個地掀了起來,一直飄到了半空中,然後,重重地向下一沉!

     令得人窒息的浪濤,劇烈到極點的顛覆中,盧縈卻感覺到自己很平靜,也站得很穩。除了最開始迫不得已地向後退出兩步外,她便沒有別的動作。

     真是奇怪,這個時候,她不但沒有慌亂,她還想到那人握著她時,那雙冰冷的手。

     因此,她右手一陣劃動後,終於握住了那隻冷得像鐵一樣的大手。

     從這隻手的溫度可以看出,這人正處於恐懼當中。

     盧縈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穩穩地站住。而她的身形,隨著浪濤在輕鬆自如地擺動著。

     轉眼,浪濤洗盡,三人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輕舟還是那葉輕舟,盧縈還是穩穩地站在舟中,渾身上下濕淋淋地,被束緊的胸口平板得很,只見她笑容平靜,目光溫潤。

     貴人也是,他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一派雍容和鎮定。

     唯一壞了風景的,只是那個青衣護衛,他正跪在舟上,一隻手緊緊握著舟邊,另一隻手,緊緊握著貴人的右手。

     貴人的左手,正被盧縈握住。

     “……”

     驀然的,盧縈放聲笑了起來。

     渾身上下濕淋淋的她,笑得暢快而戲謔,笑著笑著,盧縈朝著貴人嘴角一揚,說道:“主公,你輸了。”

     一邊說,她一邊放開貴人的手,然後從濕得滴水的懷中拿出那塊玉佩,低下頭在它上面親了親後,盧縈笑吟吟地說道:“主公,你真輸了。”

     在盧縈得意洋洋時,貴人雙眼慢慢瞇緊。

     他的眸光,精芒閃動。

     不止是盧縈的這份鎮定,還因為她的這份得意!

     看著那張濕淋淋的臉上,那笑容可掬的模樣,陡然的,貴人的喉結滾動了下。

     好一會,他低笑道:“好,是我輸了。”

     說到這裡,他朝那個護衛踢了一腳,笑喝道:“真丟臉,還不站起來。”

     這一刻,他看向盧縈的目光中,有一點複雜。

     這個小姑子,遠比他所以為的還要從容鎮定。以往,她在他面前談笑自若,不過是眼色過人罷了,可現在的她,還真正讓他感覺到有點微妙的不同。

     這種不同,讓他心跳加速。

     盧縈得意洋洋地宣布後,把玉佩慎而重之的系在頸上。一邊系,她甚至還一邊小人得志地說道:“這玩意兒現在是我的了,可不能隨意丟了。”然後她右手一揚,朝著那越來越近的大湖叫道:“靠過來點,拉我上去。”

     聽到這裡,貴人忍不住低笑道:“怎麼,不玩了?”

    盧縈笑吟吟地說道:“贏都贏了,還玩甚麼?”

     就在這時,從大船中甩出一隻繩索。

     盧縈雙手抓住那繩索,向後退出幾步後,猛然蕩了過去。

     她的用勁很妙,這一盪,恰好盪到了大船上。

     上了大船後,盧縈讓人把繩索繼續丟到輕舟上。直到貴人和那個護衛都被扯上了大船,她才一邊向圍觀的眾人一個團團揖,一個笑道:“多謝諸君相救。”

     一個黑須中年人走上前來,朝著他們問道:“敢問幾位是?”

     盧縈正準備回答,便聽到貴人磁沉中透著儒雅的聲音傳來,“我們是成都人氏,不幸落了水,幸好碰到這一葉舟,便爬了上去。沒想到長江浪大,幾致覆滅,幸遇到了諸位。”

     很是平和親切地解釋到這裡,他走到盧縈面前,伸手把她細腰一摟後,微笑道: “鄙姓郭,族中排行第三,你們喚我郭三郎便是。這位是我的枕邊人,你們喚他文郎便可。他是我的護衛。”

     “枕邊人”三字一出口,好一些對盧縈另眼相看的少年男女,齊刷刷露出失望之色:原來這個人才出眾,膽量過人,舉止灑脫的少年,竟然只是一個男寵!

