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關徒】西緹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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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俠篇 15.無恥

佛門神通運轉收化自如，路荷書聽聞如意改變心意，修羅、餓鬼雙相如水影幻波漸散，四周暗黑天色回復了清藍夜光。

「如此，荷書先代枯榮方丈謝過如意師兄了，佛門修行是千萬人千萬路，溝通交流為了解彼此的基礎，來年因果大會，相信會是場令人期待的妙聽之行。」

拍拍大光頭，如意感覺今晚拍的特別多，似乎都有些紅腫了，他重新倒臥躺下，表情無奈，重新專注遠方，回道：「距離雙樹寺免費齋飯開動時間還長的很，妳不怕我跑掉？或是到時候找個地方躲起來，乾脆不去了？」

清清鈴音、甘露點滴，地行菩薩微微笑聲，讓人打從心底湧起滋潤、舒意之感，與天禍妖女的誘惑、人間兇雷的低沉各有千秋，但這顯然沒有對如意起作用，嘴上在依然不甘的在碎念著。

「頭頂天、腳踏地、佛在心中，如意師兄乃通達慧人，從來不會躲也不需藏，若是會，只怕現在江湖上也找不到人了，說過的話相信也必然會做到，對這點識人之力，荷書還是有些信心的。」

妙語如珠、先抑後揚，如意有種對方得了便宜還賣乖感覺，但他不想招惹無謂麻煩，雙樹寺要想明白身份，大方坦白也就是了，心中除師父下落外也了無牽掛，生死不過站立躺下分別，對他來說，後者或許更舒適些。

不再言語，靜默兩人重新回到站臥姿態，一如菩薩微笑拈花靜立、一如臥佛睡涅盤倒默躺，好似什麼都未發生過。

但從四周廢田已毀壞的看不出原本模樣，大地以他們為中心輻散炸裂掀起，令人驚訝兩名年輕人的佛門神通之力。

另一邊，僵持對峙的五人，方才雖在戰鬥中，楚明仍能感受到野乞僧和後來者的較勁，強大力量反倒激起他好勝性格，更何況雖然看不清楚，但他能肯定，站立人影必是地行菩薩無疑，豔動江湖的天、地、人三女就在眼前，讓他怎麼能輕易放棄！

黑色面巾下是嘴角微動邪淫笑容，楚明右手伸出，四指不斷彎直縮放的挑釁，道：「可愛的小燕子，來！剛剛只是熱身而已，接下來是更激烈的喔，怕承受不了，也可以叫上妳的姐妹，我照單全收，哈哈哈哈！」

下流話語夾雜暗示，面冷心熱的曲歌兒聽了怒火頓生，才要踏前，就見到拓跋燕單臂揮槍橫阻。

原先渾身赤色電蛇頓時不再，及腰紅髮在清藍夜光照耀下，散發出豔麗光芒，微風吹動下，盡顯颯爽英氣之姿，一時間，連對面兩女也看得有些失神，楚明更是心癢難耐。

「如你所願。」

冷冷音色卻低沉有力，話一出，楚明立感龐大壓力，才覺不對想要使用妖體變化，拓跋燕已如電閃消失，留下一道破空驚虹在他眼前。

「小……」江倩琳焦急警告聲才來得及喊出一字，楚明已感側面危機近身！

連回頭看清時間都沒有，直覺感受著勁風貫擊路線，他咬牙一拼，用上最快速度全力扭轉身形，只差寸許，紅槍尖刃堪堪劃過胸前，銳風破衣帶血灑出長紅，同時壓縮的狂暴電雷之力轟然爆發，瞬間將他整個人炸翻出去！

「不！」

黑衣兩女見狀驚聲連連，慌忙想趕去幫忙，但另一名豔絕天下，令她們黯然失色女子已攔阻在前，浮空環繞符紙閃爍五色光芒，頓時難越雷池一步。

三尖兩刃刀重擊創傷楚明，體內還不斷傳來雷爆電刺麻痛感，才被擊飛半空的身體又感勁風再至，漫天殺氣讓他知道，人間兇雷是真如其名的狠厲無情，不似往常對自己欲擒故縱女子，生平從未有過的危機立時充塞心中！

他當機立斷，右手突地重錘胸口，妖力立將體內雷電驅散，回復了行動能力，卻也再度嘔出鮮血，此時長柄武器已劃空閃至，力量結合速度的簡單一擊，眼見就要取走這名浪子性命。

二度交手以來不過數息間，被炸飛的楚明甚至還未落下，足顯拓跋燕霸道迅猛之勢，但這在她心中十拿九穩一擊，槍尖卻在這淫賊身前，被一雙肉掌硬生生夾住！

藉刺擊之勢翻身落地，楚明雙腳立時印陷三分，受不住力退步後滑，槍尖上傳來狂暴力量壓的他幾乎喘不過氣，竄動赤雷電蛇更是炸得雙掌暴裂見血，但他咬牙忍痛不敢鬆手，否則下一刻，將會是他的死期。

拓跋燕見被阻住攻勢，不屑冷哼一聲，腳下大步踏前，腰身扭轉帶動持槍右手，人隨槍走，猛烈勁力又是一陣狂催！

受不住勁的大地開始碎裂，槍尖也自染滿鮮血雙手中更進寸許，被逼到生死關頭，楚明心內怒氣橫生，俊邪面容扭曲喝道：「操妳的，要拼命就一起來吧！」

幽幽光芒隨聲燦爛閃動，裸露半面上浮現奇異綠紋，妖族倒角漸漸冒出，同時不停吸納四周生靈之氣，三尖兩刃刀居然開始被掌間妖力慢慢迫開！

妖體不是每個妖族人都可使用，但若有能者，必然棘手難纏，拖的越久變數越大，這點拓跋燕在當年三人混戰中已明白清楚，所以她不打算給眼前下三流的淫賤者任何機會。

一個深呼吸，體內雷電勁氣疾走，拓跋燕倏然身形瞬閃後移，殘影如身外化身又一影子，雙腳前後弓步站定，右手僅輕握住槍身尾端一處，左手成大開掌勢，叱喝一聲中，迅猛推向槍尾，整柄三尖兩刃刀受到衝擊，頓如緊彈繃放箭矢，近距離朝楚明炸射攻去！

驕傲大意失去先機，楚明既驚也恨此女連環辣手無情，但世上沒有後悔藥可以吃。

長柄武器已震開禁制，逼命瞬間，楚明勉強凝聚了最後妖力，幽綠光團在胸前猛然炸開，雖震傷自己，同時也將赤雷之矢軌道移偏，穿透他的右肩帶起鮮紅直射遠方。

拓跋燕原欲追上加擊，卻被楚明突來自爆之力稍阻片刻，再起步時，那言語低俗的淫賊已消失無蹤，感受到空氣中殘留妖力術式，銀亮面具下吐出聲音道：「障眼法，比起嘴上功夫，逃命本事倒是不錯。」

隨手朝天高舉，三尖兩刃刀如有靈性立時受引飛回，拓跋燕回望另一方，只見黑衣兩女也已逃之夭夭，幾個起落間，她來到曲歌兒身邊，有些疑惑道：「讓她們跑走了？」

「其中一人突然放出大量毒蟲，倉忙間沒辦法攔住，對不起了，小燕。」曲歌兒拉低帽沿的道。

拓跋燕知道這是她不欲趕盡殺絕，但曲歌兒冷豔外表下的善心，她從未見過有好的回報，只得板起臉來，不悅的沉聲勸道：「早晚有一天，妳會為自己的容忍後悔，該殺則殺，這種人死有餘辜，放任他們，只會有更多人受害。」

曲歌兒聞言靜默不語，斗笠中心思和面具下想法，是兩種不同的堅持，此時，第三個聲音響起，道：「生殺榮辱、盡在因果，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想法和命運，小燕，妳就不要再逼歌兒了。」

拓跋燕還未來的及開口，第四個聲音也跟著傳來，跟著胡聲亂道：「說的正是，事情能有個圓滿解決就好，就像古人說的『夜深了，趕快回家吧！』，我們也早點休息，聽說早睡早起還有養顏美容功效，今晚小僧睡那呀？」

回答趁隙亂入者的不再是人，而是把滿貫怒雷的長柄武器，黑夜中，金光人影在滿天閃電中，跑的比什麼都快，瞬間就消失在農村外。

在路荷書輕笑聲和曲歌兒沉默中，拓跋燕開始感到頭有點痛，她實在不懂，三人怎麼總是碰到這樣低俗之徒，但她沒想到，無恥之中，還有著更無恥的存在。

隔天一早，天陽方出，三女整裝好，立刻要照原訂計畫出發至逐鹿台，晚一步的話，聽聞風聲的煩人蟲子很快就會循香前來，不過才走出農村第一步，前方已有人在等待了。

「三位美女是否正要去逐鹿台呢？正好我也是，最近聽聞有不少淫賊惡人出現，不如一起同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如何呀？」

大清早，天陽底下，一身儒雅公子青杉看來風度翩翩，俊氣笑容邪意不減，即使肩膀傷口包紮處，還正滲出絲絲血紅，後面兩位美麗宮裝女子也是滿臉不悅，但楚明都恍若未見，只是一個勁的對眼中獵物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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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俠篇 16.功高青天

廣海大陸上接近正中央處，唯一一個五國同時交接處，此地即為有名的逐鹿台，聳立於萬里平原之上，地勢憑空千丈高拔難登，其腹地寬廣且平緩。

再上還更有高峰入天，名勝湖泊隱藏其中，其下川流經地直落平原，養肥豐沃了附近土地，有大量的各族居民於附近放養耕作，同時商人往來五國幾乎必經此地，是一年到頭都絡繹不絕的重要關卡通道。

數十年前，五國明爭暗奪著逐鹿台，作為物產豐饒、戰略重要位置，不少戰火侵略都在此開始，最嚴重一次者，造成附近上萬人城鎮盡滅，僅有不到一半人倖幸逃出，事後五國卻是爭相推諉。

直到當時仍是名聲極好的絕代魔僧出面鎮災，他憑藉廣海第一人之力，聯合民間勢力，一手訂下停戰協議，將逐鹿台附近區域劃分為獨立地帶，大量死亡才漸漸從此地消失，但陰謀詭計和檯面下角力仍是未有停息，不少被暗中扶植勢力在此深根。

當絕代魔僧被揭發真面目後，五國中有心份子趁隙又要挑起大亂，幸好當時青天橫空出世，在他帶領長孫無書、展少容和一眾志願追隨者，努力斡旋下，終於維持原議保住和平，並得五國合授承平府一職。

府衙位置應勢落在逐鹿台上，專責管理此地與整個廣海江湖事務，導引他們將力量用在探索、驅邪、拓荒、保衛之上，同時具有巡守天下、判善斷惡之權能。

可以說是除五國以外，獨立至高無上之位，曾有人戲言青天為無冕之王，但隨即被他當面喝斥，親自講授三天三夜君臣倫理之道，之後再無人敢提起此事。

草池村一事結束後，展少容一路上馬不停蹄的趕回承平府，自輕狂的弱冠之年起，十數年來他隨青天奔走四方，即使如今已是名動天下的大俠客，仍不減一絲一毫他對大人的尊敬佩服，甚至只有更加信崇，這一點也體現在他的盡忠職守上。

