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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3 17:41:16
第十章 隕仙山

此次十年一開隕仙山,四大宗門共十名弟子入山求機緣,余下的小宗門也有十余人一道同去。青云宗卻也只有浩寧和浮蘇這兩個沒有去過隕仙山,十年一開也並不是因為有什麼限制,只是眾人都修得漫長歲月,並不會出現扎堆的現象,這才定下十年之約。

隕仙山在天玄宗以東,離東海不遠,青云宗卻是離隕仙山最遠的,四大宗門並著小宗門的先在天玄宗相聚。十幾名小宗門的弟子們已先出發,四大宗門則因為要等浩寧和浮蘇而在天玄宗多留了一日。小宗門的弟子們向來不太愛跟四大宗門同進同出,倒也不存在誰欺誰,而是四大宗門總有那麼幾個氣運逆天的弟子,跟他們一塊出行,真就只能看著別人吃肉,自己跟在后邊撿殘渣。

華山劍宗這回有兩人前去,其中有一人卻是浮蘇的老熟人了,這一千多年她倒還真認下了幾個朋友。比如華山劍宗的安清,正元宗的碧云、誠河,天玄宗的柳歌都與她有故。

浩寧雖是天衍峰上第十名真傳弟子,但比浮蘇卻小了不知多少,一時間倒只能跟在后邊看著師姐(浮蘇堅持的)跟人打招呼。等到他們互相打完招呼,才給不相熟的人介紹彼此。

這時浩寧已如癡如醉,他這位師姐看天賦境界一般,認識的人卻都響當當。華山劍宗的安清是華山這一弟子里領悟劍意的第一人,華山劍宗和乘云宗都以劍修為主,浩寧對安清可以說是如雷貫耳了。還有天玄宗柳歌,滄海界第一女仙吶,端是如仙子謫凡塵,再有……

“這回去隕仙山,浮蘇啊,你得上點心,你看看你那什麼破劍,這都多少年了也沒見你長進點。瞧瞧你那一堆破爛,要不仔細看,還真得以為你是哪來的破落散修呢。”柳歌總是見浮蘇一回就吐槽一回,她和浮蘇認識的時間最長,最清楚浮蘇了,她哪里是沒有好東西,她就是那屬松鼠的,有什麼好的都往口袋里揣,就從沒見她用過。

柳歌素來是話最多的,眾人在一塊有她就不愁冷場,總有說不完的段子,逗不完的趣。浮蘇倒是很喜歡,她向來最愛在心里琢磨,話卻不多,和柳歌在一起光聽著她說就足夠熱鬧,都不用她費心思搭腔:“剛入元嬰境,還沒找著人煉飛劍呢,材料我有,就是找不著合適的人選。”

對柳歌來說,這就是區區小事,天玄宗就是煉器起家的,能煉好飛劍的天玄宗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把最好的挑一挑她上門撒個嬌賣個萌就行:“行,交給我了。喲,這是你家師弟呀,小娃娃長得很生嫩嘛,好似從前沒見過啊!”

叫浮蘇師姐心里還犯嘀咕的浩寧,聽著柳歌叫小娃娃卻一點不犯嘀咕,柳歌那脆生生的笑臉迎過來,他立馬變節:“柳歌師姐,我是浩寧。”

等他們聊完別后事,這才開始說起隕仙山的事來,柳歌因離隕仙山近,對隕仙山了解得跟自家后院似的:“最近隕仙山有些不太平,倒不是說出了什麼妖魔,而是最近靈氣愈發濃厚起來。宗門幾位長輩去隕仙山探過,卻找不出因由來,起先以為出了什麼法寶飛劍,繞了數圈卻連株靈草都見不著。隕仙山這破地方,寸草不生已好多年了,這幾年來倒奇怪,山上的草都能沒過腳踝了。”

“這是好事,正好教我們趕上了。”正元宗碧云笑瞇瞇地在一邊點頭。

好事是好事,可天降氣運給人,總要擔幾分因果的,不要以為上天會白白掉一堆金幣在那兒等著你去撿。反正浮蘇就從來不愛撿奇跡,雖然她經常叨叨身為穿越者,連龍蛋都沒撿著一個,可真有一個在她面前,她還真得考慮考慮要不要撿。

大宗門的弟子自有其底氣,不必像小宗門或散修弟子那樣為了法寶仙劍而操碎心。就算是浮蘇,那也只是她沒提而已,她沒提上元真人都替她操心上了,她要是說了只怕早就有著落了。所以,他們十人對隕仙山倒也都沒太大的期待,都不過是走一圈,過過這個關而已。

隕仙山除了有機緣,還有上古遺澤,隕仙山里上古劍神劍仙們留下的隨意一記劍痕都可使人悟出通天大道來,這才是他們所看中的。

次日到隕仙山下,守候在山下的天玄宗弟子為他們打開隕仙山的禁制。隕仙山入目一片青碧,浮蘇曾經從這里路過很多次,記憶中一片光禿禿的石頭山,還真是忽然就長出碧油油的草來。劍氣滌蕩多年什麼都長不了,看來上古劍神們的仙氣也有散去的一天吶。

“柳歌、浮蘇、碧云,我們是一道走還是分開?”發話的是安清。

浮蘇倒無所謂一起還是分開,碧云看一眼同門道:“要不我們分開吧,兩人一隊即可,如果有什麼不妥還能有個照應,也不至于太多而分心。”

浮蘇和浩寧正好一塊,天玄宗也是兩名弟子,華山宗和正元宗卻是各三人,安清和碧云認識,華山宗和正元宗便由他們倆並一起走。各自道別后,浮蘇看向浩寧道:“浩寧師弟,你看我們往哪邊走好。”

“師姐,你作主就好了。”隕仙山雖說很大,但他們能感應到靈氣,所以走哪邊並不是很重要。

見浩寧無所謂,浮蘇就從地上拔起一片帶著露水的細長草葉,到手后往空中一扔,草葉朝著左側落去,草葉的尖正好沖著遠處的瀑布。浮蘇一合掌,道:“走,就這邊。”

浩寧腦子幾乎處于停滯狀態,他這位師姐是不是也太不靠譜了點。

隕仙山往左是向東海的方向,浮蘇想起自己曾經在東海上領悟劍意,就覺得自己這趟似乎應該可能也許會有點收獲也說不定。

一路走到瀑布前,兩人才停下,隕仙山上沒有飛禽走獸,一路走來安安靜靜,到了瀑布前便有了聲響。飛珠濺玉的瀑布聲頗是氣象萬千,浩寧提議在這里停一停四周看看,有道是水為地之靈,這有水的地方停下來四處看看總沒錯。

浩寧往上去察看,浮蘇則沿著瀑布下方察看,瀑布四周的石頭上長著厚厚的苔蘚,看上去就很滑。浮蘇想想祭出她那不怎麼抵用的一葉舟來低空掠過,一葉舟雖說慢是慢點,垃圾是垃圾點,但因為消耗的靈力很低,而且可以飛得很低,一直被浮蘇所喜歡——就當騎自行車了。

這一圈下來,兩人都沒什麼發現,倒是袖里的靈符忽然飄了出來:“不好,浩寧,是柳歌和元封那邊出事了。”

元封身為滄海界百年一遇的天才,氣運應該相當不錯,而且人家能耐也不錯,這都能出事,說明這事小不了。

“這隕仙山能出什麼事?”浩寧不解,隕仙山這麼些年一直就沒出過事,所以各宗才放心讓小輩們自己來闖。

“別問那麼多,過去就知道了。”浮蘇說著催浩寧把飛行法寶祭出來,她的一葉舟太不堪用,現在求快還是得浩寧來。

他們到地方的時候卻只看到元封沒有看到柳歌,安清碧云和他們差不多一塊到,遂問元封怎麼一回事,元封指了指前面的一塊空地說:“柳歌師姐好像是掉下去了,應該是掉下去的時候師姐不小心捏破了通信符。”

“掉下去?”

“是,我只來得及聽到師姐叫一聲,然后就不見師姐人影了。”元封想著應該是好事,眾人也一致覺得這應該不算壞事,畢竟這是隕仙山,妖魔鬼怪哪里敢來,別說滿山仙靈之氣,就是滿山的劍氣他們也受不住。

浮蘇想了想說:“安清師兄,要不你一卦看看。若是是好事,留個人守著就是,若事情不妥,就要速速回去報給天玄宗。”

安清應聲起了一課,結果是“縱無大喜亦無憂”。浮蘇這下就放心了,她特無聊生禍患地蹲下來想戳一戳那塊地,好跟被吞掉的柳歌打個招呼,卻沒想到她的手指一碰那片地整個人就眼前一黑,等她再睜開眼卻是個空曠密閉的空間,空曠得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回蕩。

就在浮蘇想要喊柳歌的時候,忽然一陣通紅的火光撲面而來,要是從前她會下意識地退開幾步,但現在她卻是立在原處抬頭去看。只見半空之中一團流光溢彩的火懸浮在她頭頂上方,那小小的團火卻把看起來無窮無盡的空間都染成了紅色。

可憐浮蘇沒見識,否則一定會第一時間驚聲尖叫——小伙伴們,大家一起來看赤霄哇。

雖然浮蘇沒見識,可不妨礙她不明覺厲,她覺得那東西很不凡,隕仙山上的事物幾時平庸過。火焰懸浮滾動,浮蘇覺得是不是要她通關打BOSS然后給她掉裝備和金幣。

然后浮蘇就開始想,自己剛剛領悟到的海之劍意能不能打敗這團火焰,怎麼都要拼一拼,富貴險中求。再然后浮蘇果斷長劍一挽,似有波瀾層層疊疊涌出來,但卻絲毫沒有削弱火勢,那團火焰的滾動燃燒也有片刻停滯。

赤霄很不明白,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麼——拿把燒火棍一樣的劍要來滅它,腦子有病吧!主人啊,你是怎麼放人進來的,居然把腦子有毛病的都給放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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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3 17:45:00
十一章 仙劍流光

揮劍斬向那團流光溢彩的火焰,按她的想法,這要是福就這麼斬過去也不會出什麼事,這要是禍,這麼斬過去才是對的。

可把赤霄給弄懵了,雖說是上古神劍,在世間存在千萬載漫長歲月,可赤霄靈智初開,它才有靈智不久就收到了上一任主人的留言,說會為它選個合適的主人。只是,赤霄怎麼看都不覺得這個舉著燒火棍的女人合適,哪有一言不發揮劍就來的。

赤霄雖然有點懵,可浮甦斬來的劍意分毫也傷不到它,它可是上古神劍,取金烏礦經天火鍛煉數千年而成,這微末的滄海劍意斬到它身上,連縷水煙都來不及起便消失了。不過,浮甦的劍意里卻還有一種力量,這種赤霄也形容不出是什麼的力量,卻把赤霄給打得一顫。

滄海劍意不可怕,這股力量卻令人不自覺生畏。赤霄退開一點,看著浮甦好一會兒才作出一個決定,就為這一下,它怎麼都不會告訴浮甦它是赤霄。哼,主要的決定它不能反抗,但是它可以讓浮甦就算得到它也跟沒得到一樣!

哼,讓你打我!

“你是要跟我走?”浮甦這時才感覺到來自赤霄的意圖,當然她不知道赤霄就是赤霄。

赤霄連連答應,這時候卻輪到浮甦退開一步,沒撿過奇跡的人,這下猛地撿這麼一個看起來就很厲害的家伙什,她實在不知道該不該撿。她的想法,赤霄能感應得到,當下差點沒給她氣死︰“你不帶我走,那就別想出去了。”

浮甦本來想回一句“不出去就不出去,我可不受你脅迫”,可圍住一想,怎麼著人家都應該是不俗之物,沒臉沒皮的要跟著自己了,自己還上趕著拒絕,似乎有點蠢︰“那好吧,先說好,不管你是什麼,暫且不要出現,我可不願意明天我在隕仙山得到法寶的事就被人傳得滿天下都是。”

主要是乘雲宗的開山祖師太能耐,讓滄海界對隕仙山有莫名的期待,浮甦不願去承擔這種期待,悶聲發財才是硬道理。

這對赤霄來說一點也不難,只見赤霄飛到浮甦手里那柄劍旁邊繞幾圈,爾後浮甦手里那柄劍便灰飛煙滅。它則迅速化作那柄劍,連劍柄上的坑和劍柄頭上些微銹跡都山寨得一模一樣,末了懸浮于浮甦面前,狀若得意地轉了好幾圈才停下來回到浮甦手里。

“對了,你應該有名字吧。”上古劍神劍仙們用的劍,哪怕是最不起眼的,都應該有個或拉風或牛逼或清雅或高闊的名字,所以浮甦有這麼一問。

赤霄都已經決定不告訴浮甦了,當然不會報“赤霄”兩個字,而是隨意報了個當年自己主人用過的燒火棍的名字。當然赤霄不知道,它那主人用過的燒火棍也照樣很有名︰“流火。”

不過,浮甦可不知道流火也是很有名氣的一柄劍,所以她很淡定地接受自己會有一柄名作“流火”的仙劍的事實︰“我悟的是水系劍意,你是火系仙劍,天生就相克,我怎麼用你!”