     盧縈則是迅速地回過頭來,她瞪了貴人一眼。

     現在的盧縈,覺得自己贏了那個賭,已具有瞪他的資格了。

     這一瞪之下,貴人卻是嘴角一揚,只見他把盧縈朝懷裡一拉後,低下頭在她的額頭上印上一吻,摟得更緊地說道:“這里人多,別鬧。”

     盧縈吸了一口氣,恢復了面無表情。

     “原來是郭三郎君。”中年人連忙行了一禮,他見到貴人雖然全身上下都濕淋淋的,卻舉上雍容,連他懷中的這個男寵,也不似尋常人,不由敬了三分。

     行過禮後,中年人連忙說道:“來人,給這二位一間乾淨的艙房,送上熱水。”又向那護衛點了點頭,“給這位也騰一個地方,送點熱水吧。”

    “多謝了。”

     貴人朝著那中年人一禮後,摟著盧縈跟在僕人的身後走去。

     不一會,他們便來到一間只能容兩間床塌的小艙房中,這艙房裡,擺著一間大床,另外還放著一隻大木桶。這木桶很大,是那種可以容下兩個人的那種。

     兩個僕人一邊倒水,一邊笑道:“郭三郎君,還有您的這位,水好了,可以洗了。”轉眼他們又說道:“船上鄙陋,兩位有什麼吩咐,儘管道來。”

     他們剛退出,有婢女捧著衣裳進來,隨後跟著那中年人,只見他笑道:“郭三郎君,鄙處只有這些衣裳,還望郎君勿要介意。”

     頓了頓,他吩咐道:“你們去煮點薑水,等兩位洗過熱水澡後,再喝點姜驅驅寒,免得落了病。”

     說罷,他帶著眾人走了出去,殷勤地說道: “兩位慢洗,有什麼吩咐儘管叫喚,我的人會在門外侯著。”

     說罷,艙門被人從外關上,隱隱間,還聽到兩個僕人在外面的說話聲。

     狹小的艙房中,恢復了安靜。

     盧縈呆呆地看著那隻直冒著熱氣的大木桶。

     而那貴人,則低著頭,笑盈盈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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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4 00:00:28
第一百一十七章嘯聲

    貴人低頭看著盧縈,盧縈則是呆呆地看著那大木桶。

     因為太過呆怔,盧縈都沒有注意到,貴人那緊緊鎖在她腰間的手臂。

     他在饒有興趣地看著盧縈,欣賞著她的反應。

     直過了好一會,盧縈才吸了一口氣。只見她板起臉,擺出一副冷淡不可親近的模樣,淡淡說道:“郎君乃萬金之軀,還請盡快沐浴以免感染風寒。”說到這裡,她十分鎮定地想扯開他的手臂。

     鎖在她腰間的鐵臂卻是紋絲不動。

     盧縈努力了兩下,都沒有掙開,再加上彼此濕淋淋地這般摟抱著,兩人的體溫相互交融,直讓盧縈覺得,她要費很大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繼續維持面癱,更要費好大好大的力氣,才不會讓這人聽到她的心跳。

     直又努力地扯了五下,見還是掙不開他的手臂,盧縈微微蹙起了眉。

     而這時,她的頭頂一熱,卻是貴人把下巴擱在她的秀發上,低低笑道:“阿縈,再不開洗,水都涼了。”頓了頓,他好不溫柔地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嫌棄你長得不及我好……”

     盧縈的臉頰猛然抽動了幾下。

     她吸了一口氣,低低喚道:“你……”

     一個字剛吐出,便給啞在咽中,僵硬得如同木頭人的盧縈,無法控制自身的血液向頭臉上滲去——卻是突然間,這人含住了她的耳尖!

     敏感的耳尖處,清楚地感覺到唇瓣的濡熱,還有那舌頭輕輕地舔移,盧縈僵硬得心跳都停止了跳動。

     直過了好一會,在貴人的唇終於移開少許時,盧縈低低的,有點沙啞似含哽咽的聲音傳來,“主公,不帶這樣的。”

     忍著委屈和憤怒,盧縈說道:“這般以色誘人,實非大丈夫所為。”

    “……”

     貴人似是僵住了。

     好一會,他才慢慢喚道:“阿縈啊……”

    再次不等他說完,盧縈便接了口,因為委屈,她的聲音還帶著哽咽,“主公,阿縈只是一個弱女子,真的,阿縈很弱很弱的,主公這般近之親之,戲之撫之,阿縈受不了,真受不了。”

     說到這裡,她還十分應風景的抽嗒兩下。

     貴人又僵住了。

     不過這次,他很快便鬆活過來,輕笑著,他慢慢的,誘惑地低語道:“阿縈,你可以不忍的!”

     他貼著她的臉,吐出的氣息令得她無法自抑的僵硬如鐵,“看,阿縈,我都色誘你了!你怎能忍心推拒?”

     “……”

    這人皮也變厚了。

     盧縈只好收起自個的抽咽聲,她堅強地說道:“我不喜歡被色誘。”認真地說到這裡,盧縈又補上一句,“大丈夫頂天立地,阿縈自小開始,便想當大丈夫。”

     說到這裡,她慢慢轉頭。

     轉過頭,用自己的腦袋頂著這人的鼻樑,盧縈扯著他的襟領令他低下頭後,側過頭,在他耳畔吐氣如蘭地說道:“阿縈如果真是男子,倒不介意與郎君恩愛幾番……不過,得是阿縈在上,由阿縈來寵愛郎君!”

