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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6 18:59:40
第一九零章 劍修的能耐都打出來的

天玄宗山下的密林中,花開得正好,一片開滿紅色遍地金蓮的谷地里,阿涼正伏在遍地金蓮如絲一般垂下的花瓣中暗暗觀察著。

在阿涼不遠處,有一只妖物正落荒而逃,似乎身后正有什麼恐怖的存在正追著它一般,那妖物的驚悚,連阿涼這般低微的修為都能感覺得出來。

阿涼是天玄宗外門弟子,才不過煉氣中期,阿涼只有十三歲,瘦得渾身上下只剩一把骨頭。自從她那煉氣后期的阿爹在七歲那年仙去后,阿涼便一直過得相當艱辛。不懂得討人喜歡,嘴又笨,長得又黑又干癟的丫頭,實在沒人願意多看一眼,也不願多幫襯一把。

外門弟子生存的殘酷,並非內門弟子可以理解的,更不是高高在上的真傳弟子能體會的。阿涼想成為可以長生不老的修士,因為她想找到阿爹,為了這個簡單的願望,阿涼一直不畏難不畏險地努力著。可是,讓阿涼沮喪的是,無論她怎麼努力,似乎都看不到長生大道的門檻。

這次阿涼偷偷溜下山,是因為她聽說這場危險之中蘊藏著大機緣,于是阿涼便偷溜出來。遍地金蓮氣息濃郁,魔修與妖物都十分不喜這氣息,所以阿涼一直很安全。直到……直到這妖物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奔來,一瞬間,仿如山崩地裂,阿涼想,那大概就是高階修士的能耐,便是一只妖物也一樣可以攪得天翻地覆。

就在阿涼心驚膽顫,看著那仿若近在咫尺的妖物就要踩到她頭上時,阿涼聽到了她認為,世上最好聽的聲音:“出來吧,別趴著了,這里的遍地金蓮都被劍意砍得亂七八糟,已藏不得身。你怎麼才是煉氣期也跑出來,如今外邊多危險,我送你回山中去吧,你是天玄宗門下麼?”

浮蘇剛收拾完一只漏網之妖,便看到遍地金蓮中,有個穿青衫的小弟子在那趴著。見那小弟子只是煉氣期,浮蘇便知道是偷跑出來的,這樣的弟子乘云宗也有,大都是想出來撞個運氣,多半應是外門弟子。浮蘇運氣好,直接被上元真人拎進內門,因此這個世上,還真有些苦難是她不曾見過的。

阿涼看著那只手,仿佛從九天之外伸來,穿著紅衣的女仙仿如自云霞中脫身而來,阿涼便這樣怔怔地趴著看呆了,直到一個戲謔的聲音響起:“這丫頭看傻了眼,黃毛丫頭,看呆了吧,好看嗎?”

又一個人鉆進阿涼視線中,那是一個穿著灰色大裳的男修,阿涼想起了門中師姐形容男修的幾個詞。輕松讀諸如長身玉立、芝蘭玉樹,再如豐神如玉、修容蘊神,阿涼能想到的所有美好的詞似乎都能加諸在眼前這兩名修士身上:“好……好看。”

見小丫頭傻怔怔的,浮蘇便蹲下扶起小丫頭來,然后又瞪一眼滔天,擺著一張色瞇瞇的臉,嚇唬未成年少女麼,真沒節操:“我是乘云宗門下秦浮蘇,他是法葉寺門下蘇景喚,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是天玄宗門下阿涼。”阿涼的父親是個孤兒,撿來便只有個名,沒有姓氏。阿涼的親娘生下她就拋下阿涼和她爹遠走,所以阿涼也沒有姓,只有一個名字。

浮蘇正想問阿涼姓什麼,卻被流光阻止了:“沒姓,別問,傷人。”

幸好,否則浮蘇差點就要問:“阿涼,我送你回宗門中可好,這里太危險,沒有機緣,只有危險。要想長生,總要留得性命在是不是。”

“她不願意回,你勉強她作甚,人生由己,你干涉她的人生,你擔得起責任與果報嗎?”滔天隨意一句話,就讓浮蘇不再多言。

阿涼聽得出來這位秦仙子是為自己好,也知道蘇禪師的話有道理,但她卻莫明地看向秦仙子,傻怔怔地說出一句話來:“我想跟著仙師學仙法。”

這是阿涼頭一回把話說得這麼順暢,阿涼想,大概仙子會收下她的吧。

浮蘇一點也不想收下阿涼,現在大亂之世,自己兒子都不怎麼很顧得上,雖然是兒子不讓自己顧他。可收下個孩子,就像滔天說得,她擔不起這份責任,更受不起這份報應:“我向來獨來獨往,不yù收門下弟子,既然你不願意回宗門中去,那便隨你,再另去找個地方藏著吧,別被妖物魔修瞧見。”

滔天點點頭,如果浮蘇一時心軟便將阿涼收下,滔天會繼續懷疑自己眼光有問題,但浮蘇沒有,于是滔天很滿意自己的眼光:“走吧,黃毛丫頭一邊貓著去,別有事沒事瞎跑。”

說罷,滔天便駕起云要與浮蘇一道離去,浮蘇馭劍而行,兩人前后騰空,卻沒想他們走,阿涼就在林間跟著走。雖則速度不快,但滔天和浮蘇就在這附近盤踞,也沒飛得很快,于是便被阿涼一步一步地緊跟著。等浮蘇和滔天落地時,意外發現阿涼就在不遠處的樹后邊躲著,浮蘇嘆口氣拍額,卻沒去管阿涼。

至于滔天,它對阿涼更加沒興趣,干得跟把柴似的小黃毛丫頭,哪如浮蘇圓潤招人,要什麼有什麼,前面tǐng,后邊翹不知道多好看。不過,滔天倒對那小黃毛丫頭的堅持抱以贊美,世間最恐怖的力量就是堅持,不管堅持為惡還是堅持行善,到最后只要不死都會成為恐怖的存在。

浮蘇如今也不再挖陷阱,有那麼無窮無盡的靈力,當然是逮著哪只妖物就斬那只妖物。正好,送上門的是兩只聖階妖物,浮蘇提劍上前,對著兩只妖物滿面笑盈盈,組團讓她刷經驗的結伴來襲。浮蘇自破渡劫境后,唯一使用的只有滄海劍意,得益于天機山靈機充沛,浮蘇破境只用六天。破境之后兩天來,滄海劍意一直是主打,對妖物還頗為有效。

如今的滄海劍意,才真正有了滄海氣象、滄海力量以及滄海之威、滄海之怒。一劍下去,劍意攜滄海之勢向著那兩只妖物劈頭蓋臉而去,方圓一公里內都充盈著海的咸腥氣息。

一劍之威,令兩只妖物無處可遁逃,似有巨浪拍打著它們的靈混,似有萬海之力壓迫著它們的軀干,它們逃不開便唯有承受,直到神混破碎。神混破碎之后,浮蘇劍意便收,然后又是一劍,卻是真源,真源可以凈化妖物,使得它們可以擁有完整的混魄去托生。至于能有幸為人,還是其他,這個卻不是浮蘇能決定的。

一飲一啄,自有定數。浮蘇雖不能替它們選擇,但既然它們的命結果在她手中,她唯一可做的就是凈化它們的混魄,消去它們身上的妖息,這樣就算不為人,也可以投入畜生道。畜生九世,便可能為人,人九十九世,才可能修仙,也算是大道所指。

空氣中咸腥氣漸散,妖物的混魄也化作無數光點消散于虛空之中,浮蘇收起劍,果斷決定,她要去妖物的大本營!咨詢了一下滔天,滔天看看她現在的能耐,點點頭,可以去,就算有什麼事,不還有它押陣,怕什麼。

“渡劫期后,你會發現劍意越來越精純,而且越打便越能感受到劍意的強大與提升。所以,劍修容易名傳滄海,而且劍修的能耐都打出來的,打著打著只要不死,都會成就一代劍神。”滔天其實暗中tǐng羨慕浮蘇,生而為人,資質上佳,入大宗門,拜得名師,修高深劍意,得大傳承,如今飛升在望。這樣的人,誰看著會不羨慕呢。

縱使是滔天,當年由煉氣到渡劫,也三千年有余。

流光:那是因為你沒見過天才,道宗如果不是死得快,到浮蘇這年歲,都已經飛升上界了。

浮蘇和滔天說著便要走,臨到要飛往妖物大本營時,浮蘇不經意回頭一看,阿涼還在那里期期艾艾地看著躲著,浮蘇眉頭微皺,最后沖阿涼招招手道:“你過來。”

阿涼便忐忑不安地飛奔而來,撲倒在浮蘇面前:“秦仙子,請您收下弟子,便是打雜也好,只要仙子平時能教我一點就好。”

本來浮蘇想給阿涼一瓶丹藥或一件低階法器,但阿涼伏于她身前的卑微與弱小,讓浮蘇心尖一顫,莫明地便嘆口氣,到底沒拒絕:“四大宗門同氣連枝,你是外門弟子,入我宗門並非不可。但你應知曉我乘云宗收弟子,有三個條件,第一闖山門外的大陣,第二過煉心路,第三觀劍入神,只有三個條件都達到,才能成為乘云宗弟子。我想,你是知道這三條有多難多險的。”

這弟子,自然是內門弟子,浮蘇當初沒經歷過,因為她是上元真人帶回來的。上元真人只需要一句話,就可以把她的身份定下,但浮蘇不可以,她不是峰主,只有峰主、宗主以及長老才有這權利。

“我願意,只要能向秦仙子學劍,我什麼都願意。”阿涼干瘦細小的身體里,忽然迸發出一股能量來,這是長生路上第一個應具備的物質——堅定,堅定我心,堅持我念,不輕移,不輕棄。

浮蘇點點頭,叫阿涼過來,虛空中一劃,便將阿涼扔進去。天機山如今沒有了靈霧,不過一個普通的方寸山河罷了,不需要再藏著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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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6 18:59:55
第一九一章 但聞我名,便退萬里

之所以浮蘇要主動去挑妖物大營,全因破關入渡劫境之時,得窺一線天機。她不去找事,事也必來找她,如今正好兵肥馬壯,此時不去抄妖物老窩更待何時。更何況,浮蘇還兼算計著滔天,雖利用滔天心里多少有些覺得自己不厚道,但滔天既然占著她男人的殼子,總得給她點租金是吧。

于是,浮蘇便毫無愧疚感地與滔天一前一后往妖物大營去,一路上,浮蘇都在想,當自己真正全力發出一劍時,會是什麼樣的情形。流光說,至渡劫,便有移山開海之能,譬如當初她在隕仙山看到的那一劍一般,只需一劍,整座山便如豆腐一般被切開。

那樣的一劍本就是浮蘇一直所追求的境界,如今,終也可高立云端,將塵世間所有攔自己路的人都斬落劍下。心頭自有豪情,但更多的卻是說也說不出來的壓力,因為她堅信一句話,能力越高,所負越重。

“緊張還是害怕?”滔天見浮蘇沉默無語,卻不是與平時那樣一張小冷臉,什麼都不放在眼里的不顧一切。沉默中,有些惶惶然不安,雖不明顯,但滔天如今唯一干的正經事就是觀察浮蘇,怎麼會看不出異樣來。

浮蘇卻忽然吐出一個英文詞匯來,自然滔天聽不懂,但流光懂這個英文代表什麼意思,誰讓它愛偷偷把浮蘇的記當話本看,浮蘇吐出的英文詞匯多用于人名:“Alexander。”

滔天自然要問一句:“什麼?”