這個赤霄也不懂,反正主人把人放進來了,那就應該是她沒錯,所以它選擇沉默。

浮甦試著揮揮手中劍,滄海劍意不出所料地無法通過流火使出來,但上元真人說她領悟了異劍意——不屈。浮甦就試著用自己在領悟滄海劍之後感悟到的劍意馭劍,果然,這次能行了。只是她一運起不屈劍意,流火就慫了,抖得跟風中的弱揚柳似的。

“果然相克啊,主人你走的時候怎麼安排的,這女人沒腦子,難道主人就沒留個心眼嗎?”顫顫巍巍地被馭使著,赤霄更加確定它要出工不出力。

見手里的劍抖成這樣,浮甦也只能搖頭,果然,撿個東西都撿不著趁手的,以後還是不要隨便亂撿東西為好。浮甦又問流怎麼出去,流火又是一抖,不過這回卻是一抖就破開了空間。她待要問問這空間里還有沒有什麼寶貝時,流火已經把她給帶出來了。

這時候,赤霄才慢慢悠悠,閑閑哉哉地告訴浮甦︰“當然有。”

……

“那我們再回去吧!”

“想進就進想出就出,你以為是茅廁,茅廁還帶有人佔坑的。”

浮甦確定,流火的上一任主人肯定是個嘴皮子特賤的,都說物肖主人,流火這張賤嘴,還能跟誰學︰“算了,得不到就得不到吧,省得我還得猶豫要不要。”

這下輪到赤霄沒話說了,這女人連它都不想要,說不定見到那些寶貝,還真能入寶山空手而回︰“有人要過來了,你注意。”

“浮甦師姐,你出來了,出來了就好,要不然我跟師傅可沒法交待。”浩寧和浮甦一道出門前,上元真人跟他殷殷交待過,雖說叫著師姐,可其實是師妹,實力也不濟,要他多照顧著些。

“我沒事,就是我進去了也沒見到柳歌姐,柳歌姐出來了嗎?”浮甦環視一圈,眾人的臉色似乎更緊張了,看來柳歌還是沒出來。

見著浮甦出來,元封本來不急,現在也著起急來。一個兩個進去,後進去的已經好端端地先出來了,先進去的連個影兒都沒有,讓元封怎麼不急︰“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浮甦師姐怎麼進去的,為什麼我們都進不去只有柳歌師姐和浮甦師姐能進得去。”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為我和柳歌姐所悟到的是水系劍意有關。”

眾人也不問浮甦是不是得了什麼,這個問題就算是得了,也得答沒得,何況這是各人緣法,問與不問都一樣。就在眾人商量著要不要去請宗門長輩來時,碧光一閃柳歌就出現了。

眾人遂一起圍過去問柳歌,柳歌趕緊擺手說︰“是好事,我把朝露劍意悟全了,讓你們耽擱這麼久,真是不好意思。浮甦師妹也進去了,沒把劍意悟全嗎?”

“嗯,也悟全了。”浮甦的滄海劍意在廬山就悟全了,她還從滄海劍意里悟到了滄海劍意的奧義——不屈,這是結合自身經歷來的,比純粹的水系劍意要更復雜一些。

不過,現在暫時還很廢柴就是,畢竟她沒有趁手的仙劍,流火那瑟瑟的樣子也派不上大用場,所以她也沒把流火當成是自己的飛劍。這一人一劍都覺得彼此和對方沒緣份,就這樣還能使得順手就有鬼了。

被柳歌和浮甦這麼一打岔,眾人也沒了分開走的心思,便一起浩浩蕩蕩地在隕仙山中慢慢行走。隕仙山自從長出草來,比起光禿禿的石頭山就好看多了,要不注意看仿佛像是行走在草原上,只是這里再高的山也只長草不長樹而已。往東的方向有一處絕壁,那里有當年劍神劍仙們留下來的遺澤,隨意交錯著的劍痕里至今還蘊含著綿綿不絕的劍氣。

其中有一道劍痕最為分明,遠遠望去,便如一道雷劈過一般,把山也劈得幾乎一分為二,那樣的劍氣真正令人心馳神往。隕仙山的石頭屬于那種半點用處沒有,但又臭又硬的,等閑的仙劍連劃痕都留不下,否則也不會在當年劍仙劍神們的劍氣滌蕩下矗立依然。

“可惜,到現在都還沒人從那驚天一劍中悟出劍勢劍意來,要不然該多驚人吶。不知道一劍劈山的是哪位上古劍仙,可惜他們很多連名字都沒留下來,否則就是瞻仰一下平生也是好的。”碧雲搖頭感慨,這位是典型的氣質協會會員,尤其喜歡俯看蒼生的高人氣質。

幾人你一句我一句感慨片刻後,各自尋個平穩的地方盤腿而坐,靜氣凝神去體會絕壁上的劍氣,從中尋找與自己能夠相通的。

浮甦才一閉上眼,流光就抖啊抖啊抖的不安份,好像很著急,這下卻是著急得都不能跟她溝通了,要擱人身上就是急得反而說不出話來。浮甦拍拍在乾坤袋里的流光,心道︰“流光,別鬧,我現在不能分心。”

赤霄淚流滿面,你現在必需分心,那是主人留下的痕跡,那就是主人持我在手時留下的痕跡,你怎麼就聽不到呢。不是,為什麼我反而說不出話來了呢……

見流火安靜下來,浮甦才將神識收攏,靜氣凝神順著劍氣去感應絕壁上的每一道痕跡。不過,很遺憾,哪一道痕跡都不和她相呼應,而是一擦既走不帶絲毫停滯。至于那最顯眼的劈山一劍,浮甦反而沒有去踫觸它,她向來撿不著好東西,遇著好的也不愛撿,她就喜歡撿不高不低的,那是因為她對自己的氣運有很深的了解。

還是那句話,有多大氣運撿多大東西,過了承受不起,反成禍害。她卻不知道,她的氣運已在無形之中被某位大能給“捅”變了。

可憐赤霄在一邊急得沒法交流,它真想告訴浮甦,趕緊去劈山劍那里,那是主人留下的,也是你要去感應的。偏偏這時浮甦已經入定,它單方面溝通無效。

劍靈初生,很多能耐它也不具備,赤霄只能在一邊一升一升的吐血——如果它有血的話。

誒,它就不該自稱流火,直接擺明車馬告訴她是赤霄,現在就方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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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3 17:45:32
第十二章 你那麼欠,你主人知道嗎?

有些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更何況浮蘇姑娘的氣運早就因為跟景喚小禪師有一腿而有相應的改變。並不是浮蘇主動要去那劈山一劍那里的,她的神識和一縷劍意擦過,那劍意太過霸道把她給震開很長一段距離,恰好便離劈山一劍近了。

幾縷劍意從浮蘇的神識邊掠過,如在人潮人海里與陌生人擦肩而過一般,浮蘇的神識在原地停了停,正試圖與周圍的劍意進行溝通。但,依舊沒有一縷劍意為她而停留,浮蘇有些失望,正待要換個地方繼續時,從不遠處傳來滔滔不絕的驚天劍意。

那劍意如一支離弦之箭,不帶任何遮擋地沖浮蘇滾滾而來,浮蘇先是一驚,然后便呆住了:“這好像是劈山的那道劍意,怎麼感覺和不屈劍意那麼像似。”

但也不完全一樣,她的劍意是不屈,而迎著她神識撲面而來的劍意卻是另一種感覺。就好像看到一個人傲然立于天地之間,在高高的山顛上俯看天地,既波瀾不興,又能驚天地泣鬼神,最終這道劍意匯成一股可以斬破天地的力量,它不臣服于命運,不臣服于天道。

“不會是不服劍意吧。”浮蘇雖然這劍意太搞怪了,現代有個詞兒叫專治各種不服,這劍意分明就是招人來治它的。雖然這個劍意像是有意要跟她來親近一番,但這劍意光名字都夠招揍的,而且還很宿命,肯定要碰上個專治各種不服的主兒。

赤霄繼續吐血,那劍意叫寂滅,三界之中只有三種神階劍意,寂滅、混沌、清虛。這個女人真的沒帶腦子出門啊,而且她的不屈劍意也不叫不屈,那就是寂滅劍意的最低階狀態。當然,大多數人直到身死道消,至多也就能修至不屈境界。

“還等什麼,上呀,上呀……褲子都脫了,就差臨門一腳,還打算走哪兒去,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放著脫光了的嬌滴滴美人不要,非要去貼那些不情願給你上的,你是真的沒帶腦袋出門啊你。”赤霄在一邊一陣亂抖,可是浮蘇的神識都飄得遠遠的了,它再怎麼抖浮蘇都感應不到它的嚎叫。

浮蘇真不是不願意接受“不服”劍意,而是不服劍意太龐大,她的神識在“不服”劍意面前太過渺小,雖然說富貴險中求,可也不能螳臂擋車吧。她要放開神識去接收,只怕“不服”劍意立馬就能把她的神識秒成渣,那她就只能當植物人了。

又晃了幾圈,浮蘇神識歸位,赤霄這下能跟浮蘇溝通了:“你的腰帶難道是抽腦筋做的,為什麼不接受劈山的那道劍意,你知不知道那道劍意是我主人的。你既然得了主人的劍,當然要接受主人的劍意,你到底懂不懂啊。”

忽略掉這嘴欠的話,浮蘇直接攤手說:“我的神識不夠強大,承受不住。”

赤霄還真沒顧慮到這點,畢竟它還只是初生的小劍靈,半晌半晌赤霄才開口:“算了,那你就慢慢悟吧。”

“如果真的是劈山一劍的那柄劍,至少應該是我聽過的名字吧,所以其實你不叫流光對吧。”浮蘇真想吐槽,一柄劍還都學會掩飾偽裝了。

這話,赤霄只當是沒聽見,老子就是流光了你咋樣。赤霄哼哼,決定從今以后天下就沒有赤霄了,只有流光,就算主人來了它也自稱流光,以懲罰主人拋下它這個不可原諒的錯誤:“我就是流光,上古那麼多仙劍,不是每一柄都能傳下名來。再說,能不能劈山和劍本身沒關系,和持劍的人才有干系,拉屎不出來不要怪茅坑,斬不開山你還打算怪我不成。”

嘴欠的流光啊!

“那,我是不是非要悟這道劍意,它太霸道了,我都不知道修到什麼時候才能接受這道劍意,這樣的話,你跟著我豈不是要很漫長的歲月才能發揮真正的實力。”浮蘇的意思是,既然你這麼牛逼,要不然還是考慮一下換個主人吧。主要是她和流光相克,這樣還怎麼用啊,還不如量身訂制一把真正屬于自己的飛劍呢,至少用著趁手。

“告訴你一個相當不幸的消息,有了我之后,你就別想配其他劍了,除非有一天你能修煉到主人那樣的高度,那樣你才可以解開主人強加在你我之間的契約。再告訴你一個更不幸的消息,你想什麼我都能知道,因為主人強加在你我之間的契約有一個很不幸的名字——心靈契約。你只靈光一現,我也分毫畢見。”流光覺得跟著浮蘇還是蠻好的,至少好欺負是吧,就像當年主人欺負天下那麼多那麼多人一樣,怪不得主人喜歡欺負人呢。

搞……搞什麼,浮蘇真后悔自己手賤,干嘛非要戳那塊地,不戳不就沒事了:“你那麼欠,你主人知道嗎?”