回程途中，展少容踏上活力熱絡的商路要道、住進幸福熱鬧的大城小鎮、路過幽靜輕閒的農牧生活，這是青天大人和承平府眾人，在逐鹿台十數年的努力成果，每次見到，都讓他感到無比的滿足欣慰，也更讓他堅信追隨決定是對的！

展少容登上往逐鹿台的螺旋長道，這條經絕代魔僧數年努力，艱險開闢出來的惡難山路，蜿蜒盤旋彷若直往天際，是一般人登山通常選擇，站立其上，回望可見廣海名景之一。

白雲渺渺半空、天陽灑灑其中，金色光芒遍佈大地、清風颯爽涼送吹拂、川流綠意沃野千里、大小城鎮星羅棋布、絡繹商道交往縱橫，這是一派樂世平和景象。

到了夜晚，更有星空月下的萬家燈火，如活現長龍綿延奇景，在在都讓人流連忘返難以忘懷。

享受著這一切感動，世間越來越和平，他也越來越開心，展少容滿懷笑意回到了承平府，精神抖擻的守門忠兵，尊敬的向這第一護衛問好，推遲了與眾人問暖寒喧，他要先向大人報告任務。

承平府佔地雖廣，但不僅門面簡單，內裡處處也是粗地野樹叢生，除去審堂、議事廳等公用建築處較氣派外，基本都與平民所住無異，其中一處挖有水池，旁設有六角小亭，涼風吹過頗為清爽宜人，是府內少數悠閒的好去處。

此時，有兩人正端坐在亭中，偷得浮生半日閒，手上山海棋子輕落，不求不爭只為趣味。

其中一人身高體寬，皮膚極為黝黑顯是魔族之人，只有雙眼清澈明亮無比，著簡樸輕便衣袍，言行舉止間隱含威嚴大氣，面容雖平凡靜肅，但更可覺其人意志堅定無往、惡邪無可侵犯。

對奕之人身形清瘦，瓜子面容流逸雅氣，雖近老年仍俊秀好看，皺紋容態更添沉穩氣息，渾身儒家夫子謙平風範，如春風化雨令人心生親近，他伸手長鬚輕順，對棋盤山海戰局之勢，臉上只是和氣微笑，卻令人有種勝卷在握的睿智之感。

六角小亭外，是四名近身護衛分站各方，分別著上二紅二黑官服，四人形貌各異，滿臉橫肉、狠厲囂惡模樣更勝一般賊犯，身上散發重重殺氣，令人絲毫不會懷疑，心有詭意靠近的下場。

展少容循著府內人指引來到亭外，見青天大人正和長孫先生奕棋，而草池村一案已由快馬通報定案，他只是再作轉述補充，也就不急著打擾，向四近衛點頭示意，熟練的加入護衛陣型，成五角之勢穩穩靜立。

「大人，今次廣海大會召開在即，五國使節業已出發，各路遊俠及大小派門也都紛紛派人來到逐鹿台，承平府是否該開始做接待準備？」

長孫無書邊下一棋子邊道，溫文聲音予人舒服之感。

「自然，一如往年，廣海大會為民所設，以不擾民為主，五國使節到來時，我將一一親自拜會，其中繁瑣安排，有勞長孫先生了。」

青天大人聲音低沉嘶啞，入耳有些難受，但配上靜肅面容，頗有威嚇之力。

長孫無書下手一棋，精銳毀去了山守天關，佔下進攻頭堡後，他又道：「這本是屬下之職，大人客氣了，不過，坊間最近有一傳聞，屬下斟酌再三，此事背後或有問題，想來還是報告大人定奪恰當。」

青天大人沉思一會，擺兵固定川河邊線，養生休息以待敵方疲兵，才問道：「可是五國將要聯合授匾之舉？」

「大人英明，您受世間普民愛戴，聲勢已臻頂峰，行高於人、眾必非之，而向來暗中對承平府多行阻擾的各國，卻選在廣海大會召開之時，放出風聲要為您增添冠冕，實在是令長孫不由得不擔心。」

不再強攻行進，催一速兵繞行後方成包夾之勢，長孫無書很快定下應對之道，但說到擔心處，他微微皺起眉頭，憂慮之情不言可知。

「以銅為鏡，可正衣冠；以古為鏡，可知興替；而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長孫先生，青天非完人，無法察秋毫，各國越是對我行齷齚之事，承平府越能清楚黑暗所在，然後掃蕩宇內，還給人民一個安穩祥和世間。」

兵佈正勢，光明磊落迎上後方奇兵，一阻對方合圍計劃，青天大人腰直背挺，行止從不偏移分毫，他，一無所懼！

面對此局，長孫無書輕嘆一聲，第三奇兵密林突起衝散戰陣，再次拿下一塊腹地，他道：「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大人欲以自身為餌，整治世間惡念，但小人之舉不可不防，如今天下萬民所繫，您若有萬一，將會是自承平府開始，漫延廣海無限烽火爭端呀！」

重新立起防線，青天大人截斷三方連線，打算穩守陣地，待對方糧盡兵疲、銳氣消逝再行反攻，同時道：「正因如此，我更該立於前線，以己身為準成天下標榜，是人皆有終日，我能為廣海撐起這片天空至何時？若能藉此傳善世間，也不枉生命走此一遭。」

話至此處，亭外四近衛齊聲大喝道：「願與大人同行！」

展少容聞言動色，不自覺的搭上腰間龍紋長劍，心內湧起澎湃熱血，今生若能為青天大人而死，是他的榮幸！

但長孫無書聞言，臉上神色卻是黯淡幾分不再言語，山海棋局在沉悶氣氛中進行，雙方軍勢一久攻不下、一穩守不出，終不再有任何進展。

青天大人見狀起身，道：「棋局無解，他日再行吧，長孫先生，接待使節和各方人士就有勞你了。」

「不敢，長孫恭送大人。」

長孫無書連忙起身拱手道，同時暗中朝展少容使了個眼色，原要與四近衛一同護送大人回府，再報告此次草池村一行之事，他見此也只好先壓下，但心中盡是疑惑。

待青天大人遠行不見，展少容這才轉身，詢問這位承平府智囊，道：「長孫先生，不知您暗中要我留下，可是有不願讓大人知道的事情交待？」

「唉，各國此次幾可確定是不懷好意而來，只怕大人到時……輕則丟官歸隱、重則殺身汙名，那些高高在上的帝王們，忍耐終究到了極限，現今天下泰平，正是卸磨殺驢的最好時機呀！」

長孫無書一手輕順長鬚嘆道，另一手伸向山海棋局，只見川源上翻開，第四隻奇兵現身，平野上第五隻奇兵也隱現，若是先前同時順流而下，青天之勢必將大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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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俠篇 17.惡火山脈

自大江原城前往逐鹿台，受惡火山脈走勢所阻，一般人都會選擇經由宋青帝國的商道，是較為繞行遠路，不過其路寬大平坦，沿途還有兩國軍隊巡邏，可防賊人、野獸、厲鬼、精怪襲擊。

但此時，從半山腰開始漸呈荒禿，長年受高溫影響杳無人煙，舉目望去盡皆暗沉土色的惡火山脈上，少數汲取地熱能量為生的岩熔精怪群，正發出金石尖磨奇聲，在警告著侵入者。

「唉呀，真是熱的地方，雙腳都快被燙熟，這座山真的不會爆發嗎？那邊山頭還在不斷吐煙，小僧好像聽到佛祖在召喚了。」

摸上光頭再隨手一甩，是滿滿汗水連珠飛落，如意已經忍不住要脫衣服了。

後方江倩琳，滑嫩額上也是冒汗連連，承受著高溫不適同時，還要強忍著野乞僧噁心無禮舉動，但表面上仍是盡心的解釋著。

「如意師父請放心，此山口沉寂百年，這不過是正常現象，也虧得如此，附近地脈礦藏豐富，『惡火金』之名遠播，現今幾位大名俠士兵器都產自於此，例如曾與您合作降伏鬼物的烈鋏道長，手中法劍即是用惡火金所製。」

「是呀，如意師父，傳說就是您使用不壞金鐘秘法，才能與將近大成的鬼物抗衡，並拖至天明，再由斬無私順利消滅，這可是佛門史上第三人練成，實在是太厲害了！能再為玉琴多講些您的事蹟嗎？」

嬌麗柔弱的慕容玉琴雙手交握，眼神裡盡是崇拜敬仰之意，邊說著，她有意無意的靠近野乞僧。

聽聞盛讚，一手抱著已成破布衣服，一手拍著光頭，如意發出得意大笑，然後才是假裝不好意思模樣，故作掩飾般道：「沒什麼沒什麼！不過就是不壞金鐘而已，小僧隨便練練就上手了，區區鬼物之類的當然不在話下，哈哈哈哈！」

見套不出話，還要不斷被這個骯髒之人噁心好一番，幾天下來，就連心府深沉的慕容玉琴都有些受不了，這時候她才真的明瞭，何為大家世族禮儀教範，雖然心中暗自看不起江倩琳，但待人接物確有內涵，也正是她這個出身低微之人所缺乏的。

一直將注意力放在天地人三女身上的楚明，此時突然回頭，他一把拉過如意，將手搭在對方肩上，毫不在乎身上髒汙，似乎交情極佳模樣，俊氣面容上是不減的惡俗笑容，低聲問著。

「喂！野乞僧，明人不說暗話，你是看上那一個了，天禍妖女？聽說你像個變態一樣跟蹤她很久了，還是地行菩薩？你們二人交情似乎也蠻不錯的，人間兇雷嘛……應該不太可能？」

楚明雖然喜歡吃獨食，不過眼前三女，每一個都有不下於他的實力，要靠武力征服已經證明不太實際，現下她們又防範的滴水不漏，拉上個同樣有所意圖的強大伙伴，暫時虛與委蛇顯然會是好方法。

終於不用苦苦忍受，身旁那比山口傳來燃燒礦石還要噁心味道，雖然不滿楚明所問所為，但江倩琳和慕容玉琴還是暗自鬆了口氣。

聽到如此下流明話，如意少見的扳起面容，雙手合十低喧佛號，一副正經嚴肅的凜然模樣道：「自古以來，民間流傳著『紅顏禍水、天地妒之』說法，她們所到之處，無不乾坤顛倒、人失五常，小僧身為佛門中人，秉著大愛之心，是以不忍見得如此，才試圖教化導善她們。」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楚明臉上流露感動神色，深信不移似乎頗為激動，然後對如此曉以大義的野乞僧，他再度低聲道：「那麼，是那一個呢？」

搖了搖頭，如意擺出孺子不可教也模樣，深深感慨的嘆口氣，道：「唉，楚明兄弟，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此任務事關重大、任重道遠，她們自然由小僧一人概括全受了，這份天命，小僧是不會逃避的！」

不顧形象大聲狂笑，楚明聞言不斷拍打如意的肩，一副我很了解你的神情，毫無節制放肆怪聲尖笑，更進一步刺激了山上精怪，身上才好傷口甚至滲染絲絲血紅，讓後方兩女見狀是又急又氣，卻也無可奈何。