流光笑抽,道:“跟滔天說說也無妨,至少滔天現在是真的能開導你,壓力這種事,說出來就不是個事了。說實話,如果不是先有宸君,我都會覺得滔天不錯……嗯,這話千萬別跟宸君說,他會融了我的。”

“壓力山大。”浮蘇決定從善如流。

卻聞得滔天一笑,看向浮蘇,特想伸手揉浮蘇的腦袋,這小丫頭片子,怎麼就能這麼淘呢:“第一次,都會這樣,從前你沒主動挑過事吧,按你們人類的話來說,好孩子都這樣。恰好,我不是個好孩子,倒可以給你傳授一下經驗。”

這樣的說話方式,浮蘇很受用,尤其是“好孩子”和“不是好孩子”說出來,分外形象,且有趣:“先說清楚,我想把你給滅掉的心永遠都不會死,所以你不要抱什麼期待。如果這樣,你還願意說那就說,要是不願意也是情理之中,我說什麼就是什麼,沒有虛白話,說話都是字面上的意思,沒任何隱喻。”

如滔天這般看得開的魔修,真不多,這位現在滿腔奉獻精神不說,更重要的是這不是它的殼子,它現在做什麼在浮蘇那里都未必能討得好到,所以滔天渾不在意地擺手,道:“我哪是這等小心眼之輩,自也信你不是那一肚子彎彎繞的,你敞開來說,我也敞開來說,這樣更好,省得猜來猜去。”

越是這樣,滔天越欣賞浮蘇,雖然浮蘇覺得自己tǐng無恥,又想馬跑,又要馬別吃草。

“唔。”浮蘇原先只是懷疑滔天的情商,現在,她覺得自己可以正式開始懷疑滔天的智商了。

聽浮蘇從喉嚨里嘟噥出一個單音節來,滔天莫明有些心顫,這小腔調還tǐng銷混:“其實也簡單,你就問自己一句,它們該不該死。”

妖物當然該死,不說什麼大義,只從妖魔聯盟,魔修們不動聲色打醬油,而妖物們則實打實地進行著侵略之實。侵略別人,浮蘇或許不會管,但若是騎到自己頭上來,怎麼可能不反抗,不反抗那是石頭:“該!”

只見滔天掃她一眼道:“那不就結了,既然該死,你想的就該是怎麼弄死它們,而不是胡思亂想。”

呃,好像剛才想怎麼弄死妖物們時,她還tǐng興奮的,劍意可以得證了嘛。壓力大是因為想到重擔在肩之類的東西,再想想,滄海界渡劫期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就算天塌下來,該操心的好像也不是她:“噢,我明白了,謝謝。”

看浮蘇跟它客氣,滔天便明白,這是不想欠它。光一句謝謝,她也不嫌輕飄飄,滔天斜睨一眼浮蘇,心想:“算了,我跟個小丫頭片子計較什麼,她就仗著我心儀她唄,誰讓我倒霉催的,非要喜歡這麼個沒心肝的小白眼狼。”

自家的小白眼狼再白眼,那也是自家的,所以滔天很大度的沒計較。

流光不由得想要仰天長嘆:宸君,這又一個自作多情的來了,您接著吧。而且這自作多情的家伙腦洞相當大,內心相當邪惡,行為相當猥瑣,您還是快點出來,要不然,異端被騙走,可別怪我看管不力。

此時,已到妖物大營外,不時有妖物行過,但滔天的身份相當明顯,也沒哪只妖物會上前來查問。直到,浮蘇抽出劍來,一朵金光閃閃的安世蓮仿若太陽的光輝照臨世間,恰逢日漸西沉,這光芒仿能照徹亙古,更如恒星光芒足以照亮整個夜空。

浮蘇就這樣手托著一朵安世蓮,走進妖物大營中,無比高調拉風的作風從不是浮蘇的行事風格。但,無論什麼種族,什麼情況下,強大的實力才是足以震懾一切的存在。當你可斬殺一人時,便有一人懼你,當你可斬殺千萬人時,便有千萬人俱你,並yù推翻你。

上門就是來踢場子的,低調行事沒勁,老娘現在是渡劫期高階劍修,縮頭縮腦丟份。身為劍修就應一戰成名,何為一戰成名,殺入妖物大營,將妖物們斬殺個片甲不留便叫一戰成名。

此一戰后,我要這世間妖物但聞我名,便退萬里。

手托金蓮走向妖物中心,那里坐著一個著素白衣裳的男子,神色溫和無比,笑容謙和有嘉,他是七星。浮蘇雖沒料到七星也在,但七星在不在,對她這一行都沒有阻礙,當心中真正沒有恐懼之后,世間誰能擋我一撿之威:“妖主安好。”

看向浮蘇,七星沒有聽到她喊師兄,便知浮蘇要做什麼,遂笑吟吟地道:“大概就要不安不安了,還未恭喜秦仙子破關入渡劫。”

都是明白人,不需要多言語,就知道往日的情面全成了狗屁。雖然是浮蘇先挑起來的,但她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繼續緬懷,如今,對這位曾經的七星師兄來說,最好的緬懷就是用真源劍意將妖息剝離,送他入輪回好生投胎:“殺戮的能耐,何喜之有,”

“那倒也是。”話音一落,七星起身,站到浮蘇面前,道:“想送我入輪回,秦仙子倒已有這份能耐,只是不知秦仙子可以能耐控制妖獄億萬妖物。我死后,必定洪水滔天。”

“所以,眼下我不會超渡你,只會將你送來的祭品一一笑納。妖主,請相信我,總有一日,你死不死都不會招致洪水滔天。”浮蘇說罷,金光流動的安世蓮脫手拍向七星,七星雖迅速避開,又祭出防御法器,但安世蓮的光團仍舊如羅網一般,緊緊將七昨束縛其間。七星斷無可能掙脫開,安世蓮是克制妖物的最佳利器,浮蘇看向滔天道:“請代為看著它,待我回頭再來收拾。”

滔天點頭,還讓讓身體,示意浮蘇可以去降妖了,至于伏魔,它就在這,也歡迎。浮蘇雙目沉靜若水地掃滔天一眼,轉身既走,留給滔天的是一個絢爛得仿如可燒盡世間一切業孽污穢的火紅背影——小丫頭片子,竟也明艷如斯。

七星沒有掙扎,它已掙扎過,越掙扎便越緊。至于浮蘇到底有什麼打算,它大概能猜得到,但卻想不到,當初單純到有點傻,乖順又不惹事的小姑娘,如今竟眼界竟已如此高。雖不知她日后會如何處理細節,如何具體布局,只要有此眼界,手段會慢慢跟上來,何況,她身邊自不會缺擅謀擅斷之輩。

“尊主不覺得,為一女子棄大業,太過無聊麼?”七星打算發揮一下它的好舌頭。

“不,大業才無聊,世間最無聊莫過于此。”滔天現在找到了比“大業”更刺激,更有挑戰性,更值得去好好謀劃的事業——坑浮蘇。

此話一出,縱巧舌如簧似七星,也對滔天這態度轉變完全反應不過來,唯一能應對的就是怔怔然沉默看著,然后心中發出疑問:這真是那死都要死得比別人場面大的玄冥始祖滔天?

在一妖一魔對話的時候,浮蘇已在數丈開外撒下一片數也數不清的安世蓮,且不知何時,降妖大陣已擺下,大陣方圓竟有百余里。這居然將所有妖物都罩在其中,這是多麼大的手筆,連滔天都不由得對浮蘇另眼相看,這丫頭片子……

在滔天當浮蘇天天瞎挖坑,小打小鬧時,浮蘇一出關,在窺探到那一絲天機后便開始按陣法來挖坑。至于哪些會留下,哪些會炸開,有圓山易數呢。數日的準備,只為此刻。

如今,我既有高深劍意,亦有可支撐劍意的修為境界,如今,我再不是那個只能被迫屈于人身下的秦浮蘇。自此,我命由我,誰若暗中伸手,必斬之!

一劍,華光如晝,照徹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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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二章 貪生全因愛美人

第四重劍意,安世蓮為相,浮蘇已用過很多回,但從沒有一回的感覺像現在這樣。仿佛只要她再輕輕一點,整個滄海界的妖物都會在她劍底粉碎一般,方才看戲的妖物們,如今正如臨大敵的看著漫空懸浮的金蓮,最后皆看向浮蘇,投以畏懼的眼神。

浮蘇身后,滔天看一眼外邊可謂美侖美奐的場景,瞟一眼七星道:“知老夫為何不再執著于逆反天道麼,天命之女,天道之劍,豈易相與。要麼被她抹消,要麼把心捧給她,老夫已死過一次,對再死一次著實敬謝不敏。老夫尋思一番后,覺著不就把心捧給她,也好過被徹底抹去。”

被綁得緊緊的七星對滔天的話報以一聲冷哼:“我這師妹從前說過一句話,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尊主正應此語。”

“像你這種死過一次都不明白的,老夫跟你沒什麼好言語的。”見七星瞧不上自己,滔天心想著,老夫還看不上你吶。

一妖一魔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直把眼前的一切當做一出大戲來看。只見半空之中,浮蘇紅衣似火,映照著天際一片赤紅。曾經的萬里彤云多少有些水分,如今的萬里彤云又何止萬里。天仿佛要被燒穿,地仿佛要被燒毀,此等景象已有十萬余年不曾出現于滄海界。

赤紅與金蓮溢彩之間,忽見浮蘇持劍的手腕一轉,遍布于天地之間的金蓮無風自動,或如隨風搖曳,或靜靜綻放。云天之上。有異香傳來。浮蘇第一次聞到。這才知道自己劍意化相的安世蓮也有香,流光說:“此為心香,靈魂的香氣,你仔細聞聞,是不是淡甜淡甜的。”

浮蘇忍不住一個寒顫,她竟是傳說中靈魂有香氣的女子呀:“舍身安世,心似蓮華,是該給我點香氣。”

話音一落。金蓮化作斑斑金色光點,仿如金雨一般浮于空中,卻不落下。團團繞著每一只妖物,沒有任何異響,也沒有任何劇烈的反應。金色的光點鉆入每一只妖物體內,它們沒有絲毫痛苦的被凈化著,越是低階的妖物被凈化的越快。不過片刻,便有妖物凈化完成,然后化作一抹白色微光飛向天際。

天邊,有一處泛著白光的云團。把赤紅的彤云擠開,留出一小塊缺口。那里就是靈魂進入轉世的入口。浮蘇看向天際,笑笑,揮揮手說:“爹,謝謝,祝爹早點被小鹿推倒喲,您是情聖嘛,就該從小情人的心願吶。”

雷光一聲輕響,浮蘇不由失笑,流光多想給浮蘇一個白眼:“少嘴欠,有蒼詰這麼個好爹,好好捧著才是正經,你以后有的是求他的地方。”

又是雷光一閃,流光不由得向天開罵:“秦業你個死沒臉皮的老流氓,老子替你說話還有錯。你女兒怎麼了,你女兒就不許人說,你女兒被人欺負沒見你出來,我說一句你倒威脅起我來,講不講道理。”

還是一記雷,這下流光知道要閉嘴了。浮蘇在一邊樂得直不起腰來,三刻鐘,圍于整個天玄宗下的妖物被一掃而空,待天際的白色光團收去,彤云亦散。浮蘇輕飄飄地落地,遠遠看向七星,微笑,仿如多年前七星曾經見到過的一般,微帶點怯意,稍稍有點不安,但目光狡黠靈活。

數千妖物,不分品階,只消三刻鐘便盡數歸入輪回,而浮蘇……她不過只是兩劍。一劍縛魔,一劍凈化,如今再看她的笑,亦似挾上古劍神之威,令人心中不覺便滋生出恐懼與敬畏。

滔天搭上七星的肩,道:“如何,是否考慮一下屈從。”

明知七星不可能屈從,滔天還是選這個詞,分明是把七星借坡下驢的路都給堵死。七星知道,但卻並不言語,因為它從來沒有考慮過這條路:“你已低頭,便要看世間眾生與你一道低頭屈從。不,這種吃虧就是占便宜的事,尊主還是自己留著慢慢享用罷。”

聞言,滔天輕哼一聲,含笑看一眼七星,遂撇下七星向浮蘇走去。滔天自然不是智商低,情商也不低,只是如今惜命罷了,且浮蘇確實越看越順眼:“仙子一劍之威,果然震懾滄海,自今爾后,仙子之名將世人皆知。”

這調侃的語氣,浮蘇白滔天一眼道:“喊玄冥的人撤退,順便玄祖那里轉告一句,愛怎麼跟天道掐我不管,別掐到我頭上就行。我這人沒什麼救天下于水火的宏偉志向,只盼身邊的人都安好,僅此而已。”

滔天點頭,應“好”,然后便與浮蘇一道離去,離去前隨手一指,便將命令下達。魔修們原本就在出工不出力,認真專業地打醬油,接到滔天的命令,便如退潮一般散去。至于七星,浮蘇手指一彈,便將七星身上的束縛解開。

被放開的七星似乎要說什麼,滔天卻回望一眼,意味深長地笑道:“妖主,結盟之事就此作罷,誰讓老夫是為美人,可棄大業之輩。如老夫這等取美人而舍大業的,也實在不堪與謀,妖主說可是此理。”

廢話,七星如果怎麼可能沒看出來魔修拖拖拉拉,只不過七星以為魔修們有所顧忌,畢竟蒼詰是冥祖。只要浮蘇在,魔修們就會有所顧忌,但卻沒想到不是蒼詰的緣故而是滔天。七星冷笑一聲,轉身便要走,卻臨要走時,又回頭看向滔天:“將貪生怕死的借口找在美人身上,尊主格局實在小了些。”

“干你屁事。”滔天忽然發現說這四個字不要太爽,不論對方說什麼,把這四個字一扔出去,頓時神情氣爽,從頭到腳每一個毛孔都如沐甘霖。浮蘇看滔天,滔天回個笑臉,然后迎上浮蘇說:“我們是回乘云宗,還是上天玄宗去?”