“我主人更欠,你知道嗎?”

心里一聲長嘆,跟一柄劍斗嘴都斗不贏,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呀。浮蘇把流光從乾坤鐲里召喚出來,流光就得得瑟瑟地在她面前一副耀武揚威的得意樣,晃啊晃啊晃的:“你真是——好賤!”

“他們的神識要歸位了,浮蘇……”

“嗯,什麼。”

“就算是流光這個名字,也不要輕易告訴任何人,因為主人他真的得罪過很多人,也許你不知道流光,但總會有人知道的。如果你不想身死道消,最好就當你拿的還是那根燒火棍,不管你有沒有危險,不要把我當成你的倚仗。因為,你沒危險時沒必要倚仗我,你有危險時倚仗我只會招來更大的危險,懂嗎?”流光說完就鉆進了乾坤鐲里。

“我懂,這世間我唯一可以倚仗的只有自身力量。”這一點,在遇到紅衣大魔那一刻,她就懂了。

“浮蘇,你怎麼這麼快,沒有收獲嗎?”碧云離浮蘇最近,她一睜開眼就看到浮蘇在那兒仰面看天,似乎有點莫明的落寞。

“嗯,是啊。”

碧云“噢”一聲,認為浮蘇是因為沒有收獲而落寞。這時安清、玄池、柳歌和浩寧他們的神識也一一歸位,從入定中睜開眼來。大家互相交流了一下,安清不愧是劍修中難得一見的天賦擁有者,他感應到了其中一道劍意:“如清泉石上流,似明月松間照,劍意十分清澈朗然。”

做為和景喚齊名的天才元封,雖然不是主修劍,而是符修,卻也一樣感應到了劍意:“我感應到的應該是奔雷劍意,我主修雷系符法,倒正合適。”

再一問,除了安清和元封,其他人都沒有感應到,感應劍意本身就是萬中無一的事,十人來有兩人能感情劍意已經很是了不得了。至于浮蘇,她這種情況和大白天見鬼沒什麼區別。

“叫安清的是清虛劍意,叫元封的是混沌劍意,不過,元封在劍之一道上資質遠不如安清。但……就算是元封,也有死魚眼珠到東海寶珠那麼大的差距。”流光不甘寂寞的在乾坤鐲里繼續嘴欠著。

浮蘇慣性地忽略它嘴欠的話,而是問道:“什麼是清虛劍意?”

“劍意共五重境界,分別為五行、七情、三性、五法,最后五法歸神便神階劍意,五系劍意最終都歸為三種,寂滅、混沌、清虛。如你,脫出五行便入七情,你的不屈歸于怒,再往上便是執著,再再往上便是相,最后就是寂滅。”講解完畢,流光忍不住還是嘴欠了一句:“給你十萬年,八成就能修到寂滅了。而且,你至少要修到五法才可能承受得下那道劈山的劍意。”

“那麼遙遠的事就不提了,不過,上古之時才這麼分吧,現在滄海界只分五行與異劍意,想來異劍意就是七情了。”浮蘇心說原來如此。

流光這會兒也在心說“原來如此”,怪不得它會畏懼,因為浮蘇使的是寂滅劍意,雖然還不像樣,可它也只是初生的劍靈。劍本身就像身體,它是劍的魂魄,現在的它就是身體上的巨人,魂魄上的矮子,不過這種事還是不要告訴浮蘇了。

“浮蘇,戒備,有什麼東西來了,不是正道的修士。”

浮蘇下意識地四下張望,流光就高喊:“還很遠,不過速度很快,你們最好找個地方隱藏氣息躲一躲,我看著不是你們幾個降服的。”

“柳歌師姐,我好像聞到了不一樣的味道,感覺很不好,我們找個地方避一避好不好。”浮蘇說完安清還要起卦,浮蘇趕緊攔住他:“不忙起卦了,先避開,等藏好了再慢慢演卦也不遲。”

好在這是滄海界,對預感之類的寧信其有。絕壁上有很多被劍斬出來的劍坑,想躲一躲還是很容易的。幾人縮到元封的符寶里暫時避入其中一個劍坑,才藏好,就看到絕壁之上一片濃云卷來,那云壓得整個絕壁都成了一片漆黑。

云上,一玄衣長袍的男子站立著,皺眉看著絕壁:“是他,不……不可能,上古一戰,劍神劍仙盡數隕落,他再如何也逃不過那一劫。”

流光則有些走神,它不認得云上那玄衣長袍的男子,但它肯定主人認得它。因為它從主人辟開的空間出來時,帶出來的便是屬于主人的氣息,這玄衣長袍的男子肯定是沖著主人來的。主人說得對,敵人一般比朋友來得更快。

再想想浮蘇還是個元嬰期小修士,幸好他們躲得更快,否則……

不好,被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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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3 17:46:09
第十三章 火光徹千里,赤云起冠蓋

說起來卻是流光好心辦壞事,它如果不提醒浮蘇他們一行人,那玄衣長袍的男子見是一群小輩,估計也不屑于多加留難。但偏偏他們這群修為低微的小輩兒,卻在他來之前早早避開,那就怪不得玄衣男子要把他們拎出來拾掇一番。

玄衣男子大袖一揮,那袖子仿若烏云一般襲卷到他們頭頂,不消片刻便把他們全部吸入袖中。這讓浮蘇想到西游記里某個場景了,不過他們出來后倒沒待在玄衣男子袖中,而是被玄衣男子用一團烏云困在石壁不遠處的空地上。玄衣男子則在云端負手而立,垂目俯看:“是誰在此處得襲傳承?”

被困在烏云里的十個人誰也不說話,柳歌和浮蘇都認為是自己得到了傳承,但此時此刻她們倆都只能保持沉默。誰也不知道這玄衣男子想做什麼,還是先沉默以觀后效。

玄衣男子一笑,似烏云染上金邊,極陰暗也極為眩目:“爾等正道之人總是這般虛偽自私,也總是愛叫人脅之以命,那麼……若無人應吾,吾必以爾等性命相祭。”

這句話浮蘇琢磨一下才徹底明白過意思來,好好說話都不會,非要掉書袋,哪里像個魔。不等浮蘇想明白是跳出來保下大家,還是先保全自己,柳歌先承認了:“是我,與他們無關,放他們走。”

“師姐。”

“柳歌姐。”

流光在乾坤鐲里本也不欲開口,但卻又實在忍不住:“他找的是你。”

“是我。”說話的是安清,他領悟的劍意最為完整,說完劍意釋出,試圖讓那玄衣男子認定是他。

但玄衣男子卻跳過了安清,伸出一指搖了搖說:“不是你,你上前來揮劍。”

玄衣男子指的是柳歌,柳歌遂上前一步,長劍揮出,劍意如朝露聚散,明媚輕快。玄衣男子這時才點點頭,水系劍意,怪不得能得到來自他的傳承:“過來。”

“柳歌姐,不要去,不是你,是我。”如果換了別人,浮蘇不會出頭,但偏偏是柳歌,而且在場的九個人,哪一個都與她有舊,她除了承認下來,沒有別辦法。她如果不承認暫且茍安,留下的將會是一世都掙不脫的心魔。

柳歌卻沖她笑道:“傻浮蘇,別胡說了,分明是我,跟你有什麼干系。你不過初入元嬰境,哪能得那麼大的傳承,知道你是為我著想,可是浮蘇,如果讓你替我受罪,我又怎麼能過得去心里這道坎呢。浮蘇,我們認識六百多年了,雖不常相見,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朋友是互相信任,彼此依靠,而不是讓你替我受過。”

那玄衣男子也不急,只含笑看著這一幕,面帶譏諷,似乎這樣的場面他看過許許多多一般。

流光這時候在乾坤鐲里一個勁地阻止浮蘇:“我算明白了,你哪里沒帶腦子出門,你是根本沒腦子。她去了說不定還有得回來,你去了絕對回不來了懂不懂。”

“劍意不屈,流光啊,因為畏懼就退卻,難道就不算屈服嗎?”

要命,跟主人一個德性,越是干不的越要干翻在地,就從來不想想萬一被干翻在地怎麼辦。

浮蘇迎面看向玄衣男子,只說出四個字來:“寂滅劍意。”

玄衣男子眼睛微瞇起,大袖欲揮,眼看著就要把浮蘇卷進袖里。浮蘇卻暗中在心里把流光召出來,流光卻不願出來:“我早說過不要倚仗我了,這話才說多久你就要倚仗我,我不出來。”

“生死關頭了,流光,如果你連這玄衣男子都怕,那麼以后就算我能修到神階劍意,你也無法承受神階劍意的驅使。劍靈,好像也是有心魔的吧!”浮蘇在心底快速地說著,她現在很急于把流光召出來。其實,如果她手頭還有其他的劍,她斷然不會和流光這膽小的懶貨商量。

他們一行人中,除了她似乎都被烏云束縛得動都動彈不了,她也一樣,但她會有機會的,在玄衣男子把她卷進袖里去的那匆匆幾秒鐘里,再少她也能揮出一劍來。

流光沒辦法,只能從乾坤鐲里“哧溜”一下蹦出來,正逢玄衣男子揮袖把浮蘇從烏云中解困出來。浮蘇伸手持劍橫于胸前,劍意自指端流出,驅使得流光發出一聲清鳴。劍意通過流光的這一瞬間,流光忽然火光大作,不屈劍意脫胎于水系劍意,本應該帶著水系劍意的濕潤,但卻把劍催得赤火流光。

流光暗“靠”一聲:“寂滅劍意,主人,我服了。”

不過,打死我也不會告訴浮蘇這從來不帶腦子出門的女人的!

唯一能將流光催得火焰加身的只有寂滅劍意,雖然現在浮蘇的寂滅劍意還不足道,但寂滅劍意就是寂滅劍意,不因為低微就可被輕易破除。

“赤霄流火,果然是他。”玄衣男子低低笑出聲來,他的話旁人都沒聽著,只不過看向浮蘇的眼神變了。如果沒有寂滅劍意的出現,如果赤霄的底沒被他看出來,或者他會很期待某一天跟他的傳承人來一場堂堂正正的約戰。可是……現在的他不容得這麼一個卑微如螻蟻一般的元嬰期修士,在他面前如赤霄的主人一般儼然仰面地吐出那句“我不服”。

玄衣男子一振袖,便有一柄漆黑如墨的劍從袖中飛出,那劍飛至玄衣男子手中前劍尖直指流光,似乎和它的主人一樣興奮。

“浮蘇,我們還是跑吧,說不定還能跑得贏呢。相信我,你現在真不是他的對手。”

一劍斬出,雖然落空,但玄衣男子的避讓使得浮蘇明白,只有迎頭而上,這一遭才有可能回得去:“別廢話了,都這時候了你還抖什麼抖。”

“我……我怕。”

“你怕你就滾蛋,我乾坤鐲里還有備用的劍,我不指望你。”浮蘇說著就要換劍。

見這狀況,流光也只能硬起膽子來:“別別別,我滾不了蛋,我上還不行嘛,女人就是沒良心。”

一劍落空,再起一劍,頃刻之間火光千里,赤云冠蓋,仿佛要將天也燒出個窟窿來。流光一邊忍著本能的驚懼,一邊承受著滔滔劍意,來不及想別的,只知道這時候如果不幫著浮蘇,只怕它又需要再忍受千萬年漫長孤獨的歲月。

劍靈,也一樣不喜歡寂寞的。

被烏云束縛著的另外九人則如神游太虛一般反應不及:“我師姐有這麼……厲害?”

