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林家成]鳳月無邊[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41
匿名  發表於 2014-2-21 11:07:22
第四十章 原來是他發話了

趙管事那時刻掛在臉上的慈祥和藹笑容不由一僵!

果然是沒有父母教導的村姑,說話行事竟是恁地直白無禮!她就不知道什麼叫恭敬,什麼叫委婉行事麼?

不過轉眼,趙管事便咳嗽一聲,呵呵笑道:“孩子啊,你這樣可不行,有所謂長者賜不敢辭,你怎麼能這樣說話行事呢?”

他說得語重聲長,盧縈卻絲毫沒有妥協地想法。

不管別人,便是那個外祖母,盧縈便了解得很深刻。她可不想再被什麼人賣個第二次!

見盧縈還是歪著頭,一雙烏黑的眸子靜靜地盯著自己,仿佛自己說的話通通都是廢話,她只想聽到自己要聽的。趙管事發現自己從來沒有這麼頭痛過。

眼前這小姑子竟是如此不好唬弄。

終于,他嘆了一口氣,道:“孩子,你的外祖父沒有惡意的。他只是心痛你。”

說著說著,趙管事有點說不下去了。沒辦法,盧縈的眼神太清太亮,那神光簡直是把他當成一個傻子在看。

又咳嗽了一聲,趙管事呵呵一笑,提步朝外走去,“好了好了,我也不打擾阿縈了。”

盧縈送他出了房門,見他帶著眾婢仆就要走,不由清聲喚道:“趙管事,這些東西還請一並帶走。”

趙管事無奈回答,他皺眉道:“孩子,這是你外祖父的一片心意。他是擔心你吃不好睡不暖啊。你這孩子也真是的,何必這麼倔。”

盧縈卻是淺淺笑著,那笑容絲毫不達眼底,“趙管事言重了,有所謂無功不受祿,這些東西還是請管事帶回吧。”

趙管事直直地盯著她,好一會,他搖了搖頭,呵呵笑道:“既然阿縈執意如此,那我帶走便是。”頓了頓,他交待道:“晚上平府有宴,阿縈記得要參加。”說罷,他手一揮,令眾婢仆把箱子什麼的全部抬起后,大步朝外走去。

趙管事一走,盧縈便回過頭來。在回頭的那一刻,她又對上了那雙格外冷冽,眼形卻如水墨熏染出的眸子。四目相對,少年朝她扯了扯唇算是一笑,不過盧縈還沒有回頭,他已轉過頭去,只是那耳朵尖越來越紅。

盧縈低下頭,慢慢關上了房門。

縱使房門關上,這時的盧縈,也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那雙眼睛的執著。

今兒的事著實有點奇怪。也不知是什麼原故令得平府對自己的態度大變?

盧縈尋思了一會后,又拿起書簡翻看起來。

就在這時,又是一陣敲門聲傳來。

盧縈站起,緩步走到門口處。出現在門外的,卻是曾郎身邊的那個馭夫。

對上他,盧縈蹙了蹙眉,轉頭朝巷子外面看去。不過長長的巷子盡頭雖是人聲不絕,卻不見曾郎的身影在。

見盧縈尋找著自家郎君,馭夫阿男得意地咧了咧嘴,他從懷中掏出一份帛書,恭敬地遞給盧縈,“姑子,這是我家郎君給你的。”他吸了一口氣,認真說道:“自那日起,我家郎君便悔了。好叫姑子得知,我家郎君從無一時忘記你。”

也不等盧縈回答,阿男轉身就走。

“且慢!”

盧縈喚住了他,她走上一步,來到阿男的身后,慢慢說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或者有什麼大人物開了口?”致使這麼一個個都跑來向她致歉示好?

“姑子怎麼知道的?”阿男一怔。

果然如此。

盧縈微笑道:“是洛陽來的貴人麼?”

只有那個喚她縈縈的家伙才這麼無聊,也只有他才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只字片語,便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態度。

“姑子,我家郎君對你的心意,與那位貴人無干。他是真的悔了,那時他還不甚明白自己心意,做的事傷了姑子的心。姑子你……”

盧縈打斷他的話頭,“那貴人說了什麼?”

她微微瞇起了眼睛。

對上盧縈冷漠的眼神,阿男胸口不由一縮,不由自主地回道:“聽郎君說,昨晚上常府給那貴人送去一個大美人時,那貴人拒了,他還說,還說……”

“說什麼?”也許是這語氣中的冰冷,也許是這份頤指氣使,做下人做慣了的阿男不由胸口又是一縮,迅速地答道:“他說:不是蜀女多辣麼?這姑子美則美矣,奈何不及盧氏女風流有趣!”

什麼?

沒有想到自己又被人隨隨便便地弄到風尖浪口上的盧縈,瞳仁猛然一縮,抿著唇冷笑道:這人還真是吃飽了撐著!

轉眼她又想道:他那話什麼意思?莫非昨晚我對付平因派來的潑婦的事,傳到他耳中了?因此他覺得好玩了?

她閉上雙眼,吸了一口氣后,猛然睜開眼來,“這事知道的人很多?”

這個問題,還是普通庶民的阿男自是沒有注意過,也回答不出,他沉默了。

不過阿縈想到,連曾低這樣的小小家族也知道了,那知道此事的人斷然少不了。

又吸了一口氣,盧縈慢慢說道:“你家郎君除了給我這封帛書,可還有東西?”

“沒,沒……”

“去吧。”

“是。”

望著乖乖離去的阿男,盧縈抬起頭來。

當她回到房中,把自己打扮利落后,又是一陣敲門聲傳來。

這一次,盧縈沒有開門,而是直接走到房門處,朝著外面淡淡問道:“何人?”

外面的人頓了頓,不一會,她三舅母的聲音傳來,“阿縈,是我,三舅母。”頓了頓,那婦人壓著語氣喝道:“阿縈,先把門打開吧。舅母有事找你。”

有事?

盧縈冷笑一聲,她回到房中,順手搬過一個塌放到門后面,然后優哉游哉地坐下。坐下后,盧縈背朝后面微微一倚,翹起的足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晃悠起來。

她久不回應,外面的三舅母不耐煩起來,她提高聲音喝道:“阿縈,你也不小了,正是沒了婚約,你才更應當注意言行舉止!這般把親舅母晾在外面,成何體統?”

再一次,她的叫嚷聲吸引得四周人言紛紛,看來,那些鄰居又來看熱鬧來了。

盧縈垂下雙眸,她冷冷想道:開門?你們平府這是第三波了,第一次道歉,第二波示好,第三波,那就是直接押人吧?趕情覺得那貴人中意我,便想把我獻給他好博富貴?

當我是玩物麼?區區平府,還強迫不了我!
匿名
狀態︰ 離線
42
匿名  發表於 2014-2-21 11:07:49
第四十一章 一眼

聽著三舅母的聲音落下后,門外紛紛而起的議論聲低語聲。

盧縈聲音一提,以一種慢悠悠的語氣清聲說道:“三舅母!”

她的聲音有種特別的清徹,如泉似琴,分辨率極高。因此聲音一出,外面便安靜下來。

盧縈低著頭,對著陽光照著自己漂亮圓潤的指甲,聲音清冷的慢慢說道:“今兒早時,五表姐平因來了。她半月前搶走我定婚十年的夫婿,昨天傍晚又令仆婦來潑我臟水,因此她今早趕來致歉。”

不得不說,盧縈的聲音非常動聽,這是一種清徹的,冰冷的,無暇的音質,極有韻律,光是聽她說話,便是一陣享受。

在一陣安靜中,盧縈也不等三舅母回話,繼續清清冷冷地說道:“半個時辰前,外祖母身邊的趙管事也過來了。他之所以過來,也是向我致歉。因為數日前,把我喚回平宅的外祖母,聯合我曾經的公公,強行斷絕了我父母給我定下十年的婚約,並把原屬于我的夫郎,定給了我的五表姐。”

說到這里,盧縈輕輕一笑,靜靜地說道:“現在三舅母前來,也是向我致歉的麼?”

盧縈的聲音如此清徹響亮,這笑聲又是如此的悠然中帶著嘲諷。不知不覺中,三舅母對上兩個側門處堵著的人頭,惱羞成怒地漲紅了臉!