浮蘇:“去天玄宗,我要找天玄宗把阿涼的事說一聲,雖是外門弟子自來自去,但作個背書總比什麼也不說把人帶走要好一些。”

滔天:“爾等正道,就是這般婆婆媽媽。”

雖然浮蘇很想吐槽滔天,不過浮蘇忍住,她越吐槽,滔天越得瑟。最近還愛學她說話,簡直煩透了。馭劍入天玄宗,因安世蓮人人都知道是浮蘇的劍意,眾人看向浮蘇的眼神如小土包仰望泰山,令浮蘇有點不太自在。不過,隨著這種目光的增加,浮蘇倒越來越習慣,不是有個句話叫“把他們都當成是一群土豆”麼,她現在已然學會拿人當土豆看。

到天玄宗主峰后,浮蘇便入大殿向謝瑯施禮,好在謝瑯還是很淡定的,天玄宗也只三名長老在。柳歌與元封也在殿閣中,浮蘇一一見禮后便將自己在山下做的事粗略說一遍,然后才提一句阿涼的事。上山時,阿涼已被浮蘇放出,雖說阿涼就在殿外,但對殿閣中眾人來說她的存在于否無足輕重。

“秦聖后繼有人,道宗傳承有序,吾等甚慰。我修有書信一封,秦師侄代為轉交青峰真人,並代致謝意。”謝瑯到底是被蒼詰震驚前,現在淡定得不行,秦聖的女兒,道宗的傳人,就該這麼厲害。

“是。”浮蘇說罷又是一禮,雙手接過玉符,謝瑯讓她代交,沒個請字沒個謝字,這說明謝瑯拿她當自家人。浮蘇會意,這才叫阿涼進來,殿閣中眾人便各勉勵幾句,送上禮物后,浮蘇這才領著阿涼一道下山。

天玄宗外門就在山腳下,占據幾處靈氣並不如何充裕的山峰,阿涼堅持有些東西要帶走,浮蘇也沒說什麼,便送她過去。原是想讓她自己收拾了東西,浮蘇再去接,卻不想把阿涼送去,阿涼竟被人圍住。見狀,浮蘇不得不自云端降下,滔天亦陪同落地。

“阿涼,過來。”剛把阿涼要來,便見阿涼受欺,浮蘇自然不能聽之任之。

本來這事,那幾人放過阿涼便罷,哪想那幾名外門弟子卻不依不擾。也怪浮蘇,自打蒼詰入聖境后,她又回歸到穿凡世普通衣裳的地步,全因那些個精細的太難打理。雖是上好的絲質衣裳,但在崇尚法衣的修仙界,這是窮修的標志。

“仙子,您……您別見怪。”阿涼生怕浮蘇一氣之下不要她。

浮蘇涼涼地掃視一圈,看向阿涼時卻神情溫和,不過她還沒開口,那邊幾人便笑罵開,其中一句戳得阿涼臉色發白:“一個連姓都沒有的野種……”

這句話不但戳得阿涼臉色發白,連滔天表情都冷下來,因為滔天這樣的魔身魔修也多半是沒有姓只有名字的,名字還多是自己取的。

“再說一遍!”浮蘇臉也拉了下來。

“仙子,您別生氣,不值得。”阿涼拽著浮蘇的袖子小聲地說道。

浮蘇瞇起眼睛看阿涼一眼,到底沒再沖那幾名外門弟子說什麼,只是拍拍阿涼干瘦的小身板道:“這樣吧,你以后跟我姓秦如何,秦涼……誒,不對,不行,聽著就是個人一走茶就涼的名字。”

“姓蘇吧。”

景喚的姓,浮蘇看一眼滔天,沒想到滔天會出這麼個主意。浮蘇是沒領會到精神,她忘了自己的名字里也有個蘇字:“蘇涼,也可以,你就隨景喚禪師姓蘇如何。”

滔天的臉瞬間黑掉,他這是自己掉自己坑里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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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6 19:00:27
第一九三章 因這歡笑,再啟征途

也許阿涼是習慣于這樣弱肉強食的環境,對于那幾人的挑釁,竟全然不放在眼中。這種不放在眼中,可以分為幾種意思,一是退縮,二是隱忍,三是心中有想法,所以不計較這眼前的些許得失。浮蘇莫明認為阿涼是第三種,這個瘦小的丫頭若非心中有所執著,怎麼會走到今天這樣的境地呢。

待阿涼取了東西出來,浮蘇見她那大包袱,便遞給阿涼一只乾坤鐲,鐲中有些普通的靈石法器符錄。阿涼見了不敢收,浮蘇拽過阿涼的手,劍尖一劃便將阿涼的血滴在乾坤鐲上。乾坤鐲中的東西雖低階,乾坤鐲卻是有靈之器,可滴血認主。

“仙……仙子,這怎麼可以。”阿涼黑乎乎的小臉都嚇得白了幾分。

浮蘇不由失笑,卻也知道,阿涼是擔心守不住這些東西:“你放心,既然是我給你的,乘云宗門下弟子,沒誰會惦記。這一點,我能保證,但我能幫你的,也僅止于此,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

阿涼連連道謝,浮蘇懶得多聽她說謝謝,把阿涼往滔天云海上一扔,便與滔天一道離去。離去前,浮蘇掃一眼那幾名仍未離開的外門弟子,到底沒忍住,出言嚇了一嚇那幾人:“對了,我姓秦,秦浮蘇,乘云宗天衍峰下弟子。”

扔下這句話后,浮蘇也不管他們什麼表情,馭劍便走。

與一眾乘云宗弟子回到乘云宗山門下,浮蘇便將阿涼的身份報上去,然后便把人扔給專門管考核內門弟子的主峰師兄那里,便不再過問。如果阿涼能捱得過,浮蘇會將她收入天衍峰,如果捱不過,那麼該是哪是哪。浮蘇也不會插手阿涼的人生。

這日,又聞華山劍宗被圍攻,這回是沉淵去的。浮蘇初破渡劫,需要閉關穩定境界。凝實靈力。浮蘇閉關之前,滔天便告辭離去,瞧它面帶喜色,浮蘇估計著是奪舍的寄身找到了。

閉關前,得知真如正在沖元嬰關竅,浮蘇頓時愣神,真如結嬰才多久。竟這麼快就入化神境。嘖,新生之魂魄果然是好資質,令人羨慕吶:“流光,你替我護法。我進天機山去閉關。”

雖然天機山已經沒有了靈氣化霧,但依然比別的地方更適合閉關入定。這一閉關,便是整整半年,半年以后,浮蘇睜開眼。卻聽到一個讓她心提到嗓子眼里的消息:“景喚禪師還是去了玄冥,為何,不是已然脫出玄冥嗎?”

浮蘇想的是,如果滔天做為第五魄,已經離開光頭的殼子。另找到奪舍的寄身,那麼景喚無論如何也不該去玄冥。但光頭偏偏去了,而且據傳言來看,滔天的第五魄確實已經離體,怎麼……

“你忘了情劫,情劫不破,永世沉淪,這比滔天占著中樞第五魄還要糟糕。”流光嘆口氣,現在要緊的是找回光頭遺失的那一魄,如果能找到,至少光頭的狀況會好一些,于是流光告訴浮蘇該去找光頭的第五魄。

“找是要找,但是,那丟失的一魄會在哪里?且,以天宸之能,誰敢抽走他這一魄,將滔天的一魄夾塞進來。滔天再厲害,也沒有這樣的能耐,這一點你清楚,我也清楚。”這些個問題,浮蘇也以圓山易數推演過,一絲一毫線索都找不到。

一時間,流光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確實是這麼回事,而且流光思來想去,敢這麼干的都只有一個,它那作死宗師級的前主人李道宗:“還……還能是誰,留下的十九洲大陣是個渣,還砸出個爛攤子來,前主人就是個怎麼爬都不好爬出來的坑貨。”

要是蒼詰在,蒼詰必定可以推薦得到,蒼詰不在,憑浮蘇難得很。不過乘云宗不乏演卦極出色的,比如天機真人就十分擅長演算天機。浮蘇便到天機真人殿閣中拜訪,天機真人聽她的來意后,道:“倒也不難,但差兩樣材料,景喚禪師的血以及頭發,有血和頭發,那一魄就不難推演。不過你要演算是誰做的這件事,我勸你還是不要知道答案為好,不管是誰,不是你現在能惹得起的。”

浮蘇點頭受教,卻不得不想怎麼將光頭的頭發和血取來,還是流光給她出主意:“用真如的也一樣,真如完全來自你和光頭,用真如的也能演算到。”

聞言,浮蘇便問天機真人,天機真人點點頭說:“也可,若只推演中樞下落,有真如的血和頭發足可推演得到。你若要測天機,那便只有取本人的來。”

仔細想想,浮蘇覺得,天機什麼的,以后天宸歸位自然一清二楚,就不要特意跑到玄冥去。浮蘇現在不太敢見光頭,生怕看到的光頭比以前滔天占據中樞時還要瘋魔:“是,弟子明白,那便只推演中樞下落,不測天機。”

“這就對了,天機最不能測,太損氣運。”

因要等真如出關,浮蘇便閑下來,路過主峰時,浮蘇忽然想起阿涼來,便在主峰降下,去找那司職的師兄問阿涼的事。那司職的師兄見到浮蘇來問,便翻了翻冊子道:“浮蘇師妹,人已然送到天衍峰去了,蘇涼已通過三關,正式成為入門弟子。你若是先去問過宗正師兄,想必便已知道此事,我記得那孩子,心性彌堅,資質雖尋常,但這份心性足可彌補些許不足。”

浮蘇點點頭,她對阿涼也是這種感覺,知道自己帶回宗門的人順利成為內門弟子,浮蘇也倍感高興:“那多謝師兄,我閉關半年有余,忘記交待此事,多虧師兄周全。”

司職的師兄笑呵呵地擺擺手,道:“浮蘇師妹可騍要開山收弟子,若是,主峰應該給浮蘇師妹備好一應開支和用度,師妹看可以報上去?”