“我認識浮蘇最久,得有一千一百年了,沒看過啊!”安清認識浮蘇的時候,他才踏上修煉一途,浮蘇也不過是筑基期,認識這麼些年了,安清都從沒見過浮蘇有像現在這樣大發神威的時候。

“火光徹千里,赤云起冠蓋,浮蘇這回撞對了。”柳歌喃喃地道。

“浮蘇,小心。”碧云看得心一顫,那魔頭的劍似乎刺進了浮蘇的胸膛,好在下一刻,浮蘇一個側身,火云挾著她將將擦過劍刃。就是這樣,那烏墨一般的劍光還是傷到了浮蘇,碧云見狀高喊:“浮蘇,你走,你快走。”

“他們喚你離去,你可要離去?”玄衣男子居然停住劍勢,含笑相問。

“不。”

是的,不,因為她知道,一旦她走,這一世都要背上這個魔,永遠也無法放下,永遠也看不到屬于她的道。她這一走,所謂的不屈就將變成一個笑話,不屈都是笑話,何況她還想修成寂滅劍意。更重要的原因是,在漫長孤獨的歲月里,與她一同走過的只有他們,她又如何舍得下。但得一分希望,就不能放棄。

傻嗎,是很傻,她從沒想過,有一天她為了摯友而舍身忘死。但是她就是這樣去做了,人活一世總要做點傻事,若是為他們,她心也甘情也願。

流光所指,烏云漸散,玄衣男子隨手便能接下浮蘇的劍招,如同隨手撩開被風吹拂到肩頭的楊柳,輕飄飄的一招就把浮蘇的劍意化為烏有:“我最不樂見你這樣的人,惺惺作態之輩。”

“哼哼,你要倒霉了。主人說過,凡是掐架的時候非要啰哩啰唆的,八成得招來能把他揍趴下的人,等著倒霉吧,孫子!”流光恨恨,這魔頭來得這麼急,在它連不屈劍意都還不能適應的時候,就讓它被迫承受寂滅劍意,他不倒霉誰倒霉。

剛咒完那將要倒霉的孫子,流光就發現浮蘇吐血了,這可是正兒八經的吐血,衣裳上都落滿點點腥紅:“喂喂喂,浮蘇,先不忙吐血,再扛一扛就有人來順手搭救你了。”

“我沒事。”浮蘇不過是被劍意掃到而已,這樣的小傷還真不算什麼。

說完浮蘇側腰橫掃一劍,劍光蕩起火焰挾著滾滾紅云而去,就在玄衣男子又欲輕描淡寫一劍抵消時,還真有人來了……

不過看了一眼來人,流光覺得主人說得都是對的,但在“能把玄衣男子揍趴下”這個條件還得再議,看看看看,那就一小金丹,還不如浮蘇呢,好歹是個元嬰。

這是天要亡我啊,流光默默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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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傷風敗俗成何體統

小金丹正是景喚,他原本不過是從隕仙山附近駕云路過,看到紅云便駕云而來,聽得前面有刀兵聲便循聲望一眼去,卻看到了熟悉的紅衣劍修浮蘇,長發被劍意滌蕩地四處飛揚,紅裙飛舞廣袖飄揚。冥冥中,似有什麼召喚著景喚出手去救她,雖不明但順意而為之。

禪宗正是魔頭們的天生克敵,便是景喚才不過金丹境,也耐不住人家既是禪宗又一塊一塊拼上世的傳承拼圖。紫金禪杖一震,十二枚鑲在禪杖上的紫金鈴隨之傳出清脆聲響,伴隨著景喚嘴中無聲卻有形的梵唱,金光磅礡而出,連漫天紅云也不過做了那金光的背景。

對玄衣男子來說,景喚的傷害依然有限,但梵唱加上金鈴,便是他也要避開景喚的鋒芒。玄衣男子住劍而立,看向景喚:“宸君下世,久仰。”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既然看到了,就不能任由你傷他們。”景喚把“宸君”二字都給忽略了開去,他並不糾纏于自己上世如何如何。

“宸君何時也管起閑事來,罷,宸君與道君與吾到底相識,便給你二人這份情面。”玄衣男子不再二話,卷云既走,離去前多看了浮蘇一眼,卻沒再說什麼。

流光卻在默默吐槽——見過小金丹把大魔頭嚇走的嗎,以前他肯定沒見過,現在見過了。主人在上,這個魔頭不吃人的世界到底怎麼了!

“喂喂喂喂喂,浮蘇你怎麼了,不會死了吧。”浮蘇這時已松開了流光,流光浮于半空,看著往下墜的浮蘇一點辦法都沒有,這是要直接摔成肉泥嗎?

恰在此時,景喚駕云將浮蘇接住,浮蘇被玄衣男子最后一劍傷得很重,也是流光分了神,浮蘇執流光抵擋玄衣男子的劍意,卻一點沒擋下,劍的烏芒入體后,她的五臟六腑仿佛被攪拌機打碎了一般疼痛難忍。玄衣男子一走,她再也頂不住陣陣疼痛,她是真的很多年很多年沒這樣疼過了呀。

“糟了,沒說話的倒霉了。”主人也不全對,不過穿僧袍的小和尚抱著浮蘇算怎麼回事,灰僧袍紅衣裳,這場景好生詭異哇。

火光漸散,赤云漸收,浮蘇的肌膚上抹著一層將散未散的火光,艷若綻滿懸崖的彤云海棠。只余一條縫的眼里,火光跳躍未肯熄,景喚低頭看向臂彎中已經昏過去的浮蘇,不自覺地皺了眉頭:“傷得很重。”

這時候,原本被烏云困住的安清、柳歌等人也掙脫了束縛,各自撲過來。幾人倒沒有不認識景喚的,但這時候也來不及打招呼,柳歌從懷里掏出丹藥給浮蘇服下:“浮蘇傷得太重,丹藥無用,這該如何是好……對了,法葉寺有不滅心燈,景喚禪師,不知可否予浮蘇一用。”

“不滅心燈乃法葉寺重寶,等閑之人見也見不著,以不滅心燈延命需耗費功德。你們不必爭,需佛門中人損耗自身功德與修為才行,不需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既遇見了自不能袖手旁觀,我這便帶浮蘇回法葉寺。”景喚雖然得到了拼圖,但目前仍舊還是那個心懷良善、不計外物的小禪師,若換上世來,就算他願意救,那也得拿出能讓他動心的東西來。

幾人連連道謝,柳歌和安清都說要一道去,但法葉寺是禪宗寺廟,清凈之地,去太多人實在不合適。最后只是讓浩寧一道前去,浩寧這時候哪里敢離開浮蘇身邊,生怕一個不注意,他師姐就沒了,虧他出門前還答應要照顧她,結果反被照顧了。

景喚捎上浩寧與眾人作別,柳歌和安清他們與浩寧約好,一旦浮蘇有好轉就傳書給他們,他們也好前去法葉寺探望。看著景喚駕云帶浮蘇和浩寧離去,安清卻長嘆一聲說:“浮蘇能好起來則好,若不能完全好轉,叫我如何是好。”

“又不是你一個人欠她,我們都欠著呢,承一份因,還可以還一份果。可她卻讓我自慚了,這般深情厚誼,我一時還真消受不得,她為你我只身擋劍,雖無慷慨之言,卻有慷慨之行。或許在浮蘇看來不算什麼,可在我看來卻受之有愧。”柳歌見到浮蘇起,浮蘇就是那種有什麼東西,只要你說一聲,她有她就會給你的。雖然多半時候並不是貴重之物,但此情此誼,比什麼都更為珍貴吶。

“浮蘇真乃可托性命之摯友高朋啊!”滄海界的修士之前,有多少人真正是講什麼朋友之間情深義重的,大半不過是面上功夫,偏有個傻劍修,真是傻得讓人都不忍讓她一頭熱。

如果,浮蘇在他們讓她走的時候,慷慨激昂如同將要英勇就義一般,或許他們只是當時被感動,過后便會漸淡下來。但浮蘇卻是頭也不回,話不多說,一劍斬去。紅衣飛揚,劍卷赤云,那背影暖得亮得讓他們既安心又不安。

再說景喚駕云帶浮蘇和浩寧回法葉寺,法葉寺離東海有數萬里之遙。好在景喚也非常人,駕云不過半日便到法葉寺所在的西海之濱。玉潭真人正跟弟子們在頌經,法葉寺里香煙裊裊,梵唱聲聲,玉潭真人感覺到有人來,一睜眼看到的是自家小徒弟抱著個紅衣女子啊!

紅衣和灰袍的強烈對比,青絲和光頭的明顯差別,讓玉潭真人差點驚聲尖叫:“呔,何方輕薄放肆之徒假冒我弟子,青天白日,在禪宗凈地摟摟抱抱,傷風敗俗成何體統。”

再一細看,哇,真的是景喚,后邊跟著的是浩寧,那紅衣女子雖著的是紅衣,腰間掛的卻是乘云宗的真傳弟子玉牌:“天崇,你替為師領著他們接著頌課,為師去看看景喚那怎麼回事。”

玉潭真人走到院子里,景喚也正好落地:“師父,乘云宗劍修浮蘇身受重傷,要借不滅心燈一用。”

“借心燈,這……”玉潭真人倒不是不肯借,只是耗損誰的功德和修為來給浮蘇療傷呢?

“師父,我來便是,一事不煩二主。”景喚這麼說,玉潭真人本待再說幾句什麼,但卻咽了回去,而是讓寺中小沙彌去準備一下。

不滅心燈貢在法葉寺后山的如願塔中,塔共八層,因常年不修葺,塔上長著參差樹苗和雜草,看上去一片青碧,不顯陳舊,倒頗有些風雨滄桑之意。浩寧被留在塔外,玉潭真人也沒有上去,用不滅心燈替人續命療傷需要靜心不受打擾。

如願塔每一層都有禁制,但這些禁制景喚都已熟悉,不過片刻后便到了塔頂。心燈便千年如一日的貢在此處日夜長明,燈火如豆卻是八面來風吹不動,淡黃的火如滾珠在燈油上靜靜飄浮。

浮蘇整個人昏昏沉沉,卻在靈臺里觀想到燈火一盞,火光微微籠罩著她的靈臺。燭光里,仿佛有至親的臉孔,她曾遇過類似的心魔,但不曾沉溺過,此時卻禁不住喊了一聲:“媽……”

“浮蘇師妹,你醒了嗎?”景喚才安置好浮蘇,就聽到了浮蘇的聲音,不過回應景喚的卻是閉著眼睛仍能看出滿臉委屈的浮蘇。

浮蘇用這樣的神色想告訴她在現代的媽,這里一點也不好,她吃了好多苦,受了好多罪,修行到今天,她其實一點也不開心。如果不是想著有朝一日破開時空壁壘回到現代,她也許會推動最后一點支撐自己的力量。雖然,最近她又找到了新的目標,但回家才是最先讓她燃起心中火焰的期盼。

見浮蘇還在昏迷中,景喚便搖頭坐于蒲團上手結蓮花印,持不滅心燈于上,片刻之后,心燈的光芒忽地漲大,暖黃的光把浮蘇整個人籠罩其間。浮蘇的傷被這股暖光緩慢地修復著,塔外日沉月升,浮蘇漸漸好起來,臉上也不再是詭異而明亮的赤紅。

“我渴,我要喝水。”浮蘇睜開眼,同稚子一般。

“浮蘇師妹?”景喚察看一下,她的傷好了六七成了,再有得一個時辰就該差不多了。怎麼浮蘇現在就醒過來,眼神宛若新生的嬰兒,一點雜質也無:“浮蘇師妹,你怎麼了?”

心燈不會出錯,唯一會出意外的只有……只有那魔頭的劍意,那到底是什麼劍意。

可憐的流光不敢出來,心燈是很無害,可對新生的劍靈來說太霸道了,所以它只敢在乾坤鐲里貓著不露面。要不它能出來,它就肯定會告訴景喚現在該趕緊收起心燈走人了,好個六七成真的就夠了,剩下的三四成可以慢慢修養:“景喚禪師,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她這是要化身女妖精把你扒光吃掉呀!”