她壓下怒火,轉過頭朝著門內的盧縈說道:“阿縈,有什麼話不能在屋里說?你,你這般嚷嚷,是個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盧縈的聲音依舊清冷中含笑,因為太清冷,所以這笑聲透著冰寒,“只是阿縈想告訴三舅母,這打了人的臉又湊上前說抱歉的事,挺沒有意思的。三舅母還是請回吧。”

三舅母怎麼甘心回去,她冷著臉喝道:“盧氏阿縈,你也知道我是你三舅母啊?你便沒有個尊卑上下嗎?舅母來了連門也不讓進,你還想讓你弟弟舉孝廉?你還想要嫁人?還有,誰說三舅母是來致歉的?三舅母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盧氏阿縈,別把他人的好意當惡意!”

安靜了一會后,盧縈悠然地聲音再次傳來,她沒有回答三舅母一連串的質問,而是挺好聲好氣地說道:“實是抱歉了,舅母有所不知。因昨兒那一鬧,阿縈氣得吐了幾口血,現在人都要倒地了,實是沒有精神招待舅母……要不,舅母先回去,過個陣子阿縈再上門致歉?”

因昨兒那一鬧,她氣得吐了幾個血?她人都要倒地了?

“噗哧”一聲,門外笑聲不受控制地傳來。

看到堵在那兩個側門的人都要笑不笑的,三舅母更羞惱了。可她也知道,那兩府人家的勢力末必比平府差,再說人家是呆在自己的后門處發笑,她也沒有立場管。因此三舅母只是瞪了一眼后,便回過頭忍怒喝道:“盧氏阿縈!你,你膽子很大啊!你還不開門?別忘了,你弟弟還要前程!”

這是威脅,這是赤裸裸地威脅。本來這一招,三舅母是準備把盧縈接到平府,勸她聽話時再用的。可沒有想到她油鹽不進,只好先叫嚷出來了。

三舅母的聲音一落,門內的盧縈似是一怔,轉眼她驚奇地叫道:“我弟弟的前程,不是讀好書做好人便能得到的嗎?怎麼三舅母拿它來說事?莫非,我今兒不開這個門,你們平府便會阻我弟弟的路,讓他求進無門?”

“你……”

從來藏在黑暗中的東西,都是人人知道卻不可說出來。三舅母沒有想到,盧縈會把她秘不可宣的威脅赤白白地道出,她氣得一陣眩暈,身子一晃差點吐出血來。

恨恨地一咬牙,三舅母厲喝道:“好你個盧氏阿縈!走,我們走!”

喝聲一出,一陣腳步聲傳開。

聽著那越去越遠的腳步聲,盧縈垂下眸子,屈起右手中指,慢慢地在塌邊上叩擊起來。

也不知沉思了多久,她聽到身后圍墻處傳來一陣輕喚聲,“阿縈,阿縈……”

這聲音?

盧縈回過頭去。

她對上的,是再次爬到墻頭上,正目不轉睛地向她看來的陰澈。

深深淺淺的陽光下,盧縈那清麗無比的五官,因這一回眸,折射出一種奪目的光芒。

在她的頭頂上,有一根榕樹枝垂下,透過那枝葉間落在她臉上的陽光,斑駁陸離,浮華如夢幻。使得這個明眸生輝的少女,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神秘和美麗。

陡然的,陰澈耳垂紅得要滴出血來。

他癡癡地望著端坐在大門后,姿態說不出的閑逸和自在的少女,直覺得心臟砰砰地跳得奇快!

想他自小生長于大宅門中,對那些陰陽怪氣的婦人手段,也是體會至深的。在那些手段中,他見多了眼淚,看到了不甘,也嘗過了忍耐,屈辱,還有沉默。

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世間會有這麼一個少女,會這麼氣定神閑,瀟瀟灑灑地游刃其中。明明應該是屈辱的,痛苦的,她卻如一個最尊貴的貴族一樣,悠然地坐在塌上,含著笑,一派閑逸地應對著。縱是外面的人都氣得吐血,她的身上唯有風流。

這是他平生僅見的一種風流。驀然的,少年想起剛才聽到的那個人的四字評語,“風流有趣。”

十五六歲的少年郎,目光是如此明亮,那如水墨畫暈開的眼眸底,甚至隱隱有晶瑩的,似血似淚的光華在流轉,令得他整個人看起來如此的剔透。這種妖異般的吸引力,配上他那緊抿的唇,一絲不茍的發髻和衣裳,給人一種明明他明明在向你走近,卻又距你于千里萬里遠的錯覺。

這般兩兩相望了片刻,盧縈曼步起身,來到墻頭下,仰頭看向少年。

如此近距離的對上盧縈烏黑如墨的雙眸,少年的耳尖更是紅得要滴出血來了。他抿緊唇,低聲說道:“你,你別怕。”

少年認真地看著盧縈,對上她的眼神時,他有點結巴,“我,我可以護著你,也會護著阿云!”

聞言,盧縈燦然一笑。她揚著唇,輕輕說道:“謝謝。”

在少年猛然綻開的笑容中,她垂下雙眸,步履從容地朝房中走回,“如果我應付不來,我會向你求助的。”或許會或許不會吧……雖然不知道這少年什麼來歷,不過從他舅母的態度看來,他與她,是談不上牽扯還有幫忙的。

不過是萍水相逢,相視一笑便各奔東西罷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43
匿名  發表於 2014-2-21 11:08:15
第四十二章 不見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到了傍晚。

這一天,盧縈沒寫幾個字,便懶得出門去售賣。她撐著下巴坐在榕樹下,靜靜地尋思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了弟弟地叫喚聲。盧縈連忙打開門,跟在蹦跳得滿頭大汗的盧云身后,盧縈問道:“阿云,今天很高興?”

盧云“恩”了一聲。

“為什麼高興?”

盧云奇怪地回頭瞟了姐姐一眼,道:“便是高興唄。”

看來一切如常,沒人在他的身上下手。也是,她是什麼?不過一個小有姿色的破落戶而已,那貴人閱盡世間美色,說出那樣的話只是一時興起罷了。只要平府打了退堂鼓,別的人倒不足為懼。

少年在家中跳蚤樣的玩了一陣后,便跑了出去。傍晚時再入門時,他的表情中帶了幾分凝重。

走到忙著煮飯做菜的盧縈身后,盧云甕聲甕氣地問道:“姐,昨天你把三舅母擋在門外了?”

盧縈回頭看了他一眼,又回過頭去,“恩。”

“聽說三舅母很生氣,還說要絕我的前程……姐,你別理她,也別害怕。”

盧縈聞到飯香,放下柴火走到灶臺旁盛起飯來,“我沒害怕。”她笑了笑,說道:“平府的人,現在不敢得罪我。而過個陣子,如果形勢不好,我們可以搬到成都去住。至于舉孝廉要有鄉譽和風評,只要不是近兩年的事,到時我會有法子讓所有人都說你好話的。”

垂下眸,盧縈淡淡說道:“所謂舉孝廉要品行高尚毫無暇垢,那其實是唬愚笨之人的……世間的事,都可以通過使手段來達到目的。”

盧云瞪大了眼,愣頭愣腦地看著自家姐姐。他自小便讀聖人書,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大逆不道之言!

盧縈回頭,她瞟了傻呼呼的少年一眼,勾唇一笑,低聲道:“傻阿云,呶,快過來吃飯。”

“哦?好。”

一夜無夢。

第二天,盧云照常去上學,而盧縈則埋在書簡中。與前一天的熱鬧相比,這一天是特別的平靜。只在盧縈出入時,會對上那麼幾雙好奇的打量目光。

傍晚到了。

盧縈如往常一樣,提著二十幾個竹簡來到了盧云的學堂外。不一會功夫,少年們一哄而出。

看到興高采烈跑出來的少年們,盧縈連忙抬起頭來,目不轉睛看去。

到了如今,盧縈的存在,也算是學堂的一道風景。不僅僅因為她的美麗,還因為她的大名。先是在邱公一案上大發神威,接著又與夫家解去婚約,屬于這個少女的話題頻頻出現。在這個娛樂缺失的時代,盧縈在無形中已成了名人。

盧縈略過一眾向她看來的少年,努力地尋向她最熟悉的那個身影,直到她的身周被要求購字的學子們團團圍住。

到了現在,盧縈的字是供不應求。雖然除她之外,也有一些售字的,不過那些人的釋義沒有她的精準和詳細。

不一會功夫,二十幾個字便一售而空,而這時,盧云還沒有出來。

盧縈蹙起了眉,這時,她看到了一個與盧云同窗的學子。盧縈連忙走過去,喚道:“這位郎君。”

這個皮膚微黑,小眼睛的少年轉過頭來,對上盧縈美麗的面容,他臉紅了。

盧縈上前一步,“敢問郎君,你看到我弟弟盧云了嗎?怎麼不見他放學?”