離他們有段距離的前方，三女幾天來雖無視那四人，但這笑聲實在太過份，赤紅雷電已將近轟然爆發。

此時，一隻白玉般幾近透明之手按上，輕弱聲音傳來道：「小燕，忍著點，動手會驚擾到居住此地精怪。」

另一隻手也輕握上拓跋燕結實彈性手臂，魅惑誘人聲音道：「小燕，別忘了那名女子是萬連堡之人，你們兩家素來交好，若是起衝突對妳沒好處的，都忍到現在了，前功盡棄就可惜了。」

兇雷來的極快也消逝迅速，空氣中轉眼只餘些「啪啦」電閃聲音，拓跋燕自然明白好友為她之顧慮，當日，不要臉淫賊正面找上門來，她原想補上夜裡未盡全功的最後一擊，沒想到同行者中居然有萬連堡大小姐。

此事非屬尋常，先不論動手是否會動搖兩家交情，光是江倩琳為情郎不惜夜扮淫賊，傳出後萬連堡必對她們三人不滿，隨之而來各種負面影響不言可喻，從曲歌兒被鴻鵠書院冠上天禍妖女一事，結果如何可想而知。

「家主早已對我放棄，拓跋家會如何也與我無關，拓跋燕會忍，是因為妳們！如果他再有過份舉動，赤紅兇雷絕對讓他從世上消失！」

不似一般女性聲音輕柔，她每字每句都是鏗鏘有力，拓跋燕性格堅毅暴烈，怒氣越是壓抑，到了爆發時越是恐怖，就如同這座惡火山脈一般，銀亮面具下是旁人無法窺知的暗流湧動！

因怒氣動形更顯結實流線手臂，曲歌兒知道拓跋燕心情，她更加的摟緊，勸道：「不要太在意他們，這是為了一見青天的旅程，帶著如此情緒，對那位大人是種褻瀆，這樣不止是我們，妳自己也無法接受的吧？」

三女傾服青天已久，此次終於有機會同行前往拜見，可謂得償夙願，其中又以拓跋燕為最，聽聞大人之名，她也稍稍收起外放怒氣。

白玉明手輕撫因動怒僵硬的背部，罩頭長袍下傳來路荷書聲音，道：「是的，小燕，在見到那位大人前，妳的性子該收斂些，若是為廣海大會帶來困擾，被仰慕的承平府帶走，反倒會成趣事了。」

輕呼一口氣，拓跋燕明白兩人意思，她不是只懂得衝動蠢人，但後方吊靴之鬼如影隨形，就好像身上有塊髒汙，對有潔癖的她實在難以忍受，只得道：「那麼，就任他們尾隨到逐鹿台嗎？一路上難保那個淫賊不會再作騷擾。」

路荷書輕輕笑出，清柔聲音解涼了些拓跋燕熾燃怒火，她道：「荷書已經拜託如意師兄了，前往逐鹿台路上，他會盡力為我們排除問題的。」

銀亮面具下微皺著眉，拓跋燕不解的道：「野乞僧？那個來路不明的禿驢？他有這麼好心？真不明白妳為什麼會相信他。」

路荷書沒有正面回答，連袍僧帽下只是搖頭，笑道：「在草池村，他確實幫助過歌兒不是嗎？雖然練有不壞金鐘秘法，身上的謎團頗多，但與其算計擔心，不如試著相信他人，這樣不是更好嗎？而且……讓他去面對楚明三人，對我們來說也沒有壞處呀。」

戴著銀亮面具和斗笠面紗的兩人對看一眼，很多時候，她們實在想不透，那溫和笑容下真正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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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俠篇 18.天下群聚

隨著廣海大會召開日子越來越近，雖然還有月餘時間，但不少各派人士已先一步來到逐鹿台，附近每個城鎮都擠滿了江湖人士，充著一片刀光劍影氣息。

這不止是為了一睹青天之威，聽取過往總結和未來方針，更重要的是趁各方勢力群聚，許多事情恩怨都是在此一併解決好機會，也有人稱這會前會，才是真正的重頭好戲。

以拔地高起的逐鹿台為界，儒、道、釋、五國使節及其他各派重要人士，都將被承平府請上，彼此間先行互相拜會商議，剩下的隨行者及年輕人，則是在萬里平原上找尋自己舞台。

逐鹿台上腹地廣大，在長孫無書安排下，各勢力住所散列有序，彼此間本該是禮貌冷淡關係，今年卻顯的異常，幾乎所有人都前往拜訪其中一處，那住所門外立著大大旗幟，上頭以純黑書墨寫著『三清教』大字。

「靈幻道長，真是恭喜了，此次你親身犯險，終得消滅鬼物，更有承平府為貴派背書宣傳，在這即將召開的廣海大會時刻上，實在是大大出了風頭，現在外面關於你的英雄事蹟，那可是傳聞不斷呀。」

發話之人白髮過半，一身官服正裝頗顯老態，位居右側首座，口氣輕描淡寫，言語中頗有推崇意思，細細推敲下，卻又似有弦外之音，細長眉眼間不時跳閃著遊移神色，目光在各人間放肆來回，停留時間尤以中間正位主人面上最久。

「孛勒波特使客氣了，去邪扶正本就我輩中人該為之事，而且草池村一事不光靠在下之力，只是沒想到『斬無私』展護衛因巧出現，也幸得如此，這才能一同合作，滅得將近大成之鬼物。」

靈幻道人大氣端坐中正，頭戴冠帽，身穿陰陽道袍，一柄拂塵交擺雙手，穩立四方之姿，絲毫未因眼前詭異情形動搖半分，行止間隱隱流露當家負責人態勢，與那夜在草池村和烈鋏道人意氣爭鋒之樣相去甚遠。

此時，「啪啪」拍手掌聲突兀傳出，一年輕女聲響起，道：「三清教的靈幻道長果真俠氣凜然，即使只是個偏遠村民委託，貴為下任掌教候選人，居然也不辭辛勞千里趕往，實在偉大、偉大呀！」

在坐盡是一國、一派、一族之勢力代表，突然發聲女子，看上去年約二十出頭，容貌娟秀好看，略斜尖的眉眼蘊含冷冽怒氣，淡黃曲裙深衣下是例落褲裝，旁邊小桌上擺放著華豔長劍，武裝並未盡卸，連進門禮數都未顧及，顯是專程上門找麻煩者。

聞言，靈幻道人一字長眉是緊皺，正欲開口之際，黃衣女子又搶先道：「就不知道怎麼會與惡名頗盛的天禍妖女扯上關係，而貴教同樣辛苦出力的烈鋏道長，似乎也未在此次隨行之列，三清教果真是一山不容二虎嗎？」

不客氣話語直挑心結，直讓前來恭賀大批人士錯愕，師兄弟二人不合之事江湖盡知，但烈鋏和靈幻兩道長俠義之名遠播，又都貴為三清教下任掌教人選，地位崇高，少有人敢如此大膽正面挑釁，眼前口舌伶俐的黃衣女子，卻是一副毫無所忌模樣。

一時間，接待大廳裡氣氛詭異，各懷心思的人們靜靜以待，靈幻道人沉默了會，從門下之人處得知，才道：「姑娘應是李家長女，落玉小姐，關於這次貴兄長引鬼入身一案，敝教也深感遺憾，將近大成鬼物兇猛，制服過程中本欲保全其命，實在是力有未逮，還請李家見諒了。」

委婉和氣姿態是不欲節外生枝，但黃衣女子來勢不止，滔滔不絕續道：「道長言重了，李家既出不肖，天下各人可罰之、懲之、殺之！這不才符合您所謂『我輩中人該為之事』嗎？」

李落玉藉先前之語反擊，靈幻道人一時間也無言以對，他雖較烈鋏道人長於俗世事務，但口舌之爭向來就不是三清教專長，李家身為一方之霸，五國和鴻鵠書院內遍佈學員生徒，他更是不願輕易接話引起紛爭。

見靈幻道人默然，李落玉乾脆挑明道：「人已身死、承平定案，兄長之事李家無話可說，就是對引起一切事端的原兇，那位天禍妖女行為有所不解。」

「難道道長就不曾懷疑，會是此女一手誘惑兄長、一手翻覆雲雨，見事機被貴教撞破，所以遂行陰陽顛倒計策嗎？更何況，以兩位道長之力，怎可能無法為兄長驅鬼保命，分明是那天禍妖女暗下殺手，才會令貴教不得已揹下這殺人之名，不是嗎？」

這番異語揣測，使得接待大廳內議論紛紛，天禍妖女行走江湖已有數年，不少人即使沒見過，也曾聽聞其絕世豔姿，如今想起仍是心癢不止，難以相信擁有此等妖邪容貌之人，實是正義良善一方，更不用說關於她的滿天謠言。

不過更多的有智之士，卻是將注意力擺在李落玉此女身上，一番話連消帶打，不僅奪得先機，責問明話中更帶有威逼暗示，只要靈幻道人將一切問題推到天禍妖女身上，就可與李家交好，她也能順勢責罪曲歌兒，為李家挽回些聲譽顏面，同時將憋屈怒氣發洩。

縝密思緒、深沉心機，令各派人士不敢小看這黃衣女子，此時她尚年輕氣盛，若再過幾年，當懂得隱忍藉勢、殺人無形，龐大李家未來或許就是此女掌舵，可能李南陽之死，反倒讓這隱藏已久長女有出頭機會。

不少三清教弟子臉上已頗有怒容，就算是鴻鵠書院，也尚不敢對三清教囂惡至此，更何況只是其中支屬李家，不過此事牽扯頗多，靈幻和烈鋏的理念法劍之爭屬於道教私密，而曲歌兒一事，在對方強詞奪理下更只會越抹越黑。

無可解釋的無奈下，靈幻道人只得搖頭，強硬道：「非是如此，當日曲姑娘對我兩人多所幫助，雖性情冷僻少言，但可看出其衛道真心，怕是李家有所誤會了。」

「好！好！好！」連續三個贊聲，卻是絲毫不感善意，只覺被拒絕的更加強烈怒氣夾雜其中。

李落玉冷眉微顫，跟著又道：「既然三清教願為天禍妖女作保，那李家也無話可說，只求釋疑，為何以兩位道長結合多人之力，仍無法為兄長驅鬼，一定要取其首！斷其命！才可了結，還是道長認為我李家乃循私護短之輩？公審無法伸張正義，定要強行代勞？」

「只要道長能說明疑點，李家之後不再過問此事，兄長確是罪有應得，對三清教也只會推崇有加，凡見貴教之人，不問上下長幼，李落玉必退開三步行拱手敬禮，還請道長不吝解說！」

強硬許諾霸道無比，女子以年輕之身，一時間，直擊迫力壓得接待大廳內無話沉默，注意力皆在此女身上，不論是喜或惡她之作為，都不由得暗讚如此膽氣心智，更悄悄拿自家年輕後輩與其相比，得出答案卻令他們搖頭嘆氣。