景喚空出一只手來,虛空中一點,一團水球便到了浮蘇唇邊,浮蘇大口大口往嘴里咽,卻越咽越渴:“不要,這個不解渴,我要別的。”

“別的,別的,別的……”別的還能是什麼,流光果斷決定收起和浮蘇相通的意識,否則它肯定會被帶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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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縱橫三界八荒專治各種不服

對于吃掉景喚小和尚,浮蘇現在特別駕輕就熟,人家八千年難得發一次善心來救她,她對人家小和尚的報答就是——以身相許呀。雖然這一切不過是因為玄衣男子劍氣入體所致,不過不妨礙她特熟門熟路地扒掉景喚的僧袍。

景喚手持不滅心燈,還來不及收回手印,就被浮蘇捉個正著,心燈的燈油灑落出幾滴來,圓滾滾地落在浮蘇的紅衣裳上。浮蘇嬌笑一聲,伸出一根手指將落在胸口的燈油輕抹一下沾在指尖,然后就伸出舌頭舔去,似乎覺得味道不錯,扒開景喚的衣裳,就去舔落在他身上的那幾滴。

此時,景喚恰收起心燈,將其還置于石雕蓮臺上,又一手將浮蘇撥開,浮蘇的魔爪和魔嘴都落了空。浮蘇相當不滿意,我不過就是口渴,你至于連能解渴的水都不給我喝嘛,太壞了:“我渴!”

這會兒浮蘇的表情和眼神就像一個向家長討要好吃好喝而不得的孩子,嘴一撇眼一瞪,拍著蒲團就要鬧。景喚搖搖頭,聲音卻不自覺地驅于柔和:“聽話,你被劍氣所惑,我這就給你取白露甘霖來。”

景喚說著就要起身,浮蘇果不其然地拍著蒲團鬧起來了,見景喚要走,也不站起身,就這麼撲過去緊緊抱住景喚的腳脖子,仰面看向景喚不依不撓地道:“不許走,我要喝你的。”

沒忍住收回意識的流光掩面吐槽:“女人果然靠不住,主人說得對,女人都是只講求情情愛愛你死我活的,注定沒出息。”

幸虧浮蘇這會兒感覺不到它的吐槽,否則以后真就會拿它當燒火棍使。

只見景喚俯下身來把她的身子扶正,垂目含笑間,小清音咒自嘴中頌出:“只去片刻,等在這里,知道了嗎?”

“不知道。”浮蘇小時候就是那特拗的孩子,這會兒被劍意所傷,又徹底回到了小時候那倔得跟驢似的臭脾氣:“就不許走,我會哭的。”

流光看不下去了,現在不滅心燈已經回到了蓮臺上不再散發出讓它畏懼的光芒,在這節骨眼下當然得跳出來,否則真要上演小劍靈不宜的畫面了:“宸君快走,你越留得久,她越糾纏。”

景喚卻沒走,而是伸指一彈流光的劍身,道:“連你也認得我。”

“您跟我家主人,一個是一言不和拔劍相見,一個是一言不和一缽拍倒,我不認得誰也不能不認得您吶。”景喚身上有流光熟悉到不行的氣息,那是因為主人曾經常常和宸君一人執劍一人托缽,縱橫三界八荒專治各種不服。至于其他人,流光不知道才是正常的,那時它處于蒙昧期,只有最深刻的記憶才能被流存下來。

“道君?”景喚問流光的同時,把要扒到他身上來的浮蘇又給撥開了,那淡定從容臉不紅氣不喘的樣讓流光深表敬佩。

“是。”從這簡短的對話看來,流光也並不是一直都這麼嘴欠,不過是看對象是誰罷了。

最后一次把浮蘇湊上來的臉給推開后,景喚轉身下塔。白露甘霖也是法葉寺的鎮寺招牌,景喚取來一小盞白露甘霖,端上塔頂讓浮蘇服下。不過,白露甘霖卻要過段時間才能起效,浮蘇剛喝下去時,還是孜孜不倦地想吃掉光頭小禪師。

在甘霖將起效之前,浮蘇又死不悔改地撲上來,但還沒捱到景喚,藥就起效了。藥是起效了,但她撲的勢頭卻已收不住,景喚沖她含笑一側身,揮手召來流光擋在她身前讓她扶著穩住身體:“這回可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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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蘇心里其實特尷尬,可越尷尬越不岔,心里越要腹誹景喚。再想想自己怎麼就那麼倒霉,怎麼回回一遇上景喚就必定要遭遇這樣的破事。而且,而且……每一回都是她主動去強推他啊,幸虧這回沒推成,否則她的冤孽薄上又得寫上濃墨重彩的一筆:“這是哪里,我怎麼在這里,不是應該在隕仙山嗎?安清和柳歌姐他們怎麼樣,可脫險了,那魔頭呢?”

“如願塔。你傷得太重,我把你帶法葉寺來療傷,他們都已經脫困,至于那魔頭暫且不必去操心他。你的傷只好七成,余下三成慢慢療養既可,只是沒好之前萬不可運轉劍意,否則……”景喚微羞一笑,下面的話沒再說出口。

這個微羞的笑意,讓浮蘇恍如見到了幾年前山林之間的少年,也是這樣微羞的笑著。真是可口啊,雖然起因和結果都不美好,可過程其實還是不錯的,不過佛子真的不能老吃啊,吃多了要消化不良的:“多有得罪,還請景喚禪宗見諒。”

“稱不得得罪,本也無大礙,不必掛心。”景喚擺擺手示意浮蘇不必說下去,轉而看向懸浮于空的流光,思索片刻又對浮蘇說道:“不知浮蘇師妹可否將流光借我幾個時辰,我有些話要與流光說。”

“景喚禪師隨意,您與流光什麼時候說膩了再讓它自己回來既可。”在心靈契約在,流光只要一動念,她就可以把流光召回來,這個契約的厲害之處在于,哪怕是萬里之遙,只一動念也不過轉瞬之間。

景喚聞言,滿意地拎著流光在手,又一手平揮出示意浮蘇走右邊下臺階。景喚在前,浮蘇在后,浮蘇看著景喚一如既往不盈一握的腰肢,無法不想起那些個呈裎相見的畫面。此時的流光正默默興奮,它發現了什麼呀,看它看到了什麼呀,漫天神佛在上,宸君被個女妖精給吃干抹凈了呀!

主人,我對你的敬仰傾天河之水都不能表達,要是宸君歸位后知道自己被個小元嬰一而再再而三地強推,會不會一掌劈了這禍根吶。就為這一幕,跟在浮蘇身邊也值了。流光不能在這時候跟浮蘇嘴欠,因為景喚也能聽到,所以它只能暗爽,沒事,跟宸君攀完交情,再來欺負小元嬰也是一樣的。

在塔外的浩寧見到浮蘇安安生生地出來,一顆心才算落地,禁制一開,浩寧就撲過去投進浮蘇懷里:“師姐,你沒事吧,你好了嗎,傷還疼嗎?都是我沒照顧好師姐,要是別的師兄來就不會讓師姐受傷了,是我修為低微才害師姐受傷的。”

要說人家浩寧只是著急上來關心一下,沒想浮蘇這麼順手地就把他抱住了,浩寧比浮蘇要小很多,當年上山是也是個小破孩子。浮蘇還真一手一腳當小孩兒抱過,所以她抱浩寧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自然而然地就抱了,還相當順手地拍拍浩寧的肩說:“莫擔心莫擔心,我好好的,你看這不都好了。法葉寺連不滅心燈這樣的重寶都願借我療傷,哪里能不好。”

浩寧一時間也臉紅紅,不過師姐的懷抱真的好讓人安心吶,浩寧一想自己小時候也給師姐這麼抱過,于是那點臉紅也就褪消去:“師姐,你以后千萬別這麼傻了,若是為我們而傷了你自己,我們又如何過意得去。”

景喚看一眼,莫名有點扎眼,不過他很快歸于——一大男人,彎腰彎腿撲在個姑娘懷里算怎麼回事。

玉潭真人輕咳一聲,師姐弟倆才分開,浮蘇又向玉潭真人道謝,玉潭真人倒沒什麼。反正是自家弟子的功德和修為,耗損起來不用心疼,且自家弟子的功德修為有上世墊底,少一點也不礙,用來結善緣正好:“能治好傷便好,區區小事不需掛懷,我與令師亦是故交,借心燈不過舉手之手何足掛齒。你傷似乎還沒好全,若是不急著走,多在法葉寺留一段時日,日日受不滅心燈拂照也能早些好起來。”

“多謝真人,法葉寺到底是佛門清凈之地,不敢相擾。師傅在天衍峰想必也會替我和師弟憂心,還當早些歸去讓師傅安心才是。”浮蘇可不敢和景喚再繼續處一個地,萬一再遇上點什麼要她強推他,她可不保證自己每次都能在恰到好處的時機醒來,也不能保證景喚每次都能那麼堅定心神地逃脫她的魔爪。

“也好,景喚吶,你送一送。”法葉寺離乘云宗不過片刻就能到,因此雖然天色已晚,玉潭真人也沒多留。

直到景喚駕云而起,浩寧也和浮蘇緊捱在一起,浩寧一路上看著浮蘇渾身浴血,似下一刻就會沒氣兒一般,這時眼見著浮蘇好生生的,心里雖然安穩下來,但仍舊有些驚疑不定。

景喚暗暗搖頭,這浩寧怎麼跟離不開長輩的孩子似的,一味捱在浮蘇身邊。

流光默默地暗道:“您這是吃味了吧,宸君。”

到乘云宗天衍峰時,上元真人已在院前站立了許久,見到兩個弟子安全歸來,這才長舒一口氣,又連連向景喚道謝。

不過上元真人也犯嘀咕,怎麼弄來弄去又落到浮蘇的這冤家手上了。

天宸君還會各種被浮蘇推倒,生命不息,推倒不止。當然,不是憑白無故事來的,這也是個梗,以后會講到為什麼總是要推倒天宸君。至于由不由浮蘇推全,就看天宸君心情好不好了。

不會每回都會由著浮蘇吃掉他的,畢竟天宸君現在還是羞澀小禪師一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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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好事他不落下,壞事落不下他

在隕仙山得到仙劍的事,浮蘇誰也沒說,勝在流光山寨了她從前那柄劍,倒也不惹人注目。只不過上元真人卻殷殷地替她張羅一柄好仙劍,讓她有些無從解釋起。自從那天從法葉寺回來,上元真人當著她的面沒說什麼,卻讓宗正送來一堆法器讓她挑合手的用。

這麼一來,倒讓浮蘇覺得自己這一千多年來其實一點也不孤獨,只是她拒絕把滄海界以及滄海界的人當成真實的存在去相處。她看重每一個朋友,在意身邊的人,但其實她仍然把自己困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踏出寸步。也許是害怕一旦接受這個世界,將來無法割舍,畢竟她一直一來心心念念地就是回家。

流光都四天了還沒從法葉寺回來,似乎光頭小禪師談得挺歡快,這都樂不思蜀了。因為傷得有些重,這些日子她也用不上流光,所以也不在意它是不是樂不思蜀。

“師傅,您找我?”浮蘇被小童叫到天衍峰主峰,小童說上元真人有事找她,她卻不明白為什麼不能傳音,非要把她找來不可。

“坐下,為師這次挑的飛劍必定能合你意。”上元真人說著雙手平攤,烏木劍匣遂出現在手上,上元真人打開劍匣,匣中是一柄通體赤紅的劍,如刃上落滿天際紅霞一般:“這是為師很多年前得的一柄劍,劍名飛紅,為師見你近來多穿紅衣裳,便想起這柄劍來,現在看來倒很襯你。”

上元真人說完就把劍遞向浮蘇,浮蘇卻不能伸手去接,因為她只要一碰別的劍,別的劍就會化作飛灰,她現在唯一能拿的就是流光這嘴欠的。本來在隕仙山得到流光的事,浮蘇跟誰也不想說,但是上元真人這樣,她都沒法再瞞下去。

思想起這具身體才幾歲時,上元真人殷勤照料的情形,浮蘇心中微微一動,擺擺手道:“師傅,弟子總擔心樹大招風,所以得了什麼也不愛多言語,還請師傅原諒弟子。”

“怎麼說?”

