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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家成]鳳月無邊[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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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4 00:02:16
第一百二十章一腳

    那少女朝那青衣衛悄悄看了一眼,臉孔紅了紅,卻是格格笑道:“他呀,他一直握著柄劍,站在那裡僵硬得左腳踩右腳,別說跳舞,我們看他那樣子,只差沒有直接倒地裝死……嘻嘻,還是伍三哥上前解了圍,給我們表演了一段擊鼓樂。”

     少女的話說到這裡,那青衣衛臉孔一黑,猛然轉身,大步離去。

     看到他離去的身影,少女顯然有點慌了,她咬著唇輕聲問道:“他,他是不是生氣了?”

    盧縈一樂,“他當然生氣了。”這時,她看到了那貴人,轉身便走。

     剛走一步,袖子便是被人一扯,盧縈迴頭,只見那少女紅著臉,雙眼水汪汪地看著她,小小聲問道:“他,他叫什麼名字?”

    “誰?啊,你說那穿青衣的啊,他喚執五。”

    “執五?”少女軟軟地念了兩遍,臉更紅了,她低著頭雙手捻著衣角,輕輕問道:“那,他,他有沒有成親?”

    敢情是看中人家了?盧縈迴頭瞇起了雙眼。

     在盧縈的目光中,少女猛然跺了跺腳,嬌嗔道:“你做甚麼這樣看我?”不知不覺中,她與盧縈相處時,已有了閨蜜的架式。

     莫非,人家看到她與貴人的相處,把自己當成了姑子了?盧縈先是一驚,轉眼她又回過神來:不對,我本來就是一個姑子。

     按住胡思亂想,盧縈朝少女點了點頭,認真回道:“我去問過他吧。”

     說罷,她緩步朝著執五和貴人的方向走去。

     看到她走近,執五臉又黑了,他退後幾步,乾脆轉頭看向河對岸。

     而一側的貴人,正一臉淡淡笑容,負手而立著,他眉頭微蹙,也知在尋思什麼。在不遠處,有幾個少女都悄悄地朝他瞟來。便是少年們,也大多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盧縈晃了一會,直到下午時,才找到那少女說道:“執五還沒成婚呢,你放心,我會向主公問一問他的意思的。”

     少女明白了盧縈的話,她紅著臉朝盧縈福了福後,便小兔般溜得遠了。

     這天傍晚,紅霞滿天時,大船來到了江州(今重慶)。

     江州是巴蜀一地僅次於成都的大城,十分的繁華,客船中,有一家人會在這裡下船,船隻也得在這裡補充物資,因此一入江州境內,客船便慢慢減慢,朝著碼頭的方向駛去。

     駛著駛著,盧縈雙眼一瞇!

     前方的碼頭處,密密麻麻停滿了船,而停在最前方的那船,掛著幾葉大大的黑帆,赫然便是昨晚遇到的那些!

     沒有想到那些船也在此地停靠。

     盧縈提步走到貴人身側,此時,他已戴上了紗帽。

     盧縈湊上前,低聲說道:“主公,這些是昨晚遇到的船隻。”

貴人瞟了她一眼,扯了扯唇,沒有回話。

     他雖沒有回話,盧縈卻突然有一種他什麼都知道的感覺。

     那數十隻大船,顯然也剛此地不久,船上的東西還不忙著卸下。一隻隻船便這樣漂在河道中,而各船的船頭船尾,不時可以看到走動的大漢。

才看了幾眼,盧縈對上了停靠在碼頭旁的那隻黑帆船,然後,她對上了昨晚見到的那青年儒生的目光。此刻,這儒生換了一襲錦衣,看起來宛如一翩翩郎君。

     他正轉過頭,含笑著親切地看著盧縈等人,貴人因戴著紗帽,青年只瞟了兩眼後,便專注地盯著盧縈。

     盯著盯著,他還朝盧縈點頭微笑了下。

     盧縈一臉漠然地瞟了他一眼,面對他的點頭示好,表情有點詫異,不過更多的是不以為然。只見她昂著下巴,一臉傲然地跟在眾少年後面,走到了船頭。

     客船,慢慢地靠在了碼頭上。

     就在這時,前方碼頭上,一陣喧鬧聲突兀地傳來。

     那喧鬧聲越來越響,越來越響。

     轉眼間,一個披頭散發的老婦人便衝過人群的包圍,朝著盧縈等人的方向撲來。只見她一邊沖一邊嘶聲叫道:“你這賤人,你還敢回來?啊,你還敢回來?”

     這婦人如瘋如癲,轉眼便衝到眼前。而這時,客船剛剛靠上碼頭,盧縈剛剛跟在那少女的身後,走下了跳板。

     幾乎是她一下跳板,那老婦人便伸著爪子向她一撲而來。

     別看這婦人老歸老,這一撲還是來勢凌厲,盧縈冷著臉,腳步微微一移,頭一偏,便躲了開來。

     那老婦人見她躲開,一屁股便坐倒了地上。只見她一邊拍著自個的大腿,一邊嚎啕哭道:“老天爺啊,你怎麼不收了這個賤人啊?老天爺,你把這樣的禍害放出來,是不是想逼死我們孫倆啊? ”

     老婦人的慘嚎淒厲之極,那對著盧縈又叫又罵又是拍著大腿嚎哭連連的模樣,引得四周的人不停地向盧縈看來,不停地對著她指指點點。

     在眾人看來,盧縈衣著得體,氣定神閒,相貌更是出眾,這樣的人,不管走到哪裡,都是一翩翩郎君的模樣,怎麼著,也與這個來自市井的老婦扯不上關係吧?

     老婦人還在“老天爺老天爺”的嚎叫痛罵著,四周圍觀的人則是越來越多。

     而客船上,貴人已停下腳步,靠著船舷,雙手抱胸,閒閒地欣賞起這一幕亂象來。

     於哄鬧中,那個老婦人罵了一陣,開始喘氣時,站在一側負手而立的盧縈,清清冷冷地開了口,“這位老媼,你罵了這麼多,還沒有告訴我與大夥,你鬧事的原因呢。”她聲音微提,一雙烏黑的眸子明亮無比,“快點說出來聽聽,在下十分好奇呢。”

     儼然一副看熱鬧的心態!

     這種心態,在這種場景中顯得特別古怪,眾人不由自主地向她打量而來,而那老婦人,也呆了呆。

     不過轉眼,得到提醒的老婦人便拍得自個大腿“啪啪”脆響後,嘶心裂肺地嚎道:“你個殺千刀的!你竟然敢說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半年前,你來到羅巷西角,你這賣屁股的,你勾引了我女兒,弄大了她的肚子轉身就走,你,你這畜生啊!”

     老婦人的叫聲剛落,驀然的,人群中傳來一個少女淒然地叫聲,“奶奶,別說了!”

     叫聲中,那蓬髮垢面,眉目還算清秀的少女,衣衫襤褸地衝了過來,只見她猛然撲到老婦人身上。然後,少女緊緊地抱著自家奶奶,抬著淚水橫流的眼,朝著盧縈顫聲喚道:“阿郎,是我奶奶不知事,是她冒犯了你,你不要怪她好麼?阿蘿給你磕頭了,給你磕頭了!”

     一邊說,她一邊挪到盧縈腳前,朝著她砰砰砰地磕起頭來。

     而在少女朝著盧縈不停磕頭的同時,那個老婦人已嘶嚎一聲,“我與你這個賤人拼了!”

    盧縈雙腳被少女抱住,這老婦人猛然一撲,她移動不得,只能向左一歪,雖然老婦人沒有撲中,卻也撞得盧縈猛然向後跌出幾步,令得剛才還氣定神閒的她,顯出幾分狼狽來!

就在這混亂當中,隱隱中,有人在叫道:“哎,你們兩個婦人在這裡鬧什麼?沒看到人家小郎是權勢人家嗎?小心她一怒之下的把你們沉了江!”“是啊是啊,快點回來,有話不能好好說嗎?”。“造孽啊,這些富家子最講顏面,這小郎被這麼一鬧。只怕明天便會滅了她們滿門。”

     “糟蹋了人家還一走了之,真是惡徒!”“虧這人一表人才!”

     叫的叫嚷,罵的罵著,一時之間,碼頭上好不熱鬧!

     在這種喧嘩熱鬧中,盧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清聲說道:“你們,真是認錯人了。”

     “呸——”盧縈的聲音剛落,那老婦人便朝她一口唾沫吐來。幸好盧縈躲得快,不然會吐個正著!

     這一下,盧縈真的怒了。

     隨著她臉色一沉,騰的一下,原本如煮沸了的開水的碼頭中,突然安靜了不少,好一些不懷好意的目光緊緊地盯來,只等著盧縈發怒或攻擊!

     只見盧縈沉著臉盯了那老婦人一陣後,右手朝自己束髮上一扯,同時,把衣襟向下一拉!

     瞬時,她那一頭烏黑的長發,以及沒有喉結的玉頸,呈現在眾人眼前。

     對著一眾目瞪口呆的人,盧縈冷笑道:“怎麼,還是我強污了你家女兒?是不是她還給我生了一個孩兒給藏在家裡不曾帶來?”

     人頭濟濟中,盧縈清脆的聲音中帶著冰冷,而那一步一步朝老婦人逼近的身影,正是寒氣畢露!

     四周已經沒有聲息了。

     說實在的,自從與貴人上了客船後,為了讓人造成我是男兒的錯覺,盧縈在她的臉上都下過功夫,整理人五官都顯得比平時冷俊些,再配上她比一般南方姑子略高的身型,凜冽的氣質,說她不是少年,還真沒有幾個人相信。

     可眼下,她露出喉結,披著頭髮,眾人便是瞎了眼,也知道剛才發生的,是一場天大的鬧劇!

     一步一步,盧縈逼到老婦人的面前。

     見她逼來,老婦人惶急地向孫女爬出幾步,她戰戰兢兢地說道:“閨,閨女,是我認錯人了,是老婆子認錯人了!”

     不,你沒有認錯!你們祖孫倆便是沖我來的,這人群中,還有刀光閃過呢!

     盧縈冷笑一聲。

     她走到老婦人身側,冷冰冰地說道:“這麼說來,你污我毀我,唾我罵我,一句認錯人了便可以蓋過了?”

     她的聲音一落,那少女猛然一跪,又朝著她不停地磕起頭來。一邊磕頭,少女一邊哭道:“這位姑子,你大人有大量,你就放過我們吧。你發發好心,我們回去就給你立長生牌位。你這麼高貴的身份,犯得著與我樣這樣的人較勁嗎?”

     “倒是會說話。”

    盧縈冷笑一聲,突然的,她右腳一伸,朝著那老婦人屁股後面重重一揣,便把她揣得在泥地上滾了幾下後落到了河水中。

     這一下變故太過突然,少女發了一陣淒厲的尖叫,嘶聲哭道:“你也是女人,你怎麼能這麼心狠,這麼惡毒?”

     “我心狠,我惡毒?算計人不成,仗著自己弱小,便想拍拍屁股走人?世間沒有這等便宜的事!”盧縈右腳再次重重一踹,把哭嚎著的少女也踢下了河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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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4 00:02:48
第一百二十一章 火

    盧縈這兩下動作兔起鶻落,乾脆得很,一般權貴人家的姑子,也有手段狠辣的,不過她們的狠辣透著種驕縱,而不似盧縈這般,透著種男兒的風流味道。

     一時之間,四周的聲音都啞了,一個個轉過頭,怔怔地看著盧縈。

     懶懶靠著船舷,好整以暇地欣賞著這一幕的貴人,面紗下的臉轉向執五,無奈地嘆道:“你說,她一個姑子,怎麼就從來不在我的面前遮掩一下她的壞呢? ”

     如他的身份,不管是喜歡他還是要巴結他,或者僅僅是引他注意的人,都是盡量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現在他眼前。

     眼前這小姑子,從來不在他的面前遮掩她的壞,與其說,最開始時,他們的相識便是因他識破了她的算計而起,她沒有必要遮掩。還不如說,她從來都不曾把他真正放在心上。她的心穩著呢,所以在他面前,從不患得患失,從不害怕被他嫌棄。

     想到這裡,貴人似笑非笑地低語道:“這個習慣,可不怎麼好!”

     靠著碼頭的河水,看似淺,實際上卻是可以停放巨船的水泊,那河水深著呢。

     那老婦人和少女一被踢到河中,便驚惶失措地拼命掙紮起來。就在她們掙扎得脫了力,開始在河水中汩汩冒著泡向下沉去時,默默看戲的貴人朝人群中點了點頭。

     當下,兩個庶民打扮的漢子從人群中衝了過來,他們跳到河中救起兩人,扶著她們濕淋淋地來到盧縈面前緊張地問道:“姑子氣可消了?這鬧出人命可不好啊。”

     盧縈瞟了他們一眼,扯了扯唇,冷冷說道:“滾!別再讓我看到她們!”