言語交錯，險惡更勝劍鋒，靈幻道人此時倒是希望烈鋏道人也在，照他個性才管不得這麼多，一句話、一把劍就直接將人掃出去，但自己卻是不能這麼做，才在苦思間，旁邊傳來沙啞老聲的低暄佛號。

「阿彌陀佛，李施主和貴家族可能不明瞭，這將近大成鬼物，其力無窮、其身難壞、其氣不絕，敝寺曾派人探查過草池村，此村絕地天成、通貫九幽，夜晚更有滿山陰氣濃厚，是故難以降服，能將鬼物斬殺，相信他們已盡十分之力了。」

聲音來自名矮小老人，位坐左排首位，土黃僧衣在內、紅色袈裟在外，枯皺膚皮紋路橫生，靜目垂眉十分老態，彷若行將就木，但他一開口，眾人盡皆凝神，多顯尊信敬重之色。

李落玉聞言，見是雙樹寺的枯葉大師，她也不敢怠慢，先是站起，恭敬的對老人行禮，但隨即抬頭，眼眉似劍冷冷開口。

「先感謝大師為小女子解惑，不過貴寺雖說素有博愛救世美名，這次卻如此看重草池村一案，還專程派人調查，難道不是為了那繼絕代魔僧後，佛門唯一練成不壞金鐘秘法的野乞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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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俠篇 19.宋青、百丈、大玉

『絕代魔僧』、『不壞金鐘』二詞一出，接待大廳內又是議論紛紛，在座各派掌權代表人士，大都屬老一輩或正值中壯年。

十幾年前，絕代魔僧一手遮天攏斷整個江湖，甚至動搖到五國立身根基，如果不論在民間聲望，當時的枯禪，甚至比現今青天還要令五國恐懼。

聽聞師弟之名，枯葉大師頓時未再言語，老皺臉皮更顯深紋，但李落玉沒打算這麼輕易就結束，逼問氣勢更烈，繼續尖銳逼問。

「大師，請恕小女子不吐不快之建言，那野乞僧來路不明，練成不壞金鐘一事，可能是天資縱橫，也可能是魔僧餘孽，雙樹寺身為廣海佛門代表，實該好好審視此人，而他，最近實在行跡詭異！」

語調暢順、言詞犀利，說到如意之名時，李落玉面容上有些異樣憤怒，夾帶了個人私心和怒氣，存心將他扯入，她邊說邊走，來到了接待大廳中央，孤身傲立環視四方各人。

「據調查，野乞僧已跟在天禍妖女身邊數月之久，如此行徑，雖然由我來說不太恰當，但與家兄先前舉動實如出一轍，或許他早拜倒在對方石榴裙下，草池村一案，兩人這麼湊巧出現，甚至引導了承平府的斬無私展大俠前去，這一切，真的沒有任何問題或預謀嗎？」

本由承平府斷定之鐵案，以此為基礎上，李落玉聰明的沒有推翻，而是延伸出另一套陰謀論說法。

原意是為三清教說話，萬事以和為貴，欲打消李家咄咄逼人氣勢，沒想到反被牽扯入混亂漩渦中，魔僧之亂由雙樹寺而起，枯葉大師更是其師兄，對這問題實在沒有立場發言，加上私下已對野乞僧有所動作，一時間也只能低默不語。

「有道理，很有道理。」

沉默許久的百丈特使突然出聲，他捻了捻鬚鬍，老臉揚起趣味神色，雙眼不斷在靈幻道人和枯葉大師間遊移，最後回到李落玉身上。

「不過這一切都是李家自言自語，承平府辦案講究證據法治，若對此有所疑問，該提出更加令人信服事物才是，如果只是不負責任臆測，進而掀起無謂之亂，這罪責，可是不小呀，小女孩，妳擔當的起嗎？」

孛勒波言語間頗有恫嚇意味，百丈王國對逐鹿台覬覦許久，是五國內最不遮掩野心，更在多年前就提出收回青天權力建議，但如今反過來為他說話，更為與承平府交好的雙樹寺、三清教解除尷尬處境，令在場眾人人也是一愕，著實摸不清這老人想法。

「我……」李落玉話才開頭，接待大廳門口處已傳來另一道更響亮聲音。

「等一下！等一下！」

一名中年男子邊高聲大喊邊著急的走進來，他臉形胖潤、身材頗圓，身穿宋青帝國正式官服，在數名護衛下急忙的走了進來，看來似乎非常怕熱，不斷用巾帕擦拭額上汗水，還一臉不好意思的跟在座人士打招呼。

雖然中年男子態度客氣和善，但被他問候到的人無不起身回禮，畢竟對方可是一國特使，還是五國中最強的那一國！

李落玉見到來人，也是臉色瞬變，乖巧的側身讓開，恭身道：「天然叔父，許久不見了，落玉向您請安。」

「還請什麼安，先是南陽出事，妳又在此大放厥詞，搞出了這麼一回事，叔父如何還安的下去，若不是有人來向我通報，還真不知妳要怎麼收拾這個局面，也不知道家主在想什麼，就讓妳這孩子作為代表，實在……實在，唉……」

念著念著，說到後來，李天然悲傷想起，站在自己身前的，本該是個二十來歲儒俊雅氣青年，如今卻是由這倔強執著孩子代替，心中一時感慨難過，話咽在喉間，卻是說不下去了。

婚後一直未有子嗣，他早放棄希望，轉而將愛都放在這些李家的下一代身上，沒想到，那最優秀出色的家族長子，居然是意外的半途折夭了。

「靈幻道長、枯葉大師、孛勒波特使，還有江湖上的諸位朋友們，許久未見了，不好意思，天然來晚，後輩年少不經事，剛剛多有狂言狂語，還請大家見諒、見諒，天然在此先謝過各位了。」

說著說著，那微胖身材也不住向四方躬身致意，長輩在前，李落玉也只能跟著照做。

宋青帝國在五國內強大居首，與大玉天國分佔廣海大半北部，麾下擁有多隻精兵強旅，尤以長年抵禦邊境精怪侵害的岳家軍，最是天下有名！

素有一騎抵百、一百破萬之說，數十年前，若不是當時正逢精怪作亂，岳家軍為保邊境抗命不撤，恐怕還不到絕代魔僧出手，廣海早就已經統一。

而李天然出身鴻鵠書院，經過多年努力位居宋青重臣，為人卻始終溫和有禮、如沐春風，不論在五國、江湖、民間都擁有極好聲望，雖說有李落玉尖鋒相對在前，眾人還是賣個面子對他一一客氣回禮。

「李特使客氣了，這是說明不清所致誤會，落玉小姐痛失兄長，一時間有些想法實屬正常，無法在劍下保其命，也是靈幻修行不足，還望李特使和李家不要介懷。」

雖說展少容曾承諾對李家說明，但事情總是沒這麼簡單解決，靈幻道人對這類江湖恩怨再清楚不過，他身為此地主人率先出口回道，枯葉大師也在其後雙手合十示意。

唯有孛勒波一人，皮笑肉不笑的突然反打一槍，道：「李特使，貴家小姐所言，細想後，其實也有那麼幾分道理，只是缺乏証據，危險自是防範於未然的好，誰也不能保證野乞僧不會成為下一個魔僧，更何況，天禍妖女同樣是來歷不明之人，或許真該好好調查兩人，草池村一案，這方面……承平府辦的有些草率了，不是嗎？」

孛勒波老臉上表情雖是玩味不明，李天然見狀卻是明暸，對方要藉機實行那五國暗中協議，心中暗自嘆了口氣，如果可以，他實在不想接下這次特使之命，但帝命難違，他並沒有岳家軍的勇氣。

「多謝孛勒特使不怪，事關李家名聲，我們會好好調查，待有結果，會再向各位說明。」

從頭到尾都參與草池村一案，靈幻道人對事實清楚不過，雖然曲歌兒和如意來歷不明，但他和枯葉大師曾私下交換過意見，對兩人來歷有了幾分掌握，雖無慮卻不是方便公開的結論，而且對於絕代魔僧下落，雙樹寺比誰都還要清楚，但李家執意如此，他們也不好說什麼。

一時無語間，靈幻道人就要起身先招呼宋青特使入座，但這時才發現，李天然身旁除數名護衛外，尚有名年約四十好幾女子，頭挽婦人髮髻，面貌普通無奇，臉上微微笑意低調非常，若是放進人群中，屬於不出聲就不會有人注意的存在。

「李特使，不知道你身邊這位是？」

靈幻道人越看越覺此女不尋常，身處接待大廳中心，受各方國家、勢力代表注視，依然處變不驚，曾想過是否李天然家室，卻不好隨意猜測。

「啊！」聲響起，李天然輕拍自己腦袋，剛剛得到消息，便急忙過來攔住侄女，卻是怠慢身旁貴客，這才趕緊要向眾人介紹。

但那名清秀婦人卻是微一擺手示意，自行越眾而出，落落大方向各人行禮。

「各位好，初次見面，在下裴語清，是此次大玉天國為廣海大會所遣特使，婦人見識鄙陋，行事或多有不足之處，在這裡，還先請各位多多見諒、包涵了。」

身份挑明令在座各派人士發出驚疑之聲，皆覺此次大會前的閒聚交流真是高潮迭起，本是聽說大玉天國由『智計百出』石林翰出使，沒想到實是這名聞所未聞的婦人，而且宋青特使在旁作保，自然也不可能作假。

微笑的中年婦人接受來自各方審視、驚疑眼神，平凡面容由始至終表情都未曾有一絲動搖，卻也未再發過一語。

右排首座上的孛勒波，同樣在看著這名大玉特使，老人緊緊皺著眉頭，心中暗自想道：「此次五國雖說明頒牌匾，其實是暗中卸磨殺驢之計，大玉那邊怎麼派出個無名婦人，到底有何用意？是想藉此事後推卸責任？還是……」

逐鹿台上，一場廣海大會，各國、各派、各人，交雜無數陰謀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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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俠篇 20.變臉

惡火山脈廣闊綿延，如龍背荊棘尖拔崎嶇，野路越行越是一片荒灰，高低起伏隱現難辨，入目盡禿荒乾地，炎熱非常，不時傳來有難聞礦金之味。

若是讓拓跋燕自身獨行，她會選擇寬闊商路，一路上有茶店、驛站、客棧等大城小鎮可供休息，身心都有潔癖的她，非必要難以忍受這些髒汙不堪。

但這次跟兩位好友同行，就算不提路荷書和她，光是曲歌兒一人，再怎麼掩飾也無法蓋去的異種豔色，最近更因草池村一案，聲名大噪在風頭上。

為了不必要問題發生，只能選擇這路徑最短，卻也最難行的山路出發，幸好一路上還有紅雪江支流可供她潔淨，可惡的是，後方還有甩不掉四個噁心蛆蟲，一路上如影隨形的跟著。

「楚明施主，這幾日與你一路暢談，大從宏觀世間、小至微處人生，小僧真是獲益良多，以往許多不明之處都豁然開朗，想來這就是所謂的入世，藉由觀察、體會、了解每個人的不同，從而體悟……」