現在都是渡劫期了,渡劫到飛升,少則幾百年,多則幾千年,確實該開山授徒了,再不收幾個徒弟。自己學的一身劍意還真沒個傳手的:“那便勞煩師兄報上去,我如今也該潛心為師門好好教導弟子了。”

乘云宗從來沒有廣開大門收弟子的傳統,向來是看上遇上便帶回來。宗主峰主帶回來可不經考核,余下弟子帶回來的都要過三關。所以浮蘇這里報上去。宗門便會給她先準備好一應所需,只待弟子充盈門庭既可。

回天衍峰主峰找到宗正,他正在殿閣中與一眾小弟子教授基礎修法,浮蘇在旁邊瞧了瞧,這都過了半年,有宗正在肯定是好吃好喝養著,阿涼卻還是那麼黑瘦黑瘦的樣子。不過頭發長得黑亮了許多。人也靈活很多,宗正教弟子與上元真人教弟子無異,一干小弟子相當友愛,且內門原本就比外門少些竟。資源分配得相當均勻,除非是真傳弟子,才會高上一大截。

在一旁靜靜坐下,等宗正授完課,浮蘇才沖忽然看到她。捂著嘴滿臉驚訝的阿涼露出笑意。宗正見狀,讓小弟子們自行交流,然后便與浮蘇說道:“浮蘇師妹,你不僅是個甩手的娘,還是個甩手的師傅。阿涼,還不快去給你師傅磕頭。”

乘云宗沒什麼收徒大典,也沒什麼大儀式,這群人就從來不講究這些。阿涼聽了宗正的話,趕緊走到浮蘇面前拜倒,脆生生地喊道:“師傅在上,受弟子一拜。”

聽得阿涼說話利索,面目開朗,說話都嬌脆許多,浮蘇更覺開懷,摸摸阿涼的腦袋道:“好,大道求索,非一朝一夕,惟持之以恒,方有始終,努力。”

“是,師傅。”

扶起阿涼來,浮蘇讓她一邊先玩去,她還有話要跟宗正說。卻見阿涼起身便被一群小弟子拽了去,這個驚訝地說“阿涼,你好厲害,原來秦師叔是你師傅噢,以前你都不說”,那個羨慕極了“阿涼阿涼,聽說秦師叔劍意很厲害很厲害的”。一群小弟子,除卻羨慕意外與高興之外,並無妒忌掐尖的言語,浮蘇看向宗正,起身便是一個大禮:“多謝宗正師兄。”

“這話夠傻的,趕緊坐下。”宗正眉梢眼角盡是笑意,看著那群小弟子,心中也滿足至極。比起大道長生,宗正更喜歡教導一眾弟子,看著他們成長,看著他們一步步向大道攀爬,每每都令宗正覺得,這比自己有進益更能開懷。

“該謝,我們幾個都對天衍峰的事都不上心,只沉淵師兄能助宗正師兄一二,可沉淵師兄又醉心修煉,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事務都要師兄操勞。看到他們,總會想到當年師傅領我進門,宗正師兄給我拿大桃子的情形,那時候餓極了,剛要接就被沉淵師兄給晃了眼,然后就餓暈過去。”浮蘇想起來,笑得不可自抑,卻是不免眼酸,她也到回憶起過去來就笑中帶淚的年紀了。

“你當年進門,不比阿涼好多少,瘦瘦小小的一個,餓得走路都發飄。我正掏出個朱桃要吃,你進來就拿可憐巴巴的眼睛看著我,那時我哪還好意思咬下去。不過那桃子,你到底沒吃到,被沉淵給好看暈了嘛。”宗正也是一陣大笑,一干小弟子不明所以,在一旁跟著笑起來,一時間殿閣中滿是笑聲。

浮蘇在人群人掃一眼,上元真人的下世也在,不過沒跟小弟子們一塊笑鬧,而是在一邊靜靜地看著手中的宗門修法典籍。

人生,其實一直是圓的,仿佛一切又回到最初讓人歡喜的時候。這樣,真好。

因有這歡笑,才有勇氣再啟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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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四章 大能都是神經病

有了徒弟就要開始學會做師傅,就像有了兒子要學會當媽一樣,雖說真如沒有給浮蘇太多機會去學著當媽,不過在因為阿涼,浮蘇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學會怎麼當人師傅。

結果,真如看過浮蘇怎麼教阿涼,又怎麼照顧阿涼后,果斷插手接過來。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的可憐小丫頭真的不能再給阿娘折騰下去,要好好養一養,像阿娘那種連自己都不會照顧的二級殘廢,外公在上,還是讓他來吧。

真如真的不是時刻發散著愛心的人,不過是為浮蘇罷了,這是浮蘇收下的開山大弟子,怎麼也不能教廢,教廢了浮蘇以后臉往哪里擺。幸好真如還有淳一可以商量著怎麼做,淳一這樣的世家孩子,照顧體貼起人來絕對是一把好手。于是最后,浮蘇頗為憂傷地承認,自己真的是個二級殘廢,照顧兒子不成,教徒弟不成,除卻走了點狗屎運,當真一無是處啊!

“師姐,人有所長,有所短,你別總嘆氣。”淳一看著浮蘇在一邊嘆來嘆去,頭開始隱隱作疼,他家師姐按師姐自己的話來說——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沒事,讓阿娘嘆完就好,阿娘向來是一時一時的。”要不怎麼說血脈相親呢,真如多了解他親媽呀。

掃向師弟和兒子,浮蘇覺得她在做人做事方面,大概永遠要這麼殘下去。于是想想,浮蘇決定去干另一件她還算擅長的事:“我去玄冥一趟。”

真如看向浮蘇,搖頭道:“不合適,阿娘,你現在都不知道那里局勢如何,就算陌塵師叔在,如今的玄冥也早不是外公在的那時候。”

“師姐,去可以。帶上我們一起,還要喊上青冥和三師弟。”淳一覺得讓浮蘇待在乘云宗不是很現實,他這位師姐。除卻閉關就沒有安安靜靜待著的時候。這緣于,他的師姐。有一顆不怎麼安穩的心吶。

大家一起去的話,應該沒問題,真如想想沒再拒絕。浮蘇想想,也覺得不是什麼很要緊,于是點頭答應:“行,那我們就一起去。”

至于阿涼,當然是一起去。浮蘇可不想再重現真如身上發生過的一切,一閉關,把兒子成長的時光通通都給錯過。她想要看著阿涼成長,看著阿涼從小干柴。變成亭亭玉立的美少女戰……呃,劍修。

三人商定好,捎上阿涼和宗正打一聲招呼便去天原,林壑和祝安安、青冥老祖都一直在天原待著。叫浮蘇意外的是,林壑與祝安安居然已經成就好事。這事還是林壑上輩子的死仇青冥老祖撮合成的。真是世界變化太快,貓管老鼠喊親媽。

“小祖宗要去玄冥吶,多大點事,有什麼能去不能去的。老祖宗當年的舊部依然都在,誰敢打小祖宗的主意。嫌命長不成。”青冥老祖對蒼詰的信心向來無比強大,且蒼詰的舊部雖多已歸逆世管轄,但依然自成體系,逆世對此也並不阻撓。其實,好基友的舊部抱團,對逆世來說不是什麼太壞的事。

逆世是從蒼詰手里接過大權,蒼詰舊部對逆世也不抱什麼成見,這樣一來反而相處得不錯。如今,蒼詰的舊部都挺瘋的,因多是人身修魔功,都狂熱地想要成聖呢,哪里會對逆世的權威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

到玄冥時,浮蘇還是感覺到不對勁,原本蒼詰的地盤依然還是那麼清靜,但到逆世那里去找安陌塵時,眾人都發現情況似乎很糟糕。青冥老祖有些糊涂,拉過安陌塵來問:“安小哥,玄冥出什麼事了?”

只見安陌塵看一眼眾人,最后眼神落在浮蘇身上,苦笑道:“師姐,是景喚禪師。”

浮蘇一聽,腦子里就只剩下了“我靠,這光頭又做了什麼造孽的事”的感覺,她琢磨著光頭在玄冥肯定搞得很天翻地覆:“光頭做了什麼,以至于整個玄冥的氣氛都不對,逆世這邊好像很緊張吶,魔修也少了很多。”

“這就得說到景喚禪師,景喚禪師一入玄冥,便將滔天舊部給網羅去,然后開始宣揚‘入聖言論’,把個玄冥搞得烏煙瘴氣。若是真正的‘入聖言論’也就罷,偏偏那是假的,卻哄得不少魔修上當。景喚禪師是利用了師傅入聖的先例,越來越多的魔修投歸到景喚禪師旗下,逆世這邊的魔修也被哄去不少。”安陌塵說著都頭疼,原本逆世防備的是滔天,哪想滔天不知道哪里去了,再來玄冥的竟是景喚禪師,還是個入魔的景喚禪師,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竟漸漸有把整個玄冥都掌握在手中的勢頭。

比起魔修來,人類果然是要恐怖復雜一萬倍,雖然安陌塵也是人類,但他也覺得有時候人性要比魔性復雜難懂得多。

“這是在玄冥搞異端邪說啊,逆世現在豈不是恨他恨得要死。”浮蘇有些哭笑不得,莫明想起現代的邪教一說來,現在的光頭活脫脫就是個異教首領吶。

“那是自然,恨不得景喚禪師去死,可卻又忌憚禪師。師姐是不知道,現在景喚禪師在玄冥的能量有多大,禪師才來不足兩個月,便籠絡去玄冥三成勢力。師傅舊部知道禪師的身份,哪會去動師傅外孫的生父,這樣一來玄冥已成三分之勢,禪師已得四分,師傅舊部占兩分,逆世亦得四分。”安陌塵有時候覺得,自己跟景喚一比,那簡直天上地下。他在玄冥有年頭,論什麼都不如景喚的區區兩個月。

浮蘇不由得想笑,光頭不愧是世上最能唬弄人心的禪宗出身,瞧這能耐,到哪里就禍害哪里:“那現在逆世想怎麼樣,它好不容易控制玄冥,不會就這樣放手吧。”

只見安陌塵搖搖頭說:“不會,我給逆世出了個建議,只要逆世能把滔天請回玄冥,比什麼都管用。如今的滔天,已沒有剛出世時的野心,倒可一用,逆世也覺得可行,滔天在玄冥的號召力,非常人能比。”

青冥老祖忽然出聲,把一行人都給點醒:“想這麼多歪招做什麼,小祖宗就在這里,老祖宗昔年舊部,自然是聽老祖宗的差遣。只要小祖宗前去登高一呼,小祖宗想辦成的事,他們都會替小祖宗辦妥。至于那些已被景喚禪師迷惑的舊部,不要也罷。”

真如點頭同意,阿涼則不是很能聽懂他們在說些什麼。祝安安則在一旁林壑解釋著種種存在于浮蘇、景喚等之人間的糾葛與過往,末了,祝安安看向浮蘇說:“浮蘇啊,你想達成什麼樣的目標?”

“破情劫,想幫他破除情劫。”只要情劫一破,景喚就會在一段時間過去后真正上世與此生合一,再不會被魔息所浸染。

“若只想破情劫,打打殺殺個什麼,還嫌滄海界如今不夠亂,你們腦子里裝的都是草嗎?”祝安安把一干人教訓完,拉著浮蘇的手說:“把人給綁了,然后你們找個僻靜的地方單獨相對,這樣破情劫的可能,比上去就砍砍殺殺更容易得多。至于怎麼綁,那不是還有個逆世等著你們去用他麼。”

綁了,這個主意大贊,浮蘇瞬間就點頭同意下來,然后便去找逆世商量。逆世一聽能把景喚早點弄走,早就巴不得,這時自是連連答應下來,然后與浮蘇商議如何才能把景喚給活捉。逆世出人出力,浮蘇只要負責接手就可以,至于到時候去哪里,自然是天機山。浮蘇要找個清靜的地方,好好破破光頭這邪,省是他還以為自己是死的。

逆世的手段果然還很充足,第二天下午,逆世就把捆得無比結實的光頭扔給浮蘇,道:“帶著這光頭離遠些,老夫可不習慣玄冥有個時刻能把我門中下屬策反的人在。”

看到被捆得結結實實,卻猶自不肯安份,不時想要掙脫開身上的縛仙繩,但那繩既然叫縛仙繩,便有一定的抗打擊能耐,憑光頭這點修為是解不開的。景喚一看到浮蘇,明顯是認出人來,浮蘇走過去蹲下來,點開禁言咒,道:“景喚禪師?”

本以為光頭經過打擊之后會稍稍能面對現實一些了,但是一開口浮蘇就暗暗大喊糟糕:“你怎麼又來了,在幻境中你也已經被我掐死,難道還要再掐死一回。”

浮蘇一聽,腦袋嗡嗡作響,敢情在光頭看來,她還是死了,不但現實里死了,在他的幻境里也死了。這時再出現,他竟還想著再掐死一回,神經病啊!