“盧云?他不是提前一個時辰走了嗎?對了,我聽到他跟先生說,好象有什麼急事。”

急事?早就離開了?

陡然的,盧縈臉色一白。

看到她神色不對,那少年不安地問道:“盧家小娘子,你怎麼啦?”

盧縈搖了搖頭,低聲道:“沒事。”抿著唇尋思了一會,她抬起頭來,“你們先生可在?”

“先生剛才走了啊。”

“當時,阿云還說了什麼?”

“沒有什麼啊,阿云就跟先生說有急事。”

“當時有什麼人來找過他沒有?”

少年尋思了一會,搖頭道:“我不知道,應該沒有。”

盧縈按下心中奔涌的不安,一連問了幾個與盧云同窗的學子,得到的都是不知后。她猛然提起籃子,大步朝著平府的方向走去。

不過才走了十步不到,盧縈又停下腳步。

……不對,不應該是平府的人動的手。他們還想通過自己巴上那個貴人,不敢做出讓自己記恨的事!

盧縈低著頭,一遍一遍地尋思著,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喚道:“阿縈。”

與往常任何時候相比,這個聲音都是那麼的小心翼翼,它正是曾郎的聲音。

盧縈回過頭去。

曾郎這時已從驢車中走下,他大步走到盧縈面前,低聲溫柔地說道:“阿縈,你……”訥訥半晌,他看了看盧縈身邊,“噫,阿云呢,他沒有與你一起歸家?”

盧縈抬眸,她看著曾郎,慢慢說道:“阿云不見了。”

“什麼?”曾郎大驚,轉眼,他便雙眼放亮地看著盧縈,聲音放得無比溫柔,“阿縈你別急,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告訴我,我派人去幫你找。”一邊這樣說著,他一邊伸出手撫向盧縈的肩膀。

這時刻,曾郎心中的喜悅越來越盛:這是一個機會,這是蒼天賜給我接近阿縈的機會。處理得當,阿縈還會回到我的身邊。

就在曾郎如此尋思時,盧縈抬頭瞟了他一眼,然后,她垂下眸來,說道:“曾家郎君可否知道,那位洛陽來的貴人居于何處?”

她竟在問洛陽來的貴人!陡然的,一瓢冰水把曾郎從頭淋到腳。他忍著不高興,低聲問道:“阿縈問他做甚?”那位貴人現在是對盧縈有意思,不過像那樣地位的權貴,什麼美人沒有見過?也許他昨天提了阿縈,明天便會把她拋到腦后。他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盧縈自動送上那人的門!
匿名
狀態︰ 離線
44
匿名  發表於 2014-2-21 11:08:43
第四十三章 你是何人

找那個貴人做甚麼?這個問題盧縈也無法回答,她只是覺得,或許見過那人后,會有答案。

見盧縈鎖著眉尋思,曾郎壓低聲音,好聲好氣地勸道:“阿縈,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阿云。阿云不小了,又是在這里長大的,莫非他是回到了你們以前住的地方?或者,是見到了什麼熟人,所以去見那人了?”

曾郎的猜測有點道理,不過盧縈卻無法平復心中的不安。她垂眸尋思了一會,點頭道:“曾郎說的是,我去尋他。”走了一步,她回過頭來,又問道:“對了,郎君還不曾告訴我,那位貴人居在何處呢。”

曾郎青了臉,他壓低聲音不好氣地說道:“阿縈你問他的居處做甚?”

他是不想說麼?盧縈淡淡說道:“郎君不說也可,反正那位貴人如此身份,有的是人知道他的住處。我去問過旁人便是。”

聽她用這麼不高興的語氣跟自己說話,曾郎皺緊了眉,他悶悶言道:“位于城北怡園,那是常府的一個莊子。”

“多謝曾郎。小女子還要尋找弟弟,就此告辭了。”

見盧縈提步就走,曾郎追上幾步,伸手按向她的肩膀,關切地問道:“阿縈,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可以幫你的。”

一邊伸手按向盧縈,曾郎一邊雙眼發亮地看向四周,對上眾人投來的目光時,他心中在喜悅之余,涌出一個念頭:這些人不是都罵我無情無義嗎?只要阿縈願意再與我親近,那流言便是不攻自破了!

就在他得意洋洋地湊近盧縈,手就要搭上她的肩膀時,盧縈向前走出一步,避開了他的手。

回過頭,盧縈朝他福了福,淡淡說道:“郎君有禮了。尋人之事,阿縈自有主張。”對上曾郎閃爍的目光,盧縈哪有不明白他的道理?她想,如其求曾郎,還不如求那個陰澈,還不如求盧縈的先生和同窗。

事不宜遲,盧縈福了福后便匆匆提步,在曾郎失望的急喚聲中,越去越遠。

不一會功夫,盧縈便追上了盧云的先生,在問過他的先生,得知情況一如那個少年所說的無異后,盧縈朝著那先生福了福,求道:“舍弟不會無故離去,還請先生幫忙……”

她還沒有說完,那先生已撫著長須說道:“小娘子何必憂心?你弟弟才走了不到二個時辰,也許他是玩耍去了。”

說到這里,他勸盧縈道:“小娘子還是歸家的好,也許他已回去了呢?”

可是,事情不會這麼容易,因為她的心中是如此不安啊!

好一會,盧縈福了福,低聲道:“多謝先生。”她轉身就走。這個先生明顯是怪自己大題小作,求他也無用。

不止是求他無用,這個時候去求盧云的那些同窗,肯定也是無用。畢竟,現在天還沒有黑,畢竟,他才失蹤不到二個時辰。

盧縈尋思了一會,便來到了自家院落外。站在陰府的側門外時,她卻呆了呆。

自己一個末婚姑子,他一個末婚少年,兩人應是素不相識,她怎麼才能見到他?還有,她憑什麼去找他,還請他相助尋人?

……自己剛被退婚,在這個節骨眼上,一個私相授受的名頭可是能令她聲名狼藉的!

尋思來尋思去,盧縈竟是發現,只能按照自己的直覺行事,直接去那個貴人的居處尋人了。

想到這里,盧縈不再遲疑,急急回到自個家中取了二樣東西后,腳步匆匆地朝著城北趕去。

城北怡園,是漢陽名出了名的莊園,景致極美,傳說里面四季花開,布景奇麗。

盧縈走到街道中后,用二枚鐵錢請了一輛販貨的驢車送自己到城北。因此趕到時,天邊夕陽漫天,夜霧尚末籠罩。

不一會功夫,盧縈便看到了怡園的牌匾。她跳下驢車,急步來到了大門口。

大門口,站著兩個高大的,面無表情的金吾衛。這兩人全副盔甲,面目表情,抱著長槍站立的姿勢,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這種高宅大院的派頭,直能逼得膽小的人退縮。

盧縈沒有退縮,她走上幾步,來到兩人面前,低頭清聲喚道:“盧氏阿縈,求見貴主人。”

直喚了三聲,兩個金吾衛還是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連眼角也沒有向盧縈瞟上一眼。這種傲慢的不屑,最是讓人膽怯。

盧縈沒有膽怯,她垂下眸子,挺直腰背,曼聲說道“兩位便不通報一聲?”她笑聲淡漠中透著一種傲慢,“說不定,你們的主人會願意見我呢!”

一個村姑,恁地自信!她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吧?