出發後過了幾天，如意身上是越來越髒，原本黃黑一身的破爛布袍乾脆丟掉，裡面無袖衣物此刻已沾滿暗沉土色山灰，人味結合地氣，渾身上下散發出生靈勿近氣息，只有平凡面容上的豁達未變。

相對而言，連楚明的臉都已有些僵硬，剛開始還可以忍耐，但聽著數日來，對方似是永不停口的經文喃念，縱使是機智多話的他也開始受不了，更不用說那快要可以跟天禍妖女身上幽香抗衡的異味，作為一名無女不歡的浪子，整天面對個臭和尚，他同樣快到極限了！

分神咒罵瞬間，油滑噁心大手已搭上他的肩，即使不若拓跋燕般神經質的潔癖，楚明也是一陣皮膚冷顫，控制不住的轉頭就是張大眼瞪著對方，卻沒想到如意見狀，不僅露出了然笑容，還順勢開口。

「施主心中有怨懟之氣，可是嫌棄小僧骯髒低俗不堪？」

強壓下內心衝動，為了讓江倩琳和慕容玉琴按照計劃佈置，他必須要將這個煩人和尚拖住，只得勉強微笑著回答。

「怎麼會，我……」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伸出的噁心大手制止。

楚明微微退開之時，只聽如意又道：「施主口是心非了，佛祖曾說，此身不過一副皮囊，世人過於執著表相，常有被迷心惑智之舉，就如前方三女，若她們生作豬鼻大耳、牛眼闊嘴之貌，施主可對她們還有興趣？」

突如其來開導，話題轉移之間讓楚明微愕，才要回話，對方又搶先一步續道：「如果只是如果，終究不是事實，事實是她們三人集天地鍾愛於一身，愛美的心人人有之，這也不能怪施主，不過嫌棄小僧就真的不對了，正所謂臭男人臭男人，不臭怎麼叫男人呢？施主該學我這般……」

才覺對方正經些，話語後段馬上就偏到奇怪方向，楚明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也有跟不上思維時候，無奈、煩悶、算計之下，乾脆閉嘴不開口，任由如意魔音洗腦，強自忍耐的等待兩女通知，心內悶火、欲火、怒火熾燒。

前方三人對身後交談恍若無聞，但心中對如意所言，各自有不同波瀾起伏，思考間，曲歌兒和拓跋燕見到了路荷書皺眉示意，隨後熟悉的輕弱好聽聲音傳入她們耳中。

「小燕、歌兒，附近山地的生靈氣息有些不尋常，精怪們似乎開始暴躁起來，我能感覺到狂怒情緒在漫延。」

對於好友感應，拓跋燕從來不會懷疑，路荷書是從兩處天下絕險中走出的超卓天才，六道論法非比尋常，但她心中仍有疑問，道：「不該如此的，惡火山脈的精怪一族地盤意識雖重，卻少有主動攻擊路過行人，更何況，我們已經盡量避開活動範圍了。」

拓跋燕自小生活在這一帶，拓跋家在惡火山脈上也有不少在開採礦產，對此地瞭若指掌，在她帶路下，不應該會發生這種事才對。

曲歌兒思索了會，斗笠巾紗下，絕豔面容陰晴不定，才接著道：「對後方佈下的符文陣勢，有些地方破損了，應該是那名驅蟲女子所為，對不起，是我疏忽。」

三人共行自有默契，路荷書警戒、曲歌兒防範，拓跋燕則是作為最鋒銳的攻擊等待，不過慕容玉琴的手段出乎眾人所料，雖然武力平微，但驅蟲毒異術防不勝防，廣海上奇人異士何其多，小看人的下場就是陰溝裡翻船。

「沒關係，他們要動手正好，一路上我也忍很久了，在這個無人的荒涼山地，正適合那些淫邪之徒葬身於此！」

言語間，拓跋燕背上三尖兩刃刀隱隱雷電赤芒跳動，銀亮面具下透出冷冷氣息，顯見她是真的想殺人了。

對於好友濃厚殺意，路荷書微微搖了搖頭，單手低喧佛號，慈善氣息堪堪抵消沉重殺氣，她勸解道：「小燕，人之心千變萬化，非常時才行非常事，以殺喝止不過下乘，總有一天，那因果輪迴會反饋自身，妳該多心存寬懷才是。」

曲歌兒也輕握上拓跋燕手臂，勸阻的道：「小心行事，萬連堡勢重且與妳家交好，不到最後一刻，不要隨意招惹的好，更何況我們目的是參加廣海大會，要一見青天之威，在此之前，節外生枝就不好了。」

跳動的雷電赤芒漸漸消失，武器與人皆是外亮內斂，看似表面平穩，實如暗流火山，拓跋燕生來心性堅定、勇往孤行，並未就此打消念頭，即使是好友之言也少能動搖，她只是在等，等一個路荷書說的非常時、等一個曲歌兒說的最後一刻！

深知拓跋燕性情，能做到如此已是很大讓步，曲歌兒和路荷書對望一眼，默契交換行動，畜牲道的佛家神通，無聲展開感應精怪行動，黃色符紙也悄悄消隱無形佈滿四周，行走間雖然不露半分異樣，但凝重沉滯氣息已令人感覺不對勁。

發現前方氣氛有變，慕容玉琴終於也在此時輕輕點頭，遞給了楚明一個眼神。

當知道計劃成功，數日來，他眼睜睜看著天地人三女在面前晃當，心中被挑撩起情慾積如海滔巨浪，此刻，終於可以潰堤而出，光是想像得手，那種興奮就令他快要按耐不住！

「施主？施主？你怎麼又走神了呢，年紀輕輕注意力這般渙散，該是平時為事殫精竭慮多有操勞，觀你面相精洩、氣空、神虛，如此下去未老先衰，家室將來難免身守活寡，雖然由小僧來說頗有不當，但施主實該好好保養身體，永垂不朽雖多老人，並非不可能發生在施主身上……」

煩人碎碎念瞬間就打斷遐想，越講到後面越是難聽，身為名年輕精壯男子，楚明終於忍受不住如意魔音攻擊，突然暴喝出聲！

「夠了！你這個噁心的和尚！」

怒吼發出同時，前方三女已是蓮步踩踏，瞬間奔行起來，極快身形就要消失在遠方，楚明也同樣閃退至江倩琳和慕容玉琴之間，指著前方如意和三女，下令道：「玉琴動手！」

隨著命令一下，四面八方傳來如山洪崩壞巨聲，大地也開始揚起極劇烈震動，極目環視可見遠方，各式熔火精怪萬頭鑽動，正洶湧奔騰而來，撲天蓋驚人威勢，似要將七人盡皆吞噬殆盡！

摸了摸光頭，如意看也知道自己中招了，苦笑道：「何必呢？施主不喜歡小僧可以明說呀？這樣同歸於盡實在浪費生命，你我人生還長的很，世界上還有許多美妙事情等著去體驗，正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

「閉嘴！」這次是男女三人齊喝，幾天來他們實在受夠這個噁心煩人的和尚了。

楚明帶著兩女迅速退至遠方，掩不住的得意囂狂笑聲也隨之傳來，道：「白癡！我怎麼可能會跟你在此同歸於盡，這些熔火精怪記住你們的味道了，只會攻擊你們幾人，只要等到那三個女人精疲力盡，我就可以一網打盡，至於你！就好好去地獄裡唸你的經吧！」

前方三人身形快速遠遁消失，後方三人也迅速施法匿身，獨立中間野路山道上的如意，感受著惡火萬獸奔騰怒烈之勢，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才是陣長長嘆息。

「連條生路都不給嗎？就是要汙辱我也行呀？果然人帥才好呀……」

抬頭望去，雙眼雖盡納整片天陽藍空，大地上卻是一片深紅火焰，身處漩渦中心的如意，終於漸漸掩去了笑容，只餘毫無喜怒哀樂的空洞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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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俠篇 21.分路逃亡

三女快速行進，高躍矮身、左彈右閃穿梭於惡火山脈上的險地惡路。

曲歌兒身形游移如海中龍魚，遇阻圓轉順滑，腳下毫無停滯，路荷書翱翔姿態如山之精靈，藉枯樹、奇石、山壁往跳來反，彈閃之間更增迅勢，拓跋燕直行開路如入無人之境，裂地、破石、毀物，赤紅兇勢不變，雷電之力每下爆發皆狂猛精進。

「歌兒、小燕，這樣下去還是會被包圍，對方不知施何手段，被激怒的熔岩精怪盡往我們方向而來。」

藉由畜牲道神通，路荷書敏覺觀察到精怪行進路線，成群精怪如潮似湧，被圍住將是很大的危險。

拓跋燕極眺望去，四周八方的滿山熔岩精怪已是傾巢而出，雖然內心怒意難止，但也不由得佩服對方手段，在三人耳目下還能設置如此陷阱，她太小看那兩個武功平平的女人了。

握緊手中三尖兩刃刀，她猛然高喝一聲，道：「分開走！逐鹿台見！」

其餘兩人聞言知意，一起被圍住只有力戰精疲下場，各自發揮獨家本領逃命機率大些，三女行進交錯瞬間，默契的劃分出三道燦爛美麗光影，短暫相聚的好友，朝向各自選定方向散開。

聚攏成百上千精怪，被這突如其來舉動搞混，一時間追往方向不同，原先洶湧之勢混亂起來，拓跋燕急中立斷之舉，為她們自己製造更多逃命機會，但精怪也很快就恢復，分成三股洪流追去。

此時，後方一處空曠地方扭曲搖晃，隨著地形不斷推進，自動化身成怪石枯樹各種景象，正是始作俑者楚明、江倩琳、慕容玉琴等三人。

藉由障眼法藏身其中，雖是有些簡單粗糙作法，但幼子被屠、怒火中燒的精怪一族未將注意力放在此，他們只是緊緊記住兇手氣味，死命的追擊下去。

「楚明哥，她們分作三方逃去，我們該追那個呢？」

慕容玉琴小聲嬌弱問著，看似無害模樣，但暗中驅蟲導引天地人三女和如意氣味，再殺害各族幼子，引來大批熔岩精怪，造成此種局面者正是她！

露出得意低俗笑容，楚明感覺的到，自己將要得手了，他立下決斷道：「要就要最好的，追上天禍妖女，其他兩個女人背後各有勢力，頗為麻煩，也不能一直為倩琳的家族帶來困擾呀，妳說是嗎？」

沒好氣的白了楚明一眼，江倩琳情緒妒忌難平，卻又為眼前浪子壞心，那挑逗邪惡氣息總是能讓她意亂神迷。

夜襲、跟蹤、設計等事情，她一個萬連堡的大小姐從未作過，雖然這些日子很是刺激興奮，但嚴謹禮教還是讓她懂得不該過於沉迷，只希望之後楚明真能收斂些，不再招惹其他女人。

「那麼，那個討人厭的和尚呢？」

慕容玉琴突然問道，從廣海底層出身，自小就在危險算計間掙扎生存的她，不會忽略這些微小細節，那足以讓她死上千百遍！

江倩琳聽了，露出厭惡表情，也不等楚明回話，直接道：「別理他了，精怪聞到妳蟲子故意沾染上的氣味，被那樣層層圍住，不管他練有什麼功法都難逃生天，我們快點把天禍妖女抓來就離開這裡吧。」