     說出這句石破天驚,大逆不道的話擔,盧縈急促抽身,只見她衣袖一振,眨眼間便來到了艙門口。

     只是她所有的鎮靜,配上那猛然開門的動作,便顯出了幾分倉惶來。

     看到她濕淋淋地出來,侯在外面的兩個僕人驚道:“小郎怎地還不曾沐浴?”

     艙門砰地關上,貴人聽到盧縈在外面清冷地應道:“我家郎君愛潔,不喜與他人共浴。”頓了頓,她加上一句,“我也不行。”

     大搖大擺地走到船舷邊,被河風一吹的盧縈,猛然打了一個噴噗後,回頭朝兩僕吩咐道:“等我家郎君沐浴過後,還請兩位添點熱水,我就著洗一洗。”

    “是。”

     果然,貴人很快就出來了。在兩婢在此用過的水中添了點熱水後,盧縈面不改色的從貴人旁邊走了過去。

     貴人則靜靜地盯著她。

     他明明只是盯著,盧縈卻差點左腳踩右腳地絆倒在地。

     她挺直腰背,格外瀟灑地越過貴人,不過進入艙房門,盧縈便把艙門牢牢關上,再就著貴人用過的水飛快地洗了頭抹了身。

     然後,她換上了船主人早就備好的男袍。因無物束胸,她還順手撕開了一長條床幃充作胸布。

     盧縈出來時,艙房外已是笑鬧聲一陣。只見船上的乘客們都聚在了船頭,正在高聲談笑著。看到盧縈出來,嗖嗖嗖,三四十雙目光齊刷刷向她打量而來。

     這些目光中,有輕視,也有好奇,更有的帶著幾分嘆服。畢竟盧縈在輕舟上那般無視生死,飛揚灑脫的行為,還是入了不少人的眼的。

    盧縈瞟了他們一眼,便收回視線。她剛洗過頭,長發濕淋淋地披在肩頭。轉過頭,讓河風吹著自己,盧縈四下尋找著貴人和那個青衣護衛的身影。

     這時,一個好奇的聲音傳來,“你,你真是那個郭三郎的人嗎?”。

     是一個少女的聲音。

     盧縈迴頭,她對上這眼睛大大,嘴唇細細,生得格外嬌小可人的少女,頓了頓後,她慢慢說道:“他是我的主公。”

     “可是,”少女咬著手指,大眼眨巴著,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可他說,你是他的枕邊人,這是真的嗎?”。說到這裡,少女的臉紅通通的,由雙眼看著自己的亮晶晶的眸子,盧縈突然發現,這個少女好似對自己有好感。

     少女在問著話,不遠處很有些人在側耳傾聽著她們的對話。

     盧縈想要搖頭,想要說她不是,一眼瞟到那個船主人,一眼看到船尾站著的那個挺拔偉岸的身影,卻是頓了頓。

     她沒有回答。

     很多事,沒有回答便代表著承認。當下,那少女臉色一黯,低頭退了回去。

     盧縈信步朝船尾走去。

     當她走近時,那些原本還朝她笑著的人,都退了開來,看向她的表情中帶著疏離。

     ——孌童南風,不管在任何時代,都是上不了大雅之堂的。很多時候,它只是那些富貴子弟的一種特殊愛好。畢竟,比起輕而易舉便可得到的女人來說,征服一個同樣硬梆梆,並且有著同樣征服欲的男人,能給那些飽食之後思淫欲的人,更能帶來痛快感和成就感。

     盧縈大步來到貴人的身後。

     靠近他,她低頭一禮,“主公。”咚咚咚咚,心跳好像有點過快……

     貴人正雙手抱胸,懶洋洋地看著河對岸,聽到盧縈的叫喚後,他頭也不回,只是命令道:“過來。”

     盧縈過去了。

     “阿縈出過蜀地嗎?”。

     盧縈搖頭,回道:“沒有。”

    “這次你就可以到蜀地以外的地方看一看了。”

     盧縈一怔,她轉頭看向貴人,突然之間,她無法確定了,自己和他搭乘這艘船,是一時巧遇,還是他有意算計的結果?

     見盧縈抬頭看向天邊,貴人磁沉的聲音傳來,“阿縈在舟上那般放聲大笑……這樣很好,以後不必太拘束。”

     他是在說她贏了他時,那會兒的得意勁嗎?

     盧縈迴頭看了他一眼。

     河湖之上,水氣蒸騰,映得人如在雲霧中,此時,天已漸漸陰暗,對著兩側的起伏山脈, ​​綿綿綠色,看著這人俊美得如山棱河嶽的側面 ​​,對上他緊抿成一線,似是無情,也似是在譏嘲的唇角,盧縈突然想道一個詞:真如神仙中人。

     她迅速地轉過頭來。

     這時,貴人的低笑聲傳來,“我長得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到有個姑子敢對我說,她想當丈夫,她想寵愛我……”

     真正膽大包天!