終于,兩個金吾衛轉過頭來。

瞟了她一眼,其中一個金吾衛臉孔一沉,沉聲喝道:“滾——”

這一聲滾,喝聲如雷,殺氣沉沉!不說是個弱女子,便是一個壯漢,也會被嚇得軟倒在地。

盧縈沒有嚇倒。她只是從懷中掏出了一個木盒。

木盒精美華貴,一看就不平凡。這東西,便是這個怡園的主子所賜。她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不過到了現在,只能一試了。

雙手捧著木盒,盧縈盯著那兩個金吾衛,朗聲說道:“兩位,這木盒是你們主人所賜。”頓了頓,她又從懷中掏出一本中庸,認真說道:“這書,亦是你們主人所賜。憑這兩件信物,我可以見他一面否?”

兩個金吾衛同時轉頭,盯了兩物一眼,他們向后退出一步,讓開道來。

卻是不願意通報,而是讓她自行入內麼?

盧縈福了福,重新把兩物放入懷中,提步朝內走去。

怡園中很安靜,來來往往的除了幾個官員,並沒有盧縈所想象中的,那般鶯鶯燕燕齊聚的情景。

不一會功夫,盧縈終于從一個看起來憨厚好說話的小廝口中,得知了這園子的主人所在。

順著那小廝地指引,盧縈來到一處花園中,在漫天的桃紅柳綠中,她一眼看到那個坐在亭臺中,正靜靜地撫著琴的權貴。

盧縈低下頭來,碎步走出十幾步,在離貴人只有十步遠處盈盈一福,等他琴聲稍息,盧縈聲音一提,曼聲說道:“盧氏阿縈,見過郎君。”

“盧氏阿縈?”貴人磁沉的聲音傳來,混在他信手拔弄琴弦的樂音中,顯得漫不經心,“你是何人?”

你是何人?一個前不久剛剛說過她“風流有趣”的男人,一個喚過她“縈縈”的男人,一個更在之前賜過她玉佩,賜過她書本的男人,這般冷冷淡淡,漫不經心地問她,盧氏阿縈,你是何人?

想來,換成任何一個少女,只怕都會感覺到被打擊,進而產生一種失落,一種不安……原來,自己曾經以為的在乎,只不過是一場笑話,貴人壓根就連你是誰也不記得了。

盧縈沒有。
匿名
狀態︰ 離線
45
匿名  發表於 2014-2-21 11:09:13
第四十四章 第一回合

抬起頭,盧縈認真地看向眼前俊美挺拔,高高在上的貴人,唇角一扯,以一種極為清冷的語氣說道:“是與郎君有過四面之緣的人!”

在干脆利落地回答完對方的問話后,盧縈掏出中庸,恭敬地走上一步,放在貴人腳前,徐徐說道:“這書是郎君所賜之物。”

那貴人轉過頭來,他居高臨下地盯著盧縈,似笑非笑,“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便是他們之間有過四面之緣,便是他賜了她書,那又如何?

除非,盧縈跟他說,當初他要她讀中庸時,曾說過讀好了中庸,可許她一個妾位的。除非,她跟他說,他還喚過她縈縈……只有這樣,兩人才勉強扯得上關系。

可巴不得與這個貴人永遠扯不上關系的盧縈,怎麼可能說出那樣的話?那些話說出來容易,可說出的后果,盧縈卻斷斷無法承受!

一時之間,盧縈竟有點進退兩難了。進,她沒有籌碼,除了自身,沒有任何可以值得一提,可以做為條件向貴人求助的資本。

退,她不能退,走到這個貴人面前后,她越發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弟弟的失蹤,與他相關。只有他開口了,才能救回弟弟。

為難中,盧縈也沒有發現,她自己已是挺直了腰背,清麗至極的面容上秀眉微蹙。她微抿著唇,目光中透著一縷躊躇。

她也不知道,相對于她這近表現出來的冷淡中帶著從容揮灑的姿態來說,她現在難得的脆弱,還是十分動人的。

貴人靜靜地看著她,既居高臨下,又似笑非笑。

不安中,盧縈突然想道:不對,他這樣身份的人,既然都可以不讓人通報一聲便讓我入內,說不定是早就料到我要來!難道,他是真的對我有了興趣?!

這個想法突然而來,還十分清晰明了。

盧縈瞬時黑了臉,她咬了咬牙,抬起頭來。

她對上只離自己幾步遠,卻似高倨華堂,需要仰視的貴人,慢慢說道:“盧氏阿縈前來,是想向郎君求助。我弟弟不見了。”似是聽不懂他前面的話一樣,盧縈自顧自地說到這里后,直視著貴人,靜靜說道:“我弟弟是二個時辰前離開學堂的。我于一個時辰前得知,得知之后,我見過他的先生,便直接前來求見郎君。”

她說得緩慢,十分的緩慢。她的這一番話,任何一句都溫文有禮。可她把時辰咬得這麼清楚,又重點提到自己的行蹤,簡直就是在明說,她根本就懷疑自己弟弟的失蹤,與眼前這個貴人相關!

真是,膽大包天!

是了,她在他面前,不是第一次膽大包天了!

在盧縈把話說完后,男人神色不動,那俊美灼目的臉上,沒有半點被冒犯的怒意,反而扯了扯唇角,問道:“所以呢?”

盧縈垂眸,好一會才咬牙說道:“阿縈想貴人開口,問一問你的屬下有沒有見到舍弟。”

一陣沉默后,男人磁沉的笑聲輕輕傳來,“我為什麼要開這個口?”

這話一出,盧縈臉色一變。

他和她的地位有云泥之別,她有什麼面子讓他開這個口?他又為什麼要開這個口?

臉色只是變了變而已,垂下長長睫毛的盧縈卻在想著:果然,我的感覺沒有出錯。我的弟弟,一定是落在與他相關的人的手中。

既然是這樣,那就一切好辦了。那抓住她弟弟的人,要想的無非是她的妥協,或者,想看她的表現。不管如何,弟弟的安全是定然有保障的。

低下頭,她朝著貴人福了福,輕緩地說道:“那阿縈,告退了……”說罷,她姿勢優美的向后退去。

這般倒退了幾步后,盧縈轉身,似是沒有注意到那貴人正側著頭盯著她一般,盧縈挺直腰背,緩步走出了花園中。

盧縈沒有注意到,當她步履堅定地越走越遠時,那貴人終于露出一抹驚訝的表情來。他顯然沒有想到,盧縈不顧一切,又是威脅又是請求地闖入這道門,又見了自己,卻在最后,這麼輕易地選擇了放棄……到了這個地步還是不想妥協麼?做他的妾室,便讓她這麼為難?嘖嘖,真是有意思。

徑直出了莊園的大門,盧縈看了一眼還在侯著自己的驢車,低聲道:“走吧。”

“好。”

不一會,驢車駛去。

望著昏暗的天空,坐在驢車中的盧縈閉上雙眼。

這時的她,一點也不慌亂了。

特意趕來與這個貴人相見,能得到相助救出弟弟最好,不能的話,她就需要確定心中那莫名而來的猜測。

既然猜測到對方要的是什麼。她現在需要的,是冷靜下來,徐徐圖之。

有所謂敵不動,我不動。

驢車不一會便回到了盧縈所在的巷子外面。盧縈剛下驢車,便聽到曾郎喚道:“阿縈,阿縈!”

曾郎的聲音驚動了一些人,那兩個側門中,伸出不少腦袋朝兩人看來。

一陣腳步聲響,曾郎來到盧縈身后,溫柔問道:“阿縈,剛才你到哪里去了?阿云還沒有回來麼?”他的語氣透著絲緊張,“你到怡園去了?那些人說了什麼?”雖是緊張,曾郎的表情卻比剛才好了許多。

至少,盧縈回來了……他還以為盧縈這一去,便會抬為那人身邊婢妾,從此再也看不到了呢。

“我很累。”盧縈搖了搖頭,淡淡地下了逐客令,“曾家郎君請回吧。”說罷,她不再理會曾郎,提步便朝自己的房子走去。

沒有想到到了這個地步,盧縈在自己面前還是如此傲慢無禮。曾郎青紫著臉,他瞪著盧縈的背影,一時猶豫著要不要跟進。

馭夫阿根跟上一步,朝著曾郎低聲說道:“郎君,還是回去吧。”他看了一眼盧縈的背影,勸道:“這個盧氏娘子看來是鐵了心了,郎君,還是不要理會她了吧。”