     “是,是。”一邊應著,兩人一邊拖著兩個淹得半死的女人退了下去。

     而他們一退,四周又恢復了喧嘩。只是這些喧嘩聲,在對盧縈時,都眼神敬畏了些。

     而此刻,與盧縈同一客船的眾人,還張大嘴,傻呼呼地看著盧縈,一副不相信自己眼睛的模樣。

     還別說,盧縈這兩天扮成少年,當真是惟妙惟肖,當然,她的長相還是女氣的,可一切都抵不過她眉眼中的冷情,以及舉手投足間的那股子強硬啊。這麼一個美少年,竟然是個應該軟乎乎的,藏在閨房到歲數就準備出嫁的姑子,還真讓人接受不能。

     那個喜歡過盧縈的少女也是,她瞪著一雙杏兒眼,好一會才咬著唇難過地說道:“幸好,幸好我不喜歡你了……”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會有多麼傷心失望。

     在四周圍觀的人漸漸散去時,黑帆船上的翩翩青年,也念著笑上了岸,他明明是在百步外的碼頭上落地的,卻徑直向盧縈的方向走來。

     一直走到盧縈身側,青年朝她打量了一眼後,低聲笑道:“敢問姑子貴姓大名?”

     盧縈瞟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青年笑笑道:“姑子不說,在下也查得到……浪跡多年,竟是頭一回見到姑子這樣的人物,著實歡喜。”

     他在越過盧縈時,低語了一句,“姑子雖與那人興止親暱,卻還是處子身吧?你那夫郎是誰家子?這樣一位美人兒也不沾手,難道他已不行?”說到這裡,他露著白牙惡劣地一笑,大步離去。

     盧縈目送著他的背影,眉頭蹙了蹙。

     這時,她一眼看到走上碼頭的貴人,連忙提步跟上。

     走到他身後,盧縈低聲說道:“主公,我發現剛才圍觀的人群中混有刺客,那兩祖孫,是有備而來。我在猜想,他們原定的計劃量,在祖孫倆激怒我後,再有人趁著混亂,借我的手殺死她們兩個或其中一人。只要出了人命,他們便有理由扣留我,然後順藤摸瓜地束縛住主公你了。”

     頓了頓,盧縈瞟向人群,得出結論,“主公,這江州的官府,已與匪人勾結。”

     貴人慢慢回過頭來。

     陽光下,他靜靜地看著盧縈,伸手撫上她的臉,他突然燦然一笑,道:“只憑著蛛絲馬跡,便能得出這些結論,阿縈果然聰慧。”

    他微笑道:“與官府勾結的,便是剛才與你說話那人。連同那祖孫倆,也是他派過來的。只不過昨晚倉促之下,他弄錯了你的性別,令得此番算計不成。”那祖孫倆,只要再糾纏一會,埋伏在人叢中的刺客就會跳出來了。功敗垂成,怪不得那人會沉不住氣,特意過來找盧縈說話。當然,這也是那青年自信,以為盧縈怎麼也不會懷疑到他的身上,所以敢大搖大擺地現身。

     “原來主公什麼都知道。”盧縈嘀咕出聲。她知道,正是因為自己連續兩次都表現不錯,貴人才跟她透露這些。不然,便是到死,她只怕都以為一切不過偶然碰巧。

     這時的盧縈,已經明白了。看來昨天晚上,自己與貴人在船頭你儂我儂,雖似對那幾十隻船沒有留神,可那黑帆的主人,還是不放心,還是動了殺機。今番的出手,他們是想探一探自己兩人的底,然後,那人也做了順手把自己兩人滅口的準備吧?

     畢竟,如果是昨晚上,客船要河道中出事,可能會查到他們身上。可現在上了岸,通過遊俠兒和賤民出手,只要佈局巧妙,那是誰也查不到幕後的人的。

     可惜,局被自己攪了,打草驚了蛇。

     江州城十分繁華,光碼頭上便人流如潮。客船上的人,這時都已下了船,沒有來過江州的人,這時正興奮的四下張望著。

     盧縈也是第一次來此地,也在四下張望著。

     看著看著,她的心下有點失望,暗暗想道:看起來與成都,也沒有差多少。

     不管是遠處的樓閣街道,還是潮水般的人流,還是碼頭的佈局,都與成都沒有明顯的區別。盧縈以前幻想時,還以為天下各地,城池都完全不同,風景也大異呢。

     “主公,這是往哪兒去?”

    “往哪兒去?”街道兩側的燈籠光下,貴人的面紗被風輕輕吹拂著,令得他的聲音,也因這風有點輕錦,“阿縈覺得江州如何?”

     盧縈回頭看了看,道:“交通要道,繁華所在。”

     一開口,便如一個精通軍事之人一樣,直指要點。

     她啊,還真不似一個姑子。

     貴人停下腳步,他看了看盧縈後,磁沉地說道:“既然阿縈覺得此地甚好,那我們就不走了。”他微笑著說道:“便在江州多留幾日,阿縈以為如何?”

     盧縈抬頭,對上他的笑,盧縈也笑道:“聽主公的。”無比恭順。

     明明她剛出碼頭便被人羞辱了,然後又從他那裡,聽到了兩人已經被人盯上的事,可這小姑子,卻依然應承得如此順溜,如此平靜。

     ……太不像尋常姑子了。

     貴人低頭朝盧縈看了一會,伸出手把她朝身上一拉,輕輕撫著她的頭髮,他嘆道:“阿縈,你讓我上心了……這可怎辦是好? ”最後一句“這可怎辦是好”,透著濃濃地擔憂,彷彿他也覺得自個對盧縈上了心,對盧縈本人來說,真不是一件好事。

     盧縈唇角抽了抽,忍不住點頭道:“這樣啊?是挺糟糕的。”眨了眨眼,盧縈認真地說道:“不過阿縈相信郎君,想郎君連滔天巨浪都不曾在意,這個,郎君只要願意,也可以呼吸之間便放下盧縈,不再對阿縈上心的。”

    她 ​​真的很誠懇,這是無比的誠懇,漸漸西沉的太陽光中,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中,盛滿了對他的信心,以及支持。

     只差沒有大點其頭了。

     貴人嘴角抽了抽,懶得理她。而一側,青衣人執五則是忍俊不禁地哧聲一笑。

     漸漸的,太陽轉向西邊,漸漸的,夕陽西下……

     讓盧縈奇怪的是,貴人明明說了會在江州停留一陣,這會卻牽著她的手,準時朝著客船停留的方向走去。

     不一會,三人便來到了碼頭上。

     客船上別的人也在絡續歸來,他們看到盧縈三人,都是目光一亮。

     盧縈瞟了那眼神複雜的少女一眼,想到她喜歡執五的事,不由轉頭向貴人問道:“主公,執護衛可有婚配?”

     這話一出,貴人低頭,執五則騰地轉頭,警惕地盯著她。

     見狀,盧縈一樂,她扯了扯唇,說道:“是這樣……”

     才吐出三個字,猛然的,一道漫天火光伴隨著慘叫聲,刺紅了盧縈的眼!

     她騰地轉頭。

     然後,一陣驚叫嘶喊中,盧縈震驚地發現,那隻停在碼頭旁,正等著他們歸來的客船,已燃起了滔天大火。那火勢起得很猛,幾乎是船頭船尾船中一道燃起,大船上顯然還有人,有幾個人影在烈火中掙扎著,尖叫著,卻很快就沒了聲息!

     而那慘叫聲中,盧縈清楚地聽到,其中有一個,正是那圓胖溫和的船主所發出來!

     火實在太猛了,而隨著吹起的南風,那火勢已向停放在旁邊的另外兩隻船上蔓延開來。直到客船燃得差不多時,才有醒悟過來的人衝入河中,淘起河水滅起火來。

     陡然的,盧縈轉過頭來。隔著遙遙的人群,她對上那個黑帆的主人,那個看起來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隔著無數的腦袋,盧縈緊緊地盯著那人。她的目光雖然鋒寒無比,卻因中間隔了太多人,那青年一直含著笑溫文地看著那燃燒的大船,都不曾留意到她。

     盯著那人,盧縈慢慢地說道:“主公。”

    她的聲音有點奇異的冰寒。貴人轉頭看來。

    盧縈還在盯著,她輕聲說道:“主公,我來處理此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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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4 00:03:15
第一百二十二章收網

    她來處理此事?

     一側的青衣衛執五轉過頭來看著盧縈,他想,在這江州之地,她一不地熟二不人熟,甚至,她連對手的底細也不曾摸清,又是弱女子,她憑什麼能處理這等事?

     貴人也挑了挑眉,似來了興致。

     盧縈說道:“那些人在客船準備離開江州之時把它燒毀,一是把我們留在江州幾日,好方便他們下手,二來,它遲不燒早不燒,偏在我們都來到碼頭才燒,那是給我們下馬威。”

    說到這裡,盧縈抬頭看向貴人,肯定地說道:“阿縈以為,今明兩天,他們便會對我等動手……對主公和我動手。”因為過了這兩天,他們這些人完全可以找到別的船隻離開江州,這一場火,對方只是為了把他們困在此地,為防夜長夢長,他們動手的時間必然不會拖延太久。

     看來,她已肯定做此事的幕後人,便是那黑帆上的青年郎君了。

     這時,盧縈還在說道:“既然肯定了他們動手的時間,又肯定了動手的人……那麼,我要做的,便是布好局,等著他們跳進來。”她看著他,問道:“主公以為如何?”在等著他回答時,她烏黑的眸子中精光閃動,暗暗忖道:再一次嶄露頭角後,我就真真可以坐穩他身側的幕僚一席了。只要得到了這個人的信任和看重,天下雖大,對我來說,卻處處都是通途了!

     在盧縈地期待中,貴人卻是一笑,“繼續看戲吧。”

     啊?

     盧縈一怔,睜大了雙眼。

     就在那隻客船完全籠罩在火焰中,火勢開始在轉小時,突然的,一陣地震山搖的腳步聲,嘶喊聲震天介地傳來!

     盧縈急急回頭。

卻是西北方向,竟黑壓壓地衝來了數千人,那些人手持刀棍,一個個衣裳雖破舊,卻形容狠戾。在碼頭上眾人的驚叫聲中,只聽得沖在最前面的一個鐵塔樣的漢子厲聲叫道:“弟兄們衝啊——這些狗崽子敢燒咱們的船,咱們就去把他們搶個夠本!”

     這漢子地叫聲一落,數百人同時吶喊道:“搶個夠本,搶個夠本——”一邊喊,這些人一邊興奮得嚎嚎直叫。

     盧縈還在怔忡時,不遠處有個富商叫道:“不好,這些遊蕩子又藉機生事了!”彼時戰亂剛平,在這戰亂大起的幾十年間,通過這個碼頭上下的富商貨船,不知被這種遊蕩子衝擊了多少次,搶掠了多少回。這些人,以往混亂之時,他們是沒有理由地搶,現在天下剛剛太平,他們藉著那客船被燒一事,竟是光明正大的搶!

     與那富商一樣醒悟過來已有很多,當下,一陣亂七八糟地叫聲響起,“快,快開船。”這是還不曾停靠的。

     “護衛——護衛——”這是已經停靠在碼頭上,一時之間開不了船的。

     吶喊中,嘶叫聲,慌亂聲中,碼頭已成了兵荒馬亂的所在。與此同時,那些手持刀棍,明擺著準備搶掠眾船的遊蕩子,是越來越多,在數百江州街頭的庶民也加入其中後,這些人形成了一股洪流。

     洪流湧湧地朝碼頭撲來。在盧縈沒有回過神時,貴人已牽著她的手向後退去,轉眼間,他們三人便退到了一個安全居高的位置上。

     盧縈剛剛站定,只聽得“撲通撲通”的落水聲不時傳來。卻是那些擅水的遊蕩子一個個跳到了河水中,朝他們看中的客船游去。而眾客船,這時是又急又亂,砰砰一陣猛撞中,有好幾隻倉促中想要逃離此地的船隻撞到了一塊,堵塞了整個河道。令得停放在碼頭處,想要離去的那些船,再也無路可退!

     不遠處,一個富商撲通一聲坐倒在地,臉色慘白地叫道:“完了,完了……”

     盧縈心神一動,轉過頭去。

     原來站在人群之後的那黑帆主人,此時已然不見。不對,她看到了,他正策著一匹馬,瘋狂地朝著南街官府的方向衝去。

     這一場變故,不可謂不突然,這邊客船起火到一半,這邊數千遊蕩子已傾巢出動。這麼一會功夫,他們已跳到了碼頭的眾船之上,與船上留守的護衛船員博殺起來。

     遊蕩子人數極多,而且在不停地增加。不到一刻鐘,他們中的一小部份,便成功地佔據了一半客船,有的甚至開始從客船中搬起貨物,開始撤離。

     就在這時,一陣整齊的馬蹄聲,腳步聲傳來。

     卻是南方的街道處,一大隊手持長槍,策馬而行的騎士衝了過來,在那些騎士的身後,便是上千的步卒。

     官府派人來了。

     到是來得好快啊!