“弟子在隕仙山得到一柄劍,但是弟子瞞著誰也沒說,上一位在隕仙山得劍的是乘云祖師,那是三界八荒都要側目的人物,弟子不想引來過多關注。”浮蘇覺得自己挺慫的,活這麼些年,還是前怕狼后怕虎。但,她是真不想因為得到流光而被傳成多少年多少年不世出的人物,在贊美聲里,人總是容易迷失自己。

“你得了劍,在隕仙山?”上元真人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是,劍名流光,不過弟子認為它其實不叫流光,應該是一柄上古之時聲名震天的仙劍。弟子見到流光的時候,流光是一團火焰,好像以前的主人是個很了不得的人物,只是流光不肯說。”浮蘇說完又想起來,她在模模糊糊間,好像聽過點什麼,但她得再想想。

流光?上元真人雖不通佛教典籍典故,但對道家自身的卻清楚得很。如果他不曾記錯,流光曾是道宗用過的劍,只是那劍在一場大戰中毀去了:“流光是道宗配劍,不過很多年前就已毀去,‘東海斬妖龍’里道宗就是用的這柄劍,這柄劍也就是在道宗的這一戰中去的。不過,道宗非常人,若是重鑄仙劍流光倒也不稀奇,那柄劍是道宗愛侶所贈,道宗不舍重鑄也在情理之中。”

“對,流光好像提過道宗,道宗不會就是那個道宗吧?”浮蘇差點被自己嚇到口吃。

“我道門稱道宗的共有三人,一位是始尊,一位是天尊,最后一位是道尊。曾持仙劍流光的便是道尊,也就是三界八荒萬道共尊的李道宗。”至于李道宗,那就是一個很漫長的故事了。上元真人也被浮蘇嚇住了,李道宗在三界八荒朋友多,仇人更多,一想到這個上元真人就頭疼。

這三位的地位和現代道教的太清上清玉清一樣,浮蘇在現代雖然對道教沒什麼認知,不過托電視劇的福,還是知道道教有這麼三位大神的。只不過她一想自己得到的流光居然是李道宗曾經的配劍,還是什麼愛侶所贈,一下子就感受到了來自三界八荒的深深惡意!

“師傅,弟子以后可怎麼辦吶。”

上元真人也噎住了,確實不知道怎麼辦:“始尊、天尊都登臨上界,只有道尊在我道門典籍上是隕落了的。你這樣,就算想找道尊說說都沒地方說去。你瞞著流光的事是對的,以后就當這事沒發生過,等到你有朝一日大道得成,那時候再祭出流光去,便就無礙了。”

“是,弟子聽師傅的。”浮蘇才點頭應下,流光就在晃啊晃地表示它跟小和尚談完,決定回來了,浮蘇遂把流光召回。

流光瞬間回到浮蘇身邊,它一看浮蘇身旁有人,眼看著就要開始偽裝,浮蘇輕拍它一下說“不用”。流光立馬就明白了浮蘇的意思,不過它都叮囑過浮蘇不要往外說,她還是往外說了,這讓流光非常恨鐵不成鋼:“不是讓你別說嗎,女人就是靠不住。”

“都蘊養出劍靈來了,果真是流光?”上元真人倒不是懷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李道宗的劍居然會現世。

“我就是流光。”流光暗暗問浮蘇為什麼要說,浮蘇就把事情跟流光說了一遍。流光圍著飛紅劍又繞一圈,不過這回飛紅劍倒沒化成渣渣,流光也是識貨的,飛紅劍雖然也是燒火棍,可好歹是根不錯的燒火棍,就不要把它滅成渣渣了:“把它收起來,以后不要給人看。”

上元真人對流光這破脾氣倒很能理解,畢竟主人脾氣也就那麼回事,物肖主人,劍靈的嘴這麼欠也情有可原。

“浮蘇啊,還有一事需知會你,當年我從凡世帶你到乘云宗時,以為你已無親人在世。但近來有弟子下凡世時,卻打探到了有人在問當年宋洲十里橋一事,似乎聞說你母親也非凡世之人,若如此你母親或還健在。承一份因,結一份果,這是你一定要去探清楚的,正好你需調養不能修煉,不若趁此機會去訪一訪,看這消息是否是真。”上元真人沒料到隨手拎回來,以為是父母盡失的孤女,卻一千多年都過去了,居然還有個娘蹦出來。

“母親?我已無印象,那時年幼,哪里記得。”浮蘇就是十里橋的時候穿來的,什麼母親父親之類的都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一睜開眼看到的就是上元真人。

“去看看也是好的,若真是你母親,想必尋你已有千余年,倘如此怎麼也該去見一面。”上元真人都這麼說了,浮蘇只能答應下來,好在當年小,又過去了太長時間,估計就算是親媽也沒關系。

宋洲十里橋位于凡世以南,是溫風軟水的金粉之地,浮蘇駕一葉舟在城外落下,不理會流光一直嘴欠的跟她談論“浮蘇和小和尚不得不說的往事”。流光說得多了不見她理會,也就沒了意思,一進城門就停下聲來:“浮蘇,宋州有主人的道觀,你認完親要帶我去看主人哦。”

“你主人真是哪都有他,好事他不落下,壞事落不下他,他倒是一世鮮明肆意地就過去了,現在就看我怎麼過去。想想你主人得罪的都是些什麼人吧,從前他隨手收拾的小妖活到現在也是跺跺腳,三界八荒都要天翻地覆的主兒。”而且,李道宗要得罪人,人指定投八輩子胎都忘不了那仇恨。她現在要敢大喊一聲“我得了道宗傳承”,隨時隨地能有人把她剁成十萬八千塊,每一塊都能分明地表達出階級仇恨來。

“你光說主人的仇人,怎麼不說說主人的朋友,主人仇敵是多,可朋友也多呀。”

“謝謝,你怎麼不說你主人的朋友現在都遠在上界,手伸不到這里來。”浮蘇搖搖頭,不再跟流光說這個話題,而是找到一個路人問胡家客棧在哪里。路人向右一指,胡家客棧就在前邊右轉的巷子里,依上元真人給她的消息,打探當年消息的人現在還留在胡家客棧。

進得胡家客棧一問,掌櫃指點浮蘇到樓上向南的雅間尋人,浮蘇一路上都想通了,當即一點也不遲疑地上前叩門。接應她的卻是個男子,還是個身上半點修為也無的男子:“你當真是遠姑祖母的女兒?”

“先不忙認親,你那位遠姑祖母到底是何方人氏?”

那男子緩了緩神才一一道來:“遠姑祖母乃金岳門弟子,當年……”

等到男子說明白,浮蘇才弄懂,這男子叫孫天助,他那位遠姑祖母叫孫鴻影。認親當然是人家的目的之一,當最重要的目的卻還不是這上,那位孫鴻影元嬰期大圓滿后沒有寸近,壽元將滿又意外受傷,只怕沒幾個月好活了。

“遠姑祖母說你離開她身邊時,身上帶著一枚玉符,那枚玉符可還在?”孫天助似乎很著急著認親,話一說完立刻就把畫有玉符紋路的畫軸給鋪開在桌上。

浮蘇確實有枚玉符,和孫天助手上的圖畫一比對,還真是一模一樣。只不過一千多年都沒想著認親,怎麼這時忽然找來,這事兒卻透著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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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姑祖母來自于遠祖一稱,輩份排著是從父親、祖父……遠祖、鼻祖。孫天助和孫鴻影之間差著七輩兒。至于一千多年為什麼才七輩兒,這個就很好理解了,現代族中親人比較多的話,都會遇上比自己小很多的長輩!

我們經常說祖宗十八代如何如何,也就是從這來的。以自身來作分界,父親、祖父、曾祖、高祖、天祖、烈祖、太祖、遠祖、鼻祖是上九代。子、孫、曾孫、玄孫、來孫、晜(kūn)孫、仍孫、云孫、耳孫是下九代,合祖宗十八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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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一窖酒引發的血案

金岳門是滄海界一個小門派,和四大宗門比起來如九牛之一毫,似金岳門這樣的小門派,滄海界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當然,小門派中也有佼佼者,如法葉寺,寺小名頭大,法葉寺是禪宗第一寺,地位自然超凡。金岳門比不得法葉寺,卻也同樣是小門派中排得上號的。

宋州離金岳門不過千余里,金岳門中有弟子數百人,元嬰期以上有數十人。浮蘇現在的一葉舟是上元真人新給她的,比起從前那個簡直是天上地下,駕一葉舟到金岳門不過一柱香時間。在山門前落下,孫天助上前跟門前劍童說明來意,劍童便放開了禁制,還向浮蘇施禮。

在金岳門里,孫鴻影名頭頗響亮,倒不是說修為高深,而是容貌出眾。當年“滄海雙姝”其中一個就是“鴻影仙子”,只不過如今仙子已老邁成了仙姑而已。

見到孫鴻影時,孫鴻影跟沒事人一樣在園子里賞花品茗,一看就是那種把小資文藝刻進骨子里,發揮到極致的文藝青年型女修。看到這情形,浮蘇又仿佛能理解了,為什麼這一千多年來沒去找女兒,臨到快撲街了才想起來找,文青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啊!

“青云宗浮蘇,見過前輩。”浮蘇站旁邊好一會兒,也不見孫鴻影從她的花花茶茶里抬起頭來看她一眼,只得上前一步施禮問候。

聽到聲音,孫鴻影才看向她,茶盞停在唇邊,白盞描桃花,卻抵不得孫鴻影望向她時嘴角似有若無的淺笑,眼神仿若含露綻放的花朵。修仙界無丑女,孫鴻影能被稱作“滄海雙姝”不是沒有道理的,看看人家這硬件,坐著不言不語都如詩如畫。浮蘇再觀想一下自己,心說:“這不可能是親媽的,能晃瞎人眼的親媽不會有這麼大路貨的閨女。”

孫天助這時已伏在孫鴻影耳邊輕聲說著浮蘇的來路,浮蘇沒給孫天助看玉符,只說要和孫鴻影當面交談,便是玉符也只能給孫鴻影親看。孫鴻影聽完,隔著花叢目若春山含煙看向浮蘇:“你真是我的言言麼。”

浮蘇沒忍住,遙想了一下自己如果跟著孫鴻影長大的情形,渾身一陣寒顫。她屬于那種骨子里特糙的,雖然沒糙到漢子的地步,但肯定跟孫鴻影不在一個界面:“我是浮蘇,秦浮蘇。”

十里橋下秦河水,上元真人給浮蘇取名字時,便取了秦作浮蘇的姓。

“可帶了玉符在身邊。”孫鴻影問浮蘇,浮蘇想了想還是把玉符取了出來。孫鴻影拿到手上細細察看了很久,又閉上眼睛,似乎在把這枚玉符和記憶里那枚作比對,最后孫鴻影睜開眼看向浮蘇說:“言言,對不起啊,我不敢來找你。”

這時孫天助已經退下去了,浮蘇不明所以地問道:“為什麼?雖有近鄉情怯,但這份情怯並不妨礙還鄉吧。”

“我怕見到你,見到你我就忍不住會想起他,已經過去很久了,可現在看著你,我還是會想到他,你們的眼睛真像啊!言言,你走吧,我從不曾跟人說過那個人是誰,你不必知道,最好永遠不知道,這樣對你才好。已見到你,我的心願便了卻了,至于孫家,不管他們找你做什麼,別管他們便是。這些年借著我的名頭在凡世橫行無忌,如今我要走了,他擔心了,否則又怎麼會如此殷勤地替我找你。言言,繼續做浮蘇吧,這樣比較不會受拖累。”孫鴻影雖然不激動,整個人情緒淡淡的,但卻著實是為浮蘇著想了。

“所以,其實不是你在找我,是孫家的人需要新的倚仗?”浮蘇問道。

“是啊,我固然想見你,可除了給你帶去麻煩,做為母親,我還能給你什麼。言言,出了這個門就忘記這里聽到的說過的,不要試圖去找你父親,只當……你是真的無父無母罷。上元真人這些年將你照料得很好,以后想來依然會如此,我會跟天助說,你不是言言,這樣孫家的人就不會去煩你了。好在你是乘云宗弟子,他們也不敢揪著不放。”孫鴻影說完眉頭攏起,長長嘆出一口氣,茶盞放下,神態間添了幾分倦意。園中薄霧起,如煙似紗,把端坐其中的孫鴻影襯托得仿如要歸去仙鄉一般,美得都能令人窒息。

有親媽自然有親爹,浮蘇倒不會想著去認爹,她又不是那“言言”,不過就怕那親爹到時候冷不丁蹦出來,就跟孫鴻影似的,給她平靜的生活帶來波瀾:“前輩,您也不必過于自哀,生恩養恩皆是恩,您若有什麼吩咐只管言說,但凡我做到的必不推辭。”