曾郎沒有回答。他只是盯著盧縈遠去的身影,只是胸口很堵悶,很不甘心。

當盧縈來到陰府的側門時,她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目光。盧縈回過頭來,朝少年定定地望了一眼,然后轉身,打開大門走了進去。
匿名
狀態︰ 離線
46
匿名  發表於 2014-2-21 11:09:41
第四十五章 現在是少年

這一個晚上,特別特別的安靜。盧縈從來不知道,沒有弟弟在身邊,屋里屋外只有一個人的夜晚,會是如此冰冷。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原來她所有的勇氣和力量,是因為她還有親人,還被人需要著。

這一晚,她沒有看書,也沒有早早便入睡。而是燃起蠟燭,就著那一滴又一滴的燭淚,靜靜地尋思著。

她沒有父母,沒有親族,甚至沒有得力的可以依靠,所以,明知可以通過那貴人找出阿云,她卻無能為力。因為,她沒有力量。

她也沒有資本,她只是一個破落戶的女兒。

看來,只有另辟蹊徑了。盧縈挑了挑燈花,垂眸慢慢站起。當她“卟”地一聲吹滅燭光時,窗外明亮的月光鋪泄而來,把她的身影拖得長長的。

第二天,又是一個大太陽天,明亮的陽光照耀著大地,一片片淺綠濃綠染得人心隱躁。

這一次,盧縈從平因的首飾中掏出兩樣金飾后,便出了門。當她下午再回來時,手中已提了二套男裝綢衣。

回到房中,盧縈靜坐了一會后,站起身來,她慢條斯理地解下身上的女裝,然后,換上一套淺銀色的男裝綢衣。

選擇布料時,盧縈挑的是上等布料,衣物更是照著她的身形所制。所以,當她穿上綢衣,把頭發束成少年男子的發髻時,暈黃的銅銳中,一個俊秀中透著幾分女裝的嬌嫩,卻也帶著幾分爽利的美少年出現了。

對著銅鏡,把自己細細打量一番后,盧縈吱呀一聲走了出來。

來到院子里,盧縈沒有忙著出門,而是默想著日常所見的少年男子的步履,手勢,說話的姿態,然后不停地練習著。直鍛煉了近一個時辰,感覺到心中有數后,盧縈才捧著一個棋盒,帶著幾樣小首飾,大步走出了自家房門。

當盧縈走到陰府的側門時,一陣推門聲伴隨著笑聲傳來,“王兄所說甚是,不過林公此人……”這聲音笑著笑著,轉頭看到盧縈,不由凝了眼。

發怔的不止是他,跟著這個陌生的華服少年走出的,還有陰澈和另一個少年郎。這三人都是十五六歲年紀,衣著佩飾無不華美。可此刻,三人看到盧縈,都是一呆。特別是陰澈,他張著嘴,呆若木雞地看著盧縈。

見三人傻了眼,盧縈勾了勾唇,淺淺一笑后,長揖道:“盧氏阿云見過三位仁兄。”

陰澈:“……”

另兩個少年連忙回禮,那姓王的少年目不轉睛地看著盧縈,嘆道:“盧氏阿云?當真晶瑩如玉,煥然生姿啊。”另一個少年則在一側連連點頭。

盧縈再次勾了勾唇,淺笑道:“不敢。在下還有要事,先行告辭了。”說罷,盧縈轉身,大步離去。

望著這個腰細而挺,氣質相貌與他們大不相同的美少年,那姓王的少年轉過頭,朝著陰澈傻傻地問道:“盧氏阿云?阿澈,我怎不知你的鄰居中,有如此豐神玉秀的人物?”

陰澈:“……”在兩個好友的注視下,他直咽了好幾下口水,才喃喃說道:“他以前,不怎麼出現。”這幾個字,說得恁地艱澀。

他自是一眼便認出了這個也叫盧云的少年,實是盧縈所扮。可他能說什麼?直到現在,他還沒有回過神來呢。

這一次,盧縈找了一輛牛車,在付了足有五枚鐵錢的來去路資后,坐在比驢車舒服高級多了的牛車車廂中,她閉目養起神來。

時隔一天,盧縈又來到了怡園。彼時,太陽雖然開始西沉,卻還明亮得晃人。

走下牛車,面白如玉的盧縈抱著一個大木盒,快步走到大門口,朝那兩個詫異看來的金吾衛一揖,淡淡說道:“盧氏阿云,奉貴主人之約前來一晤。”

兩個金吾衛相互看了一眼后,又轉頭看向盧縈。站在陽光下的盧縈,皮膚白皙,眼神清亮,衣料雖不是最最好,卻也是上乘,整體看起來,渾然是一個如玉如璧的貴族少年。而且,他的姿態,求見的語氣又是如此的理所當然。

略略猶豫一會后,一個金吾衛點頭道:“請郎君稍侯。”這態度,與昨天已是天壤之別。盧縈垂下眸,淺淺一笑。

一直過了一刻鐘,那金吾衛才趕了過來,他看向盧縈的眼神有點奇怪,細細地盯了她幾下后,才道:“我家主公說,他在昨日亭臺處等你。”

“多謝。”

盧縈拱了拱手后,大步朝里走去。

不一會,他又來到了昨天與那貴人相見的地方。

與昨兒不同,這一次,那貴人正站在桃花叢中,微笑著向她看來。

此刻陽光正好,行走在花叢中的盧縈,因步履有點急,而鼻尖冒著微汗,白皙的兩頰更是暈紅隱隱。少女時過于冷漠的眼神,在化成少年后,卻另有了一種奇異的風姿,生生地中和了她過于清麗的面孔,使得人第一眼看她時,會不由自主的,這只是一個美麗得過了點的少年郎。

盧縈大步來到貴人之前。抬頭迎上這人如深譚般看不到底的眼眸,盧縈長長一揖。然后,她把手中的木盒放在一側,直起腰來,雙掌一拍,喚道:“來人。”

清脆的喝令聲中,兩個婢女連忙走了。當她們開口的是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美貌少年時,都是一愣。

盧縈看也不看她們一眼,抬起頭,烏黑的瞳仁靜靜地迎上那貴人,嘴里則命令道:“準備兩個塌,一個棋幾。”

兩婢同時看向那貴人。

那貴人一直在目不轉睛地盯著盧縈,聞言他低低一笑,溫柔說道:“也罷,按她的準備吧。”

“是。”

不一會,塌和幾都擺好了。盧縈打開木盒,一邊把黑白棋擺好,一邊清冷地說道:“有所謂局必方正,象地則也;道必正直,神明德也;棋有白黑,陰陽分也;駢羅列布,效天文也。四象既陳,行之在人,蓋王政也。郎君,請!”

竟是不說緣故,不問他同意與否,甚至不提條件,不說是非,便這麼擺出棋局。

難道,她特意跑來,便是想與自己下一盤棋?

真是有趣!

貴人眼中光眸一閃,他低低一笑,道:“有意思。”他坐到了盧縈的對面。
匿名
狀態︰ 離線
47
匿名  發表於 2014-2-21 11:10:09
第四十六章 我這個人

奕道暗含權術,自古以來與帝王之術息息相關,如貴人這樣的身份,自是下棋高手。

盧縈呢,在棋上有點天份,不過她只是一個弱女子,以前父親在時還學過,對弈過,后來被生活所迫,便下得少了。因此,盧縈遠遠不是貴人的對手。

不過她也不想做他的對手,有所謂棋風如人品,她與他下棋,就是想讓他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因此,一盤棋下來,盧縈既硬且辣,該詭詐處有陰狠,該圓融時,卻也只顧著橫沖直撞。

棋力上相差太遠,貴人三不兩下便把盧縈收拾得差不多了。望著負隅頑抗的幾粒白子,貴人低笑道:“還不罷手?”

盧縈抿緊了唇,直到他又吃了自己一子,這才啞著聲音倔強地說道:“雖死可也!”

雖死可也!

她竟敢在他面前說雖死可也!

貴人眸光一沉,一通連環劫殺,直把盧縈的后路全部堵得干干凈凈,把她殺了個人仰馬翻后,才盯著她低沉地問道:“雖死可也?”