     實在是太膽大了。

     怎麼能這麼膽大呢!

     盧縈彷彿沒有察覺到旁邊探來的刀鋒般的目光,只是轉頭看著前方的滾滾白浪,感覺到船隻隨著浪濤而起伏,她沒有接口,而是轉過話題說道:“我會長嘯,主公要聽麼?”

     不等他回答,她已伸指放在唇瓣間,放聲長嘯起來。

     嘯聲低低而來,混在浪聲中,若有若無,若隱若現,就在眾人以為只是自己的幻覺時,嘯聲大作,一時之間,彷如風雲變色!

     船頭處,有好幾人朝這邊看來。

     就在一陣波浪滔天的嘯聲後,嘯聲越盤越高,越盤越高。

     奇了,明明是如大鷹般騰飛而上,直入雲霄,這嘯聲,怎麼地帶上了幾分悲音?彷彿歷盡千帆,彷彿極盡一切,享盡極致的奢華後,卻發現世事堪哀。

     嘯聲漸轉低沉。

     一陣似有似無的嗚咽,再次混在風聲水聲中。

     這時刻,船頭的眾人,都停止了交談,一個個神色複雜的看著這兩人,一個個都在認真地傾聽著。

     好一會,嘯聲漸漸止息。

     安靜中,盧縈側過頭來,她微笑地看著貴人,輕聲道:“我小的時候,父親最喜歡長嘯了……聽得多了,我也學會了。”

     貴人盯了她一眼,也不再記較她剛才想“寵愛他”的無禮,而是問道:“你父親叫什麼名字?”

     “盧及。”

    “盧及?”貴人念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這時,盧縈轉過頭去,微微笑道:“主公,我到那邊走走。”

     說著,她自顧自離去,誰也沒有注意到,在背轉身的那一瞬間,盧縈的唇揚了揚。

     那嘯聲,不是一般人吹得出來的,不是胸有丘壑,不是享盡奢華,無法明白其中三昧。

     這番長嘯,除了轉移話題,她還想告訴這個人,自己也是有身世的……沒辦法,人生在世,拼的不是爹就是祖宗,然後才輪到自身的真實本事。她要攀附那人,那人對她越是高看,自然對她越是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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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鼓樂

    對盧縈來說,對很多人來說,人生在世上,便是不停地向世人證明自己價值的過程。明明沒有什麼資本,還想低調,還把自己的優勢藏著匿著,那是蠢人所為。

     很多時候,在這個虛華的世間,一個人便是沒有資本,也得努力創造資本,或虛假的捏造出資本。為的,便是讓人刮目相看,為的,便是讓那些想近你,想利用你,想得到你,或者,想喜歡你的人,把你看得更高一些,更重要一些。

     如後世的今天,有多少女子,明明貧窮得一無所有,還貸著款購著豪車,還為了一場生日宴會窮奢極欲。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給世人創造一個,我很有背景,我很有錢,我很高貴,我很有價值,我不是你用一點小錢就可以打發的小角色的印象……還別說,往往這樣做的結果時,她會很快就找到一個優秀的買家,從而徹底地脫離原有的階層。

     ……世情皆嫌貧愛富,包裝自己,說不上對錯,只是這物慾橫流的世間人,通向成功的階梯之一。

     很快就到夜間了。

     夜間行船,船中火光搖動,兩岸黑壓壓的一片,那峙立的山峰,彷彿一隻隻巨獸,正潛伏在那裡,靜靜地看著這來往的人流,看著朝代更替。

     連同河水那嘩啦啦的響聲,也在這夜風中,帶著種說不出的寂靜。

     今天晚上,明月不見,天上繁星如帶。

     站在船頭的盧縈,風揚起她的衣帶,卻不似神仙中人。

     因為她正在憂慮,今天晚上,她會與貴人同宿一艙啊啊啊啊!

     船中空間有限,幾十人局促於此,大多數時候是能呆在外面便呆在外面。盧縈站在船頭一會,又是一陣腳步聲和笑聲傳來,轉眼間,她的身後已站了七八個人。

     “啊,是你?”大眼嬌小的少女看到盧縈,朝她展開一個甜甜的笑容,看來昨天的失望,已從這少女的心中淡去。

     盧縈勾了勾唇,看向少女身後的幾個少年男女,問道:“你們這是往哪裡去?”

    “我們去杭州。”一個少年答道。

     說完後,他不無好奇地看著盧縈,問道:“小郎,你們是洛陽人麼?”