荒山跋涉許久，又這般勞心勞力，她已經想回到城鎮中去了。

本來還有些猶豫，楚明聽聞天禍妖女一詞就念頭立轉，試探數日，雖未能明瞭野乞僧深淺，不過就像江倩琳所說，那種情況下想脫身是難中之難，真要脫身了，想來也無力對他們造成妨礙。

「走吧，不要再耽擱了，活生生的美女才討人喜愛，晚去了，我可沒有奇怪僻好，這點，妳們該很清楚吧？」

挑情使壞笑容，楚明雙手在兩女身上如風輕撫過，語尾情慾隱喻，讓兩人不禁臉頰生紅，同時暗啐一聲，也不再計較細節，雙雙跟隨情郎快步追趕前方目標。

在六人遠去的大後方，那裡同樣有著大量精怪，正撲天蓋地的火紅烈燒著，燃延掩向中央一個微不可見人影，整片荒山禿野彷若被熔漿岩流覆住，即使其中金光耀閃、鐘聲嗚響，仍漸漸消逝在這片惡火山脈之中。

另一邊，被選定的曲歌兒，她步伐流轉延迴，飄忽不定身形令精怪群無法鎖定，熾燒烈焰在她所經之地燃起遍地野火，但總是差了這麼幾步。

「憑荷書本事，自保應當不成問題，但是小燕……不擅隱匿躲避，以她個性怕是會大打出手，希望不要有事才好。」

三女清楚彼此個性能力，分散由拓跋燕決定，就是因為她明白在這樣局面，會反過來拖到其餘兩人後腿，那種情況下，也不由得曲歌兒和路荷書矯情，她們更傾向選擇相信好友。

不過在選擇道路時，兩人不約而同，把筆直朝山下的路讓給拓跋燕，希望能為她增添逃跑機會。

而路荷書選擇之路最是奇特，朝惡火山脈連綿另一方向跑去，反倒更往山上前行了。

曲歌兒則是仔細思考過，她們數日走來，曾經過紅雪江支流數次，以熔岩精怪懼水天性，逃至江邊壓力必然大減。

果不其然，眼前山路越近紅雪江邊，青草綠樹逐漸旺盛，追來的熔岩精怪也越見趨少，直到曲歌兒聽得江流水拍潺潺之聲時，後方已剩下不到十來隻精怪。

但，無一不是體形精練、赤火狂燃，擁有能夠抗拒懼水天性的兇猛精怪。

奔行快至江邊，曲歌兒原想一躍而過擺脫追擊，突然，後方傳來一道烈浪熱氣，她只好側身跟斗連翻，但追擊火焰如連珠炮發，逼得她無暇再逃，熔岩精怪也懂這是最後機會，趁勢圍上，將她與紅雪江邊隔離開來。

最後一個漂亮空翻落地，斗笠巾紗下曲歌兒微微喘氣，長行奔跑雖消耗不少氣力，也讓身體更加熱絡起來。

眼見避無可避了，她輕拍腰間符袋，黃色紙符應聲而出旋繞身旁，熔岩精怪群見狀，齊發出金屬切刮般銳利奇聲尖吼，空氣中，頓時瀰漫一觸即發氣氛。

十來只熔岩精怪有大有小，蛇、虎、鼠、蟲等各種皆具，還有著飛行蝶蛾及奇形怪樣，體型皆異於一般常態，身上因長年吸收地熱漿流，呈現紅褐之色，渾身環繞不斷燃燒烈火，其中，甚至有隻全身藍火異種！

合圍撲面熱浪氣息，蒸得曲歌兒渾身滾燙難受，汗水漸漸自額上流下，她一把扯開頭上斗笠，蒼涼白髮隨風飄散，柔弱嬌麗、絕代妖豔面容現世，但爆怒的熔岩精怪，顯然不是懂得欣賞的智慧生命之一。

迎對四面八方危險，曲歌兒凝神聚氣、沉腰定身，雙腳畫一前後微開，手上抱圓蓄勢已待，正是太極仙儀起手式！

同時，半空漂浮黃紙導引江水之氣，漸漸染為湛藍顏色，但術法才準備間，熔岩精怪已是按耐不住，數聲嘶吼響起，巨大陰影已是罩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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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俠篇 22.螳螂捕蟬

熔岩精虎率先狂奔，發出了撼動人心嘶吼，體型龐大行動敏捷，轉眼間已身在最前方，冒著濃濁灰白煙氣大嘴，張口就咬向曲歌兒！

「人驅四象，玄水辟敵，源引紅雪，槍！」

令聲斥喝、術式隨行，曲歌兒四周飄浮符紙，列為連珠串陣衝出，旁邊紅雪江水氣，受到法力牽動源源不絕而來，與符紙相容轉化成湛藍長槍，相乘呼嘯之勢，絲毫不遜色於奔行的熔岩精虎！

水火天敵相剋，熔岩精虎面對湛藍長槍，雙眼赤焰暴漲，再發烈吼，渾身熱氣染紅四周一片，山野上，人與精怪交擊第一回，互不退讓，紅藍氣勁狂猛撞擊，漫天炸響下展開！

劇烈氣勁爆散，長槍、精虎雙雙化作蒸蒸白霧，曲歌兒還在納氣調息間，後方更兇險攻擊已破霧而來。

突來的尖嘯叫聲化成陣陣無形音波，震得她雙耳刺痛，神智一陣不穩，此時大地開始顫動，白霧裡，衝出了一頭銳牙尖齒，巨大燃焰的熔岩山猪，足足是一般人十倍大小！

咬牙強忍心神痛苦，曲歌兒腳下穩立，雙手緩慢劃圓天地，懷蘊其中陰陽二氣運轉滾動，熔岩山豬很快衝至她身前，在頭上高舉的雙蹄甚至遮掩了天陽光芒，陰影如挾帶山嵐洪流，威猛無濤之勢，轉瞬將她掩蓋。

此時，曲歌兒輕輕踏了一步，向前矮身，使她與熔岩山豬相比更顯嬌小，眼見就要在烈焰雙蹄下化作灰燼肉泥。

突然間，她抬頭上望，身子斜挺，劃圓雙手猛地左右向外伸展大推！

一股圓轉澎湃勁氣頓時旋張，熔岩山豬雙蹄彷若踏在無形軟綿上，進不得、退不出，交纏旋繞而上黏泥之力，令牠半身懸空無法動彈，驚慌之間想再用力，卻感覺身下傳來異樣力量。

曲歌兒微矮身子開始快速挪移，她使圓線繞行，腳下蓮步迅踏，在熔岩山豬身下如陀螺急打輪轉動作，澎湃勁氣隨著導引產生渦旋變化。

來到最後中心點時，她身作最後一個迴轉，雙腳腰桿打直，張開雙手重新交合，所有力量順勢匯合壓縮至極小一點，同時喝聲一出，巨大熔岩山豬被陰陽氣勁震得凌天飛起，白髮散逸絕豔身形也於陰影下重現！

龐大身子在空中無力掙扎，螺旋纏勁讓牠如天墮火隕反撞向熔岩精怪群，恐怖重量結合下降速度，「碰」的巨大響聲，硬生生將地面砸出縱橫深開坑洞，血濺、肉碎、骨裂聲不斷，被壓在其下的大半精怪瞬間斃命！

打出驚天一擊的曲歌兒同樣難受，恐怖重量對她加壓，使的體內氣血翻湧不停，嘴、鼻溢血甚至冒出熱煙，她欲緩緩收勢，向天推出雙手才正要收回，突然，數顆人頭大小青藍火球，已自坑洞中急速而來！

變種惡火比起紅焰更是灼烈，還沒擊中，高溫已是蒸得曲歌兒雙目疼痛，即使立刻閉眼，淚水依然自角落流下，她欲強催身形變動閃開，卻是渾身劇痛反震的無法動彈，危急間，避無可避，只能連忙雙手擋在身前，藉引水氣法力護體，被青藍火球盡數命中！

恐怖爆發熱浪炸開，曲歌兒整個人被力量衝飛半空，重重摔落紅雪河邊，烈焰焚身劇痛，讓她忍不住打滾在地發出尖聲哀嚎！

趨水最後理智讓曲歌兒直滾進紅雪江中，甫一接觸，清涼液水瞬間滾燙冒泡，冉冉白氣不住冒出，撕心裂肺痛苦吼叫也跟著漸漸消失。

此時，裂開深坑中，與人同等大小，一條通體青藍蛇形遊移而出，全身鱗甲片片晶瑩，如三角尖頭上，尖銳豎瞳如血紅寶石閃閃發亮，不時吐露赤信盯視著紅雪河，旁邊還有個散發焰火蝶蛾旋繞飛舞。

熔岩藍蛇和熔岩蝶蛾很有耐心，在紅雪河邊靜待未移，時間慢慢一分一秒過去，直至發泡熱氣不再，牠們才開始轉身離開。

但，「踏」的輕聲，突地自江邊傳來。

熔岩藍蛇驚覺，率先扭轉軟骨身形，發出「嘶嘶」細聲，紅眼赤信狠厲盯著那水中爬起惡鬼，熔岩蝶蛾原想與熔岩藍蛇共同殲滅敵人，但前方傳來一股吞噬的力量，令牠懼怕不已，轉瞬就立即飛走！

只見紅雪江邊，有著一對彎曲大羊角的恐怖人影，衣衫經水火交淬破損，更可怕的是，她身上裸露出來皮膚，被燒的筋肉扭曲毀壞，黑焦熔爛身體過半，如煉獄裡走出惡魔，正不斷吞噬著四周江水寸草的生靈氣息。

熔岩藍蛇同樣是惡火山脈變種，面對天禍妖女惡形妖體絲毫無懼，長嘶一聲，牠後尾甩動，青藍火球再度迅猛擊發！

雖在水中得到暗中幫助，但因強烈劇痛噬心入髓，本能變化妖體恢復，催化了噬血蝕肉慾望，此時的曲歌兒，神智已被磅礡怒氣佔據大半。

她面對世人汙衊、奸邪進犯、宵小騷擾，數年來總是隱忍退讓，師父教誨和善良心靈時刻不忘，對楚明一事也是如此，卻讓自己落得悽慘下場，兩名好友更是生死不知，看著眼前熔岩藍蛇，瘋狂暴虐情緒在妖族本能推動下，終於爆發！