     看著那隻由官兵組成的千人隊,站在盧縈身側的貴人突然開了口,“保護好盧氏,我去收網。”

    “是,主公。”

     看著人群中不知何時擠出的八九個護衛,看著貴人在他們的籌擁下跳上馬背急馳而去,盧縈輕問道:“主公這是前往官府麼?”

     這小姑子除了那一瞬間的怔忡,又恢復了通透聰明,執五不由讚賞地點頭道:“不錯。江州府的精兵已經調出,我們的人正可趁機進入官府。”頓了頓,他想到自家主公對這個聰慧小姑子的看重,便認真解釋道:“那日晚上你看到的黑帆船和其隊伍,是常年順著長江,在江州,杭州等地遊竄作案的悍匪。他們搶掠各地運往洛陽的鹽鐵糧錢,還與各地的官府相勾結。主公對此事佈局已久,這一次便是收網來的。”他又指著那些撲向眾客船,與遊蕩子廝殺的官兵說道:“我們的人不多,不調開這支隊伍,江州的賊首會負隅頑抗,一個處理不當,甚至會令得剛剛平復的江州又回到賊寇手中。”

    頓了頓,他又說道:“黑帆眾船上,都有我們的人在,那一晚你便是不曾出策,他們也奈何不了主公。”

    盧縈明白了,那些船上有他們的人在,到時真給圍住了,大不了就是提前發動攻擊。

     兩人說話之際,眾官兵已一擁而上,看著他們動作敏捷地沖向眾船,開始與眾遊蕩子廝殺。盧縈說道:“我們要走麼?”

     “走吧。”

     盧縈被執五安排進了一個客棧。

     第二天,盧縈在客棧用餐時,發現江州城完全變了,街道中不時可以看到全副盔甲的軍卒,而來來往往的囚車更是不時可見。

     隱隱中,盧縈聽到好一些議論聲,“這一下,江州幾大家族倒了多半了。”“是啊,翻了天了。”“說是官匪勾結,盜用官糧。”“此番砍下的人頭,沒有幾百也有上千了。”“是洛陽來了大人物。想那楚賊在此地經營數年,沒有想到那洛陽來的貴人只是露了一面,他們便不戰自敗。”

    聽了一陣,盧縈想道:原來事情鬧這麼大。轉眼她又想道:既然江州倒了這麼多官員和家族,只怕一時之間我們還不會離開此地。

     想到這裡,她向執五問道:“我可以到處走走麼?”

     她問的是,江州城是不是完全被他主公控制了,她現在出行,安不安全。

     執五點了點頭,道:“可以。我會保護姑子。”

     既然他說可以,那盧縈吃過飯後,便悠然地來到了街道上。

     江州官場上的大地震,顯然並沒有影響到普通庶民,盧縈這一路走來,發現除了個別街道外,其餘的地方,照樣人來人往,車馬如龍。

     走著走著,盧縈突然想起自己答應過的事,便說道:“執五,那日船上那個大眼睛,身材嬌小的姑子你還記得麼?她喜歡你,要我來問問你成親了麼。”這事,她當時是打算直接問那貴人。不過貴人現在不知忙成什麼樣,她自然不能去打擾。

     執五輕哼一聲,“我早就成親了。”頓一頓,他甕聲甕氣地說道:“這種無聊之事,你也喜歡做?”

    什麼嘛,她本來就是一個女人,這種事在她眼中,才不是無聊呢。

     盧縈懶得說,當下點頭道:“我知道了。”

這時,執五突然說道:“我的妻子,乃洛陽范氏之嫡女。”似是笑了笑,執五慢慢說道:“主公的身份,貴不可言,便是我等,也足以適各大家族的嫡女。盧氏娘子,你似乎直到現在,還不明白能站在主公身邊,意味著什麼。”

     盧縈一怔。

     她呆了呆,想道:是啊,我還真是輕忽了。這執五能在這樣的情況下,與那人寸步不離,定是極得他看重的。他的身份雖是一個護衛,可這是貴人身邊的護衛啊。這樣的人,我還這麼隨便地給他提親,還真是看輕了他。

     見盧縈怔忡,執五看著她又說道:“盧氏,主公雖然對你溫和親近,可你得時刻牢記他的身份。若是別的姑子,能得到主公片刻溫情,定會感恩戴德,雖死無悔!盧氏,你其實一直沒有想明白。”

     盧縈知道他的意思。他是說,那貴人對她一直溫和親近,所以盧縈對他並無多少敬畏之心,甚至,她都不知道,那人的這種溫和親近,有多麼的珍貴。甚至,她還以一種普通庶民的眼光,在琢磨著那人的一切,而忘記了階層之分,貴賤之別。

     這執五的話,既是告誡,亦是提醒。

     盧縈尋思了一會,微笑道:“我知道了。”她 ​​嘴裡說著知道了,可那表情卻還是如此隨意,執五盯了她一眼,不再多說。只是心中不免想道:罷了,等這小娘子隨主公到了洛陽就會明白我的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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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相幫

    盧縈在江州這一呆,足足呆了七天。七天后,她在執五地保護下,隨著一船逆流駛向成都的客船回了家。

     一直到進了家門口,盧縈都不知道,那個黑帆的主人被抓了沒有。自那日碼頭一別後,她連貴人一面也沒有見到。

     進了家,洗了一個澡後,想到自己這次一走便是十一天,盧縈為弟弟擔憂起來。去時,她原以為只在那鏡園的小湖中轉一轉,卻沒有想到一轉便進了長江,去了江州。有好些次,她都想開口求貴人,讓他飛鴿傳書通知一下弟弟,告訴他自己平安得很。

     可是,在船上時,並沒有飛鴿那玩意兒,到了江州,那人忙著如此大事,她連見他一面也不曾,自然不能為了自己的小事去求他。至於執五,她雖然開了口,執五卻告訴她,他是可以憑著自己的地位拿到信鴿,可那時的江州正是風尖浪口,她那一封家信別平安沒有送到,反而入了有心人的眼,讓她自己和她的弟弟處於危險當中,負了主公刻意隱藏她的一番心意。

     於是,那信鴿一直不曾送出。

     盧縈在把自己弄整潔後,換上的是那襲銀白色的華服便出了門。沒辦法,她現在去的地方是弟弟所在的華巔書院。盧縈從來知道,人多的地方便會有紛爭,便會有攀比,何況是血氣旺盛的少年人?她這次去,不說給弟弟長臉,至少是不能給弟弟丟臉。

     到了成都後,盧縈這是第一次前往弟弟就讀的書院。

     華顛書院,位於華清山的半山腰上,掩於山林當中。盧縈還沒有靠近,便被那朗朗的讀書聲吸引住了。

     不一會,盧縈來到了書院門口。

     朝著門子說了一聲後,盧縈因書卷氣息濃厚,很快被放了行。

     書院中,學子來來往往,不時可以聽到弦樂之聲,而位於正中的那個樓閣中,正傳來朗朗的講經聲音。

     當今陛下劉秀喜愛讀書,平素裡,他在洛陽會定期召見一些儒生,親自給他們講解經義,同時回答一些疑難。在他地帶領下,各大書院,都成立了講經堂,定時的,會邀請一些大儒前來講經。

     無數去不了洛陽的學子,會聚集到成都這樣的大城中,來到華巔書院這樣的所在聽講。

     看到講經堂後,盧縈連忙提步走去。

     她一路走來,不時有學子回頭看向她,還有人朝著她指指點點。隱隱間,有人在問道:“這位郎君好風姿,不知是誰家子?”“沒見過啊。”“當真好人才,定然是個不凡的。”“我們成都倒也有幾個這樣的風流人物。”

     喧囂聲隨著盧縈靠近講經堂而越來越響。

     講經堂中,一位白髮大儒正在口若懸河地講著經,穹形的屋頂,把他的聲音朗朗地傳出,令得容了五六十號人的大堂中,人人可以聽清。

     盧縈不想驚擾,便從窗台處瞅了瞅。饒是這樣,那十幾個注意到了她的人,都給怔住了。

     只是一眼,盧縈便判斷,這裡沒有盧雲。

     盧雲一直是很愛學習的,盧縈聽了聽,那白頭大儒講的正是儒家經典《尚書》,這樣的課程,他完全不應該避開啊。

     阿雲到底去哪了?

     盧縈有點慌了,她連忙轉身。

     書院很大,盧縈一邊問一路尋找,終於在半個時辰後,她在書院的後面,一個有點偏靜的山坳處,看到了她弟弟的身影。

     遠遠看到依舊神清氣秀的盧雲,盧縈暗中鬆了一口氣:自己雖然走得突然,可弟弟還是沒有變得憔悴。

     盧縈還在順著台階朝弟弟走去,剛剛靠近,便聽到一個少年刻薄地笑道:“人生而有貴賤之分……盧雲,你就是個破落戶,就是個連父母也克死了的泥腿子,你還真以為你配我等玩在一起?”

     盧縈腳步一頓!

     當下,她轉身後退。

     就在她後退時,山坳裡,眾少年齊聲哄笑出聲。笑聲中,另一個胖子伸手把盧雲重重一推。而第三個長相帶著幾分輕佻的少年則摸上盧雲的臉,砸嘴說道:“不過阿雲還是生得挺俊的,聽說你姐姐直到現在還不曾許人,要不,本郎君把你們姐弟倆一道收入房中?”

     這話,已是極不堪入耳了!

     盧縈加快了腳步。

     她大步來到講經堂。

     老儒生正在朗朗而談時,突然發現大門一暗,眾學子也察覺到了不對,轉頭看來。

     這一看,眾人靜了靜。

     盧縈本來容止出眾,她連在貴人面前都雍容自如,更不說在這些人面前了。

     以她的容貌,衣著,再加上她那閒適中透著從容的步伐,整個人顯得出類拔萃,在一眾青澀的少年人中,那是非常出眾的。

     因此,她這麼緩步走來,引得眾少年嗡嗡地議論不已。

     盧縈風度翩翩地直向那大儒走去,眾人見她一副很有學識的樣子,以為她要問難,不由感了興趣,一雙雙目光,更是緊緊跟隨。

     不一會,盧縈便來到大儒面前,只見她朝著他深深一揖,清冷地說道:“昔年賈誼曾經說過:功莫大於去惡而好善,罪莫於去善而為惡。弟子深以為然,長者以為如何?”

     這種時候,她突然說出這樣的話,那是什麼意思?

     那大儒一凜,他細細想了下,忖道自己生平無不可見人之事,這少年的話,應該不是衝著自己來的,便沉聲說道:“老夫自是深以為然。”

     盧縈向他深深一揖,朗聲道:“還請長者為弟子主持公道。”

    說罷,她二話不說,轉身朝著外面走去。

     眾人興奮起來。在那大儒皺眉提步時,眾學子也一窩蜂地站了起來。

     這時,剛剛走到門口的盧縈迴過頭來,只見她朝著眾人團團一揖,朗聲說道:“此番前去,是想請各位見證一件欺凌之事,看看那些敗壞學院名聲的人,因是去聽壁角,還請各位噤聲才是。”

     盧縈這一點明,眾學子馬上更加興奮起來,他們同時住了嘴。

     盧縈下來時,四下掃一眼,便摸清了那山坳的地形,因此她帶著眾人前去的,是一條近路。

     一行人直接來到了盧雲所在的山坡下。此刻,盧雲等少年站在高他們四米的坡上,在離此二百步遠的地方,才有一條山梯通往那山坡頂。

     盧縈帶著眾人,躡手躡腳地來到坡下。這時的眾人,看到她輕手輕腳而行,覺得甚是有趣,一個個連大氣也不喘一聲。

     眾人這山坡下,不但靠得極近,可以聽清他們在說什麼,又不會引起他們注意。

     眾少年還在爭持,安靜中,只聽得盧雲冷喝道:“可惜我盧云自幼便讀聖賢書,知道“已所不欲,勿施於人”,如李兄盧兄這樣的人,我盧雲還真的不願為友!”

     幾個少年同時冷笑,一少年叫道:“好你個盧雲,你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來人,把這小子的衣裳給本郎君剝了!這一次,我倒看看你還有什麼本事脫身!”他的聲音一落,幾個僕人從角落中站出,大搖大擺地圍向盧雲。

     “你敢!”

     盧雲這話一出,幾個少年同時笑道:“我們怎麼不敢?”那輕佻少年更是大笑道:“盧雲,這樣好不好?等會我們就去找你姐姐,告訴她你遇到了不測。把她引來後,我們把你們姐弟綁在一起,一道脫光玩玩好不好?”