     盧縈道:“我是成都人。”

     “那你白天在河水中,當真不怕? ”

     盧縈道:“自是怕的,不過知道怕也沒用,便不怕了。”

     “是嗎?”。“嘻嘻,你真膽大。”

    說笑聲中,黑暗的河道前方,突然出現了數十點亮光。這些亮光密密麻麻,便如繁星落到了河水中一樣。

     眾人都被那亮光吸引了注意力,一個個停止了交談,轉頭看去。

     看著那些亮光越來越近,有人說道:“這些是從西南那條支流過來的,看這船,只怕有幾十艘呢。”

     現在是春日,正是春雨綿綿,河道普漲的時候,陡然看到這麼多船在黑暗中駛來,眾年輕人是大呼小叫,那些船夫卻渾不在意。一個船夫叫道:“這算得什麼?再向下游一點,那船多得沒邊了。”

    另一個船夫也說道:“這些船裡,應該裝的是運向朝庭的鐵糧鹽錢。”

    聽到這裡,盧縈也好奇了,她張著目朝那些越來越近的光點看去。

     漸漸的,那些船隻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此刻,吹的正是西南風,這些從支道而來的船隻正處於上風頭,聞著那船上傳來的一股鐵鏽味,盧縈莫名地感覺到一種強烈的不安,當下蹙起了眉頭。

     她轉身朝船艙中走去。

     在艙中沒看到貴人後,她又向船尾走去。還沒有靠近船尾,盧縈的手臂一緊,卻是被人抓住了。

     感覺到這熟悉的體溫,盧縈沒有慌亂,而是輕喚道:“主公。”

     “恩。”黑暗中,這人的聲音依舊磁沉,彷彿天塌下來也能擋住。盧縈站到他旁邊,學著他的樣子靠著船舷而立,目光則盯向那些越來越近的船隻,瞟了一眼遠在船頭船尾的眾人後,她低低說道:“主公,那些船有鐵鏽味兒。”

     黑暗中,那人低頭看向她。縱使夜色黑沉如水,他的眸光依然明亮如星。

     盧縈迎上他,繼續壓低聲音,認真地說道:“我感覺不妥,主公,那些船有問題。”頓了頓,她目光瞟向那越來越近的眾船,嚴肅地說道:“他們會對我們不利!”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

     盧縈的話一出,她便聽到黑暗中,有人倒吸了一口氣。

     盧縈迅速轉頭順聲看去,那人卻彷彿化成了黑暗的一部份,直瞅了一會,才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她來了這麼一會,根本都沒有注意到還有一人在。而這人,正是那個青衣護衛。

     長江天險,歷年來不知有多少沉船,多少生命被覆滅,光是這青衣人所知的,這條河道上的河匪,便劃分了好些勢力。盧縈的話顯然是讓他想到了這些,一時都有點緊張忘形,吸氣出聲。

     貴人也是一怔,他尋思了一會,突然抬頭,命令道:“去叫船主過來。”

     他命令的,自然是那個護衛。

     不一會功夫,船主在微微光亮中急匆匆起來。

     也不知那護衛跟船主說了什麼,那船主一過來,便朝貴人行了一個大禮,結結巴巴地說道:“小人,小人不知道是您大駕。”

     不等他說完,貴人已低沉地說道:“別說這些廢話。”他把盧縈一推,淡淡說道:“下面,你們全力配合我這個屬下,聽他指令行事。”

     幽幽光亮中,他轉過頭,拍了拍盧縈的肩膀後,低笑道:“阿縈不是自負丈夫麼?我今夜便想看看阿縈如何丈夫。”

     幽淡的光亮中,盧縈抬頭看向他,四隻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對上片刻後,盧縈道:“好!”

    她退後一步,朝著貴人深深一揖,清聲道:“敢不從命!”

     說罷,她轉過身去,朝著船主走去。

     走到船主面前,盧縈問道:“船中可有樂器?”

     “有的有的。”

     “一般行事,如果遇險,如何示警?”

     “有鐘鼓可以奏響。”

     “船上可有? ”

     “有的有的。”

     “很好。”

     盧縈命令道:“令所有人回到艙中,除非船夫,任何人不可擅自走動。”

     船主驚了一下,馬上應道:“是。”

     應過之後,他右手擺動,大聲命令道:“所有人都回到艙中去,全部回艙。”

    船主的聲音一落,好幾個聲音同時叫道:“發生了什麼事?”“對啊,是不是有什麼不對?”“為什麼要回船。”

     在亂七八糟地叫聲中,船主正要解釋,盧縈已低聲警告道:“不可說。”

     說完這句話後,她已抬起頭,朝著眾人叫道:“夜中無聊,我等商議之後,願奏以弦樂,談以詩文,以度漫漫長夜。”