“來啊,有種來掐,老娘要是還手,老娘就是……”

“就是什麼?”流光居然這時候跑出來刷存在感。

“滾一邊去,我在教訓光頭你沒看見麼。”浮蘇惱火得很,這光頭到底想搞什麼,居然這樣難以說服。不管她怎麼說怎麼做,他就是認定她已經死了,這世上有個天天詛咒自己已經死掉的人,真是讓浮蘇想掐死他呀。

景喚看著浮蘇,神情分明柔軟,但卻似是想看最后一眼般的那種柔軟,如同黃昏的最后一縷光,光亮過后便要是無盡的黑暗。

浮蘇:作孽,這光頭真是孜孜不倦地想弄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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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6 19:01:05
第一九五章 上闕齊天,高懸九重

既然事情都已經壞到這樣的地步,浮蘇當然繼續綁著光頭,堅決不給松綁。景喚雖不能動彈,卻並不掙扎,只是用那種“我很愛你,愛你愛到弄死你”的眼神看著浮蘇種種言行舉止。不管浮蘇是罵是抽打,還是如何憤怒與傷感,景喚看著她都仿如看待愛人的最后一眼般溫柔容忍。

時間在浮蘇的努力中被消磨去一分,景喚的眼神便更令人毛骨悚然一分,最后浮蘇看著景喚,一聲長嘆:“光頭,以前我認為就我蠢,現在看來你也是個蠢貨,合該蠢都蠢成一路人吶。”

“你想掐死我啊,我還想掐死你呢。你說你堂堂一大能下世,怎麼就能活成這德性,有句話說得好,不懂得從自身找原因的蠢貨,永遠無法獲得最終勝利。我好歹反省過自己,你反省過麼,居然一味想掐死我,滾蛋。老娘可是要成為三千界第一劍仙的女人,豈會像聖母一樣犧牲自我以成全你的重修大道。”浮蘇說罷,站起來,剛剛才涌上來的一點悲傷情緒一下子就一掃而空。

因為浮蘇忽然想明白件事,眼前的景喚是個缺少中樞一魄的二缺青年,她跟一該拿殘廢證的二缺青年計較個什麼。待她取了景喚的血和頭發找天機真人把那一魄的下落推測出來,情況應該會有所轉變,只希望天宸別像李道宗那樣,是個連自己都坑得不亦樂乎的家伙。

綁上景喚回乘云宗,取下血和頭發送到天機真人那里,天機真人推演兩天才推演出來,結果相當令人樂觀。浮蘇接到推演結果的玉符,到底算是松了一口氣,有下落就好,至于這事到底有多少幕后黑手在后邊攪局。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趕緊將那一魄找回。

因景喚本尊就在乘云宗,他們甚至可以不必出去尋找。只需要架一個招魂大陣。此陣出自于遠古時期一位陣法宗師級人物的手筆,招魂大陣需整整一千零八枚五行精魄石。這在遠古時期還是很好找的東西,可在如今的滄海界,著實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如浮蘇這般連丹藥都不愛的人,靈石精魄石等礦石,除非可以用來煉仙劍,她才會存下,精魄石雖然很珍貴。但用途並不廣泛,因此浮蘇連一枚都沒有。真如嘆口氣,掏出個乾坤袋遞給浮蘇:“阿娘,外公給你留那麼多東西。你就沒仔細查看過麼?”

“沒有,一般要什麼都問流光,不過爹給的東西太多,流光也還沒一一查看過。”浮蘇接過乾坤袋,看著里邊閃閃發光的五行精魄石。終于確定一件事,那就是她現在在修仙界,是絕對絕對的富豪。

陣法浮蘇學得還成,便自己擺弄,招魂陣雖然古老久遠。但陣法卻比較簡單。一邊擺,浮蘇便一邊感嘆,如果有機會回現代,絕對能做個世界級的神棍,招魂驅鬼,降妖除魔,測字八卦,還有什麼事是她不能干的。

擺好陣法后,以一枚靈石試陣法是否可行,靈石發光,證明陣法可行。浮蘇便將景喚往陣中一扔,拍拍手,然后啟動招魂陣。不過,事情如果真這麼簡單,估計浮蘇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果然到最后每一塊精魄石都化作了粉末:“陣法失敗了,真如,你阿爹的第五魄是人為困住的,不會是滔天,也不像是逆世,那就只有那坑隊友十萬年的混賬了。”

一邊,蕭林壑不由發抖,師姐整個人周圍都發散關睛圈黑閃閃的光團,似乎要把他吞沒:“師姐,千萬不要因為我上世干過的那些蠢事而怪罪我呀,我真的是無辜的。”

“若非你上世困住他第五魄,能搞出這麼多事來,你……跟我走,去把他的第五魄取回來。”浮蘇沖林壑勾手指,至于祝安安,這位現在最樂意看到的就是林壑吃癟。

林壑不由得一聲長嘆,做為那麼個坑貨的下世,他真的壓力巨大呀:“是,師姐,我聽您吩咐。”

本來林壑還想向淳一求個援,哪曉得淳一壓根就沒看向他,正在那邊和真如逗個干瘦如柴的小丫頭片子。沒人救他,他也只能把自己送給浮蘇當苦力,至于祝安安,林壑已認命,他這輩子大概就是為了被她坑而活過來的。

頓時間,林壑覺得人生是如此的寂寞如雪吶。

為圖方便,浮蘇把景喚扔進天機山,天機山全然歸她之后,她重新設定了進出的禁制,現在只有她才可以隨意進出,其他的人想進去要以,出來想都別想。當初設禁制的時候,浮蘇就想到了景喚,只要他境界低于自己,就永遠不可能破開天機山的禁制。

因魂魄所在的地方並不算太遠,浮蘇就沒打算太多人過去,真如和阿涼、淳一都留在乘云宗,祝安安也不去。浮蘇就帶上林壑與青冥老祖一道過去,景喚第五魄被困的地方有個很古老而美好的名字——上闕。在遠古留傳至今的傳說中,上闕乃是滄海界第一個登仙之人的道場,不過如今早已成僅供后人瞻仰的遺跡,浮蘇也曾去過。

上闕齊天,高懸九重,其間深林秀壑,云霧迷蹤——蕭林壑的名字,就取自這句詞中,這是凡世中人拜訪過上闕之后寫下的句子。

到得上闕已是午后,浮蘇以圓山易數相卜,卜出相應的方位來,便與林壑一道過去。上闕到底是仙家登仙之處,自不會有奇怪的妖魔出現,不過,卻有修士們的蹤跡,浮蘇好死不死碰上,還有相熟的人夾于其間。

“伊亭師叔!”浮蘇一看到伊亭,整個人就不好了,博聞強記的暴力女神經病又出現了。

“浮蘇師侄,來來來來來,快來幫忙,把這幾個人替師叔收拾收拾,師叔實在沒力氣收拾他們了。”伊亭見到浮蘇,喜出望外,眼看著要輸,來這麼個強援,真是祖宗們保佑呀。

莫明嘆口氣,浮蘇自云端降下,抓出一把雷符,砸向與伊亭纏斗的那幾人,然后便把伊亭拽到自己的一葉舟上重新飛于云天上。見那幾人被雷符砸個暈頭轉向,卻依舊不損戰斗力后,浮蘇無奈地看向伊亭道:“伊亭師叔,你又干什麼了,這幾個人修為境界和修法都不俗,你怎麼惹上這麼幾個厲害人物的。”

伊亭:我不是故意的……

“師叔祖,那好像是聽雨樓的弟子吧。”林壑看著對方幾人的招數修法,應該是聽雨樓的弟子。聽雨樓教弟子,素來是博學廣知,溫文爾雅為標準,這是滄海界所剩不多的儒學門派,因此雖門派小些,但地位比法葉寺還特殊。

一聽是聽雨樓,浮蘇就挺想抽伊亭的:“那麼一群你不招惹他們,他們怎麼也不會為難你的人,你究竟做了什麼讓他們跟你生死相爭。”

伊亭:“我真不知道他們是聽雨樓的弟子,要知道我就不那麼胡說八道了。”

聽出來了,伊亭肯定嘴上沒把門的,把聽雨樓的弟子給招惹了。聽雨樓的弟子說是溫文爾雅,可中國幾千年的歷史能證明,從來文人都是骨子里憋著滿滿惡意與壞水的一群人。這麼一群人你打他一頓,他可能還不那麼記仇,可你要是言語上戳中了他們,那八成就要倒大霉。

“我就從沒見過您這樣的長輩!”浮蘇瞪伊亭一眼,自己馭劍下去將雷符散去,然后老老實實上前道歉:“諸位,在下乘云宗秦浮蘇,我這長輩素行無狀,還請幾位多見諒。若有什麼得罪的地方,回頭我就將她綁了,送到聽雨樓前負荊請罪。”

被莫明炸一通后,聽雨樓一干弟子哪能不氣,可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且浮蘇躬身施禮賠罪,又點明先前那女修是長輩,話里話外都透著一種“我這位長輩向來就是個神經病,你們如此高大上,別跟神經病一般見識”的味道。

儒門子弟素來是,你罵過來我罵回去,你打過來我打回去,可人這般“誠懇”賠禮,儒門弟子素來的教養真讓他們沒法再計較。浮蘇必需感謝滄海界不是現代小說中,那人人都為點小恩怨掐生死架的修仙世界:“秦仙子不必多禮,我等也實在不該以眾敵寡,只是令長輩著實無狀,有話道禍從口出,還盼令長輩能修修口德才好。”

不管誰對誰錯,先承認自家錯誤,然后再打對方一棍子,還打得一個臟字不帶,甚至語氣絲毫不含冤怨。浮蘇再回頭看伊亭那就要沖上來揍人的樣子,真是家門不幸吶:“多多見諒,多多包涵……相互理解,理解至上。”

聽雨樓的弟子再接受浮蘇的致歉禮后,便要告辭離去,浮蘇便想起多年前自己跟聽雨樓的葉韶光在劍閣大比上“掐過架”,便讓他們給葉韶光帶個好。哪想,那一眾儒門弟子回頭看向浮蘇,神色間似都有些悲慟,其中一人上前道:“秦仙子怕是不知道,葉師叔為救我等幾人脫身,于數月前在天闕失去蹤跡,我等便是為找葉師叔下落而來。”

浮蘇已經快忘了葉韶光的樣子,只記得這個人為得自己在劍意上的領悟,二話不說就認輸:“我正好也要在天闕找點東西,便也替你們找找吧,可有葉師弟的隨身物件。”

一眾弟子趕緊遞上來一支玉笛,浮蘇接過玉笛,玉笛上蘊含著滿滿靈氣,這是有靈之物,靈氣多半來自于葉韶光。浮蘇感應過后,便將玉笛還給聽雨樓弟子,並應諾仔細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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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6 19:01:35
第一九六章 入我機關,生死一線

有年頭不見,伊亭已至返虛期,不過這暴力女,浮蘇覺得修為境界漲慢一點才好,先把腦子長齊全比較重要。

不過博學暴力女神經病有一點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后,就會乖乖地任由你教訓她,你不訓她她還覺得你在生她氣。浮蘇只好說她幾句,待伊亭轉笑臉,浮蘇才長嘆一聲,伊亭爹媽能把女兒養成這樣,絕對是跟未來女婿有不解之仇。

這下,浮蘇后悔沒帶淳一出來,胖包子在這樣的時候是完全派不上用場的。至于青冥老祖,呵呵呵,人家對女神經病如何發神經相當清楚明白,見到伊亭就躲起老遠。

“師侄啊,你們來找什麼的,說給我聽聽,上闕這邊師叔我老熟了。打小我就喜歡在這里玩,跟自家后園也不差,你說說我說不定能幫你找到呢。”伊亭小心眼勁犯了,剛才跟聽雨樓的弟子掐過,她便不願意浮蘇幫忙找葉韶光。

這小心眼勁,浮蘇默默搖頭,林壑看一眼師叔祖后,果斷覺得自家師姐又強悍又靠譜:“師姐,下面好像有氣息波動,應該就是那葉韶光。”

氣息波動和第五魄中樞的動完全不同,浮蘇以靈力相探,果然也感應到了氣息的波動。往下一看,被各種山花樹葉鋪滿的深深泉澗底,山石亂生,雜樹與野花爛漫無比地簇生著,但若細看,山石與花樹都有其規律。上闕乃當年滄海第一位登仙之人的道場,據說那位仙人極擅長機關陣法,因此探險上闕的修士經常有見被困的。不過,雖時有被困之人,但卻從不曾見過遇險的,一般都能順利出來,上闕的主人並無意傷人。只是當年喜好在上闕試驗機關陣法罷了。

“這陣法我看不懂,伊亭師叔,你看看。”浮蘇叫來一直在后邊撅著嘴怏怏不快地伊亭。伊亭明顯很不樂意幫忙,不過浮蘇叫她。她雖哼哼著還是上前來仔細瞧。

林壑和青冥對這脾氣陰陽怪氣的女修實在有些拿不準,林壑悄悄問浮蘇:“師姐,這位師叔祖靠得住不,這陣法看著可不簡單。”