    這話一出,那白髮大儒氣得臉孔紫漲,只見他騰地轉身,大步朝著那階梯走去。眾學子連忙跟上時,才發現領他們前來的那個風度翩翩的少年,早就爬上了那山梯,身影消失在坡頂上。

     坡頂上,就在盧雲氣得臉孔通紅,雙手都在顫抖時,只見得一個清冷的聲音徐徐傳來,“阿雲,這幾人還只是普通的富家子,這樣的人,都可以把你欺侮麼?”聲音中,含著無比的失望。

     真是盧縈的聲音!

     迅速地,盧雲抬起頭來。一看到果然是自家姐姐,盧雲先是狂喜的雙眼一亮,轉眼眼眶又是一紅,再轉眼,他慚愧地低下頭,說道:“姐,是阿云無能。”

     幾乎是盧縈一開口,眾少年便齊刷刷轉頭向她看來。

     盧縈這般一襲男袍,緩步而來,那般清冷,那般傲然,一時之間,眾少年都給震住了。

     不過轉眼,當他們聽到眼前這個氣勢不凡,彷彿王孫公子的美少年,不過是盧雲這個破落戶的孤姐時,馬上又回了神。

     那輕佻的少年轉過身,雙眼正正地打量著盧縈,良久,他吹了一下口哨,叫道:“果然是個美人,”搓著雙手,他得意的砸著嘴,“好姿色,好氣派,怪不得盧雲老把你掛在嘴裡了。不行,我忍不住了,我就要好好享用享用你們姐弟倆。”

     說到這裡,他轉向另一個少年,叫道:“阿振,這次咱們玩玩三龍一鳳。”

     “行啊。”

    四個少年都咧嘴淫笑起來。

     盧縈一直以為,如華巔書院這種成都有名的學府,學子的道德品行當是頂尖。

     她從來沒有想到,這樣的書院,竟是如此的藏污納垢!

     不過不要緊,想來自今日後,他們便再也沒有半點前途了。

     在幾個少年淫笑著向她圍來時,盧縈依然用她那不緊不慢的步調走來,那清冷中帶著一分傲慢,一分睥睨的眼神,一直在看著他們。

     在這種情況下,她不但不退,反而迎上來?

     眾少年一怔又笑了起來。其中一個少年搓著手垂涎地說道:“美人兒好膽色,阿傑,今天晚上也加我一個。”

    “好,你也一起。”

     看著眾少年肆無忌憚的用那yin猥的目光打量著自己和弟弟,盧縈的唇慢慢抿緊。

     不過,她依然在氣定神閒,風度翩翩地向他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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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處理

    盧縈走到幾個少年面前時,少年們也一圍而上,三四隻手,同時抓向盧縈,想把她拖過去。

     就在這時,一個中氣十足的,憤怒無比地暴喝聲猛然傳來,“畜生——住手!”

     伴隨著這喝聲的,還有一陣急促的氣喘聲。

     眾少年嚇了一跳,同時回頭,這一回頭,他們的雙眼齊刷刷瞪得老大。

     卻是二十步遠的矮竹林處,轉出了一大堆的人,而走在最前面的,是華巔書院新請來的大儒霍成應。

     眾少年直到現在才發現,剛才他們太專注於戲弄到了手的獵物,竟是來了這麼多人都不知道。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們同時轉向盧縈,那輕佻少年厲聲喝道:“賤人,你膽子真大,竟然敢告狀?”

     這時,他們都明白過來,這些人定然是盧雲的姐姐引來的。這賤人真不要臉,對付不了他們就告狀,生生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

     那輕佻少年喝罵到這裡,盧縈的臉上閃過一抹嘲諷,她冷冷地說道:“只許你們欺侮我弟弟,便不許我把你們做的事捅出去不成?”

     另一個少年馬上接口喝罵道:“當然不成!”

    是的,當然不成。這賤人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他們的欺侮,可能只是一時興起,可能他們心情好,還會放過這個盧雲。這個賤人,憑什麼把事情鬧得這麼大?這麼把一個外地來的大儒都叫過來了,這不是毀他們的前途,敗他們家族的名聲還有什麼?只是小打小鬧的事,這愚蠢的賤人,生生地把天捅破,把它變成了毀滅幾個家族前途的大事!想這些人只要把今天的事一傳揚,他們前途盡毀不用說,他們的家族,還有家族中的子弟,都會大受連累,只怕以後,家族的子弟想要舉孝廉,那會艱難太多!

     這幾個富家子雖然紈絝,卻是通曉世務之人,這一轉眼間,他們便想到了此事的嚴重性,看向盧縈的目光中,不但恨之入骨,而且心中悔恨無比!

     這次怎麼運氣這麼不好,就攤上了這麼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煞星?他們姐弟兩條賤命算得什麼?這小小的兩條庶民的命,怎麼可以連累四個家族的命運?

     在兩個少年又氣又恨又悔又苦時,大儒霍成應也從無邊的憤怒中找到理智。他氣得白鬍鬚亂飛,忍著無比的厭惡喝叫道:“好囂張,好氣勢!好,好,真是太好了!”

     衣袖一拂,他厲喝道:“押下這四個畜生,老夫要帶著他們去見你們華巔書院的山長。我倒要讓你們山長看看,他的書院中出了些什麼樣的人!”

     “是。”

     十幾個學子亂七八糟地應了一聲,齊 ​​哄哄地朝那四個少年沖去。而少年們的旁邊,他們的僕人這時回過神來,大呼小叫道:“你們放手。”“郎君,這可如何是好?”“快,回去告訴夫人。”

     叫嚷聲,喝罵聲中,眾僕人並不敢與學子們動手,因此轉眼間,十幾人便把少年們齊齊制服。

     看著被押制住的四個少年,霍公一副看他們一眼,都會污了眼的噁心樣。只見他轉過頭朝著盧縈點頭道:“你是女子?”

     盧縈低頭恭敬地應道:“是。”

    這個“是”字一出,刷刷刷,眾人的注意力全轉到了她身上。一雙雙眼睛,更是睜得老大,有一些人甚至嘀咕道:“怎麼可能?”“真是可惜!”

     霍公看著她安慰道:“今天的事,我給你做主了。”

     盧縈朝他深深一揖,卻是輕嘆道:“只怕霍公做不得這個主……我揭發他們的惡行,斷了這幾人的前程,他們的家族,怕是不會善了。”苦笑了一下,盧縈又道:“以這幾人的品行,原不配進入華巔書院,可他們還是進了。我只怕,經此一事後,我弟弟在華巔書院中,已無立足之地! ”

     這話一出,霍公勃然怒道:“荒謬!真是荒謬!老夫活了這麼大,竟還不知道,堂堂華巔書院,能被幾個畜生給控制了?”

    喘著氣,他朝著盧雲招手,“你叫盧雲?”

     盧雲大步上前,低頭深深一揖,恭謹地回道:“是,學子名喚盧雲。久聞霍公大名,盧雲今日得見,不勝榮幸。”

     語氣不但平靜,而且舉止得體,不失儒家學子風範。

     霍公一怔,把他上上下下打量起來。剛才,他可是親耳聽到這幾人是怎麼侮辱盧雲和他姐姐的,也是親眼看到他是如何憤怒的。可這個小少年,剛才還憤怒到了極點,這一轉眼,又能控制自己的脾性,彬彬有禮地跟自己說話。

     這盧雲,是個可造之材啊。

     霍公又看了一眼盧縈,忖道:這姐弟倆,都是人中龍鳳。

     一時之間,他起了愛才之心,這愛才之心加上正義之心,霍公撫著長須說道:“盧雲,你可願意成為老夫的入室弟子?”

     什麼?

     盧雲騰地抬頭,轉眼,他歡喜的深深一揖,“弟子求之不得。”這霍公,在整個天下的大儒中,都是排在前列的,只聽他在洛陽,還曾面見天子。

     可以說,霍公的地位,還不是他曾經想拜師而不得的黃公所能比擬的。

     見到盧雲欣然應下,霍公呵呵一笑,道:“這樣,你現在就隨老夫來吧。老夫倒想看看,這個成都城,是不是這四個畜生的天下!”

     “是。”

     盧雲朗應一聲,跟在了霍公身後,在經過姐姐時,他悄悄朝姐姐眨了眨眼,想道:姐姐還是這麼聰明,她剛才的那番話,分明就是想激得霍公答應收我為徒。

     跟著眾人下了山後,盧縈也不理會四個少年和他們的僕人那怨恨至極的目光,轉身朝霍公深深一揖,準備告退。

     看著盧縈,霍公點了點頭,嚴肅地說道:“今天這事,老夫還真就應下了。小姑子放心,這四家,誰也動不了你一根毫毛……你要是有個不妥,老夫拼了這條性命,也要上稟陛下。”

     盧縈感激不盡地低頭說道:“多謝霍公!”

     她緩緩告退。

     回到家中不久,盧雲也放學了。吃過飯後,盧雲便低聲地把帶著那四人見過書院山長的事說了一遍。

     這事鬧得太大,見證的人太多,當場,那四人便被他們的家族帶回了。經此一事,這四人在學子中的名聲,那是徹底的臭了,天下書院雖多,卻再也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而且,華巔書院的山長和霍公,同時對這幾個家族下了命令,讓他們不可對盧縈姐弟報復。

     娓娓地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後,盧雲偷偷地抬眼看向一直沒有吭聲的姐姐。

     好一會,盧縈才慢慢問道:“阿雲,你知道你錯在哪裡?”

    盧雲咬著唇,尋思了一會應道:“我,我不該跟他們去那種偏靜所在。”

     “是,你是不該!”盧縈站了起來,她盯著弟弟,一字一句地說道:“這世間的惡人,你是退一步,他們便會進一丈。”剛說到這裡,盧雲的嘴動了動,顯然想辯解什麼。

     盧縈冷笑道:“你是想說,他們有奴有僕,他們勢大,他們硬要欺負你,你也沒法子?”

    盧雲低頭,“是。”

     “俗語說:世間有有三種人最可怕,一是不要臉的人,二是不要命的人,三是不要錢的人。還有俗語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覺得這些富家子在最初欺負你的時候,你表現得既橫又愣,以命相博,你擺出一副光腳不怕穿鞋的架式,會不會還有今日之禍?”

     盧雲咬了咬唇,想道:“姐姐說得是。”

     盧縈繼續說道:“好,便是有些富家子無法無天慣了,你對著他們耍橫,他們就真跟你幹上。可是盧雲,你我就真沒有後台嗎?我救尚氏女,蕭氏女,趙氏子,王氏子,文氏子的事,就沒有跟你說過?有了這些後台,你怕他們做甚?為何不敢與他們撕破臉?”

     盧雲聽到這裡,這才羞愧地應道:“姐,是我思慮不周。”

     “你不是思慮不周!你是太過謹小慎微,時刻抱著僥倖之心,總以為不到最後一步,沒有必要得罪人,不到被逼無奈,不敢與人強橫著來。”

盧縈走上前,好輕撫著他的頭髮,低聲說道:“阿雲,你是我的弟弟,你要知道,這世間的勢力,都是可以藉來用的。有時候,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我這次回家,看到房裡擺了十幾封貼子,都是來自尚氏文氏的。你說,如果今日昨日,你拿著這一疊的貼子,在那幾個想欺侮你的富家子麵前亮一亮,讓他們看到這種份量,還會不會有今日之事?”

     盧雲真正羞愧了,他低聲道:“姐,是弟弟無能。”

    “不,我弟弟很聰明,可我弟弟就是在漢陽那種小地方生活慣了,從來沒有想到可以藉別人的權勢來保全自己,也沒有想到,這世間有那種骯髒無恥的人!”

     這話說到了盧雲的心坎,當下他眼睛一紅,低聲道:“姐……我記住了。”

     “記住了就好。同樣的錯,不可再犯第二次。”

     “是。”

     盧縈心情緩和了,她輕聲問道:“我的弟弟還有一大優點,這個優點,可以蓋過所有缺點。”

     這話一出,盧雲迷惘地起頭看向姐姐。

     對著他,盧縈微笑道:“這個最大的優點,就是阿雲聽得見別人的勸告……你別小看這個優點,便是身為帝王,能納人言,也是大德。”

     “是!”被姐姐這麼一贊,盧雲俊秀的臉上紅樸樸的,目光中又神采熠熠。

     這時,盧縈歉疚地問道:“阿雲,姐姐這次突然消失,你是怎麼做的?”