     這話一出,眾人還真來興趣了。看到船上的人一一回船,盧縈又命令道:“除了駕船的人,命令其餘的人,馬上敲鐘打鼓,弄得聲音越大越好,越喜慶越好。”

    “好好。”

    船主連忙叫來僕人,下了一連串的命令。

     這時,盧縈又命令道:“把船頭船尾,全部點起火把,務必令這裡燈火通明。”

     “是。”

     只是片刻之間,那些船,已是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漸漸的,那些般艙中燃燒的火把,站在船頭上的人影,已隱隱可見。

     而在這時,盧縈地安排也起了效果,隨著一陣鐘鼓聲震耳欲聾地響起,眾抗議的少年男女聽到盧縈清冷地說道:“諸位稍安,此乃定軍鼓,我身畔這位,願意就著鼓聲,表演一段劍舞。”說到這裡,她一腳把那抱著劍,好不忠貞地站在貴人身側的護衛踢了進去!

     那護衛一呆,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眾人已嘻笑起來,笑聲中,眾人欣喜的聲音傳來,“啊,丈夫也跳舞?太好了。”“我還從來沒有看過男人的舞蹈呢,快點快點。”欣喜的笑聲,迫不及待地叫聲,轉眼便把那護衛圍住了。

     盧縈轉頭轉得及時,沒有看到那青衣衛發青的臉色,呆滯的眼神。

     只見她慢慢解開外袍,再鬆開中衣的襟領,露出精緻的鎖骨後,盧縈在已經變得燈火通明的船尾處,懶洋洋地偎到了貴人的懷抱中。

     偎著他,盧縈招來一個婢女,令她給自己和貴人各倒一盅酒後,她舉起酒盅,朝著貴人懶洋洋的一舉,然後,慢慢地抿了起來。

     就這樣,她一邊抿著薄酒,一邊仰著臉,神態親暱地與貴人說著話兒,而這位也極配合,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盧縈身上,連眼也沒有抬一下,似乎根本沒有註意到,那越來越近的數十大船。

     而就是這麼一會功夫,那數十隻大船中,走在最前面的一隻升著高帆的大船,已離他們不過百步處了。

     到得這時,雙方已清楚可見。

     盧縈自受過傷後,便是六識過人,這視力也是非凡,她只瞟了一眼,便看到對方的大船靠近船艙處,隱隱有暗色的血漬還不曾拭盡。

     夜風襲來。

     風中,不管是美麗冷情的少年盧縈,還是高貴清俊的儒生模樣的貴人,他們的衣袍都在風中獵獵作響。

這兩人的氣質本來就萬中無一,這般在燈火通明中,憑欄而立,淺斟慢飲中彼此相依相偎,相視相笑,一舉一動間,那是透著無盡風流,以及,無盡的權貴底氣。

     與此相同的,同樣燈火通明的船艙中,正有一陣陣笑聲傳來,笑聲混合在通天響的鼓聲和鍾聲中,給人一種窮奢極欲的味道。

     “大哥,這下還要不要?”掛著黑帆的大船頭,一個吊梢眼的矮個子湊近站在船頭的儒雅青年,右手向下一砍,殺氣沉沉地低聲詢問。

     那個青年還在瞇著眼打量著這只看起來很普通的載人船。在他沉呤之際,一個文弱中年人從船艙中走近來,這人顯然有點近視,瞇著眼看了一眼後。他問道:“怎麼,有不妥?”

     說到這裡,他又說道:“我們得的這批貨事關重大,才入河道,便遇到了這船,如遇到有心人調查,只怕很容易查到我們頭上,還是做掉的好。”

     “做掉?怎麼做掉?”那青年儒生冷笑道:“這船上鐘鼓齊鳴,這麼順風一吹,只怕下游數十里外的人都聽到了,再加上這燈火通明的,不知有多少人在注意呢。再看看那兩人,無論容顏行止,都是人中龍鳳。只怕我們前腳才做掉他們,後腳便被他們的家族護衛盯上了……別倒時偷雞不著,反蝕一把米。”說到這裡,他斷然命令道:“直接駛過去!船頭船尾的火把全部熄滅!告訴他們,給我安靜點,這些人正在享樂,無暇注意我等。”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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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4 00:01:50
第一百一十九章這個夜怎麼過?