盧縈慢慢收起黑白子,已然西沉的陽光下,男裝的少女鼻尖滲著汗,在對面那沉寒的威壓中,她扯了扯唇,淡淡說道:“不過一局棋而已,又不是真關生死。”

把棋子全部放到木盒中后,盧縈站了起來。長身玉立的少女,身姿挺秀而冷利。她昂起頭,直直地看著貴人,勾唇一笑后說道:“有些人,便如那白鷺,放飛在田野間時,或有翩翩之姿,可真要關到籠子里,也不過一白毛畜生而已。沒的倒了貴人的胃口!”

說到這里,她朝貴人深深一揖,朗聲道:“多謝郎君賜教,盧氏告退。”說罷,把木盒一夾,轉身就走。

看著少女挺秀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野中,那貴人伸手撫在額頭,低低笑了起來。

仿佛是聽到了自家主公的笑聲,一個與盧縈打過照面的青衣人走了過來,他盯著她的背影,詫異地問道:“這姑子,又是扮男裝又是換名字又是下棋的,她想干什麼?”

貴人抬起頭,他負手笑道:“她呀,她來告訴我,她這人又冷又硬又不講理,看起來雖美,實際上只是一白毛畜生,沒啥意思的。”

“啥?”

貴人磁沉的聲音中夾著無法掩抑的笑意,“她在勸我放手啊。”

青衣人一驚,好一會他才失聲說道:“這姑子,好生聰明……她怎麼就這麼肯定你是真對她感興趣了?”

貴人搖了搖頭,只是那雙黑沉沉的眼眸底,笑意流蕩。

第二天,盧縈又來了。

也許是得了這個貴人的囑咐,這一次無人攔她。

盧縈再一次在亭臺處見到了那貴人。

遠遠地看著沐浴在金光下,華光流轉,俊美逼人的貴人,盧縈暗中想道:如此人物,犯得著對我這樣的人用這等強迫手段?他就不能出息點?

盧縈扁了扁嘴,又搖了搖頭。

看到換成了一襲緋色衣裳,面容在緋色的映襯下,冷利又嬌嫩的男裝少女,貴人彎了彎唇。他瞟了一眼,極溫和極平易近人地問道:“今日不下棋了?”

盧縈深深一揖,清聲說道:“與郎君相差太遠,不敢再獻丑。”一邊說,她一邊從袖袋中掏出三本書來,然后上前一步,清咳一聲后,學著學堂里的先生的口氣,淡淡地說道:“記得郎君曾經說過,要我學會中庸。今日,願當著郎君的面,讀讀中庸等孔聖人的經典。”

有趣,太有趣了!

貴人目光閃了閃,他含笑道:“哦?倒真要聽聽了。”說罷,他坐在塌上,仰著頭,微笑地看著眼前這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美少年”。

盧縈很是嚴肅地打開其中一本書,走動幾步后,對著陽光,搖頭晃腦地讀了起來,“……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讀到這里,盧縈頓了頓,回頭用她那烏黑如夜的瞳仁看著貴人,說道:“聖人便是聖人,果然了解世間百態。這不,如郎君這樣的貴人,不管做了什麼事,永遠都是坦蕩蕩,自在得很。而如我這等小人物,卻是終日憂愁煩惱。”明明這文中的君子和小人,指的都是品德高尚與品德卑下兩種人,盧縈卻把君子換成了有地位的人,小人換成了小人物。

誠懇地看著貴人,盧縈長嘆一聲,繼續說道:“便如我,雖然才兩日不見弟弟,卻已憂思于心,郁結難解。哎。”

聽到盧縈那一句拖長的“哎”字,貴人的唇角抽了抽,他從婢女手中接過酒盅,慢慢品了一口后,淡淡說道:“阿縈也可以不憂思。”

他是說,她只要向他妥協了,便可以不憂思了,是吧?看來她昨日的表態,根本沒有作用啊!

盧縈臉一黑,她聲音清冷地回道:“貴人有所不知。阿縈生于鄉野,自在慣了。平素里,最是厭惡婦人爭斗,不喜內宅之事。阿縈真不明白,只要穿暖吃飽,有書可看,這人生便舒服至極。那些個女人,怎地一個個挖空了心思去爭什麼男人?真是可憐可笑!”

這話說得直白,簡直是太直白了。一時之間,站在貴人兩側的四個婢女都瞪大了眼,而那貴人抿酒的動作,也是一僵。

在一陣沉默中,那貴人優雅地品了幾口酒,沒有理會盧縈。

看來還不行,繼續努力!

盧縈又打開書本,再次誦讀起來,“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圬也。于予與何誅?”把這凡是讀書人都聽得懂的名句說了一遍后,盧縈很是認真地釋起義來。“宰予大白天睡覺。孔子說:“腐爛了的木頭不能雕刻,糞土似的墻壁不能粉刷。宰予這種人也不值得責備。”聖人這話說得對啊,說起來,我也是這種朽木腐土,世間女子都以柔為美,以順為德。阿縈卻覺得,人生在世,自在為美,管它什麼德不德,舒心暢意最是重要。”
匿名
狀態︰ 離線
48
匿名  發表於 2014-2-21 11:10:44
第四十七章 第二個回合

幾個婢女顯然聽傻了,一個個都瞪著眼直盯著盧縈不吱聲,而盧縈在瞟了一眼閉目不理的貴人后,繼續翻起書來,“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反是。”“過而不改,是謂過矣。”

……你關著我弟弟,想得到我這個姿色一般,又不安于室的姑子,實在是過錯。不如改了吧改了吧改了吧。

“……”

貴人瞟了她一眼,四周一片沉靜。

盧縈又誦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你我的身份道路都完全不相同,根本沒有必要呆在一起商量事,所以,你把我弟弟給扔出去吧,我保證我會圓潤的滾出去!

這家伙,居然閉著眼不理我了?

“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于人。”

……別人不願意的事,請不要強加到那人身上懂不懂?

“……”

居然還是一動不動?

精心挑選出來的語句,盧縈已讀完了,想表達的意思,也表達完了。

她慢慢合上書本,抬起頭,盧縈朝著閉目不語的貴人看了一眼,低下頭深深一揖,朗聲道:“郎君,春日天寒,還是不要睡覺的好。”甕聲甕氣地說到這里,盧縈胸口堵悶了。

她沒有辦法不堵悶,她說得夠明顯吧?嘮叨得夠清楚了吧?這個人還是沒有表示?

長嘆一聲,盧縈退后兩步,緩緩朝貴人拜倒在地,冷聲說道:“不知小人讀得如何?還請郎君指點一二!”

你要表態啊!你該表態了啊!

行,你不說,我就等著。

漸漸西沉的陽光下,盧縈一動不動地跪伏在貴人面前,一副非要個答案的架式。

四周的空氣漸漸凝滯了。

四個婢女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同時低下頭,連大氣也不敢吭一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貴人磁沉的低笑聲陡然地傳來。他笑得突然,也笑得極好聽。聽到對方從胸腔中發出的悶笑,盧縈抬起頭,瞪著一雙烏黑水潤的眸子,不高興地直視著這人。

終于,貴人站起來了。

他緩緩踱出兩步,來到盧縈身前后,慢慢蹲下,伸出一只手,他摸了摸盧縈的墨發,低笑道:“便這麼不想跟著我?”

該說的盧縈已說了,因此她只是咬著唇一臉倔強,卻沒有再譏嘲抵觸于他。

貴人修長的手指,從盧縈的秀發間,緩緩落到了她白皙的臉頰上,指甲劃過她秀挺的鼻梁,他撫上了她粉嫩的唇。

食指戀戀不舍的的盧縈的唇瓣上游移著,貴人深譚般的眸子靜靜的,含笑地盯著越來越紅,越來越紅的盧縈的臉,以及,那越來越憤怒,越來越憤怒的盧縈的眸光。

終于,在盧縈臉紅得要滴出血來,羞惱得要殺人之時,貴人再一次笑了起來。

低沉的笑聲中,他站了起來,“謝三。”

一個青衣人應聲而出,“主公。”

“去,找到那個真正的盧氏阿云,把他送回盧府。”

在盧縈陡然綻開的燦爛笑容中,那青衣人領命離去。

盧縈朝著貴人重重一叩后,歡喜地站了起來。然后,她恭敬地說道:“多謝郎君成全。小人告退。”

貴人懶洋洋地歪著頭,等到盧縈走出十步遠處,他緩緩喚道:“盧氏阿縈……”

“是!”盧縈迅速地轉過頭,低頭行禮。

貴人踱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盯著她清麗的小臉,好一會,他低笑道:“我對你更感興趣了,怎麼辦?”