    盧雲抬頭,“姐,你那天不是說了要到那貴人家去嗎?沒有見你回來,我就找到那莊子了。那裡的護衛告訴我,你隨他們的主公外出,還讓我不要擔心。”

    盧縈一笑,點頭道:“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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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熱鬧的拜師禮

    姐弟倆別後重逢,有無數的話要說,一直你一句我一句地說到天黑。

     各自上塌後,盧雲在中間的廂房中輾轉反側,把白天發生的事,以及姐姐教訓他的話,翻來覆去地想著。

     想了好久後,他忍不住敲了敲牆壁,聲音微提,問道:“姐。”

    “恩。”

     “今天那四個人離開書院時,還狠狠瞪了我幾眼。山長他們雖是說他們不敢報復,可是姐,你覺得他們會報復我們麼?”

     “會!”

     盧縈地回答,竟是如以往任何一次一樣,乾脆利落,毫無疑問。

     沒有想到姐姐回得如此肯定,盧雲呆了呆,才不安地問道:“姐姐,那,那怎辦是好?”

     好一會,盧縈明澈的聲音傳來,“不用擔心,我有安排。”

     “好的姐姐。”黑暗中,盧雲對著屋樑咧嘴一笑,他側過頭看著外面暈黃的月光,心中溢滿了幸福和平和,無數次地想道:她是我的姐姐,真好!

     第二天,盧雲上學了,而盧縈,也忙個不停。

     她在準備回貼。這離開的十幾天,幾乎在路上相識的那些郎君姑子家,都來貼子,而且一個個語氣十分客氣。

     從生死中鍛煉出來的感情,從來最是深厚,從漢陽到成都這一路,雖然才走了幾天,可那一場火,那一首曲,讓盧縈與他們之間,建立了真正的平等的友情。

     盧縈想,種下的花,應當收穫些果實了。這些朋友,得請他們好好聚一聚了。

     提著毛筆,盧縈靜靜地回著貼。她的字跡與她的人一樣,於清麗中隱有峻峭之冷。她在貼子中,向眾人約好了一個相見之期……

    五天過去了。

     今天,陽光普照,大地通透,宜嫁娶,遠遊,乃黃道吉日。

     盧縈再次出現在華巔書院外。

     這一次的她,還是一襲男袍,不過與上次不同,這次的她,換了一襲月白色的綢衣,上等的布料,精緻的做工,束出她的細腰,以及挺拔的身形。

     這一身打扮,令是盧縈更像一個少年俊美的儒生。

     當盧縈進入華巔書院時,一路走來,凡是遇到學子,都會頓步回首。

     “就是她。”

     “真看不出是個姑子。”

     “烈得很呢,榮黃幾家,這次因她的緣故,可算是吃了大虧了。”

     “山長也受了連累,昨天還有個外地來的大儒指著他罵呢。”

     “真似一個男兒,長得好俊美,好有風姿。”

    因那一鬧,盧縈與盧雲,成了整個華巔書院的風雲人物。特別是盧縈,這一路走來,那些窩在角落裡苦讀聖賢書的,都被好友扯來看她這個“剛烈而俊美的小姑子。”

    這些人的目光,自不會令盧縈怯場,她緩步走了一會,一個歡喜的聲音傳來,“姐。”正是盧雲。

     也經過精心修飾,顯得特別俊秀溫文的盧雲,先是一個箭步衝出老遠,後來想到自己不夠沉穩,又放慢了步伐。

     看著迎上來的弟弟,盧縈的眼睛特別明亮,“霍公到了?”

     “恩恩。”盧雲大點其頭,低聲說道:“先生說,他以後就留在華巔教學。”他努力地不讓自己顯得神采飛揚,“姐,先生平生收了七個弟子,現在最差的也是一方縣令,他說,我是他的第八個弟子,也是他的關門弟子。”

     頓了頓,盧雲雙眼亮得驚人,“姐,先生叫來了幾個朋友觀禮,他是慎而重之地收我入門。”因為激動和興奮,盧雲的眼睛都有點濕潤了,他啞聲道:“姐,除你之外,先生是對我最好的一個人了。”

    想他被黃公拒於門外時,曾那麼的沮喪過,還是姐姐說得對,世間事禍福難言,要不是黃公不收他,他又怎麼能進入霍公門下?成為黃公的弟子,頂多能中個秀才,而成為霍公的弟子,卻是最少能成為一個秀才!

     今次盧縈前來華巔,為的就是參加弟弟盧雲的拜師禮。可能霍公是真的喜歡盧雲,也可能是他為了震住那四個家族,所以,這一次的拜師禮,將舉行得十分隆重。

     看著興奮得雙頰微紅的弟弟,盧縈晃了晃手中的竹籃,笑道:“束脩我已經帶來了。你先去準備吧,我隨後就來。”

     “好的姐姐。 ”

     盧雲一走,盧縈繼續提著籃子緩步而行,她的這個籃子裡,裝了芹菜、蓮子、紅豆、棗子、桂圓、乾瘦肉條六種物件,這就是拜師所用的束脩。芹菜,寓意為勤奮好學,業精於勤;蓮子心苦,寓意為苦心教育;紅豆,寓意為紅運高照;棗子,寓意為早早高中;桂圓,寓意為功得圓滿;乾瘦肉條以表達弟子心意。

     盧縈前去的方向,自然是弟弟就讀的學堂。而霍公,會按照沿續了數百上千年的規矩,坐在學堂的東西方向讓他行禮。

     因時辰還沒有到,盧縈走得有點慢。

     饒是如此,這一路走來,那些打量她的目光也不曾稍移。

     走著走著,突然的,幾個高大的學子從前方並行而來,五六個人,完全把過道堵塞一儘後,大搖大擺地擋在了盧縈的前方。

     盧縈抬頭看去。

     對上她的面孔,幾個少年先是眼前一亮,轉眼間,一個胖子朝她上打量道:“聽說你還是一個姑子?嘖嘖,真看不出哪點像女人了。”

    另一個矮壯的少年則朝著她手中的提籃冷笑道:“真可憐,一點束脩禮,還得由做姐姐的親自提來。”

     “你這就說錯了,人家本來是破落戶。要不是膽子夠大,阿武他們也不可能陰溝裡翻船。”

     “破落戶就是破落戶,真以為你們巴上了霍公,就無人敢動你們了?”說這話的,是一個長相斯文的少年。只見他走到盧縈身前,低著頭看了盧縈一會,他微微前傾,湊近盧縈耳邊輕輕說道:“小姑子,你得罪的那四個傢伙,他們的姻親盤根錯節,不說半個成都,五份之一個成都的富裕人家,是扯得上關係的…你啊,真可惜,長得這麼好,容止又出眾,本來是可以嫁個好人家的吧?只是這一次以後,你最好求道君保佑,將來別落到煙花之地喲!”

    這是威脅!

    這也是警告!

     或者,這是告誡。盧縈霍然抬頭,當下,她的眼對上了這個斯文少年,那雙沒有半點感情波動的,冰冷的眼眸。

     這雙眸子,已把她看成了廢物,看成了死人!

     慢慢的,盧縈唇角一扯,淺笑道:“是麼?”她淡淡說道:“只怕郎君會失望的。”

     丟出這句話後,盧縈越過他朝前走去。而這時刻,眾少年讓出一條道任由她通行,只是她才走了幾步,他們又從後面跟了上來。

     一個呼哨聲從後面傳來,“喲,我們也去看看霍公的關門弟子的拜師禮。”

     盧縈本來就是眾人注目的焦點,再加上她身後明晃晃的跟了五六個書院中的跳脫頑劣少年,一時之間,道路上都塞滿了人,眾學子都把注意力轉到她身上了。

     “果然是個破落戶,連個提籃子的僕人也沒有。”“父母親族也沒有來。”

     “這樣還敢與那四個傢伙撕破臉?盧雲這姐姐真是愚不可及,她會害死她弟弟的。”

     “真寒酸。”

     “是啊,太寒酸了。看外表這麼貴氣,哪知身邊連個僕人親族也沒有,真可憐。”

     “真是可憐可嘆。”

     “忍一時風平浪靜,哎,這小姑子太不會忍了。”

     “非男非女,不知羞恥之人!”

     議論聲如潮水般湧來,盧縈從來沒有發現,少年人的嘴多起來,會這麼刻薄這麼尖酸。而且,這個年齡的人最容易被影響,議論到後來,原來對她的行為,對盧雲的處境還存著幾分羨慕和尊敬的少年,有的都開始疑惑了。

     看來是有人在刻意引導啊!

     突然的,盧縈明白過來,這一次的閒言閒語如果不能很好地壓下去,盧雲以後,只會是在這種眼前這種非議中過日。

     從此刻的情景看來,盧縈那日的所作所為,是犯了某些人的底線了。

     喧囂議論聲越來越大。

     而盧雲的學堂,也出現在眼前了。

     天空中,太陽漸漸高照,吉時就要到了。

     抬頭看去,莊嚴肅穆的霍公,已帶著五六個中年人緩步踏入了學堂中。

     隨著霍公出現,四下的議論聲飛快的消失了,這般在眾人注目下走來的盧縈,彷彿是被人籌擁著一樣。

     只是,沒有人比盧縈更清楚,這種籌擁下,有多少蔑視的,惡意的眼光!

     就在霍公落坐,盧縈與眾少年一一跨入學堂,學堂角落裡的樂師各就各位時,突然的,幾個清脆的女子聲喚道:“蘭陵蕭氏前來觀禮。”這聲音一出,四個寂然,齊刷刷的,眾學子不敢置信地回頭看去,剛才還攔著盧縈的胖子,正張著嘴嘀咕道:“不是說是個破落戶嗎?怎麼扯上了蘭陵蕭氏?”

     只見外面的聲音一落,六個美麗的婢子,圍著打扮得精美華貴的蕭燕盈盈走來,蕭燕朝著主坐上的霍公等人福了福後,溫柔地朝盧縈笑了笑,悄步退後,坐在一側。

     蕭燕剛剛落坐,又是幾個青年的聲音同時傳來,“吳郡文氏前來觀禮!”

    聲音一落,風度翩翩的文慶在眾僕地籌擁下走了進來。

     接著,又是一陣清朗的稟報聲傳來,“江郡尚氏前來觀禮!”這個聲音一落,四下亂七八糟站著的學子們,已忍不住震驚地嗡嗡議論起來。在他們驚愕的眼光中,經過精心打扮,一看就是端莊的大家閨秀的尚緹在婢子們地籌擁下緩步而來。

     看到她走近,一個少年似乎才喘了一口氣,只聽他喃喃說道:“蘭陵蕭氏,吳郡文氏,江郡尚氏……這些都是成都最頂尖的家族啊!只不過一個破落戶拜師,這些世家怎麼這麼給面子?”那些人稟報時,提的是家族而非本人的名字,既然是家族的名字,那意味著他們的所作所為,是得到了族中長者地認可的。這種認可,出現在這種拜師禮上,有的時候,甚至意味著這些家族,願意看在盧雲的面子上,與霍公結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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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實力

    在尚緹落坐時,不止是圍觀的學子們,便是霍公和他邀請來的朋友,這時也轉過頭,疑惑地看向幾位大世家的嫡子嫡女。

     看著看著,霍公轉向了站在不遠處的盧雲,這個孩子,到了這個時候,那俊秀的小臉上還是一派溫文,他雙眼發著亮,顯然心情是振奮的,不過態度很鎮定。

     霍公暗暗想道:盧雲這孩子被人欺凌時,不見卑賤,如今才讓眾人知道他有大後台,神態也不見高傲,能不卑不亢,確有我輩本色。不由的,他更喜歡盧云了。

     當然,霍公能做到名聞成都洛陽兩地,也不是個迂腐不通世事的。在這種師徒之情僅次於父子的年代,收了個關門弟子有大後台,這種對他也有好處的事,他憑什麼不得意?本來他就想把這拜師禮弄大一些,現在這場面超乎他意料之外的大,也是一件風光事。

     尚緹落坐不久,外面還有朗朗稟道:“江州喬氏前來觀禮!”

     “陳郡陳氏前來觀禮!”

     “楚郡趙氏前來觀禮!”

     “……”

    一聲又一聲的稟報中,一個個風度翩翩,或美麗或俊雅的世家嫡子嫡女,在婢僕或管事地籌擁下緩步而來。

     這些人進來後,也不多言,一個個只是衝著盧縈微微一笑後,便轉向盧雲,朝他略一點頭,然後,安靜地尋了一個位置坐下等著觀禮。

     不過轉眼間,已有九個在成都都是一流世家的子弟到齊,他們像個普通學子一樣,安安份份的坐在學堂的後面。看向霍公等人的神態透著恭謹,對著盧雲盧縈姐弟也親近中透著尊敬之意,彷彿這無依無靠的姐弟倆,本來就與他們是同起同坐之人。

     這實是不可思議之事。

     盧雲是什麼人,這陣子他的同窗們不可能不清楚。不管他有什麼後台,就他家本身的情況來說,只是姐弟兩人,自漢陽那等小城方過來的,無父無母無親族。

     ……這樣的破落戶,便是僥倖結識了一二個世家子,可憑什麼能得到他們的尊重?並在舉手投足間,竟與他們有平起平坐之勢?