    那支船隊熄火熄得不緊不慢,反正對他們來說,只要不讓這只客船發現船上的異狀就可以了。一直到那數十隻船隊浩浩蕩盪地駛了過去,盧縈才輕籲了一口氣。

     她順手拿起貴人的另一隻手,然後,把手中的酒盅放到他手掌,握緊他手指讓他拿穩後,盧縈再低下頭,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衣裳來。

     這一動作,盧縈做得很自然,自然得讓貴人覺得,自己如果有什麼表情,都會顯得大驚小怪。

     當下,他嘴角扯了扯,乾脆側著頭來,靜靜地欣賞著燈光通明中盧縈的動作。

     欣賞了一會,他低沉地說道:“阿縈有時,著實風流。”

    盧縈這時已把外袍全部整理好,聞言她抬起頭笑了笑,這一笑,她雙眼都瞇起來了,那雙烏黑如透的眸子彎成一線,真如淨水長空,“多謝主公誇獎。”

     她 ​​看了一眼火光之下他的臉,微微避開,目光瞟向艙中,轉開話題道:“剛才笑聲陣陣,也不知那一位的劍舞表演得如何?”
     聽到這裡,貴人笑了,他說道:“阿縈當心,接下來他可沒有好臉色給你了。”

    盧縈聞言苦著臉,“那不是情非得已麼?”

    說到這裡,她側眸凝視於他,輕輕問道:“主公,阿縈今晚表現如何?”

     明亮的夜空中,她這一回眸,眼中波光瀲灩,婉轉流芳,完全掩去了她慣有的冷情。

     貴人一直不錯眼地看著,他莞爾一笑,“還不錯。”信手把酒盅扔到河水中,他又道:“倉促之下,能有急智,已算不錯。”

    得了他的讚美,盧縈大樂,她驕傲地揚起下巴,高興地說道:“既然主公認為阿縈表現得好,可有獎勵?”

     貴人側頭看向他,星眸似笑非笑,“沒有獎勵。”在盧縈迅速塌了的小臉中,他慢慢問道:“阿縈想要什麼獎勵?”

     她要什麼獎勵?

     她的腦子裡只是在想著,今晚該怎麼過。

     可這個話,她還不知道怎麼說出口,她總不能跟這人說,晚上我與你同睡一房,你不許碰我吧?

     這樣的話,也許對別人可以說,對這人,她開不了口。

     ……因為他從來不是飢不擇食的人。同樣的話,對別人來說是警告,對他來說,也許算得上侮辱。

     可他也從來都是想做什麼便可以做什麼的人啊!

     盧縈還在糾結,貴人卻一直低著頭看著她。

     盯著她,貴人唇角一揚,慢慢說道:“阿縈如此聰慧,我還是獎你一獎如何?”沉吟了一會,他認真問道:“要不,今晚允許阿縈侍… …”他話還沒有說完,心中大凜的盧縈,生怕他把那個“寢”字說出,令得事情不好轉圈。心中一急,不由迅速地伸出手按在了他的嘴上!一隻手按了覺得還是不妥,她又迅速地把另一隻手也按上。

     正在這時,那船主帶著兩個人大步走來,走在最後的一個少女咋咋呼呼地叫道:“咦,那些大船過去了……”話還沒有說完,她便是一啞。

     而那船主三人,更是齊刷刷停下腳步。只見那船主陪著笑臉,佝僂著身子低頭說道:“這個,這個,小人失禮了。”

     目光瞟過四個呆若木雞的人,貴人慢條斯理地抓住盧縈急急收回的手,道:“與卿郎作日常之嬉而已,不必緊張。”

    那船主立馬低頭應道:“是,小人不緊張,不緊張。”

     貴人牽著盧縈的手,淡淡說道:“夜寒風大,叫眾人早做歇息。”

     “是,是。”

    走著走著,盧縈在來到那個船主身側時,突然清清冷冷地開了口,“老丈,可還能騰出艙房?”

    “啊?”船主錯愕地抬起頭來看向盧縈,又看向貴人,一臉的不解:如盧縈這樣的貼身人,不就是用來侍侯自家郎君在外的起居,順便給他解悶解欲的嗎?為什麼還另外有艙房?

     只是朝貴人對了一眼,船主便是一凜,他低頭應道:“回小郎君,沒有空艙房了。”

     “是麼?真可惜。”盧縈蹙著眉,一臉不悅地牽著貴人的手朝前走去。

     那間騰給兩人的艙房越來越近了。

     貴人跨入了艙房,他身材高大,進去時還要彎腰,剛一跨入,大半的光亮便被他擋住了。

     感覺到眼前一暗的盧縈,抬起毫無表情的臉。她朝艙房中看了一眼後,鬆開貴人的手,認真地整理起床塌來。

     爬在上面整理了一會,盧縈慢條斯理爬了下來。她一回頭,便對上雙手抱胸,身軀完全擋住了燭光,黑暗中雙眸如芒,正向她靜靜盯來的那人。

     這般背著光,他俊美的五官如切如磋,整個人少了幾分白日的熾烈,多了幾分溫潤和神秘。

     盧縈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不過轉眼,她便朝貴人一揖,聲音清冷地問道:“主公可要就寢?”