曲歌兒沉腰踏步，雙手劃圓開展間，吞噬力量代替被燒毀符紙，將源源不絕紅雪江水氣匯聚身前，面對再襲青藍火球，狂亂專一意念，反使得她精神無比集中。

一時間，她的雙眼中，不再有天地間人事物，只剩下條條各色力量流動軌跡，這是精彩紛呈無比絢麗的另一個世界！

慢極幾近停滯身子，在青藍火球臨近炸開前一刻，終於再動了！

曲歌兒劃圓雙手帶動水氣，準確無比拍上，潤緩和順力量將青藍火球推送至遠方炸開，絲毫無傷，熔岩藍蛇見狀暴跳嘶吼，長尾更是加速連甩火球，粗壯身形也迅猛的遊向敵人。

瘋狂暴怒的本能情緒、太極仙儀的自然平和，大敵當前下，兩種截然不同感受拉扯著曲歌兒心神。

一動一靜間，她感到對身體失去控制能力，只是順勢而為，對著所有攻擊推、拍、擊、發，原本致命的青藍火球頓時彷若只是童玩，被全數震送開來。

無形中，她的週遭，似乎存在個看不見的圓！

熔岩藍蛇此時也已來到，粗長身形一個伸縮，順著曲歌兒之手纏上，欲以高溫巨力直接將她絞燒致死。

卻見還沉浸在奇異感受中的她，茫然雙眼混沌無焦，自然而然隨著捲繞蛇體轉動，熔岩藍蛇如何圈環圍合，她便如何進向推行，使敵人無法得手，身後紅雪江更被無形之力牽引不停貫注，龐大無盡水氣反使熔岩藍蛇痛苦難當。

察覺到這樣下去反會被折磨致死，熔岩藍蛇抽身欲退，卻驚駭發現，粗長彈軟蛇體，居然無論如何使力，都無法離開那細弱劃貫雙手！

本該是天賦的纏繞攻擊，如今卻被敵人運用的精純熟練，熔岩藍蛇感覺自己像陷入紅漿泥流中，不管怎麼動作都脫身不得。

恐懼、害怕，在這惡火變種心內一點一點漫延，牠開始瘋狂嘶叫、無理衝撞，但一股慢柔勁氣結終令熔岩藍蛇無處遁逃。

顛倒翻覆間，逐漸使牠不再有掙扎力量，不知何時，牠脫開了曲歌兒身體，在雙手劃動下，騰空蛇體被壓縮到極限，細看那外型，正是個無暇的圓！

此時，曲歌兒舞動走勢也迎來終點，雙手劃圓越見緩慢，直至擠壓臨界點不再動作，雙目漸漸的聚焦回神，取而代之，是早先無邊怒火，看著眼前熔岩藍蛇，巨大雙山羊角吸引聚氣結合體內法力下，她發出了高喝長聲。

「哇啊」的大喝一聲，雙手用力交互一扯，整條惡火藍色變種在凝聚巨力作用下，於半空中猛然暴碎一地！

鮮紅肉雨散飛，濺染了曲歌兒全身，山羊雙角、燒毀半容、通體赤血，更顯天禍妖女恐怖模樣，早先豔絕天下的白髮嬌姿不再，十足妖族邪人模樣。

突然，一股微微刺痛自曲歌兒頸間傳來，暈眩無力之感迅速擴散全身，眼前天地倒旋平衡頓失，恍惚間，她單膝跪下，莫名情慾熱氣也自小腹處逐漸升起，一個得意男聲也隨之傳來。

「天禍妖女、天禍妖女……真是太讓我驚訝了，想不到同族之中有妳這麼個異類，能夠得到這樣的女人，要我楚明折壽十年都願意，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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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俠篇 23.黃雀在後

三個人影隨著狂妄得意男聲，詭異的自空無一物山野景色中走出，正是楚明等人，感應到紅雪江邊傳來氣勁波動，他們趁隙隱匿身形接近，大戰中，就連惡火變種等熔岩精怪都沒發現。

慕容玉琴走到跪倒的曲歌兒身旁，臉上滿是自信笑容，彎下腰低聲對她道：「想不到吧，惡火山脈一路上，妳防範了這麼久，卻在這時被我的情慾蜂得手。現在，是不是全身無力，而且下體不斷傳來燥熱感呀...…」

自小受妖體影響，曲歌兒吃盡許多苦頭，幼年遇到師父之前，那段噁心不堪記憶一直是心靈深處夢魘，對這類淫邪之物她最是厭惡！

聽到慕容玉琴之言，天禍妖女雙眼中流露激動怒意，散發出的怨恨痛惡氣息，令這行走江湖已久女子更是玩興大發，知道她無力反擊下，更加心生戲虐之意，故作被嚇到的退後幾步。

隨之，曲歌兒視線中被股黑影籠罩，突然，一陣大力自胸前傳來將她踢倒，整個人狼狽的在地上難堪滾倒。

江倩琳見嬌弱的慕容玉琴，居然被這勾引自家男人的妖女瞪視，心中怒火頓生，下手毫不客氣，狠踹忌妒已久的美麗容顏，腳下精麗繡鞋先是踩在她頭上，再將那張臉狠狠壓入荒石硬土中。

細碎粒沙磨擦帶來的赤裂灼痛，令曲歌兒也忍不住痛聲低嗚。

「看！還敢看！就是妳這天禍妖女，一雙細長招子四處勾人，自以為清傲，擺出高高在上姿態，弄得江湖中人為妳痴狂，連李家長子都因此身亡，現在還想沾染楚明，如果真的不喜，怎麼不乾脆隨便找個天險絕地躲起來，孤獨終老一生就好，分明只是個想找人滿足的賤貨！」

同樣身為女性，萬連堡大小姐很清楚，以往當她還在家族勢力境內時，擁有青春、美麗、背景等耀眼條件，也常常在各個場合不吝展現屬於自己的光彩。

若要深究原因，沒有為什麼，單單只是女為悅己者容，那種眾人為她陶醉、瘋狂，是種至高無上的滿足，令人無法忘懷，所以她相信，眼前的曲歌兒，只是個口是心非的賤人！

爆發壓抑已久怒氣，江倩琳將楚明的樂趣，完全都怪罪在曲歌兒身上，一旁看在眼裡的慕容玉琴，表面上裝出驚恐樣子，實則在心內暗笑，裝作緊張模樣拉著楚明勸解，一副深怕下手過重的善良神情。

楚明一直清楚江倩琳心中有怨，所以故意讓她發洩，這個女人外貌、家世都屬上等，他心內非常滿意不想放手，但要讓他不再招蜂引蝶勾搭女人，那是不可能的。

他楚明英俊、年青、有才能，憑什麼不能將看上眼的美女都收入帳內，以這種條件，該是見一個收服一個，站在路中央都有人自動投懷送抱，再怎麼清傲、貞烈、倔強，最後都要臣服在他胯下！

「可以了，倩琳，再讓妳折磨下去，這趟的辛苦就都白費了。」見時候差不多了，楚明終於出言制止，一旁，慕容玉琴也適時露出鬆口氣的萬幸表情。

不情願的將腳從土中抬起，江倩琳指著曲歌兒，惡狠狠的道：「楚明，你也看到了，她被惡火變種燒得面目全非，這副恐怖模樣，連陰魂厲鬼都比她好得多，只怕丟到勾欄院裡免費服務，也是沒人敢要！」

伸出食指輕搖，楚明臉上露出深深玩味神情，他走到曲歌兒身旁，一手抓著衣裳將她從土中提拉起，那不人不鬼熔毀燒壞身子，還散發出焦臭異味，看得江倩琳直皺眉退後幾步。

「你們看好了。」楚明邊道，手掌邊對著那些爛肉就是用力一拍！

不可思議情景在兩女眼中出現，那些壞死地方，既然如同碎片般塊塊裂開。

楚明見狀，露出果然如此神情，再次用力一拍，其它壞死碎塊也立刻崩散掉落，展現隱藏在底下的雪白光滑肌膚。

「這是怎麼回事？我明明就看到她全身被藍火燒爛了……」江倩琳大吃一驚的問，慕容玉琴則是驚訝過後立刻鎮定下來，她想到了一個可能。

感受到眼前的絕命誘惑，楚明有些意亂神迷，情不自禁伸手輕輕撫摸。

甫一觸及，顫抖快感如電流般狂湧竄流全身，令他心神無比陶醉、沉迷，嘴上像失了神似，喃喃的道：「天禍呀，果然是天禍，這個女人太好了！太好了！」

「喂！楚明，你還沒回答我呢。」看到楚明臉上從未有過的狂熱神情，江倩琳心中突生無比驚慌感，她有種對方離自己越來越遠感覺。

似是被喝醒，神情還有些依戀，楚明清楚還不是享用時刻，他不捨的收回手，勉為其難解釋著。

「妖族中人，天賦優秀者可化身妖體，這些妳們都明白的。而在其上，更加出色的人，依靠著嗜血、蝕肉、噬骨本能，能將一切生命轉化為自身所用，若是到了最後吞靈階段，更可以直接吸收天地之力！」

「因此，對曲歌兒這擁有千百年也未得一見的天禍之體的人而言，造膚生肌不是什麼難事。應該說，就算她不想，只要啟動妖體，這些傷勢也會自然而然修復，永遠也擺脫不了。」

江倩琳聞言，露出又羨又妒神情，在江湖上走動，對女人來說，最怕的就是留下不可抹滅傷痕，卻沒想到天禍妖女擁有如此異體，慕容玉琴雖早已猜到，心內也是一陣翻湧不平，千萬人也不出其一的好事，怎麼從來就沒降臨在她身上過！

「好了，不要再廢話了，我們趕緊離開惡火山脈吧，另外地、人兩女不知道情況如何，能順手抓到最好，兩人真面目還真是令人期待呀。」

楚明迫不及待的要享用天禍妖女，再由此聯想到，還有那銀亮面具和罩頭布袍下的隱藏驚喜，他是越來越興奮了。

荒山野嶺上，望去一片枯地禿死之色，只有紅雪江邊微微綠意，二女一男各懷心思，清風穿過了他們，帶來的，是令人不屑作噁氣味。

就在此時，一陣陰魂不散聲音憑空響起，道：「是呀是呀，小僧其實也蠻好奇她們的真面目，楚明施主果然是我輩中人，志同道合的程度，連小僧都快忍不住要與你斬雞頭、燒黃紙，就不知道小僧有沒有這個榮幸了。」

煩人魔音再現，三人聽了心下一番驚乍，訝異著他如何從熔岩精怪群中脫身，同時也立成三角之勢警戒四方。

楚明試圖從聲音來源尋出對方位置，卻發現那傳聲如大鐘震響，四面八方迴盪耳邊，查無所蹤。

「野乞僧！識相的就離開，此事最好封死爛在肚中，不然百丈萬連堡，不是你一個小和尚惹的起！」

江倩琳放聲大喝，但額上已有微汗流動，無蹤的敵人、做惡的心虛，在在令這名大小姐很是緊張。

慕容玉琴只是默不作聲，但嬌弱表情陰沉難明，她不像江倩琳這般無知的世家小姐，能與將近大成鬼物過招至天明不死，這份功力能耐，她在年輕一代中還沒見過幾個，就是楚明也不一定辦的到。

如今又詭異的脫離熔岩精怪群包圍，她戒慎之餘，蟲物已不住自寬大袖下無聲竄向四方。

但，神奇的是，似乎真對江倩琳之言有所顧忌，一個光頭人影應聲，居然自己從紅雪江中慢慢步出，濕漉漉的全身上是幾乎不著片縷。

雖然擁有不壞金鐘護體，在眾多熔岩精怪攻擊下，身上仍是留下不少慘烈傷痕，最甚處同樣呈現焦黑壞死，不過如意身為人族，顯然就沒曲歌兒這般好用天賦了。

見如意現身，三人齊轉向正對，楚明看到他受傷不輕狀態，恥笑道：「野乞僧，你都快自顧不暇了，還想英雄救美，只怕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呀。這樣輕易現身，是想說教、勸善，又或者，依然是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一路上，他沒少過聽這些廢話。