     一個九個大世家的子弟,這樣的勢力,走到哪裡都是能夠橫行的吧?

     一時之間,圍觀的學子們再也忍不住低語起來。他們交頭接耳著,那幾個攔著盧縈,並對她放狠話的少年,更是臉色又是難看,又有著不安。

     特別是那個斯文少年,他是說過,盧縈得罪了四個家族,那代表她得罪了成都四分之一的富戶……其實他知道,這只是他們給自己臉上貼金。如他們這樣的有財無權的普通富戶,在成都,只能算是四流,二三流家族,他們都要仰望,如尚蕭文這樣的一流世家,他們平素裡,連結識的機會都沒有!

     而現在,這間小小的學堂裡,便坐著九個一流世家的嫡子嫡女!這裡的任何一個人,一句話喊出來,都可以斷了他們某個家族的生意門路,或者,可以令得他們做起事來舉步維艱!

     這種事想不得,越是思量,越是讓人後怕。漸漸的,眾學子也不說話了,也不議論了,他們屏著呼吸,只是低著頭,只是小心試探地打量著盧雲和盧縈姐弟,心中暗暗下定決心,等找到機會,得向盧氏姐弟好好道個歉,盡量求得他們原諒!

     當九個世家子弟到齊,外面好一會都沒有響動時,一個儒生咳嗽一聲,看向一側的沙漏,唱道:“時辰已到,奏樂!”

     聲音一落,弦樂大作。

     此刻奏響的弦樂,中正平和,透著一種恢宏肅穆之氣。

     樂聲中,有儒生抬起霍公的老師的畫像,把它放在中正後,華巔書院的山長朝著霍公深深一揖,霍公回以一揖。

     然後,華巔書院的山長把霍公客氣的迎進兩步,又是三揖,霍公回以三揖,山長站在東側,霍公站在西側,盧雲上前,朝著放在正中的霍公先師畫像,連續四次長揖。

     畫像撤下,山長請霍公居正中位,自退於東。

     然後,山長帶著盧雲朝霍公一揖,這一次,霍公回以一揖。

     盧縈上前一福,恭敬地奉上束脩。

     盧縈一退下,坐在後面的世家子弟中的,地位最高的郎君文慶和趙元捧著茶盅,把他遞給盧雲。

     盧雲接過,恭敬地送到霍公面前,說道:“先生,請飲茶。”

     霍公接近,少少抿了一口後,看著盧雲嚴肅地說道:“你既入了我門,從此以後,當厚修其身,厚修其學,不可妄為,不可欺師滅祖,不可行小人之事,不可有險惡之心,不可行姦戾之舉!”

    盧雲深深一揖,朗聲回道:“稟遵老師教誨。”

     霍公把茶盅放在一起,道:“可以了,你退下吧。”聲音一落,弦樂漸漸轉緩,慢慢的,弦樂止息,至此,拜師禮成。

     盧雲退到一側後,代表江郡尚氏的尚緹走出,她從婢僕手中接過一個籃子,走到霍公面前盈盈一福,恭敬地說道:“先生勞苦,區區薄禮以表心意。”這個籃子中,與盧雲的籃子一樣,裝了芹菜、蓮子、紅豆、棗子、桂圓、乾瘦肉條六種物件,是代表著規矩和禮儀的束脩。

     尚緹一退下,蕭燕又上前,她朝著霍公福了福後,說了一句和尚緹同樣的話後,奉上束脩。

     在兩女上前時,四下一直安靜無聲。

     這是真正的安靜。本來,她們能夠前來觀禮,就已經表達了十分的誠意。兩女奉上束脩,說實在的,這一著已出乎所有的人的意料之外。束脩雖然不算值錢,可這份心意卻是可貴之極。她們此舉,分明是站在與盧縈同樣的位置上,把盧雲當成了親弟一般,向著他的恩師致以謝禮。

     這一著,斷斷不會是她們家族的意思。盧縈感動地看著她們,雙眼明亮之極,滿心滿眼都是快樂。

     她們兩個,是真正把她當成朋友啊!

     蕭燕退下後,霍公叫過盧雲,又朝他勉懷幾句後,便點了點頭,舉步離開學堂。

     霍公這一走,代表著眾人可以正式散去。而眾學子,這時哪裡會輕易散去。

     在盧雲朝著盧縈走來時,性格最為好動的尚緹一個箭步便衝到盧縈身側,她握著盧縈的手使勁地搖晃著,口中則埋怨道:“好你個阿縈,一消失便是十來天,快說,你這些日子到哪裡去了?”

     她才說完,蕭燕也跑了過來,她吸了吸鼻子,沒好氣地說道:“定是到哪兒玩去了,也不叫我們一下。”

     文慶等人則是站在一側,含笑看著玩鬧的三女。

     鬧了一會,蕭燕轉向盧雲,她笑盈盈地欲說還休時,一側的文慶已說道:“阿縈,這就是你弟弟?長得很俊秀呢,與你可真是像呢。”說到這裡,他扯過盧雲,“我們一起到外面說話吧。”

     他這一開口,眾人才發現,四周有好一些目光都粘在他們身上。當下,盧縈等人點了點頭,在婢僕們地籌擁下,他們說說笑笑,浩浩蕩盪地朝外走去。

     華巔書院雖是成都有名的大書院,可真正的成都一流家族,都沒有把子弟送到這裡來就讀。而這些世家子們,也一個個驕傲慣了,這一路走來,他們雖然對盧縈姐弟是客客氣氣,說說鬧鬧的,可他們看到別的學子時,依然是目無餘子,毫不理會。

     眾學子一直目送著他們一路揚長而去。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後,一個學子才低聲說道:“真是,以貌相人,失之子羽。”

     他們都以為,盧雲一無所有,可以任意欺凌,可直到現在才發現,人家是深藏不露。

     那個斯文少年一直青著一張臉,直到現在才恢復過來,好一會,他壓低聲音說道:“山長也給驚住了,霍公走時的神情你們看到沒有?那個得意樣……”

     他說這話時,很憋屈。

     另一個瘦削少年則冷笑道:“姓馬的幾個為所欲為,又滿肚子草包,他們犯了事是他們活該,提起做甚?主要是那盧氏小娘子做事太過,引來霍公,連累了幾人的家族,所以我們才有點生氣。不過你們也看到了,那些人,對這姐弟倆的態度可沒有半點敷衍輕視,而是親暱隨意得很,這關係深著呢。還有尚氏和蕭氏兩女,那是把盧雲當弟弟看的。姓盧的這麼大勢力,我們就算生氣也只能陪著笑了……自古以來就是弱肉強食,強權便是理,這沒啥好說的了。”

     盧縈姐弟領著眾人在他們的新家呆了一會,讓眾人認認門後,便又相約跑到了都江堰遊湖去了。

     那一路眾少年少女相伴而行,大是悠哉,各自回到家族後,不免受了束縛,好不容易得到出遊的機會,一個個鼓足了勁的瘋玩。

     在這些人中,盧雲是個外來的,幸好蕭燕的弟弟也趕來了。盧雲性格溫和中略有靦腆,再加上確有學識,而蕭燕的弟弟蕭暉這些人一直被繼母欺凌,也有點悶,對人防備心重。如這樣的人,碰上盧雲這種溫和純澈的,最是容易交好,不一功夫,兩人便形影不離了。至於文慶等人,盧雲小了二三歲,不免有點說不到一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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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故人的消息

     從都江堰回來後,盧縈與眾人一別,便把自己關在房中。

     過了一會,盧雲聽到姐姐在房中說道:“阿雲,你說我們做個什麼生意的好?”

     盧雲一怔,他是個地道的讀書人,從沒有關心過這個,當下搖頭道:“我不知道。”

     沉默了一會,他聽到姐姐說道:“我們現在有了一些本金,雖然不多,卻可以聯合阿緹阿燕她們一道行商。”

     她 ​​以前一直進了誤區,總想著像在漢陽一樣,弄個賣字的小生意做做。其實她沒有想到,有了這些世家做後台,她在成都完全可以博大,可以真正地行商。

     這世間,只有真正握在自己手中的東西,才是自己的。盧縈想,現在也是給姐弟倆營造真正的實力的時候了。

     聽出姐姐的心思,盧雲喚道:“可是姐,我們沒人用呢。”

     盧縈嘆了一口氣,道:“是啊,沒人用。”

     虧她那日救助那個少年時,還把裝魚的桶都留在這裡,還似是無意地說了自家的大約住處。為的什麼?不就是想給那個少年一個知恩圖報的機會,讓他好找個藉口上門報恩嗎?現在過了這麼久,那少年半點音迅也沒有,盧縈已經知道,自己白期待了。

     “阿雲,這幾天我會四處走走,看看做什麼生意好,你就放心吧。”

     盧雲恩了一聲。他知道,姐姐之所以這麼交待,是因為從明天起,盧雲會在霍公那裡小住,可能十天半個月都不會回家。

     盧縈又交待道:“蕭暉也有一個小團伙,你可以與他們走近一些。記著,任何時候都要不卑不亢,真正的朋友,不是靠著圓滑小意交來的,你儘管展露自己的真性情。”

     “知道了姐。”

    “與文慶他們在一起,你也盡量放鬆些,不要想著如何討好他們,儘管把他們當普通人待。你時刻記著,你與他們是平起平坐的,你不比任何人卑賤。”

     她現在,有了貴人的那塊玉佩在手,這意味著她只要運作得當,總有一天,她的弟弟能站在雲端之上,與那些最優秀的世家子聯袂而行。所以,她不能讓他在最初的時候就輸了氣勢,弱了底氣。

     “知道了姐。”

    第二天,盧縈幫弟弟整理好行裝,便送他出了門。

     盧雲離開後,這個小小的院落,一下子變得空寂起來。坐在院落中,盧縈仰頭看著頭頂上濃密的樟樹葉,想道:如果有一天,我們賺了很多很多的錢,那我就扮成男子,帶著幾個身手了得的忠僕,這般遊歷天下。

     現在的盧縈,已從心底處無法想像自己嫁人,困於後院,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守著一個男人,與幾個女人爭鬥,為了一個首飾一些利益拼個你死我活的日子了。

     這天地,已給她開了一扇窗,把她的心放飛在天空上。雖然,一個人飛著,難免寂寞和害怕,可如果連飛也不能飛,她想想都覺得窒息。

     就在盧縈四處尋找著可以入手的生意時,天氣越來越燥熱,成都進入了酷夏。

     成都的夏天,是炎熱的,知了不停地叫著,吹來的風都是悶悶的,可以讓人的額頭上的汗沒有辦法幹。

     盧縈體質偏冷,再炎熱的天氣,她也是一副清爽清冷的模樣。

     盧雲已經徹底搬到了霍公的府中了,而在成都街中逛了足足半個月的盧縈,還是一無所知。

     ……做生意,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遙遠的事。而且,這種投機行商之事,書本上都沒有教多少。

     盧縈很忙,她不僅要忙著想招賺錢,把家裡的藏書看了一半的她,覺得自己應該對琴棋書畫也有所涉獵了。要知道,她家的藏書雖然只是讀了一半,可以盧縈的記憶和理解力,其實力已可以與那些寒窗苦讀十數載的人比肩了。

     至於剩下的書,那是要用一輩子的時候慢慢精讀的, ​​盧縈不用急於一時。書讀得差不多了,盧縈便想著全方面提升自己。

     這實在是沒辦法的事,與尚緹蕭燕她們在一起時,總不免會談到這方面的話題,而這個時候,出身鄉下的盧縈便有點露拙了。

     她不想露拙,盧縈從骨子里便覺得,自己不應該在任何人面前露拙。雖然她無父無母,可天下間,她比誰卑賤了?還有,她現在與尚緹蕭燕已是至交好友,因此她希望自己在任何地方,都不輸於她們。再說,盧縈覺得自己似乎對一切知識技藝都上手極快,她完全可以試一試。

     要學習這方面的技藝,對盧縈並不難,她找到了花街中一個名聲極好,頗有點與世隔絕的女琴師。在告知對方自己是首奏《卓文君》的人後,盧縈便輕易地成為了她的座上賓。

     每天跟著這個女琴師學一個時辰的琴,在這個女琴師的推薦下,跟一個白髮老人學一個時辰的畫。再有時間就練練毛筆字,然後讀書,然後在成都城中瞎逛尋找自己可以經手的生意,盧縈直是忙是不亦樂乎。

     這一天,白晃晃的太陽掛在天上,蒸得人一動就滿身大汗,剛學琴學畫歸來的盧縈,走在街道中的陰暗處,想道:客棧酒樓的生意又好又穩,可我絲毫不通,也沒有這方面的人才可用……必須想到個能由我掌控全盤的生意才是。

     就在這時,一個驚喜的聲音突然從後方傳來,“你是,阿縈?”