沖林壑點點頭,浮蘇道:“她脾氣是差點,能耐不俗,她點頭說會說懂。那就一定精通。別看她跳脫賴皮,其實不過是性子直來直去了些,加上大大咧咧,比我還沒心肝脾肺。所以有時候挺氣人,本性挺單純的。”

不單純能為個破男人在玄冥被困那麼些年,還是自己願意困在那的,哪里是單純,簡直是單蠢。

青冥老祖和林壑都看向伊亭。伊亭在那團團轉幾圈后,停下來,觀察良久,然后小心翼翼地落在一塊長滿青苔的石頭上,又過得片刻。才沖浮蘇招手說:“可以下來了,都落到這石頭上來,然后我們就可以開始破陣。輕松讀”

三人一塊落到石頭上,伊亭手中翻出幾枚五行靈石來,一一擲到不同的位置上,然后便招呼眾人跳到另一塊石頭上,再扔出幾枚五行靈石,繼續換石頭站立,直到換了三十六塊石頭,伊亭才點頭落在積滿花葉的水澗邊道:“我們已經到陣中了,那葉韶光就應該是被困在澗底,不過澗底這個入口,我不知道在哪里,你們得自己找。”

能耐一去,小心眼勁又跑出來,分明知道哪里是入口,就是不肯說。浮蘇默默地搖頭,蹲水池邊細細瞧著,最后還是召出流光來探尋:“搬開水澗里那塊石頭,就可以找到入口。不過,浮蘇,好像……好像宸君的第五魄中樞也在這里”

“啊?你感應到了?”浮蘇一聽,心里高興,這下正好,不用分開救。

“嗯,不過不是好消息,下面不是什麼好地方,是一線生死。入我機關,生死一線,上闕的主人把一線生死放在這澗底,就是想著不會有人隨便來,哪想這麼巧,葉韶光和宸君的中樞一魄都被困于此。”流光在說出這機關后就知道不好,八成這事還真是它那坑隊友十萬年的家伙做的,要不然它不會知道。

浮蘇也琢磨出來了,看向林壑,許久才嘆口氣道:“罷了,你們都留在外邊。”

伊亭點頭,看向青冥老祖和林壑說:“老的老,小的小,是不該進去亂闖,浮蘇師侄,我們一道去就可以,不必他們去。”

浮蘇:我說的“你們”里,也包括你好不好,不要把自己擇出來。

青冥老祖:什麼叫老的老,老夫有那麼老嗎?分明玉樹臨風,翩翩好氣度,老夫可是向老祖宗靠攏的。

林壑翻個白眼:小的小你個毛線啊,像你這樣不靠譜的存在,才應該留在外面老實待著。

“伊亭師叔,你也留在外面。”見伊亭看不明白眼神,浮蘇只好說明白話。

“這怎麼可以,身為師叔,當然要保護好門中晚輩,別以為你修為比我高就可以枉顧這一條。長輩就是長輩,晚輩就是晚輩,哪有看著晚輩涉險,自己袖手的長輩,我的臉還要不要了,我乘云宗的臉還要不要了。”伊亭說完,滿臉憤慨,大有“你不叫我一起去,乘云宗就會丟人現眼”的意思。

這真是……女神經病理論,浮蘇有氣無力地垂下頭,悶聲說:“算了,愛去就都去吧,多個人多個照應。不過伊亭師叔,算我求你,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來,千萬別犯急脾氣。”

見浮蘇松了口,伊亭連忙答應,伊亭在知道是一線生死后就不想離了好不好,這樣著名的危險機關,死都要去見識一下:“好好好,我答應你,絕對不添麻煩不惹事生非。”

“那就好,走吧。”浮蘇搶在前頭下去,到機關之中,卻是別有洞天,遍地開滿火紅花朵,卻是紅錦地棠花,不是什麼有用的花,凡世女子愛用來做胭脂,因為紅得極其純粹,染色效果也上佳。

待后邊三人一一下來后。浮蘇才叫伊亭來看機關,伊亭不但精通陣法,機關上面也是大師。一線生死這樣的大機關陣。實在殊為難得一見,更加難得破解。一個不慎就會栽在機關陣中。

伊亭在她所擅長的領域里,果然很靠譜,這就像一個科學家平日生活完全白癡,連路都認不清東南西北,卻能在自己研究的學科里無往不利一樣。她連破數關,最后停在一處開滿潔白木姜花的關卡上,白木姜花中的巨石排列得相當巧妙。巧妙到再怎麼仔細看都不像是排列好的,而像是原本就生在這里。

“不對,多了幾塊,一線生死從入陣到機關都應該暗合六六之數。但這里有四十一塊石頭。”伊亭這下糊涂了。

就在她們不遠處,葉韶光依稀可見,更遠的地方有一處高臺,高臺之上遍生藤蔓,藤蔓之中似保存著什麼。浮蘇能感應到。那應該就是光頭的第五魄所在,分明看得到,但其實還在很遠的地方。葉韶光離他們起碼還有十數里遠,那高臺更是遠在數十里開外,修士看得遠。便是這樣也不能完全把細節收入眼中。

“不要著急,慢慢解決。”如果一切都合六六之數,那他們要破解的機關也應在六六之數,每一個機關解開,機關與機關之間主會浮起一座可通行的木橋,木橋之下是深深的溝壑,至于掉下去會怎樣,還是不要去試也不要去想為好。

伊亭就從來不知道什麼叫著急,她現在興奮得不行,這麼偉大的機關陣,不要說得見,不要說破除,就是死在這里對伊亭來說都值得了:“沒事,你們也不要急,我畫個圈,你們不要離開這個范圍,我去看看到底怎麼一回事。不用這麼看著我,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說罷,就見伊亭手一指,在地上畫出個圈圈來,然后三跳兩躍便跳到不遠處一塊巨石上,接著便蹲在那里研究起來。在伊亭研究許久沒動靜后,浮蘇忽然聽到了微弱的聲音,似乎是自葉韶光那里傳來:“不知……是哪一宗門下,在下聽雨樓……葉韶光。”

聲音被微弱的靈力送來,浮蘇問流光是否能過去,送一枚玉符去,就可免得葉韶光浪費不多的靈力,流光道:“不成,這時有飛行禁制,仙劍也飛不得。”

如此也只能作罷,浮蘇也將靈力將聲音送到葉韶光身周:“乘云宗,秦浮蘇。”

“是浮蘇師姐……莫要隨意觸碰機關,否則溝壑底會噴出毒煙來……毒煙不知是什麼毒,十分厲害。”斷斷續續地輕聲說完,葉韶光便再沒聲息,好在雖沒了聲音,但微弱的氣息不曾中斷,說明人還活著,只是靈力耗光了。

伊亭許久之后,才跳回來,拍拍浮蘇的肩說:“可以了,我們走吧。”

應伊亭的聲音,溝壑上有木橋浮起,幾人順利跨過木橋,這才得以進入下一個機關。機關似乎一個比一個復雜難解,伊亭對機關的理解似乎真的相當高,一個一個機關解下來,他們在幾個時辰后,到達葉韶光身邊。

給葉韶光遞去一瓶丹藥,又助其化開藥性運轉全身,這才將將把人救回來,這時才得空問葉韶光到底遇上什麼:“這陣法,似乎只能往前進,不能照原路回,我掉下來時,把幾個晚輩送出去,自己卻掉下來。幸而我陣法還算可以,機關也曾學過,只是沒想到一關比一關難。這位……這位前輩好生厲害,竟幾個時辰就可以破關至此,未請教?”

“我是浮蘇的師叔,你也叫我師叔吧。”伊亭雖然對聽雨樓沒好感,但對葉韶光這樣也會破陣也懂機關的人還是很有好感的,主動去把葉韶光扶起來,然后說了一句浮蘇、林壑、青冥都想假裝不認識她的話:“哎呀,這少年人,清美俊秀,真讓人心花都要開了。”

然后,伸手掐一把,就像伊亭掐林壑一樣。林壑見狀揉一把臉,陰惻惻地笑,他真希望世上的男修都比他生得好,這樣就不用繼續落入毒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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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七章 魂魄全,傳承齊

機關陣二十四關以后,每一關伊亭破起來至少都需要幾個時辰,就這般走走停停,到高臺之下時,已是十天后。浮蘇越接近高臺,心中越清明,也越謹慎,很多時候當你以為會成功時,往往收獲的只是一捧虛空,所以浮蘇做好了準備。當然,就算這里沒有天宸的第五魄,也肯定會有線索。

不過,當浮蘇走上高臺時,流光立刻發覺到,這里絕對不會僅僅只是線索,而是實實在在的天宸第五魄中樞所在。有賴于道宗與天宸的相熟,流光對天宸的魂魄印記再清楚不過,一探過去,便查到第五魄所在的方位。

“在藤蔓中央有個匣子,那上面有前主人靈氣的痕跡。不過,你小心點,那麼出名的坑貨,別被他暗算了。”出于對前主人坑隊友能耐的了解,流光叮囑浮蘇千萬要慎之又慎。

浮蘇看一眼林壑,林壑會意正要上前替浮蘇將匣子取下來,浮蘇想想搖頭道:“不用,我去即可。”

藤蔓無毒,也沒有陷阱,浮蘇順利地將匣子取下來,自己都覺得意外,居然這般順利?取下匣子后,便將匣子置于高臺的一處石臺上,浮蘇愣是沒敢打開。圍著匣子看半天,浮蘇看向林壑,林壑應一聲,說:“好吧,我來開,如果有什麼后果,我來承擔,反正師姐已經認為這事是我上世禍害的了。”

這種扯談的事不是你做的是誰做的,浮蘇瞄一眼,看著林壑雙手托起匣子,輕輕一碰鎖頭,那鎖便被打開,再將匣子的蓋一揭。眾人頓時都朝匣子里看去,只見一枚碧藍如海的珠子被黑絲絨布襯托著。散發著靜謚如同夜空下深海的光芒與色澤:“聚元藏魄海,是宸君的第五魄。”

浮蘇剛要高興,卻忽聽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仿佛正有什麼在拔節瘋長一般,側腦袋一看。原本無害無毒的藤蔓正瘋一般地迅速生長,原本不過手指粗細的藤蔓不過眨眼的工夫便有手腕粗細,而且還再壯大之中。眾人甚至來不及反應,便被藤蔓團團包裹在其中,那藤蔓燒不壞,斬不斷,連劍意也不能損害其半分。

“好像……是不落五行藤。”年歲長就是知道得多。青冥老祖雖有些猶豫不定,但隨著藤蔓開出透明的花朵來,青冥老祖便確認,這就是遠古時期和上古初期常能見到的不落五行藤。用來織捕仙網的好材料。不過,現在是他們被困于此,那自然就好不到哪里去。

“快點想辦法,不落五行藤會越收越緊,待到花結成果子。我們都會被包裹在果子里,那就徹底出不去了。”流光明顯知道這東西的厲害。

浮蘇被流光一打岔,反倒不慌了,她這才想起來,她還有天機山呢。關鍵是不落五行藤這麼好的材料。怎麼也不能錯過,從流光那里她能感應得到,這不落五行藤本身是上佳的材料不說,那巨大的透明花朵也是修士們夢寐以求的靈花仙草之一:“這不落五行藤,需要用什麼來斬斷?”