如意正欲說話，卻突傳輕咳幾聲，顯是內傷不輕，面對害他致此邪人，平凡臉上豁達笑容不變，只是雙手合十，苦嘆的搖搖頭，雙眼流露些許無奈之感。

「楚明施主，只怕這回，你，會比小僧先入地獄呀……」

三人訝異如意狂言瞬間，楚明猛地醒覺過來，一股前所未有死亡冷意自心中升起，原本被制錮在手中，該是中毒無力的曲歌兒，此時，已是雙眼有神大睜！

楚明驚駭中欲拉開距離，但來不及了，劇烈痛楚傳來，一隻緊豎成刀的纖細手掌，已強勢貫破他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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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俠篇 24.惡報

楚明郁濃鮮血才大口噴出，第二手已閃電插向喉嚨，臨危死際，求生意志發揮最後一絲清明，身體呈現最速反應，奮力重腳踢向曲歌兒。

妖力爆發的拼命一擊非同小可，將她整個人踢飛如滾地皮球，中毒用盡後最後一絲氣力的身體，狠狠翻轉撞地彈飛至如意方向。

「楚明！」

「楚明哥！」

接連二聲驚呼嬌聲，從曲歌兒拼死偷襲到楚明反擊踢飛，生與死交換只在一瞬間，江倩琳急忙上前要扶，而慕容玉琴則面露不敢置信神色，她的情慾蜂從來沒失手過。

「別忘了還有小僧呀。」輕聲傳來，令兩女大驚轉頭。

她們這才發現，對方根本就沒去救援倒地不起的曲歌兒，反而施展縮地成寸腳步，那張平凡面孔，僅花不到一息時間，已出現在她們面前。

江倩琳下意識拔劍反手斬去，慕容玉琴雖不諳近身戰鬥，也是慌忙一掌擊向野乞僧。

劍光掌影左右襲來，難得享齊人之福的如意也是一應接下，雙手指節曲彎，突起處硬若磐石，精準擊中兩女手腕神門處。

兩個抽氣尖聲驚叫發出，長劍應聲掉落，江倩琳與慕容玉琴只覺自腕節處，傳來一陣酸麻軟痛感，對方神通氣勁純正宏大，如不可逆之巨嘯潮湧，讓她們氣血是一陣紊亂，不住的向全身漫延。

如意將兩女擊退後，便見到眼前楚明身上浮現詭異紋路，頭頂倒角長出，正是在轉換妖體欲治療重傷，他不慌不忙，左腳大步踏前，半身前傾，左拳緊握泛現金光，腰腹扭轉間，一記簡單直拳，重重擊在對方膻中重穴！

一切都來的太快，楚明先後受到重創，金鐘氣勁磅礡大力將他整個人擊飛半空，口吐鮮紅濺灑四周，變化中的妖體也漸漸退回人身。

失去意識的他，「撲通」一聲，直接掉入紅雪江中，水流頗為湍急，將人一下就沖的不見蹤影了。

兩女見狀對楚明生死心急如焚，欲趕往救援，但野乞僧實力遠在她們之上，一時之間進退不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緊張害怕的腳步不住後挪。

縮地成寸再現，慕容玉琴率先遭殃，一隻大手緊捏她喉間，高高舉起致使無法呼吸。

「救救我...…倩琳姐，求求...…」

痛苦吃力叫著，任憑慕容玉琴如何拳打腳踢反擊，甚至放出毒物噬咬，都無法傷眼前如意運氣秘法的金身分毫，反被震得傷痕累累。

江倩琳剛想要上前幫忙，突然，如意猛地就是一個轉頭，那雙蘊含點點金光，莊嚴威正的眼睛瞪視著她，讓她登時心虛卻步三分。

她被驚嚇得俏臉發白，雙腳不止後撤，又見慕容玉琴痛苦模樣，死亡害怕的陰影悄悄罩上這名萬連堡大小姐，腦中無法再多作思考，江倩琳下意識的就是轉身拔腿逃跑。

「我是為了楚明，對！對！是為了楚明，這是不得已的，玉琴一定可以理解的，一定可以...…」

慕容玉琴看著逃跑背影，雙眼從痛心、絕望再到怨恨，沒想到自己聰明一世，最後會被看不起這名的大小姐拋下，自小在底層掙扎求生，埋藏在心底對一切不平等的憤怒瞬間爆發！

她在心裡發誓，將來如果有機會，她慕容玉琴一定要讓江倩琳比自己痛苦千百倍！

「咳咳...…看得出來女施主妳怨氣頗重，不過可以理小僧一下嗎？放輕鬆點，小僧從來都沒有說過要殺生呀。」

一句話驚醒慕容玉琴，死裡逃生驚喜之情狂湧，她下意識反應，想用最拿手的柔弱模樣求饒。

但剛想說話之際，大手力道卻比先前更加猛掐喉間，不止話說不出來，甚至都快無法呼吸，心情冷熱反覆間，讓她對眼前這名無常僧人更起莫名恐懼。

「不好意思，剛剛在水中，耳朵被塞住了聽不太清楚，將那個什麼蜂的解藥交出來，妳就可以離開了。」

「沒……沒有解藥，解藥要……要與男人……男人交合……」這是她特意為楚明準備，還真沒想過製作解藥。

慕容玉琴扳著如意大手，想要那怕一點呼吸空間也好，她喉嚨旁已是青筋爆起，柔弱臉上更失血色，雙眼逐漸上翻，她感到自己快死了。

就在要失去意識，嘴角已有白沫吐出之時，那操控生死的堅硬大手，終於鬆開。

如意並沒有下殺招，只是雙手合十，對她嘆道：「女施主，給妳一點勸戒，莫再生惡念，業報將會吞噬自身，因果輪迴終有到頭時，楚明施主生死難料，今日之事就此別過了，趕緊去救人吧。」

野乞僧無端放生舉動，令慕容玉琴一時愣住，微張顫動唇口開合間，想不出該說道謝還是落下狠話，只能狼狽起身，搖搖晃晃的順著紅雪江流方向追去，甚至連江倩琳遺下的珍貴名劍都不要了。

看著對方離開，如意搖頭不語，那一擊他未用上全力，算是留給楚明機會，至於是生是死就看他個人造化。

順勢擊落江中，也是不想江倩琳和慕容玉琴拼命，使她們有理由退去，雖對殺生無忌，但可以的話，他並不想惹太多麻煩，專心尋找師父，完成大總管遺願才好。

如意對紅雪江低喃幾聲佛語後，轉身朝中毒負傷的曲歌兒走去。

此時她的衣杉半毀，爛肉焦黑處因被楚明拍散，露出了光滑水嫩玉脂膚體，妖體也漸漸褪回人身，白髮無力披散一地，豔氣嬌弱面容，因情慾蜂毒顯得紅潤可人，顫抖低喘熱氣引人遐想連連。

意識被灼燒熱力攪亂，曲歌兒只覺模糊眼前，一個高大人影遮去了所有光芒，那最近幾個月聽煩的聲音也陣陣傳來。

「曲施主，原先在水中計劃，是由妳將三人引出，因此渡了一絲不壞神通予妳保身，小僧隱伏江中伺機破敵，卻不想那使蟲女子手段如此了得，雖以神通換得偷襲之機卻……」

「如今妳已身中淫毒，再拖延下去怕有生命危險，而這裡又荒山野嶺的，唉……上天有好生之德，說不得，小僧也只有委屈自己一下了。」

聽聞此話，曲歌兒差點沒被情火、慾火、怒火一併攻心燒死，她欲張目瞪視，努力的睜大眼睛，但這般行為，細長雙眼卻反更顯嬌柔多媚。

如意見到如此絕命誘惑，不由得摸了摸光頭，不好意思的笑道：「不用這般感激小僧，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為了救人破戒，想必佛祖有知，在天上也是微笑讚賞的。」

原就被熔岩藍蛇創傷，如今又身負毒素，連想自我了結都做不到，曲歌兒已經沒力再跟他耍嘴皮子，只得掙扎的道：「殺……殺了我吧……」

卻不想如意聽了，露出悲傷痛心表情，一副泫然欲泣模樣，戚聲哀道：「果然，人不帥做什麼都不行，只會招致誤解，如果是青年俊彥，想必這會成為江湖中流傳詩歌，一段可歌可泣的美麗故事吧，唉……」

話鋒一轉，如意又道：「但是曲施主妳要明白，外表皮囊不過假相，內在心靈才是真實，小僧很醜，可是小僧很溫柔，這份偉大卻內斂、高尚卻低調、出汙泥卻不染的情操，如今正要為了妳而展現，曲施主實該……曲施主？曲施主？」

一長串廢話還沒說完，曲歌兒已經昏死過去，如意見狀，還特地用腳戳了戳，見確實沒有反抗才放心接近，他可不想和楚明一樣，莫名其妙就被那雙手一刀兩洞，就算有不壞金鐘護體，還是小心點才好。

「嘿嘿……」低低邪笑出聲，平凡臉上是出現從未有過的異樣神情。

如意動手將曲歌兒扶正，盡力將她擺出正坐調息姿態，過程中肢體接觸難免。

手上盡是軟滑有致舒爽觸感，白裡透紅身子散發致命媚惑，尤其是當那雪嫩雙峰和櫻粉點綴彈出時，若隱若現間，如雲霧深處誘人禁地，與入鼻幽香雙雙纏繞心神，就連他都不禁喉嚨滾動，吞嚥口水幾聲。

見人終於擺正，如意方才起身，長長呼出了一口輕氣，隨手揮去額頭熱汗，看著眼前這上天所降下的禍水妖女，平凡面容上交雜著心動、慾念、苦思、婉惜等各種奇異神色，他的真實樣子，從來只會在沒人見到時展現。

最後，他恢復了平常的豁達笑容，拍拍自己的光頭，道：「阿彌陀佛，只道世人都愛作奸犯科，原來是這份衝破一切規範的背德爽快感，實在令人欲罷不能呀！難怪當初師父好好的大師高僧不做，還要暗中弄些玩意兒，最後搞得下落不明，只是爽到了他，卻苦到身為徒弟的小僧了。」

感嘆結束，如意雙手合十在曲歌兒周身繞走，越行越快之勢，讓踏步沉力間形成圓環結界，佛門之力陣陣透土而入，反饋散發出金色光芒。

見神通已成，他反跳圓環之外，大喝一聲「起！」

金色巨鐘虛影應聲憑空浮現，這次連其上細微紋路都隱隱可見，似文字、似圖形、似畫像，無比的精妙神奇，將曲歌兒整個人都罩在其中。

但同時，如意也口濺絲絲鮮紅，內傷頗有復發之兆，他閉目調息強壓下不適，雙手重新合十喃念，渾身透出了相互輝映金光。

一時間，天地盡是金光梵唱，荒野山地中，佛門神通秘法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