    聲音有點熟悉。

    盧縈回過頭去。

    她對上的,竟然是矮胖的陽嬸。

     陽嬸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顛顛地跑了過來。仰頭看著盧縈,陽嬸興奮地叫道:“阿縈真的是你?太好了。”嘖嘖兩聲,陽嬸感嘆道:“阿縈真是越發俊俏了,這氣派,初看還以為是大富人家的郎君呢。”

     盧縈笑道:“嬸子是什麼時候來成都的?”

     “哎,你們走了一個月不到,我家那不肖子便鬧著要來。他自個把家裡的房子都給賣了,硬是把我逼了過來。”說到這裡,陽嬸便是一肚子苦水,她叨叨道:“阿縈,我怎麼就沒有姐弟這樣懂事的孩子?那個小畜生,真是不把我這個當娘的逼死就不死心啊。”

     盧縈卻道:“羅子看起來是個有主意的。”

    “他有啥子主意!哎,嬸子我愁也愁死了,這成都這麼大的地方,混口飯哪裡容易了?現在嬸子想去撿些野菜都沒得讓我撿。”盧縈打量著陽嬸子,確實,她身上的衣裳已明顯破舊了,有幾處洗不盡的污漬還在身上,整個人比起在漢陽時,是蒼老些。

     盧縈蹙著眉,就在陽嬸跟她嘀嘀咕咕說了一會後,盧縈聽她說道:“真是造孽啊,那不肖子成天也不知在想什麼,那天非要到成都來時還說什麼,他要跟著你,還說什麼能發達什麼的。真是笑話,你一個小姑子……”

     聽到這裡,盧縈陡然明白過來。

     當下,她低頭說道:“嬸了,羅子在哪裡?你讓他來找我吧。”說到這裡,她把自家的住處跟陽嬸細細說了一遍,令她記住後,又道:“嬸子,你回去對羅子說,他的選擇不會有錯!”盧縈這句話斬釘截鐵,雖是淡淡,卻透著種力道。

     陽嬸迷糊地看著她,還不明白盧縈的意思。而盧縈此刻,卻是明徹的。

     ——她,也有了讓人追隨的力量和資格了。

     不僅僅是因為她與貴人之間,與阿緹等人的關係,還因為她處理事情時的那種從容明智,一看就能讓人知道,她不是池中之物。想來換做男兒身,她早就擁有追隨者了。

     這個羅子,雖是市井出身,卻也能捨能斷,只要用得好,將來說不定能成為她的左膀右臂!

     在陽嬸地連連道謝中, ​​盧縈揮了揮手,大步朝著家的方向走回。

     回到家中,盧縈才洗了把臉,就聽到外面傳來敲門聲。

     盧縈走近去,清聲問道:“何人?”

     一個響亮的聲音問道:“此處要是盧氏府第?門內可有一個喚盧縈的?”

     盧縈一怔,應道: “不錯。”

    “我從洛陽帶來一封書信給盧氏阿縈。”

     “吱呀”一聲,盧縈打開了房門。

     站在外面的,是一個風塵僕僕的三十來歲的商人,他看到少年打扮的盧縈,先是一怔,轉爾一副了解的樣子。

     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帛,商人說道:“我剛才洛陽來,這封書信,是我家恩人讓我交給盧氏阿縈的。”頓了頓,他拭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苦笑道:“為了找到此處,小人可是吃足了苦頭。”

     盧縈越聽越迷糊,她從商人的手中接過信。

     信一入手,上面一行俊逸中帶著飄然的字便呈現在她眼前,“盧氏阿縈親啟。陰氏澈郎封。”

     是陰澈的信!

     居然是陰澈的信!

     盧縈一怔,莫名的,她只感到眼中一陣酸澀。

     這商人也發現了盧縈的怔忡,他咧著一口白牙嘆道:“恩人這封信可著實不容易到啊。”

     聽到這裡,盧縈連忙迎進,“君子請到裡面喝口茶水。”

     自上次被那張豐把她從家中強行帶走後,盧縈都不會輕易放人進來了。此刻她想到這人千里迢迢送信來,不管怎樣,便是孤男寡女相處不妥,也應該給他一口涼水喝。

     這商人卻是個極聰明的,他看了一眼院中的情況,搖頭說道:“我就不進去了,有什麼話,就在這里站著說也一樣。”

    “請稍侯,我去倒點水。”

    接過盧縈遞來的茶盅,這人一飲而儘後,說道:“恩公父母逝去多年,那次離得匆忙,也是因為他伯伯的獨子被人刺殺了,他現在承繼在他伯伯膝下,行事頗有不便。不過我在前來成都時,恩公說過一句話,來年明月高懸日,願作青君斷春風!”

    來年明月高懸日,願作青君斷春風!

     是了,那一晚,她對他說,明月雖好,春風不許,他現在回她這一句。

     他在告訴她,明年,只要等到明年,他會成為高高在上的青君,明月也許,春風也罷,都控制不了他的決斷。

     他是要她等他,他是在告訴她,他就快擁有主宰自己命運的力量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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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2-24 11:55:41
第一百二十八章 羨慕

    慢慢的,盧縈從說不出的複雜和悵然中清醒過來。

     想起那塊玉佩,盧縈忖道:我已接了貴人的玉佩,在沒有絕對的自由之前,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人空自等侯。當下她咬著唇說道:“那我的回信要如何……”

     不等她說完,那商人便苦笑搖頭,“這個,恩人只說了把這句話和這封信送到盧氏娘子手中,至於回信,他說了不用。再說,小人此番來到成都,可能幾年內不會離開。”

    又說了幾句後,聽到不遠處傳來的說話聲,商人想到自己與盧縈這個姑子呆得太久對她名聲不好,便告辭離去。

     一直到那人走得遠了,盧縈才低頭看向手中的信封。

     信很厚,足足有十五六頁,上面用俊逸的字體寫著陰澈到了洛陽後發生的所有事。一字一句中,相思藏盡!

     從這封信中,盧縈彷彿看到那個孤寂的,水墨畫般清冽俊美的少年,在孤獨的,與一次又一次的你生我死,爾虞我詐中,守著明月一點一點地書寫著心事。

     信中,每一句話似乎都經過千雕百琢。

     ……竟是情不知所起,已一往而深麼?

     破天荒的,連續兩晚,盧縈都沒有休息好。

     第三天,盧縈剛剛拉開大門,便看到羅子靠牆而立,幾個月不見,他抽高了不少,整個人瘦長瘦長的,額頭上還新添了一個傷疤。他的衣袍明顯舊了,也見小了,穿在身上,透著一種寒酸和窘迫感。

     羅子似是在打眈,他雙眼閉著,額頭上的頭髮還有露濕的痕跡,也不知來了多久。

     聽到盧縈咳嗽的聲音,羅子睜開眼來。轉頭對上盧縈,他雙眼一亮。連忙走過來學著那些儒生朝著盧縈便是一揖,羅子期期誒誒地喚道:“阿縈,我來了。”

     少年抬頭看向盧縈的眼神中,透著種鮮活的光亮,顯然見到她,他非常高興。只是與陽嬸一樣,他明顯比在漢陽時顯憔悴些。

     “怎麼不敲門在外面乾等?”

     羅子咧嘴一笑,摸著後腦殼道:“我沒有來多久。”這一笑,盧縈注意到他的唇角泛著青,顯然在不久前與人打過架。

     盧縈也不多說,迎他入門,“以後不必這樣,渴了累了吧?先喝口水。”給羅子奉上茶水,見他坐立不安的,盧縈便直接說道:“我手頭有三四百兩金,想做個生意。這陣子我也結識了幾個成都當地的大戶,可以與他們結盟,金少了,也可以再湊。”

     她看向羅子,“你說我做個什麼生意的好?”

     羅子這個與盧雲差不多大的少年,因為父親死得早,當家也早的緣故,看起來比盧雲老練得多。如他的那雙眼睛,便不停轉溜著,整個人於圓滑世故中透著種戾性。

     “成都是大地方,有錢人多,我以為,還是可以在衣食往行上下功夫。”聽盧縈問起,羅子想得很認真,
過一會,羅子雙眼一亮,興奮地說道:“前幾日我進了一個賭坊……”

     盧縈搖頭,截斷他的話,“現在不行,這種生意,只能等時機成熟了暗中進行,不能現於人前。”

     羅子一呆,他摸了摸後腦殼,喃喃說道:“那,那開酒樓怎麼樣?”

     盧縈卻是站了起來,她走了幾步後,微笑道:“羅子你說得對,不管如何,得在衣食住行上下功夫。”頓了頓,她又道:“那就先去酒樓看看。”

     她想了這麼久,也沒有得出個結論來,不如與羅子去看看各家酒樓,試試有沒有可行之法。說到這裡,盧縈道:“稍侯,我去準備一下。”

     “好。”看著盧縈翩躚地進入房中,羅子的雙眼有點發直。他摸了摸後腦殼,暗暗想道:阿雲真是有福氣,要是我有這麼個姐姐就好了。

     剛才,盧縈向他介紹時,雖是隻字片語,可他還是感覺到了那隻字片語中的威力。

     想他一個堂堂男兒,也是從漢陽來到成都。可別說是混上什麼人脈,便是一頓飯也混得艱難。成都這樣的地方,似乎什麼都有了,似乎一切都早就被人佔住了。連乞丐都各有地盤,外地來的人,連針縫都插不進。餓得狠了,想到市集中撿點爛菜葉,都要與人搶奪……

     母親也是,這陣子母子倆住在破道觀中,母親想繡點東西寄賣,那價錢被人死死地壓著,甚至連漢陽一半的錢也拿不到。便是那破道觀,也有乞丐與他們母子爭奪。前天晚上,那些乞丐還在爭奪道觀的干淨敞亮位置時,與他打了一架,直把他們母子的衣裳扯破了,現在他們只有身上這套可以見人了。

     要不是他終於得到了盧縈的消息,讓母親專門侯著,他都不知道如何才能堅持下去。

     ……可正是覺得在成都生活是那麼不易,他才越發堅定地想跟隨著盧氏娘子。他想,他聽到的人物中,從來沒有一個如盧氏娘子這樣聰明,這麼了得的。這麼多年了,多少庶民趕到成都,想在這個天下間有名的富貴之地博個前程,可衣錦還鄉的,又有幾個?

     而盧縈呢?這才過了多久?她不但在漢陽有屋,在成都這種金貴金貴的地方有屋,甚至還存餘了數百兩金。

     他想,如果有一種人一定會出人頭地,那必然是像盧氏娘子這樣的人。

     有很多時候,他甚至想著想著,會由衷的羨慕起盧雲來。

     今天,他天沒亮就找來了。有好些次準備敲門,他都止住了。

     他想,既然打定主意要跟隨盧氏娘子,那就得拿出一個隨從的態度來。他不是他那沒眼力的母親,總以為與盧氏娘子當過鄰居,以為見過盧氏娘子貧寒時,就永遠可以在她面前充長輩。

     他覺得如果要依附一個人,就得看清自己的位置。

     在羅子的胡思亂想中,盧縈走了出來,她手中還提著一個包袱。

     把包袱遞給羅子,盧縈溫柔地說道:“這裡有兩套做給阿雲的衣袍,大了些,羅子你先換著穿吧。”

     盧縈的聲音一落,羅子便下意識地壓了壓肘。他身上的這件袍子,是他目前最好的一件,可就算這樣,肘窩處,也有一道前天晚上被那些乞丐扯出來的窟窿。母親手藝好,他原以為補得精細地方又隱密,一般人看不出來的。

     卻沒有想到,這才一個照面,便被盧縈給識破了……瞬時間,羅子有種在盧縈面前無所遁形的窘迫感。

     好一會,羅子才接過她遞來的包袱,紅著臉點頭道:“多謝阿縈。”

     盧縈微笑,“馬上要出門了,現在就換上吧。”

     “是。”

     不一會,換了盧雲衣袍的羅子走了出來。

     打量著羅子,盧縈笑道:“出挑了不少。”盧縈給盧雲做的衣袍,布料最差也是中等,式樣更是最流行 ​​的儒裳。羅子身上這件青袍,雖然穿在他身上稍稍有點緊,卻也因為做工精到,把他整個人都襯得精乾了,更因為是儒袍,使得羅子那鄉下鄙民的戾氣和窘迫氣也消了大半。

     羅子也感覺到了這一點,他挺直腰背走出幾步,精神百倍。

     與他的衣著相比,盧縈的衣著卻極普通,是一件盧雲穿舊了的儒袍。看到她這個樣子,羅子一怔,不解地問道:“阿縈你怎麼不換件好的?”