    “唔……”從鼻中哼出的聲音,在這夜色中有點錦軟,尾音也拖得略長,再加上他聲音本來磁沉,直能搔 ​​得人心顫動。應了一聲後,他懶洋洋地說道:“我還有一些事,你先暖床吧。”

     暖床?暖床……

     這一下,盧縈再也維持不了面癱。

     呆了一陣後,她哆嗦地從衣襟下掏出那塊玉佩,傻傻地問道:“憑著這個,可以赫免不?”

     “……”

     用他自己的東西來製約他本人麼?

     貴人再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他單手支頭,低頭笑了一陣後,忍俊道:“盧氏啊盧氏,天下婦人都想近我的身,為何你卻畏我如虎?”他還真是不明白了。

     聽到他的疑問,盧縈特別的義正辭嚴,特別的理想遠大,只見她下巴一揚,很清冷很有志向地說道:“阿縈一直都很憐憫那些閨中之婦,喜怒束於人手,出入不過方寸,真是白來世間一趟。我盧縈這一世,無論如何也要把握自己的命運,由自己來主宰自己的悲喜!”

     她這模樣特清高,特糞土王侯,與貴人在洛陽時見到的那幾個大才子十分相似。

     可是,明明很正氣很磊落的話,被她這麼姿勢一擺一說,卻透著一種讓人啼笑皆非的滑稽。

     貴人又笑出聲來。

     笑著笑著,他走上前來。伸手把盧縈摟在懷中,他撫摸著軟軟的黑髮,嘆道:“你啊……”嘆了口氣後,他溫柔說道:“今天泡了水受了驚,我怎會動你?就伴我睡吧。乖。”服侍過夜的婢僕,靠在主人的塌邊入睡,是一種常有的恩賜手段。

     說完這話後,貴人又摸了盧縈的頭髮兩下,然後轉身朝外走去。

     半個時辰他再回來時,盧縈正安安靜靜的縮在床塌的角落裡,支著肘撐著腦袋眼珠子轉來轉去不知在尋思什麼。看到他過來,她連忙下塌。

     走到貴人面前,幫他寬衣脫履,然後看著他睡好,再然後,盧縈吹滅燭火,悄悄地走到床塌角落上坐好,再躡手躡腳的,把被夜間的河風吹得冰寒的雙腳窩進被子裡。

     盧縈的腳剛一放入被窩,便碰到了一個溫熱有力的肢體,應該是貴人的大腿。當下她嚇得一縮,接下來,便這般半坐著縮在角落裡也不吱聲了。

     ……以貴人的身份,他既然說了不動盧縈,便是真不動。這個時候,盧縈如果節外生枝,或鬧著要睡地上,那行為便是忤逆於他,便會令他不喜。

     因此,活了這麼大,盧縈一個好端端的黃花大閨女,這下不但與這人同宿一房,還同睡一塌了。

     ……都這個樣子了,她還談清白,已有點可笑了。其實,早在她與他出遊之時,便已清白無存吧?更久遠一些,早在他親撫她的臉時,她便沒了清白那玩意兒。

     坐在角落裡,盧縈悲悼了一會後,心下想道:幸好,我從來就不打算嫁人。

     黑暗中,盧縈的呼吸聲,漸漸轉為平緩,而那人的呼吸,則一直是舒緩平靜的。

     轉眼,天亮了。

     聽到外面的鼓躁聲,一直在天明時才迷糊睡去的盧縈迅速睜開眼來。

     床塌的另一側,那人已然不在,盧縈連忙爬起來,艙門外放著乾淨的水和洗漱之物,盧縈梳洗一番,用一根紅色繫帶把長發紮起,又成了一個光風零月,冷情淡漠的美少年了。

     盧縈一走出,便看到了那筆直如樹一樣站在不遠處的青衣衛,她朝四下看了一眼,沒有見到貴人,便向那青衣衛走去。

     她才靠近,那青衣衛便冷冷地盯來。這眼光可真冷,直讓盧縈打了一個寒顫,走向他的腳步也不由停了下來。

     見她識相,青衣衛冷冷一瞟,轉過頭去。

     盧縈慢慢抬起下巴,只見她走到那個嬌小的,對她有過好感的少女身側,攔住她嚴肅地問道:“敢問昨天晚上,我家這護衛的劍舞跳得如何? ”

     那青衣衛雙眼驀地瞪大,朝盧縈狠狠一剜。

     這青衣衛越是惱,盧縈越是忍著笑:小樣,仗著自己是個小頭頭,居然敢在鏡園時算計自己,騙自己去勸阻憤怒中的貴人,讓他別大開殺戒……這不,四月債,還得快!現在知道氣了吧?

     一邊偷著樂,盧縈一邊蹙著眉,很是嚴肅地摸著自個的下巴,只見她接著認真地說道:“說起來,我也見到他跳過一次,可惜那時只是匆匆一眼,都沒有好生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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