刷!

盧縈臉白如雪。

瞧著她一臉的驚惶,貴人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笑了一陣后,他收了聲,懶洋洋地說道:“阿縈看來是明白我的意思了。”

他傾身向前,朝著她的耳洞吹了一口氣后,低啞地喚道:“縈縈……別胡亂答應他人的求婚,也不要與那些少年郎走得太近。聽明白我的意思麼?”

盧縈僵硬了。

貴人忍著笑,伸手撫上她白玉般的耳垂,一邊揉搓一邊嘆道:“要不是時機不對,真不想放你回去……去吧,記得乖一點。下一次再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你弟弟就不會這麼容易回來了。懂麼?”

盧縈不懂,因此她沒有回話,只是黑著臉,僵硬地向貴人行了一禮后,拔腿就跑,轉眼便如一陣風般消失在貴人眼前。

盧縈回到家中不到一刻鐘,外面便響起了敲門聲。她一個箭步沖出,急急把院門一開。果然,她白生生,嫩乎乎的弟弟出現在了她眼前。

四目相對,盧云上前朝著姐姐重重一抱,歡喜地叫道:“姐,我好想你。”

盧縈看了一下兩個大步離去的青衣人,轉身關上院門,問道:“阿云,這兩天你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盧云有點郁悶,他說道:“那天有人跟我說,姐姐被平府扣起來了。我一急之下便向請假歸家。哪知才出門便暈了。再醒來便在一個很漂亮的院子里了,那里很多書,也有用不完的紙筆墨峴,就是”他紅著臉,悶悶地說道:“就是那些姐姐也不知羞,老是逗我。”

說到這里,盧云抬起頭,擔心地問道:“姐,我兩天沒去學堂,先生不會罵我吧?還有我那些同窗要是問起,可怎麼辦?姐,你好象瘦了好多,你是不是找了我好久?那兩個人是誰呀,說是得了你的命令前來救我?”

他的問題一句接一句,盧縈隨口回答了幾句后,抬頭囑咐道:“阿云,你的先生和同窗要是問起,你便說,你這兩天都住在一個叫怡園的地方,還與一個長得很俊的貴人下過棋,讀過書。記著,不管何人問起,你都這麼說。”

她想,整個漢陽城中明里暗里關注那貴人的不知有多少。冒弟弟之名出入他的府第,便是算著今日!等有人問起時,會聽到“盧云與貴人下了棋”“盧云還在貴人面前育讀”的回答。

那貴人何等身份?他對“盧云”的關注,足能鎮服一批肖小,更可以令得一些人對盧云刮目相看。

哼。他既一言兩句便弄得自己進退兩難,也可以借他的名頭,給弟弟鋪就一條青云之路!
匿名
狀態︰ 離線
49
匿名  發表於 2014-2-21 11:11:05
第四十八章 表白

失蹤兩天的盧云回來了,不管是學堂還是曾府平府,都激起了小小的波瀾。當然這些波瀾,並不被盧縈所知。

到了此時,盧縈對幾本聖人經典,那是讀得差不多了。雖然談不上精通,卻也比得上那些苦讀數年的,資質普通的儒士。經典掌握之后,她寫起字來也是飛快。這不,盧云上學才一天,她就寫了三十一個字。常用百,她可以反復寫麼復售賣,總有源源不斷的新加入儒生,會需要她寫的字。

速度提上來了,盧縈便用更多的時間看書,準備每天只花半日時間寫字。

家用不太愁了,現在擺在盧縈面前的,便是那貴人所說的話。

站在院子里,盧縈蹙著眉,說實在的,她其實不懂那貴人為什麼還不願意放手。畢竟,他是個真正的聰明人。

所謂聰明人,便是有知人之明,知已之明的人。他清楚有些人看起來最美好,卻也謀之無益,知道有些事便是最感興趣,可當那興趣抵不住它會帶來的麻煩時,應斷然放棄。有所謂舍得舍得,身為權利中心的人物,如果連這個舍得也學不會,連有些麻煩適當避開也不懂,那他也站不穩他的位置。

尋思了一會,盧縈還是摸不清那貴人的想法后,甩了甩頭,決定暫時把此事拋諸腦后。

看到日近傍晚,盧縈再次提起一個籃子,把竹簡裝上出了家門。

她剛剛出門,便看到一個少年站在側門處,手中捧著一本書低聲吟誦著,聽到盧縈關門的聲音,他迅速地抬起頭來。剎那間,少年雙眼晶晶亮。

這少年,正是陰澈。

對上陰澈,盧縈也是一怔。其實,解釋那個貴人的搔擾,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她馬上定下婚約。

眼前這少年,氣質清冽,斯文俊美,又對自己有好感,實是極好的對象。可惜,他家世似是不錯,更可惜的是,他家的大人似乎不喜歡她。當然,也不可能會喜歡她。

這等婚姻之事,大人不同意,本人再喜歡也是白搭。

把院門關好后,盧縈提著籃子朝前走去。

陰澈一瞬不瞬地看著她走近,當她來到身前時,他清了清嗓子,啞聲說道:“阿縈,你,你不穿男裝了?”

盧縈抬頭,微笑回道:“恩,不穿了。”

“你穿男裝時挺好看的……”

“多謝。”

見盧縈提步要走,陰澈連忙聲音一提,喚道:“阿縈,那個,我昨天才知道阿云不見了兩天。是我不好,我應該來見見你的。”是他不好,他竟然那麼遲才得知她弟弟失蹤的事。不能第一時間出現在她面前,不能第一時間幫助她,他真是不好。

你見了我,便能解決問題麼?盧縈苦笑了一下,她勾了勾唇,低聲道:“不必。”

陰澈如墨染出來的眼眸一黯,雙唇緊抿,半天才低低說道:“我想幫你。”頓了頓,又小聲說了一句,而且他那聲音因期待和微妙的喜悅而顫抖起來,“我給我母親寫信了,等她回了信,我就派媒人上門,上門……”說到這里,盧縈還沒有反應呢,少年的耳尖已紅得滴出血來。

盧縈抬頭看著他。也不知怎地,這一瞬間,她竟是反射性地想回一聲,“好。”不過話到嘴邊,又被她生生咽下。

幸好咽下了。少年正是情熱之時,如果聽到她地回答,多半地會自動想成她對他也有意。只怕到了那時,他父母親族並不中意她,她卻已經因為他的親近而弄得名聲大壞。雖然,她已經不指望自己有個好名聲了。

青春少艾的少年男女,這般面對面站著,光是聞著盧縈的氣息,嗅著她隱隱傳來的體香,少年的心跳便快得難以自抑,那似是滿足,又無法形容的喜悅,便油然而生。

而且,她沒有拒絕,她這麼能干,沒有拒絕他,是不是就代表著她也是同意的?

真恨不得此時此刻能長長久久……

這時,盧縈低聲道:“我先走了。”

說罷,她越過了他。

少年急急回頭,看著盧縈的背影,他喚道:“阿縈!”盧縈腳步一頓,少年那墨染出來的眸子晶燦如星,“阿縈,以后有事,請一定要告訴我。你把那事用布帛寫好,放在我常爬的那片圍墻頂上,用砝壓著便是。你會不會不記得?待會你回來了我再去爬爬給你看。”

盧縈:“……”

少年還在繼續說著,“我,我會經常上去看看的。”他啞著嗓子,目光直視著盧縈,緊抿的唇,因鼓起勇氣吐露心聲而顫動,“我想讓阿縈歡喜。”

盧縈沒有回答,而是提步離去。仿佛感覺到那如影隨形的灼熱目光,她的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盧縈來到弟弟的學堂外不到一刻鐘,學子們便奔涌而出。遠遠看到夾在人群中的盧云,盧縈笑了笑。

今天的弟弟,似是特別不同,他被一群學子夾在中間,白嫩的臉上紅樸樸,眼睛也亮得驚人。

一群人直涌到學堂外,盧云才在百忙中瞟了姐姐一眼,然后,又被一個學子拉著說話去了。

看著被眾人圍在中間的盧云,盧縈一笑,她把竹簡擺好,開始叫賣起來。

不一會功夫,三十一個竹簡便一售而空,而盧云那伙人也散開了,俊秀的少年,歡歡喜喜地湊到了姐姐身邊。

“姐,前天先生問我了,我按你教的說了。今天又有一個先生問我同樣的話呢。”

“這樣啊。”盧縈抬頭,微笑道:“那先生回了你什麼?”