“不落五行,自然要以五行齊全之法器,不過這東西你不用看了,你沒有。”自從那天真如掏出一袋魄石后,流光就把浮蘇乾坤鐲里所有的東西都過一遍眼,現在浮蘇有什麼沒什麼,它了然于胸。

關鍵時刻,捎帶手救的葉韶光派上用場了,掏巴掏巴,從乾坤戒中掏出一根細細長長的五行鞭來。這東西就是個樣子貨,因五行俱全,不管所持有之人的靈力歸于哪一系,都會破壞平衡,因此它完全不能用,只能平時耍著玩玩。不過因五彩濃艷,確實好看得很:“本來是送給家中小妹的,還沒來得及送出去。”

伊亭見狀,搶過五行鞭,十分順手的又捏一把少年人的嫩臉蛋,心情愈發美好起來:“少年,我們能脫困,全靠你了,回頭把我幫你用不落五行藤編個鞭子,比五行鞭這樣的樣子貨要實在得多。”

因為著五行,主修哪一類修法都能用得,本來被少年長少年短叫得挺不痛快的葉韶光連忙道謝:“多謝師叔。”

不落五行藤並非人人能侍弄得來,伊亭既然說她能,那必然是能。幾人這些日子對伊亭多半都了解了,有口無心,就算話戳人得很,她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把人心給撓個正著。不過,能力明明白白,出言從來不含半點水分,這樣的女修,就算偶爾神經病了點,其實還是很容易讓人喜歡的。

只見伊亭拿著鞭子手起鞭響,不消片刻,不落五行藤盡數斷落一地,又恢復成手指大小一根。那花朵卻依舊偌大一朵透明地壓在藤蔓上,青冥和林壑、葉韶光收藤蔓,浮蘇則和伊亭一道把花收起。末了,伊亭眼珠子一轉,硬是拿著鞭子,把不落五行藤的根給刨出來:“把根刨回去,才是長久之道,少年,以后想要就來我乘云宗取,不過,你這五行鞭師叔就不還你了。”

師叔,你屬什麼的,不過借你用用,眨眼間就敢據為己有。葉韶光琢磨著不吃虧,也就沒說什麼,只道:“小小一根五行鞭,不值一提。”

不落五行鞭比五行鞭要強悍不知多少,葉韶光當然不虧。伊亭見少年識趣,十分滿意地拍拍少年的肩,很歡快地道:“這才是好少年嘛,又漂亮又性情好,師叔回頭給你介紹個好的。”

眾人看向伊亭,各自搖頭,然后便不再理會這沒出溜的姑娘,收拾好藤蔓和花朵。浮蘇便捧上匣子要帶眾人一道離開這里,葉韶光以為要照原路回,便抬腿要走,卻不料還沒下高臺,整個空間又是一變。方才還是別有洞天的山谷風光,只這一變,就變成了莽莽雪原,不遠處的崖壁上,甚至還開滿整整一崖壁幽香暗放的入骨香。

入骨香花朵不大,但香氣極為清遠,隔數里也不散其香,便在修士中間也是極為名貴的香料,更莫提凡世之中不少文人墨客尤其推崇這味幽韻清長的冷香。伊亭看著,就一個想法——采回去,雪原並不難用術法做出來,且乘云宗本就有類似的藥圃。

其余幾人卻是一驚,這是瞬間傳送,不是空間發生變化。得多麼厲害的傳送陣法,才能將幾人無聲無息地傳送出萬里之遙,方才還在東南角的上闕,這一下就到極北的宿還山山脈中。宿還山是北地第一山脈,常年積雪不化,人跡罕至,便是修士們也不愛來此,因此地極寒,且靈力稀薄,修士至此也極易遇險。

“宿還山離上闕有一萬余里,非常人能為,我覺得這事跟上闕主人沒什麼太大干系。林壑啊,你說吧,現在該怎麼辦。”浮蘇本來還想動用天機山,結果發現,現在天機山壓根進不去,這說明這里被很高級的禁制所約制著。

“師姐,我也不知道。”林壑現在真想跟自己上世好好聊聊,不帶這麼坑完對手坑隊友,坑完隊友坑自己的。更糟糕的是,林壑覺得這事真跟自己有關系,要不他還能反駁一下。

伊亭淡定地擔捏林壑的臉,有美少年可以捏臉的怪師叔一點也無所謂,何況還有入骨香可以采:“沒事,你們慢慢商量對策,我去把入骨香給采下來。”

林壑:師叔,帶我一起去呀,不要把我留給師姐蹂躪哇。

在浮蘇虎視眈眈的眼神下,林壑苦著臉冥思苦想,結果還是葉韶光給他解的圍:“既來此,想必是自有其因果,這匣中既然蘊養著魂魄,那就必然與這魂魄有關聯。我們四處查看一下,看看此地可有什麼異常之處。”

青冥老祖也這麼想,浮蘇被他們一說,便與三人分散開,各自去查看,順便還讓在崖壁上采入骨香的伊亭小心些。待到伊亭采完入骨香下來,浮蘇他們四個也已粗探到門路:“好像……是……是最后光頭上世的傳承,上回光頭把不滅心燈的燈油喝掉后,跟我說只剩下最后一份傳承了,這不會就是吧?”

“這肯定是他逼我的,我如果要坑,肯定會坑徹底一點,怎麼會做這樣的好人好事。”林壑默默地在心里吐槽,我又不是雷鋒,至于這做好人好事的雷鋒,完全是浮蘇扯閑篇時扯出來的。

“把傳承碎片取了,一並送進給他,魂魄補全,傳承聚齊,這回想不破劫都難。”青冥老祖說罷,便與浮蘇一道去取傳承碎片,每次的傳承碎片都是有實質的東西,非本人不能化用。這回的是一枚天藍的冰晶,深藏于千尺雪原洞底,在無數的冰晶中發散著與別的冰晶全然不同的微光。

林壑大叫冤枉,果然,雖然他上世很坑隊友,可到底還算是個愛護朋友的,怎麼可能那麼坑嘛。

果然,冰晶一取,禁制便消失于無形,浮蘇終于可以打開天機山的入口了。招呼眾人進天機山,不消片刻,眾人便從寒冷無比的宿還山回到溫暖的廬山。

浮蘇想,這次光頭是怎麼都會破劫大成,只是不知道天宸會不會……

執拗地把天宸上世下世分做兩個人的別扭異端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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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八章 滄海劫未平

將人都從天機山請出去后,浮蘇便進入天機山的殿閣中,被捆得結結實實的光頭正在殿閣中柔情蜜意地看向浮蘇,臉上蘊滿愛戀之意。浮蘇卻每每看到這種讓人想抽他一耳光的愛戀之意,就想干脆不要救了,生怕救回來也還是這破德性。

先取第五魄中樞,傳承碎片必需光頭主動催發才可以盡數吸收,魂魄歸體是極為自然而然的事,並不需要加以術法引導。將從上闕取回來的聚元藏魄珠拿出來捏破,代表中樞一魄的魄光呈淡青色,一從藏魄珠中出來,淡青色的光便迅速撲向光頭的身體。

隨著淡青色光芒全然自光頭腹部鉆進去后,光頭似乎也有了點變化,似如新芽破土一般,從這一刻開始,他的生命才算是真正的完整。光頭沒有睜開眼睛,而是手一伸,那枚冰晶便落入光頭手中,只見他輕輕一捏,冰晶瞬間化作粉塵一片,但冰晶中所蘊含的能量一絲一毫也不曾泄露,盡數為他所吸收。

這一來,兩個月余光頭才睜開眼來,一睜開眼,看到的便是浮蘇。浮蘇蹲在光頭面前,流光告訴她光頭要醒來,她便立刻跳進天機山來,蹲了片刻才等著光頭睜開眼。浮蘇仔細看了看,見光頭眼神清明,總算安下心來,伸手在光頭面前晃晃:“嘿,光頭,你還好吧。”

“浮蘇啊,是我。”

浮蘇“啊”一聲,猶豫不定地把修長的小眼睛睜得溜圓,咽一口唾沫才道:“天宸。”

“冰晶,你從哪里取來的?”天宸眉頭皺成一團亂麻,不應該這樣,隱約間天宸大約知道是誰干的破事。不過干破事的坑友都死那麼多年了,天宸除了扛著。想辦法填坑外,還真不能做什麼。

“取回你第五魄時,我們直接從上闕被傳送到宿還山。冰晶是在宿還山的雪原下找到的。雪原上有禁制,在我們取走冰晶后。禁制才破開。”浮蘇當然也知道這事和坑隊友一萬年的貨色有關,可她並不覺得這是壞事。天宸出來了啊,這真是太好了。

輕嘆一聲,伸手扶起蹲著的浮蘇,道:“這麼蹲著不難受啊,坐下。”

浮蘇依言坐下,她見天宸臉色不是很好。就知道坑隊友的貨色又挖了個大坑把天宸給坑里邊了:“是不是道宗又干什麼了?”

卻見天宸又是一笑,伸手如欲抹去她眉間的塵埃一般輕輕拂過:“是啊,交友不慎,牽連累世。下世情劫未破。便不得證果位,縱使現在三魂七魄聚全,也是一世重修無望。若尋不到破解的辦法,壽元一到身死道消散入輪回,便是十世凡人。百世歷劫方能得重修果位。他布此局,想必自有其深意,不過縱他是我摯友,此等安排,我亦無法領受。”

“那。要怎麼辦?”浮蘇覺得道宗得虧是死了,要沒死,天宸此時此刻肯定很想親手掐死他。

“方法自是有的,莫擔心,總比死在我的仙子劍下要好許多。如今卻不是說破情劫的時候,滄海劫未平,仙子可願與我一道破劫難,救滄海于水火?”天宸說罷,沖浮蘇伸出手。

如果是別人說這種話,必然大義凜然得讓人暗罵一句“神經病啊”,但話從天宸嘴里說出來,就像是在說“有只蠢狗落水,等他快要沉下去時,我們順手撈它回去煮了燉湯”。浮蘇也不細想,伸出手去,笑瞇瞇地說:“好啊,你負責拯救滄海,我負責圍觀助威。”

輕笑一聲,戳向浮蘇臉蛋:“正應如此,本君強大如廝,你從旁助陣便足矣,哪需參戰。”

“嗯,你等等,我叫真如來。真如很擔心你呢,這孩子嘴上不說,心里惦記得很。”說著說著,倆做爹媽的相視一眼,心中不免生慚意,他們就沒怎麼擔心過兒子,光叫兒子擔心他們了。

“好,你去知會宗正和沉淵,還有淳一和林壑一聲,待我與真如敘完話,再與他們談。你也去天衍峰等我,我和真如好好說說話。”天宸做得非常明顯,就是“我有話要和兒子說,但這事我不欲你聽,所以乖,去天衍峰等著”。

浮蘇也不堅持,天宸這樣做自有他這樣做的道理,他這麼強大,浮蘇覺得不需要過多擔心,因為他在這里就足以令人安心,還有什麼需要擔心的:“嗯,那我去叫真如。”

真如鉆進天機山來,看到是天宸,乖乖的,老實的坐下,然后喊:“阿爹。”

“我們說的話,不要讓你阿娘知道,至于她要打聽,隨你編。”自己的兒子,天宸便不使任何能耐也知道該如何才是真正的親近,對真如,只需信賴。該說什麼便直說,而不是感慨“啊,不知不覺,竟錯過了你長大的時光,心中甚愧”,那不是真如想要的。

“好。”果然,真如松一口氣,他是真不愛看到浮蘇偶爾的愧疚,有什麼好愧疚的啊,他長這麼大,真的什麼也不缺啊,反倒每每看到浮蘇心懷愧疚時,有些不知所措。

“滄海劫平,我仍舊要暫時離開,下世情劫不破,不能得證果位。真如,記住,不論我下世如何求娶,都不許你阿娘答應。”天宸的神色非常嚴肅。

真如“嗯”一聲,卻是疑問的升調,心中不免暗想:“阿爹,你不會連自己下世的酸都要吃吧,這也太不講道理了,阿娘把上世下世分作兩人,你自己也開始分了麼。”

雖然真如的話沒出口,但天宸一看真如的表情就知道這孩子心里在想什麼:“答應,也破不得情劫,得到之后尚不得破,你可知結果會如何?”

以禪宗對情劫對心魔的德性,只有一個可能,殺掉!那時候,阿爹已經很強大了,就算阿娘也肯定不是對手。真如心肝一抖,他的阿爹阿娘絕對是相愛相殺到世界盡頭呀:“知道,我懂了,阿爹,我會阻止阿娘的。”

“若喜歡修道,便投入乘云宗門下,無謂道修禪師,大道歸一,能得永世長生的都是坦途。你那宗正師伯為人最是溫容端平,投在他門下即可,其余的也不消多說,你做得很好。”天宸很欣慰,他的兒子長成了足以令任何父親驕傲的樣子。

被這麼欣慰又驕傲的眼神看著,真如方覺眼有些酸,原來父愛果然是和母愛不同呢。阿娘令人又溫暖又無奈,以時候還特可樂,阿爹……果然是如山高無言,似靜無聲的慈父襟懷:“是。”

天宸欣慰罷,又陷入沉思,眉頭復又皺起:“也看著你阿娘,莫被滔天騙走。”

真如:……

“噢,我知道。”

“走吧,我們一道出去,出去后,我便是景喚,可清楚?”天宸說罷,見真如點頭,便與真如一前一后出天機山。

因浮蘇此時就在天衍峰大殿中,眾人都在,見天宸出來便各自打招呼。天宸坐下后,一眼就看到蕭林壑,咬牙切齒地瞪一眼,末了卻是一聲長嘆,拍一把林壑的后腦勺說:“莫要再坑人,尤其是祝安安。”

祝安安瞇著眼睛笑,沖天宸點點頭,別人不知道,祝安安心里一清二楚。這人氣場就不對,話再一出口,就是天宸昔年的語氣:“他如今不敢再使壞了,修為境界這麼低!”