對于浮蘇不改口叫“娘”,孫鴻影似一點也不在意,只支著額頭在花間仿若一枝開在高高枝頭,妍麗無比卻將要面臨凋零的花朵。名將白頭,美人遲暮,怪不得不許人間見呢,見著果然能讓人驚心動魄:“我這一世,從頭到尾肆意飛揚,該嘗過的都嘗試過了,無一事需遺憾,只是到底虧欠了你。但是,有我們這樣的父母,還不若無父無母,你瞧啊,我到現在還沒有當母親的自知呢。看著你,我不覺得多麼傷感激動,只是有些愧疚罷了。”

幸好,要真是哭天喊地撲上來肉麻麻的,浮蘇肯定受不了:“這樣也好,一千多年不見,太殷勤反而虛偽。”

聽浮蘇這麼說,孫鴻影迎著欄桿外的花側著向她笑:“嗯,也是。言言,你喝茶麼,我給你斟盞茶吧。”

浮蘇點點頭,俯身接過茶來喝,她聽得出孫鴻影話外的意思,她在說“我不曾為你做過什麼,給你倒杯茶是我唯一能做的了”。喝完茶把小盞放下,孫鴻影含笑看著她,沒有再說話,兩人對視許久后,孫鴻影擺擺手說:“走吧,日后不管我是死是活,不要再來。”

看著孫鴻影的神態,浮蘇覺得自己應該灑滴淚叫上一聲“娘”,或者會讓孫鴻影好過一點。可是,她怎麼叫得出來呢,幾欲張嘴卻到底喊不出來,孫鴻影只是笑著搖搖頭,示意不必了。最后浮蘇就這麼轉身離開,甚至沒有再回頭,她怕自己一時心軟,說出“我留下來陪你”這樣的話來。

孫鴻影如果只是受了傷,她可以帶著孫鴻影去法葉寺求不滅心燈,但孫鴻影一千九百多歲了,元嬰期壽元不過兩千,求不滅心燈已經沒有了意義。對金岳門這樣的小門派來說,每一個元嬰期弟子都至關重要,所以如果孫鴻影還有得救,金岳門絕對會傾力救治。而且,孫鴻影求生的意志並不強,她似乎已經厭倦了這個世界,厭倦了活著的每一天。

人活到這樣的地步,當真生無可戀。

數日后,曾經“滄海雙姝”之一的鴻影仙子離世,留下的是很多曾經很美好的故事和傳說。孫家的人還是到乘云宗來找過浮蘇,但浮蘇卻沒有去見,她和孫鴻影有生恩,但卻不承孫家任何恩怨,自不會去擔起那麼大一家子人的生死存亡。

每個人都必需對自己的命運負責,而不是依靠他人。

辭別孫鴻影后,浮蘇就回到了宋州城,她還得帶流光去道宗觀一行。滄海界佛道兩家香火很是鼎盛,道宗的道觀更是如此。宋州的道宗觀位于城東醉白池,據說這里原先叫白池,李道宗在此醉過酒,便有了醉白池這個名字。

一進道宗觀,嘰嘰喳喳的流光就沉默下來,待浮蘇走進道宗殿時,她居然聽到了流光的哭聲:“你不是吧,要這樣嗎?”

“你管我。”

“好吧,我不管。”

她一不管,流光還越哭越傷心。搖搖頭,浮蘇去看道宗塑像下的石碑,上邊寫著道宗生平。雖說道宗的很多傳說早就被人傳得耳熟能詳,但不妨有浮蘇這樣對什麼事都不上心的,所以她看得很認真。

“這麼厲害的存在,怎麼隕落了呢?”道宗的一生簡直是在用生命向世人展示一個過程——牛逼是怎樣煉成的,雖然結局不完美,但這不圓滿的結局除了更加讓人唏吁外,絲毫不損道宗牛逼拉風的一世。

“主人什麼都好,就是喝不得酒,主人一喝醉酒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做。西荒之地有人釀了一種名作神仙倒的酒,主人不信能醉倒神仙,于是他把人家窖里藏的酒都喝光了。然后出了酒窖,主人就發酒癲了,他下冥淵去挑戰六大魔頭,后來事情就成這樣了……”

那一戰從冥淵打到隕仙山,道宗隕落,然后道宗的朋友和仇敵之間來了一場大混戰,所謂上古與今時的分界線就是從那一窖酒被喝光后開始區分的——浮蘇覺得這簡直就是“一窖酒引發的血案”。

好吧,道宗就算喝醉個酒都比別人牛逼拉風,永載滄海界史冊了啊!

就在浮蘇感慨著的時候,忽然聽到流光驚驚顫顫,哆哆嗦嗦地吐出幾個字來:“主……主……主人?”

流光被嚇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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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乘云御氣,月下高歌

浮蘇也被嚇得不輕,她聽得出來,流光這是在喊人,不是感慨或者講述時的語氣。李道宗倘若沒隕落,這得是三界八荒多震撼人心的消息,就為這個消息,大魔大仙們都得從洞府里走出來,然后……然后大千世界又將熱鬧非凡。

更嚇死人的是,浮蘇在隕仙山取得道宗傳承,傳承這東西,比師傅教弟子關系還要更近一些。浮蘇一想到自己可能要跟在道宗旁邊,被各路妖魔鬼怪隨時當成炮灰秒殺,她就覺得日子沒法過了。

“不是說已經隕落了嗎?”剛才還感慨這麼厲害的存在怎麼會隕落,現在浮蘇就覺得還是隕落了好。

“主……人……”流光還在抖著呢,哪顧得上答浮蘇的話。

但是讓流光意外的是,那道神識之光仿佛與它不熟似的,雖也與它有牽連,但這種牽連比起主人來說要小很多。而且更詭異的是,這種小並不是從它而言的小,而是從那道神識上來說,好吧,它語蔫不詳了。

那道神識掃過流光和浮蘇,輕輕“嗯”一聲,傳遞過來一句話:“吾非道宗。”

一人一劍都松了一口氣,流光雖天天念叨著主人主人的,可它最近經常吐槽它主人,所以它現在生怕見著它主人,萬一被回爐重造可怎麼使得。至于浮蘇,她已經夠麻煩了,不需要再來個天大的麻煩錦上添花:“那您是?”

“爾等不需知曉。”

這道神識說完便散去了,流光蔫了叭嘰地趴在乾坤鐲里說:“浮蘇,這個世界真的太危險了,那道神識不知道是友是敵,他知道我和你跟道宗的關系,你還是趕緊好好修煉吧。”

浮蘇的傷經過這段時間的修養,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不滅心燈不僅是法葉寺重寶,還是整個禪宗的重寶。加上有大能下世的景喚小禪師給耗功德修為給她療傷,她要好得不快都對不起人家。

想到景喚吧,浮蘇就越覺得自己不好好修煉,不用誰來收拾她,景喚就把她給收拾了。想想天宸君那一句凈法還施咒吧,指不定隨便吐出幾個字來,就能把她給抹殺干凈:“流光,我們也算在一條船了對吧,你好歹也是上古仙劍,能不能替我解解修煉上的疑惑。我破丹結嬰時,本就不得法門,是受益于……咳,所以我現在很困擾,怎麼修煉都不得寸進。”

“這種問題,回去問上元真人,我又不是你師傅,我也不是主人,不負責給你答疑解惑。”流光現在還在乾坤鐲里繼續抖它的,反正它只要一想到主人還在,而它吐了那麼多槽,它就不想活了。都怪浮蘇,它這都是跟浮蘇學的,所以說女人麻煩吶。

一想也是,浮蘇便駕起一葉舟回乘云宗去。到山門落下時,卻發現乘云宗今天來往的人很多,各個門派的都有,浮蘇不解地向守山門的劍童問道:“近日宗門可是有什麼事,為何這般熱鬧。”

“回師叔,再過半個月便是乘云宗三百年一次的劍閣大比,來的都是各宗各派的年輕弟子。師叔快些回去吧,想來師叔也需得參與其中。”小劍童說完打開禁制讓浮蘇通過。

浮蘇一上天衍峰,就先去主峰找上元真人,上元真人見她歸來,遂問了問尋親的事,浮蘇一一告知,然后上元真人好一會兒都沒說話,半晌才輕嘆一聲說:“歲月無情,紅顏薄命,只是孫鴻影那般容色,怎地浮蘇你一點沒傳承到。”

“誰規定肥田就不能長歪瓜劣棗,既然許雞窩里飛出金鳳凰,那就得許鳳凰窩里長出火燒雞來。”流光又嘴欠上了,真該把它留在道宗觀里讓它抖。

“師傅。”浮蘇難得地發個嗔。

上元真人輕笑一聲揭過這個話題去,便說起劍閣大比來:“我乘云宗的劍閣大比三百年才一次,不似其他門派數十年一次,所以每一次劍閣大比宗門都十分看重。元嬰期以上的弟子才許參加劍閣大比,因此從前也不曾與你說過,如今你恰好過了這道坎,又修得劍意,自當去劍閣大比一掠鋒芒。”

至于各門派的明爭暗斗,宗門里的波濤暗涌,上元真人都不跟浮蘇說。他知道,這些跟浮蘇說了也跟沒說似的,不如讓大弟子宗正把浮蘇帶在身邊隨時提點。宗門里的波濤暗涌,跟天衍峰干系倒不大,不過為免躺著也中劍,還是要注意避讓。

“師傅,最近我不能運轉劍意。”

“為師知道,還有半個月,這瓶丹藥你拿去服用,十日之內必會痊愈。另外,我天衍峰的弟子凡是上劍閣大比,從來沒有出過前十,浮蘇啊,你若是墮了為師的面子,你懂得的。”上元真人說完笑瞇瞇地看向浮蘇。

浮蘇哭笑不得,上元真人居然也跟她賣萌,這還是她最開始說的好不好。要命,她最不喜歡這種無意義的比試了,除了把滄海界各大宗門的弟子按厲害程度排排坐吃果果之外,一點益處都沒有:“是,弟子懂。”

拿著丹藥回廬山,浮蘇嘆了口氣,莫明地又想起孫鴻影來。她像一首用富有哲理的語言寫出來的贊美詩,復雜難懂卻美好出塵。這樣的女子,曾被誰所俘獲,又為誰承受漫長孤獨的歲月獨身一人至生命終結呢。她用一生去沉迷一個人一場情愛,雖然到最后她似乎已經不堪重負,但她卻仍舊那麼美,那麼好。

“因為女人都笨唄,還有什麼可說的。”

“替我護法,劍閣大比我是逃不過去了,還是早點把傷養好才是正經事。”浮蘇也沒有去取上元真人給的丹藥,她不愛服丹藥,有限的道教知識里,她只有一個概念是清晰的——一切依靠外力獲得進階的手段都是不可取的。

流光見浮蘇入定,便啟動了廬山上的禁制,現在廬山上的禁制由它掌控,這是浮蘇為了方便,這山上誰還能比流光更警醒呢。

再從入定中睜開眼來時,已經是八天過去,浮蘇檢視一下,身上的傷已經好全了。手一抬召來流光,劍意從丹田流入經脈,再通過流光的劍身挽起一片劍花。劍意終于可以使用了,這種暢快感讓浮蘇忍不住躍入院子里,上下翻飛一套乘云劍法被她施展得氣象萬千。

“……算此身此世,無過駒隙,一名一利,未值鴻毛……乘云御氣……月下高歌。”浮蘇念的是乘云劍法扉頁上的題詞,她能記得的不多,就這幾句。不是劍法精要,不是劍法口訣,卻每每念來都能感覺到這才是乘云劍法的真義。

“記不住就不要亂念。”

一套乘云劍使下來,浮蘇額頭已有薄汗,她從沒把劍法使得像現在這樣暢快淋漓過。劍意果然是好東西,不過流光還是在抖:“你這麼抖下去,將來我跟人斗法把你祭出來,不用打,笑也能把人笑死。”

流光默默地不吭聲了。

把流光擱下,浮蘇入內室沐浴更衣,她得去天衍峰見上元真人,告訴上元真人她傷好了,再跟上元真人探討一下劍意。修道需向內心求法,劍意卻不是,劍意還是和師傅多求取些經驗才是上策。

換了身衣裳出來,拎上流光,浮蘇一出現在上元真人眼里時,上元真人就仿如看到一柄流著火光的劍,小浮蘇是越來越喜歡穿紅衣裳了。上元真人是不知道浮蘇為什麼有了穿紅衣裳的習慣,不過看著比從前青灰藍黑的要順眼得多:“傷可好全了?”