     盧縈笑道:“我無妨的。”她知道自己氣質出眾,打扮得好了,會讓人以為是富貴人家的嬌養子。這樣還去做什麼生意?不直接被人當成大戶割肉才怪呢。

     看到穿了新衣後的羅子那一臉的高興,盧縈又回到房中。

     不一會,她又拿出一個包袱,把手中的包袱遞給羅子,盧縈輕聲說道:“這些是我過去在漢陽時的衣裳,你拿回去給你母親改改。”

     一邊示意羅子跟上,盧縈一邊朝外走去,嘴裡說道:“你們母子現在可有居處?”

     “……有的。”

     盧縈回頭看他一眼,道:“居處不要緊,等找到了合適的生意,我有安排。”

     她淡淡一句“我有安排”,讓羅子突然體會到了一種可以依靠的感覺,他馬上應道:“是。”轉眼,他小小聲地嘀咕道:“阿雲真的命好。”

     這個走在前面的少女,身姿沉穩,彷彿山一樣可以信任,彷彿水一樣可以放鬆,盧雲,真的是太有福氣的一個人。

     盧縈沒有注意羅子在想什麼,出了府門後,她和他來到市集處,打量著兩側的鋪面,盧縈又道:“這條街道有一家酒樓,過去拐角處還有一家。方圓二千步處,共有酒樓五家。鄰近西街那家在前日貼了字,說是要出售。”

     盧縈迴頭衝羅子笑了笑,“走,我們去那家看看。”

     “是。”

見他緊張,盧縈軟和地說道:“羅子,你是丈夫,這在外面拋頭露面的事,以後得多麻煩你了……我知道你是個膽大的,你我又是幼小相識的鄉鄰,你別放不開。你也盡可放心地干下去,我不會虧待於你的。”

     羅子背一挺,昂著頭朗應道:“我知道了!”

     得到他的回答,盧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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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仗勢欺人的盧縈

    二刻鐘後,兩人來到那家想要出售的酒樓外。這酒樓位置靠裡,對面開著一家棺材鋪和一家壽衣鋪,還有不遠處有個破爛的扔滿髒物的坑地,這般炎熱時,蚊蠅一陣亂飛,怪不得生意不好了。

     見羅子看著那坑地,盧縈說道:“那塊地屬於這條街中的一個富戶所有,那富戶一直說要建一家酒樓,卻拖了五年了。”

     她果然什麼都打聽好了。

     看著只有兩個食客的酒樓,盧縈給羅子幾個鐵錢,交待道:“羅子,你且到一側去打探打探,看看這家酒樓每日大約有多少生意,可以進多少鐵錢,呆會有我用。”

    “好。”

     “去吧。我先去點兩個菜,看看這酒樓的菜做得如何。”

     聽到盧縈要點菜,好一陣都沒有吃飽過的羅子咽了一下口水。轉眼他便端正態度,應道:“好,我馬上去辦。”說罷轉身離去。

     就在盧縈走向那家酒樓時,不遠處駛來一輛牛車,那牛車的主人回頭看到她的身影,馬上喝道:“停下,停下。”

     牛車一停下,牛車裡的青年男子便衝著一個僕人招了招。

     那僕人連忙小跑了過去。

     男子朝盧縈的身影一指,順手掏些鐵錢給那僕人,道:“去看看,那婦人在幹什麼。”

     那僕人是跟隨男子多年的,只是一眼,他便明白了主人的心思,當下小聲說道:“郎君不喜歡那個小娘子?”看著盧縈的方向,那僕人意味深長的淫笑出聲。想著,那小娘子長得挺俊的,這不喜歡也可以弄到手中玩玩嘛。

     那男子卻是瞪了他一眼,黑著臉低喝道;“你懂什麼?這婦人門道可多著呢。你知道阿嫣怎麼沒有來成都嗎?就是她的功勞!”說到這裡,他怨毒地低語道:“這陣子我一直在等機會,可明里暗里關注這婦人的太多。聽說她這陣子一直在忙著想做個生意什麼的?真巧,這別的我或許對付不了她,做生意卻是門兒清。今兒既然碰上了……去吧,看看她要幹什麼。”

     “是,是。”那僕人腳步一折,從另一個方向入了酒樓。

     酒樓很大,卻只有三四個食客。店小二正懶洋洋地打著眈,看到盧縈兩人進來,他瞟了一眼有氣無力地問道:“客倌要吃什麼?”

     盧縈清聲說道:“吃什麼都有麼?”

     那店小二瞟了她一眼,“有 ”

    盧縈道:“可有燉狗肉?”

     店小二瞟了她一眼,“這大熱的天,吃什麼狗肉?沒有!”

     “可有熊掌?”

     店小二朝盧縈上下打量一眼,哧地一笑,叫道:“喲,這位郎君還想吃熊掌啊?有的有的,一百兩金子一隻,你要不要?”

    一百兩金子一隻的熊掌?他以為那熊掌是皇宮中來的嗎?盧縈臉色一冷。

     見她沉著臉,那店小二卻比她火氣更大,他尖刻地叫道:“什麼玩意兒?穿了件破爛儒袍,還跑到我們這裡來點熊掌?”說到這裡,他頭一扭朝里面叫道:“二姐,二姐,你出來一下。”

     他的聲音一落,一個高亢的婦人聲應道:“什麼事?”說罷,一個肥胖高大的婦人衝了出來。這婦人一雙吊梢眼,一副刻薄樣。

     那店小二朝盧縈一指,“這人問有沒有熊掌。我說一百兩金子一隻,他就黑臉了。”

    隨著那店小二的手一指,那肥胖的婦人便騰地轉身盯向盧縈。盯著盯著,她吊梢眼一亮,緊接著,她就尖聲笑了起來,“問熊掌?喲喲喲,真是稀奇了,一個啥子也沒有的窮儒生,還敢吃熊掌?真是好笑。依我說咧,你這樣的人,就應該坐到那裡去。”她朝著對面的那破坑一指,比著蹲在那裡的一個乞丐說道:“什麼人做什麼事,什麼人吃什麼飯。你這種窮酸貨,袖裡沒兩個錢的外地人,裝什麼闊?是叫化子就不要充有錢人,沒兩個錢就別進我這家店!吃不起東西還敢對老娘使臉色兒,你什麼人啊你!”她叫罵得起勁,一邊說一邊唾沫橫飛,轉眼濺了盧縈一臉!

     盧縈問這話,原本只是想弄清這店裡的檔次的。卻沒有想到,這酒樓的生意不好,那不是沒有原因的。

    有一種人,就是喜歡無事生事,喜歡狗眼看人低。她才開口問了一句,便受了這麼一頓羞辱。

     就在那肥胖婦人指著她嘲笑個不停,那店小二時不時幫腔時,酒樓里外,有好些腦袋都探出來看著她,
感覺到自己被眾人圍在中間,聽著耳畔越來越尖利的叫罵聲,感覺到那婦人罵上了癮,把她生意不順,生活不好憋著的氣,竟一股腦兒扔到了自己身上,盧縈的臉,已越來越黑!

     可她越是惱怒,那婦人和那小二卻越是罵得歡。那小二更是在一側指著盧縈叫道:“喲喲喲,生氣了,二姐,你看他氣成這樣了。咦咦,這些儒生最可笑了,你說你在這裡氣什麼氣?有本事你過來咬我一口啊?你來啊,你來咬我啊!”

     店小二叫到這裡時,那婦人已叉著腰罵轉了向,“你們這些窮讀書的,不就是讀了兩本書?裝什麼斯文德性?老娘我呸!”朝著盧縈的方向重重吐了一口痰,婦人罵得越發起勁,“吃不起就別吃,還敢問熊掌,我呸,一看就是個窮酸貨,跑老娘面前充什麼大尾巴?”

    裡面鬧得慌,羅子也聽不下去了,他急急跑到盧縈面前,怒道:“阿縈,這潑婦欺負你?”

     明顯高壯些的羅子只是一句話,便令得那潑婦縮了縮,連那罵聲也小了些。不過轉眼,她似是想到了什麼,又是一副底氣十足的模樣。

     盧縈冷著臉,低聲回道:“我沒事。這潑婦和她的弟弟心情不好,我撞到了刀口上。”說這話時,她心中隱隱感覺到,眼前這個肥胖婦人,對她太過厭惡,對著她叫罵時,還透著種得意,那右手,更朝袖袋中摸了兩次,似乎得了什麼好處……只怕還不是遷怒和發洩那麼簡單。

     盧縈這人,平生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

     她盯著罵得口沫橫飛的婦人一眼,又看向因羅子站了出來,而嚎叫著去摸刀的小二一眼,騰地轉身便朝外走去。

     羅子正要回罵,看到盧縈走開,不由一怔,他呆了呆,急急跟了上去。

     轉眼間,盧縈便帶著羅子離開了酒樓,身影消失在一個巷子裡。看到她不戰而逃,那肥胖婦人尖嘎地得意地大笑起來。

     就在她笑得無比張狂之時,盧縈又出來了。

     這一次,她的身後跟著一群乞丐。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只見盧縈從懷中掏出一把鐵錢來。她雙眼緊盯著那肥胖婦人,手指則微微鬆開,任由一枚枚鐵錢從指間劃落,任由那些乞丐興奮地爭搶著鐵錢。街道中,只聽得盧縈的聲音冷冰冰的,囂張無比地傳來,“去吧,就是這家酒樓,打爛一張幾,可多得一枚鐵錢。”

     說到這裡,她聲音微緩,似乎在讓人消化她所說的每一個字。然後,盧縈指著那肥胖的婦人和那店小二,又道:“看清楚那兩人了吧?抽他們一記耳光,也可多得一個鐵錢!不過記著,別的人絕對不許動不許攔,聽到沒有?”

     十幾個乞丐齊刷刷嚷叫道:“聽到了!”

     “聽到了就好,去吧!”

     去吧兩字一落地,這群或老或小的乞丐同時嚎叫一聲,撕腿就衝,轉眼間他們便衝到了酒樓裡。看到乞丐們衝來,那店小二驚叫道:“你們好大的膽子,這光天化日之下,你,你一個讀書人竟敢慫恿人行凶?”他的聲音中盡是不敢置信。

     與店小二的叫嚷不同,那肥伴婦人先是呆著,她傻傻地看著斯文俊秀的軟弱狀少年,陡然的,她尖叫一聲,臉色慘白著嘶喊道:“當家的,當家的!你快出來啊!瘋子,我們遇到瘋子了!”嘶叫中,她抖動著一身肥肉便朝酒樓中竄去。

     可是,這是她家的酒樓,她跑得了人,哪裡跑得了東西?

     不過轉眼間,十幾個乞丐便一窩蜂地衝入酒樓中,只聽得一陣叮叮砰砰地重物砸地聲不絕於耳。混在這些聲音中的,還有那肥胖婦人哭天嗆地的悲嚎聲,“這殺千刀的啊,你們住手!啊,救命,救命啊……那位郎君,那位郎君,是小婦人狗眼看人低,小婦人也是受人慫恿啊。”她悲嚎得厲害,卻無法衝出酒樓來,只是不停的慘叫著,顯然正被那些乞丐圍著毆打。

     不一會,那店小二掙扎著衝出,口中則嘶叫道:“我要報官,我要報……”最後一個字還沒有叫完,只聽得“叭 ​​”的一下,一個高大的乞丐給他甩了一個重重的耳光,頓時令得那店小二腦袋一歪,整張嘴巴都裂了,哪裡還叫得出聲音來?

     羅子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好一會,他才乾澀地說道:“阿縈,我們快走吧,要是他們真報了官,事情就不好辦了。”

     “別怕。”盧縈的聲音淡淡的,“這家酒樓開成這樣,後台不夠也是原因之一。”頓了頓,她淡淡說道:“仗勢欺人,其實也挺有意思的,特別是欺負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我們就在這裡等著吧,等當官的來了,酒樓中管事的人也來了,正可一併談談。”

     “談什麼?”羅子還是一愣一愣的。

     盧縈迴頭看向他,慢慢說道:“我錢不是不夠嗎?這酒樓的女主人得罪了我,怎麼著,也得補償一二。別的不要,就把這酒樓便宜給了便是。”

     瞇著眼,盧縈看著視野前方出現在官兵,順手掏出一塊木牌。這木牌是蕭燕給她的,憑著這東西,她出入蕭府便不用通報。當然,這種木牌不止一塊,尚文等府的盧縈也有。

     把那木牌交給羅子,盧縈說道:“你拿著這個去見過那些官兵,讓他們不要多管閒事。順便問問這酒樓的主人,告訴他們,這家酒樓,三百兩金我要了。恩,這家酒樓,我估計市值在四百兩金左右。可大堂中的塌幾不是給砸爛了嗎?怎麼著,也得打個折吧。你跟他們說,我覺得三百兩金恰恰好,當然,他們也可以不同意。”

     說這話時,盧縈目光一瞟,把停在不遠處的一輛牛車收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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