林壑:修為低就不是人了麼。

“宗正師兄,沉淵師兄,因一樁事我將遠行,此行需帶浮蘇與真如一道去,在此先與宗正師兄、沉淵師兄一言。真如受二位照拂積年,如今成長若斯,承二位師兄之恩,多謝。”天宸說罷一施禮,宗正與沉淵點頭還個半禮,這是他們該受的,養育之恩與生恩一樣重:“淳一、林壑,你們也要與我一道去。此外,宗正師兄、沉淵師兄,我尚需七星生平記事,還望二位多加整理,若然有留在山中的舊物更好,請二位多加細查。”

見天宸談到七星,宗正和沉淵的神色都凝重起來,宗正點點頭應“好”,沉淵卻不免多問一句:“你要對付七星?”

“正是,不止七星,還有妖獄。妖獄不平,果位不證,這便是我此世下世的因由所在。”魔修只能算是滄海界的本身的陰暗面,而妖獄卻是老鼠屎,這老鼠屎必需鏟除。

“舊物留有不少,稍后整理妥當給禪師送來。”沉淵自然覺得景喚不同了,但也只當是景喚如今得齊全了傳承,更似上世而已。除了浮蘇和林壑、祝安安、真如之外,余下的人並不知道眼前的人已是天宸。

“好,還有一些材料需要準備,還請二位多多費心。”天宸說罷,看向淳一:“王家留有我上世一件法器,我們需去凡世取一趟。”

嗯?淳一立馬覺得自己被雷劈了十萬八千遍那麼慘,瞪圓雙眼看天宸:“紫金蓮花座?”

“嗯。”

“你……你……你上世姓王?”淳一差點沒被口水嗆死。

“怎麼,你要論輩份?”天宸反問淳一一句。

淳一趕緊搖頭,開什麼玩笑,大家還是做“師姐夫”和師弟比較好,祖宗什麼的他可不打算認:“不用,我給家中去封書信,讓家中有個準備也好。”

浮蘇特不解風情地問一句:“真如也要姓王麼?”

天宸:……

淳一:師姐,你就別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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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6-17 00:49:24
第一九九章 至高無形,無處不在

據淳一悄悄跟浮蘇說,天宸上世,天宸是他后來的法號,本名王師玄,要論輩份,王家如今已繁衍數百代過去,叫鼻祖淳一都不夠格,只能叫祖宗。淳一還要死不死是嫡系長房,他還是長子長孫,他們這一支是王師玄胞兄的后代。淳一多麼悲催,大概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真如聞言,特幸災樂禍:“行啊,要論我也是你祖宗,你叫我鼻祖也一樣不夠格。小淳一呀,打今天起鞍前馬后就交給你伺候了,一定要把祖宗我伺候好嘍。”

狠抽一把真如,淳一壓根就沒有半點對祖宗的態度:“不過是靈魂轉世,又不是肉身,撐什麼長輩,要不老實回頭看我還解救不解救你。”

經常需要人解困的真如摸摸腦袋,淡定地坐下,滿面笑容。浮蘇拍拍真如的腦袋,這孩子怎麼就永遠長不大呢,多大一把年紀了,端是赤子純心:“那紫金蓮花座供奉在你家許多年,我們前去取走,不會有什麼麻煩吧。”

說起來淳一也有幾十年不曾回家,自從父親過世,兄姐嫁的嫁,娶的娶,然后又一一老去死去后,他便再也不願意回家。不是沒有親情,而是不忍見自己的親人在他依然年輕的時候,垂垂年暮,然后就那樣魂歸天地間。並不是每一個靈魂,都有轉世的機會,凡世中人的魂魄,有三成可能會消散,天地間會有新的魂魄生出來,所以消與生之間會有一個平衡。

但,淳一想,不會有什麼麻煩,因為那件東西在家中只如圖騰一般被祭拜,從不曾發生過什麼驚人的奇跡。王家如今的族長是他胞弟的侄子,再說。修士要取東西哪用知會凡世中人,不過是王家到底有淵源,這才客氣著些罷了:“不會。本就不是王家的東西,那上邊有一枚雕有印章。以前不識得,近年來研習高古之前的文字方才知道,那上邊刻的應該是沈還潮。”

高古之前的一切記錄並不多,那是幾百萬年前的事,至于沈還潮,還真沒誰聽說過。就是問宗正和沉淵,也盡皆搖頭。最后還是天宸給他們解了惑:“我是從那沈還潮那一世參禪得悟天機,紫金缽和禪杖、蓮花座三件法器皆為那一世恩師所賜。”

旁人或還沒什麼,宗正這麼博學強記的人頓時悄悄看向天宸:“幾百萬年前……沒有禪宗吧,連佛門都沒有。你莫非是那個沒太多記載,在佛門典籍里也就一句話的——‘始祖證果位于蘭臺,十三天現,佛法遂傳天下知’的禪宗始祖。”

“那是家師元準禪師,不用繼續猜下去。二祖也不是我,二祖是我師弟。那時候的確尚無佛門禪宗之說,所以法器上銘刻的是俗世姓名,而不是法號。”天宸說得輕描淡寫,渾不覺就算他既不是始祖。也不是二祖,都已經夠眾人震驚的。

開十三天,創佛門的始祖是師父,將佛法遍傳于三千界,帶入法盛之世的二祖是師弟,他不用很有名,這樣就夠了。怪不得這位這麼能耐,就算被天道、滔天和逆世夾著算計,還有個坑友往死里坑他,照樣在夾縫里好生生的到現在,原來不是奇跡,是人后臺夠結實。

林壑為自己點跟蠟,他上世把隊友坑這麼慘,這輩子估計沒什麼好報:“師姐夫,您千萬要大人不計小人過。”

天宸冷冷睨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林壑恨不能淚流滿面地找祝安安去哭一哭。還是師姐說得對,不作死,怎麼會死呢,他之所以死得快,完全是因為他用各種花樣作死。

“那我姓沈?”畢竟這世間的孩子都從父姓,所以真如才會來這麼一句。

浮蘇看真如,默默地覺得自己也沒計較的立場,于是不說話。天宸看真如一言,含笑道:“姓名並不重要,如天宸,不過是我在十三天中的殿閣名。若非今日說起,沈還潮這個名字,于我而言,也已忘得差不多了。”

噢,真如想想,跟媽姓也挺好的。看一眼阿娘的眼神,真如果斷轉移話題:“阿爹,我們什麼時候啟程?”

“明日,先去法葉寺,要將不滅新燈重新點燃,如願塔中若無不滅心燈鎮壓,待底下封印一破,滄海界便當真要覆滅。”如今法葉寺上下早已回去,寺可以重建,但不滅心燈若不重燃,法葉寺的重建並沒有太大意義。所以天宸一清醒,並有余力時首先要做的便是重點心燈。

沒人問什麼心燈還能重點的話題,這天生天長的心燈怎麼點誰也不知道,但既然天宸說可以,那就肯定可以。

青冥老祖因要回天原,便只浮蘇、真如和淳一、林壑、祝安安一道與天宸去法葉寺。再入法葉寺,天宸和浮蘇的心境都有不同,真如也有點不同,其他人便都沒什麼。

法葉寺接到天宸歸來要重燃心燈的消息,自然有些疑問,只說心燈滅,世法亡,怎麼還能重燃,那滄海界的法則與秩序,也能隨著心燈的點燃重新復位嗎?說白來,點燈誰不會,但秩序法則不重新歸位,點燃的心燈也會重新滅掉。

玉潭禪師看著弟子,嘆氣說:“消耗必定很大,若要以命來拼,這燈不點也罷。”

對于師長,縱天宸有漫長到自己也忘記具體多長的生涯,也依然敬重有加:“師父,心燈既因我滅亡,自應由我重點。”

有因有果,玉潭禪師怎會不知這一點,天宸沒有說“不需耗費太多”之類的話,玉潭禪師便知確實會有不上的消耗。但事有因,必有果,既你造因,便要承受果報:“罷,你去吧,心燈在如願塔頂,若有事便知會為師一句。”

“是,師父。”

如願塔外的禁制已去,因無心燈,也著實沒有守護的必要。天宸本要重布禁制,眼角掃過林壑和淳一:“林壑、淳一,去找我師父拿禁制圖。這里的禁制由你們倆來布,真如塔底的機關你來,祝安你指點一下真如。”

祝安安點頭。上世天宸喊她,就慣是“祝安”兩個字:“好。”

浮蘇站一邊。指指自己鼻子:“我呢?”

“跟我上塔頂。”天宸說罷讓開道,示意她先進如願塔。

忍不住想入非非片刻,浮蘇才在天宸戲謔的眼神下走進如願塔,然后便與天宸一道上塔去。如願塔已被修葺過,雖不能說修葺一新,卻也干凈得處處無一絲塵埃。一階一階拾階而上,直到塔頂。不滅心燈在蓮臺中央靜靜而立,仿若被遺忘在這已有許多年一般。

天宸先喊浮蘇坐下,然后才去蓮臺上取不滅心燈的燈座,燈心要以萬年燈芯草以靈力揉和。經許多道手法才成。一根燈心可用百年,浮蘇為此把從蒼詰那弄來的萬年燈芯草貢獻出大半來。不過,法葉寺仍留有原本用來替換的燈心,所以他們不必等燈心制成。

將燈心放入燈座中,天宸的手一指。不消片刻,便有燈油慢慢從燈座底一點點往上靜靜漫出,燈心上浮些許直到最后只冒出一小截。天宸並未以靈力點燃不滅心燈,而是坐于蒲團上,看一眼浮蘇道:“你來點心燈。”

“怎麼點。用劍意?”浮蘇不明白,為什麼天宸要讓她來點心燈。

“世間眾生之性命便如燈,活著便是火光閃耀。你只需將你的火光,寄一縷予不滅心燈既可,這叫命火,不過世人慣稱命元,意為本命之源。閉上眼睛,萬念歸一,很容易做到。”天宸說罷伸手將浮蘇看向她的眼睛捂上,讓她好好閉眼,別再睜著眼睛四處溜眼珠子。卻不料,浮蘇的睫毛掃過他掌心時,硬生生使心中生出一抹悸動來:“莫鬧,快些閉上眼。”

浮蘇“噢”一聲,頗失望,你就真不想發生點什麼嗎?好吧外邊里邊全是人,確實不該胡思亂想。于是浮蘇閉上眼睛,將諸念皆消去,只余一個念頭,那就是她要將命火借一縷給不滅心燈。如天宸所說,果然很容易做到,不過一刻鐘時間,浮蘇便感應到心燈已被點燃,她的靈魂深處,仿與心燈有了什麼聯系,神魂皆是一陣震顫。

點心燈,好像有很大益處?浮蘇看向天宸,滿是不解:“你讓我點心燈是因為什麼?”

“功德可抵殺業,劍修皆因殺業太重,雷劫難渡,因此自古來劍修皆難得道飛升。”將燃心燈的功德給浮蘇便是天宸的目的,有了這份功德,浮蘇的渡劫飛升便是一片坦途。

這麼簡單就把心燈給點燃了,好像天宸也沒損失什麼,浮蘇便不再有什麼疑問,只圍著心燈看,她現在能感覺得到心燈傳來的善意,似乎很喜歡她似的:“它好像很願意親近我。”

天宸含笑道:“你之于它,如再生父母,自然親近你。快些調息入定,你寄它一縷命火,它自會予你些好處。”

依言入定,浮蘇便進入到一個很玄妙的世界中,而天宸則依舊含筆看向她。他的仙子,便應好好得道飛升,不受塵世羈絆。

心燈易燃,規則與秩序難以建立,這才是天宸要做的,不但要耗費大量功德、修為,且也十分危險。規則與秩序,是這三大千世界,十萬小世界至高卻無形的存在,仿佛不存在,但又無處不在。不管是神是人,是佛是聖,都不該輕易觸碰,不管你是亂還是正,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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