“回師傅,都好了。師傅,弟子今天來欲向師傅取經,弟子于劍意一道上有些許疑惑,還盼師傅為弟子解答。”浮蘇說完拜倒。

上元真人含笑平推手托起浮蘇,道:“有何所疑,且與為師道來。”

浮蘇便把自己遇到的疑惑一一說出來,又把乘云劍法練了一趟給上元真人看。按說乘云劍法練到浮蘇這程度,會有云水之氣溢出,乘云劍法練得越驅圓融,云水之氣就越盛。當年乘云祖師的乘云劍法使出來,可彌散十里煙云,十里之內臉貼著臉都看不清對方的模樣。

浮蘇最疑惑的就是這樣,為什麼她的劍法已經很熟練了,卻始終無法練出云水之氣。上元真人一句話就給她解答了,指著她手里的劍說:“流光。”

“又怪我,又怪我,什麼都怪我,早跟你們說過了,拉不出屎來不要怪茅坑挖得不好。”浮蘇使乘云劍法的時候流光一點也不抖,因為浮蘇用的是滄海劍意。流光心里畏懼寂滅劍意,卻壓根不怕不五行劍意。

“云水相融,你火焰交身,水火相抵消,如何還出得云水氣來。”上元真人說完讓浮蘇去折一根樹枝:“門口的蟠梅有萬余年,想必承受得住你的劍意。”

浮蘇雖然配不得其他劍,但樹枝不是劍,這個沒關系。浮蘇到門外折了一根蟠梅枝,梅枝在手,流光懸在上元真人旁邊,它倒要看看浮蘇能使出什麼樣的劍來。

浮蘇伸手一斜掃而出,乘云劍的起勢一開,一絲淡淡的云水氣便從枝頭溢出,爾后漸濃。乘云劍法練到一半,室內已滿布濃濃的云水氣,已經達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浮蘇念頭一轉,又轉換了不屈劍意,不屈劍意一起,云水氣不見淡,反而愈濃愈冷,四周的柱子門窗上都結起一層輕霜。等她開始想著那天在隕仙山最后對那魔頭使出的劍意時,霜化云收,水氣一絲不見,但空氣中有種很凝重的氣息,仿佛只需要一根擦燃的火柴,就能把整座大殿燒成灰燼。

“靠!”

“這是什麼劍意?”上元真人都看不懂了。

“寂滅。”

這個小元嬰都能初窺神階劍意的世界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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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好好吃肉,天天向上

之所以以隕仙山一戰作為上古和今時的分界線,純粹是因為那一戰改變了整個滄海界的格局,以及整個修仙一道的進程。上古之時的劍仙所修煉的種種法門,經那一戰之后變得殘缺不完整,且上古之時又以劍仙居多。因此,就是上元真人,也不曾見過寂滅劍意,別說見,就是上古之時的傳說里都沒有,因此聽都無從聽起。

流光又耐煩的向上元真人解釋了一通劍意五重如何如何,上元真人聽得如癡如醉,一人一劍都沒注意到,浮蘇還在那兒把虯梅枝舞得越來越簡單,簡單到只是點、挑、撩、劈。一招一式越來越緩慢,越來越柔和,越來越看不到凌厲的劍氣與華光盈盈的劍意。

“要這麼說,我這做師傅的,還不如弟子了。浮蘇初窺門徑,雖不得其門而入,但她做得很對。而我卻依然停留在五行劍意上,連路都沒找對。”上元真人喟嘆一聲,敢情這麼些年修劍意,修來修去還不如浮蘇瞎蒙亂撞,向內心求法果然是強人法。歷世歷代,向內心求法者,要麼泯然眾人,要麼驚才絕艷,從來沒有庸人。前一千年浮蘇泯然眾人,接下來的很多年,看來是要驚才絕艷了。

“這種事我也幫不了你,雖然道理我擺得明白,可要說怎麼做,我也不清楚。要說浮蘇,蠢是蠢點,偶爾靈光一現,比那些一直靈光的人還管用。”流光誇完浮蘇,正待要嘴欠上幾句,忽然發現整個大殿都不對勁了:“浮蘇,趕緊停下來,主人在上,她這是要把我們都給燒死啊!”

這時候浮蘇卻聽不到流光的話,只沉溺在自己酣暢淋漓的劍意中,流光見狀趕緊叫上上元真人一塊出大殿,流光還不忘安慰上元真人:“你就只當這大殿年久失修被天雷地火給燒了吧,誰讓你有這麼一徒弟,寂滅劍意修到她這要通不通的程度,就是一移動火山,劍指到哪就燒到哪兒。”

上元真人倒無所謂大殿燒不燒,大殿不過是平日里會見弟子們的地方,火就是燒起來也有禁制控制,燒不到外頭來。上元真人就是有點擔心浮蘇,別一把火把她自己給燒壞了:“從水脫胎,卻生出火來,不通不通。”

“她現在超級吸水,劍意一出,瞬間干爽,然后隨便來點火星都能著。”大殿里焚著香,現在剛好到一個臨界點,等火著起來,那傻妞就該跟狗燒著尾巴似地“嗷嗚嗷嗚”叫了。

果不其然,流光才找個好位置,等著看浮蘇“嗷嗚嗷嗚”叫著跳出來,浮蘇就從經脈中運轉不絕的劍意中察覺到點不對勁。首先沒人了,再來大殿里好像連光都沒有了,明明外邊明亮亮的,但殿里一點光也照不進來,就跟傳說中宇宙里存在的黑洞一樣能把人吸進去。

在浮蘇愣神這會兒,紫銅香爐里“劈啪”一聲輕響,爆出一個腥紅火星,浮蘇眼睜睜看著那粒火星在蒸騰地瞬間憑空擦出一道火焰來。剎那停頓后,火沿著那一道火線向四面八方延伸,不過眨眼之間,整個大殿就成了一片火海。

浮蘇還沒來得及反應,身體就下意識地自我保護,玄龜令祭出,火焰被隔絕在玄龜令保護范圍之外。她有點恍惚,這有點像誰往充滿煤氣的屋里扔了根煙頭:“不會是我吧?”

從火海里出來,浮蘇就看到流光在那兒晃悠著,明顯是看好戲的狀態。上元真人迎上去把禁制放開,將浮蘇從里邊拎出來,上上下下打量一圈,見她沒被她自己縱的火燒壞才說道:“為師這云波殿矗立已有七千余年,今日卻被你這頑劣徒兒一把火燒就沒了。”

“弟子給您蓋。”浮蘇挺不好意思的,按現代話說,她這叫毀壞文物,北京故宮還沒七千年呢。她一出來,上元真人什麼都不管,先看她好不好,浮蘇又是感動又是羞慚。

“你會蓋房子?別胡鬧了,劍閣大比你若能入前三,為師便不罰你,否則……你懂的。”上元真人說完“哈哈”大笑,火光映天映臉,襯得上元真人的胡子都發紅,原本就看著灑脫不羈的中年大叔形象,看起來更添了幾分“老夫聊發少輕狂”的感覺。

“她配不了劍,還前三呢,別倒數第三就不錯了。老頭兒,不要對她要求這麼高,她這種又不成器,又不長進的,你還是……”流光話沒說完,就“咦”地一聲,看向山下,忽然特歡快地擺擺劍身:“宸君也來了,浮蘇浮蘇浮蘇,快帶我去找宸君。”

“你……你不會自己去啊!”浮蘇現在特恨流光,它和自己心意相通,它什麼也知道,居然還讓她帶它去找景喚。去干什麼,找人強推麼,她反正算明白過來了,她就得離景喚遠一點,否則一見面八成瞅個空當就得天雷勾動地火。不管是誰被誰撲倒,反正除了這事兒就沒別的。

上元真人本來就在笑,一聽浮蘇的話笑意更甚。宗正這時馭劍而來,看著上元真人在燒得紅透半邊天的云波殿前笑得狀若癲狂,就知道這老小都沒事,不過云波殿燒了,師傅還能笑成這樣,許是在小師妹那里逗著了樂子。既然沒事,宗正也不過去相擾,而是告知諸峰的師弟師妹,天衍峰無事,讓他們不必再過來察看。

浮蘇不帶流光去找景喚,流光就自己晚上偷偷摸摸地去,這家伙跟長著鼻子一樣,聞著味兒就找到景喚所在。景喚倒也很願意見到流光,談一談上一世的朋友仇敵,雖然他和流光對上一世的事都並不是很清楚,但恰恰是這份不清楚最讓景喚看重。他們可以一起談談他和道君之間的情誼,可以談談他和道君一起行走八方時遇上的奇聞趣事。

至于浮蘇,景喚倒不曾留意去打聽,只是流光這家伙有了可樂的事,怎麼可能不四處給浮蘇傳揚。而且對象是景喚耶,流光更是有傾吐欲,巴不得敗壞流蘇在景喚那里還算不錯的印象,其實它就是嘴欠,從來不盼誰點兒好,哪怕是它主人。

“看來浮蘇師妹已經好周全,流光,為何道君會替你擇她為主,你可曾想過?”

“沒有,主人行事向來沒譜的,就是給我找一個連劍都不會主人,我也覺得很正常。主人要真給我擇一天縱奇才,如安清、柳歌那樣的,那對主人來說才叫不正常。”

景喚似有所感,卻並沒有個完整的概念,只是模糊覺得,這一切並不那麼簡單。李道宗行事雖不拘一格,但卻往往最合乎天道章法,如此說來,秦浮蘇頻頻出現,又與他通過流光有了聯系,只怕還另有因由。

景喚來乘云宗並不參加劍閣大比,他還未臻元嬰境,劍閣大比滄海界各門各派都會來人共襄盛事。

“宸君,我先回廬山去,浮蘇這個懶婆娘,它把我排作禁制機括,我要是不回去,她夜里無法入定。”流光說著就通知浮蘇趕緊召它回去,但流光很快發現,不管它怎麼知會,浮蘇那邊都沒反應:“浮蘇干什麼,都不召我回去。”

方才流光來的時候,天正黑,月亮還沒升上來,這時卻已月朗星稀,山間一片幽幽月光。流光這時候不能自己回去,它還是得替浮蘇想想,不能再給浮蘇招麻煩,因為浮蘇的麻煩已經很多很多了:“宸君,你若無事,駕上云捎我去廬山可好。”

法葉寺幾人客居的地方離天衍峰不遠,駕云片刻就能來回,景喚又不像浮蘇似的怕見面,自然點頭答應下來。

云海一起,眨眼工夫就到了廬山頂上,流光率先沖進去,它似乎有種不太妙的感覺。進去屋里一看,浮蘇這女人居然……居然練功練岔了,這會兒正狀若走火入魔。流光來不及想乘云正法是多麼強大的功法,等閑的事不會讓浮蘇變成現在這樣,它光會呼喊景喚:“宸君,你快來,浮蘇走火入魔。真是,我一會兒不在都不行,難道非要我守著才能好好練功嗎?”

流光的話音還沒落下,景喚就已經到了浮蘇身前,他伸手一按浮蘇的脈門,浮蘇體內氣機紊亂至極,景喚皺眉道:“流光,去開啟禁制,我來為浮蘇頌清心咒。”

見景喚已經坐下,流光就趕緊按景喚說的去開啟禁制,然后它就在一旁看著景喚頌經。頌到一半,流光忽然暗暗“喲”一聲,然后嘿嘿瞎樂:“看來,浮蘇又要打主意吃宸君了,嘖嘖嘖,你胃口還真不小,別人不吃,非要吃宸君。嗯,想來浮蘇能窺得寂滅劍意的門徑,和她吃過宸君的肉有關……既然這樣,那就好好吃肉,天天向上吧,我會收回意念不偷窺的。”

浮蘇半睜開眼,在輕而和緩的清心咒中,笑吟吟地看向光頭小禪師,咂咂嘴似乎打算要開吃佳肴珍饈的食客一樣,對著光頭小禪師口水橫流,食欲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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