“先生沒說什麼呀。他只是交待我好好讀書。”

盧縈含笑問道:“剛才你那些同窗?”

“嘻嘻,他們有問題要請教我嘛。”盧云臉蛋紅紅的,表情中都是興奮和自信,“姐,他們直說我釋義釋得好呢,還說要與我交成好朋友,以后共進退。”少年昂起頭,意氣風發地說道:“姐,我以后會越來越厲害的,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望著興奮得不知所以的盧云,盧縈燦然一笑,點頭道:“好,我等著阿云發達。”實際上,她清楚地知道,盧云的那些同窗,早不接近他晚不接近他,偏偏這個時候圍在他身邊,向他表達敬意,向他示好。如其說,是盧云真的很厲害,還不如說,自己交待弟弟回答先生的話起了作用了。那些人,是因貴人對“盧云”的青睞而想討好他接近他罷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50
匿名  發表於 2014-2-21 11:11:33
第四十九章 圍毆

牽著興高采烈的弟弟的手,盧縈晃了晃袖袋里的三十一枚鐵錢,笑道:“走,今天姐姐購二斤肉,做三個菜,好好犒賞犒賞阿云。”她一直覺得弟弟因自幼貧寒的緣故,太過謹小慎微,有時難免失之懦弱。他現在這樣很好,可以變得更加自信,會有他的同齡人那種正常的張揚。因此,盧縈不準備告訴他真相。

“好,今天我們吃肉吃個飽。”盧云笑瞇了眼,率先走在姐姐前面。

今日的市集和往時一樣,人來人往的特別熱鬧。盧縈走了一陣,轉過頭來到肉攤前。她忙著跟屠夫賣肉稱肉,而離她不遠處的盧云,已興致勃勃地跑到一側擺滿了各種竹制用品的攤位上翻看起來。

盧縈瞟了弟弟一回,便回過頭。那屠夫與她已是老熟人了,他瞬也不瞬地盯著越發清麗動人的盧縈,咧著黃牙笑道:“阿縈啊,聽說你與那曾家郎君退了婚?喲,你年紀也不小了,我堂兄有一個兒子……”

要不是這集市中只有這麼一個肉攤,盧縈根本就不想前來。在這里生活多年,她對這個屠夫和他的一大家人品家境,那是清楚得到很。

因此,不等他說完,盧縈便淡淡說道:“不必了。”也不與他多話,盧縈伸手提向屠夫切下來的那塊豬腿肉。

就在盧縈的手摸到包起來的肉塊時,突然的,她聽到她弟弟盧云憤怒的喝叫聲傳來,“你胡說!”

發生了什麼事?

盧縈迅速轉頭。

這一轉頭,她才發現自己的弟弟像一只小老虎一樣沖向一個漢子,因為憤怒,那臉已紅得扭曲。

“阿云!”盧縈大叫一聲,急忙沖了過去。

她趕到時,盧云已一個縱身撲到那大漢身前,伸出小拳頭便朝那人砸去,他一邊打一邊憤怒地叫道:“我姐姐最好了!明明是那個姓曾的不要臉,他勾搭了別人,還想把我姐姐貶成妾室。我姐姐生氣,她當然要用泥巴砸那潑婦了!”

那大漢已經成年,身材足比盧云高了一個頭,一雙三角眼四下亂瞟,臘黃的臉戾氣沉沉,盧云哪里是他的對手?

他才撲過去,一拳還沒有打到對方的胸口,便被那大漢一手抓住。然后,他叭地一聲朝盧云甩了一個耳光,咧著一口黃牙怪笑道:“敢用泥巴砸人的姑子,當然也是一個潑婦!分明你姐姐就是太潑太橫,曾府才不要了的!”

盧云被他一手抓住,聽到這人當著滿市集的人編造姐姐的不是,毀壞她的清名,頓時憤怒到了極點。他小身板無法掙脫這人的束縛,當下頭一低,狠狠咬在了這人的手腕上。

這一口咬得甚重,轉眼間那大漢的手腕便流血直流。瞬時間,那大漢沉了臉,他怒喝道:“好你上小崽子,你敢咬我?兄弟們,揍他!”話說一落,他已把盧云按在地上,跟著,旁邊擠進來四五個壯漢,你一腳我一拳地朝盧云悶頭悶腦地砸打起來。

這時刻,盧縈剛剛沖到近前,看到這架式,她瞳孔一縮:不好!這些人用了老勁,他們是想廢了我的弟弟!

緊急當中,她急急一剎,兩個箭步沖到一個店鋪里,信手甩下一把鐵錢,拿起一小桶石灰后丟下一句話,“給錢。”

當盧縈急急沖到眾大漢之前時,四周圍觀的人更多了。不過這些壯漢是漢陽本地的混混兒,眾人向來對他們不喜,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圍在那時指指點點,不時勸說著什麼。

盧縈沖到四個混混兒面前,把裝了石灰的木桶朝地上一放,雙手各抓一把,朝著眾混混撲頭撲腦便是一灑!

這是石灰!它落到眼睛會引起眼睛的劇痛。

眾混混哪里想到她有這麼一手?猝不及防之下被盧縈給甩了個正著。當下一個個捂著眼睛慘叫著打的打圈,亂的亂鉆,有的則慘叫道:“誰,是誰!”

就在兵荒馬亂中,盧縈矮身鉆了進去。她一把抓起被眾混混踩在地上的盧云,扯著他便朝外沖去。

從盧云被打到現在,不過才幾息而已,因此雖是四個壯漢圍攻,盧云也傷得不重。他被姐姐扯著胡亂跑著,轉眼間姐弟倆便跑得老遠。

兩人一直跑到自家的房子里,直到把房門關上,盧云才一屁股摔在地上,而他的臉上,身上,處處青紫腫脹。

坐在地上,盧云不停地喘著氣,他喘了一會,發現身周非常安靜,便抬起青了一邊的眼睛,喚道:“姐?”

盧縈沒有理他,她迅速地沖到房間里,當她出來時,已是衣冠整齊。

見到姐姐提的籃子里還裝著幾個木盒,只是上面用一塊布蓋著,盧云又喚道:“姐?”

盧縈抬頭,她看著盧云,從懷中掏出一把鐵錢,低聲道:“阿云,你今晚到要好的同窗那里睡吧。”

“姐!”

看著盧云,盧縈解釋道:“那幾人平素里游手好閑,無惡不作。今天我灑在他們臉上頭上的是石灰,如果不用油清洗,而是用水的話,他們的眼睛就沒用了!這種毀容致殘的深仇大恨,他們不會放過我們姐弟的,阿云,你去躲躲。放心,只躲今天一晚,最遲明天,你就可以回來了。”

盧云看著姐姐冷靜沉著的模樣,點了點頭,他接過鐵錢,眼睛一下子變得通紅,“姐,我真沒用。我又闖禍了。”

“沒有這麼簡單。”盧縈想到那幾個混混開始的故意挑釁到后來的出手,那架式,根本不像是無意的。

那些人,分明是想毀了她的阿云啊!她一個無父無母的姑子,弟弟是唯一的,也是一生的倚靠。沒了弟弟,便是她嫁得再好,也無根無憑,可被人任意欺凌。便是被人打殺,都沒有個替她出面,替她陳情的人。而有了弟弟,特別是這個弟弟還有出息的話,她不管嫁到哪里,都有一個永遠的靠背山!

臉一沉,盧縈上前一步,她抱著盧云,溫柔說道:“你也是為了我。要不是他們說得難聽,你也不會上前。好了,時辰不早了,我們出門吧。”

“恩。”

姐弟倆一出巷子,便分道揚鑣,看著姐姐提著平因所給的那些首飾金銀,盧云澀聲問道:“姐,是去官府嗎?”

盧縈搖頭,淡淡說道:“我在官府沒有顏面,這些錢便是全給了他們,也達不到我的目的。”斬草就要斬根,除惡務必除盡。她得趁那些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前,做到一擊必殺!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18:35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