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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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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光暗之心] 陽光大秦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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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3 03:34:59 |只看該作者
第兩百八十六章【悲劇的衛鞅】

               
    衛鞅平躺在軍帳中,就像一具失去了所有感覺的屍體。

    矮幾上的幾樣菜色已經涼透了,居然都沒有動過一口,卻有幾個空了的酒罈,這是裝三斤酒的小罈子,足足有五個之多。

    身為法家士子,理性向來是要超過感性的,在成為後日那個『商君』之前,衛鞅一向是個很能自控的人,從來都是對美酒美女退避三舍,可這一次他卻真的醉了;雙眼木然地望著軍帳頂蓬,似乎還沒有從昨晚的那場『噩夢』中清醒過來。

    嬴渠梁時代的老秦無名將,所以衛鞅自從做了老秦的變法大臣,就一直沒有有著對軍權的嚮往,可惜嬴渠梁似乎並不看好他在軍事方面的能力,左庶長府配備的軍士也只有一千人。

    他是個曾經吃過苦、也曾經遭受過無數白眼鄙夷的人,公叔痤曾經看重他,可惜他投入老公叔門下時,正值魏國新舊貴族集團激烈內鬥,老公叔即將失勢之際,魏國風雲變幻,將相迭出,可惜卻輪不到他。為求上進,他曾一心結納魏國第一厚道人公子昂,可惜公子昂實在太過厚道,這種人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卻不懂得營造大勢、更談不上為他這個朋友創造上位的機會,所以老公叔一死,他這個被打上老貴族集團烙印的傢伙也就只能顛沛流離於各國、拚命尋找屬於他的機會。(公子昂不是電視劇中描述的那種性格,是個很厚道的君子)

    本以為一生就此虛度,嬴渠梁卻給了他一個盡展胸中報負的機會。秦國聲望最高的白左更似乎也待他不薄。可惜僅靠這些是不夠的。他必須建立足夠的聲望,才能真正在這個國家站穩腳跟。孟雙成的愚蠢給了他建立聲望的機會,如果不出意外,他便可以在老秦朝堂和軍方建立起赫赫聲威,為了抓住這個機會,一向驕傲的他甚至不惜低頭稱呼白棟為『恩相』!

    還好白棟肯支持他,這場平滅老世族的戰役也在按照他的計劃一一展開,他的算盤打得極好。以他左庶長的爵位,一旦領軍就是主將身份,就連子岸也只能算做他的副將,只要順利平滅西家,就是此戰第一功臣。畢竟孟家那面是君上親自督戰,就算是白棟也搶不走他的風頭,此戰過後,老秦人將看到一位文武雙全、決斷狠厲的左庶長,衛子之名可傳天下,變法大計半成矣!

    就在昨晚發動突襲前。衛鞅還是信心滿滿的,因為西家也有內應。所以這一仗幾乎是沒有什麼懸念。突襲戰開始階段也非常順利,西氏家城的北城門按照約定的時間打開,子岸和景監率領的大軍順利殺入城中,西氏家主西乞木被斬,西家無數奴隸就地反叛,眼看屬於他的勝利就要唾手而得!

    可就在這個時候,衛鞅看到了一個年輕人。西家的年輕人。

    這個年輕人穿戴著只能被稱為破爛的甲冑,手中只有一把染血的鏽劍,面容稚嫩的就像是一個鄰家少年;衛鞅在火把照耀下看得非常清楚,這個少年的嘴巴上甚至連一根鬍鬚都沒有,可他的頭上卻頂著木冠,居然是一個經過了冠禮的成年人!

    以衛鞅的毒辣眼光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這個少年是被提前加冠的,這簡直就是一個悖論!因為只有家族中最出眾的子弟才可能提前加冠,而看這個少年的裝束,卻分明是一個不太受家族重視的子弟,就算不是庶出,也絕對不是那種掌握了家族權力的嫡系精英。

    這個少年在上百人的保護下在亂成一團的孟城中跑來跑去,起初沒有人去注意他,可很快衛鞅就發現了不對;他所到之處,那些瘋狂攻擊西家戰士的奴隸就會莫名其妙地停下手,然後加入到他的隊伍中去,那些失去了領導者、本來各自為戰的西家戰士看到這個少年的聲勢也隨即加入了進來

    就像是滾雪球一樣,在很短的時間內這個少年就滾出了一個巨大的『雪球』。然後他只是舉起劍喊了一聲『殺』!剛才還在相互廝殺的孟家奴隸和孟家戰士就變成了最親密的戰友,居然開始並肩戰鬥!

    無論是嬴渠梁、白棟,還是衛鞅,都輕視了西家。西家族中戰士不過七千人,奴隸卻有一萬六七千,在有內應的情況下一萬秦軍是足夠應用了;因為西氏家城一旦被破,西家至少有九成奴隸會當場倒戈,就算秦軍將士只用一隻手也能打贏這一仗。可任何人都不曾想到,在西家家主伏誅、掌握西家權力的嫡系子弟幾乎崩潰的時刻,居然莫名其妙出現了一個如此有號召力的弱冠少年,他的魅力竟然還要超過了自由和田地對這些奴隸的吸引。

    衛鞅是個有魄力的改革家,同時也如太史公評價的那樣,為人過於陰狠刻薄。為了在此戰中豎立絕對的威望,衛鞅選擇了一個最能立竿見影的方法殺戮!

    西家嫡系要殺、旁系也要殺,稍有猶豫不肯反正的奴隸一樣要殺!所以在確定了有內應破城後,他居然將五千秦軍分派在城外負責追捕那些在混戰中逃出城門的西家人。

    衛鞅甚至構想過這樣一副畫面,在茫茫的渭水邊,成千上萬名老世族的子弟被捆綁在木樁上,身旁站立著數千名劊子手,隨著他一聲令下,無數人頭落於渭水,百里水面盡被染紅,從此衛子盛名轟動老秦、遠播於天下!就如當日白棟以百萬巨金一日夜間滅絕南墨一般,他也要讓天下人知道,他衛鞅也能殺人,而且比白棟更狠更絕!

    可惜這次就連上天都在與他過不去,當這個西氏少年出現後,西家戰士和奴隸迅速團結成了一隻近兩萬人的大軍,而他和景監的手中卻只有五千人!臨時召回分佈在城外的大軍也已經來不及了!

    精悍勇猛的百戰秦軍拚死戰鬥,無奈敵眾我寡,而且當奴隸們一旦重歸西家後,西家戰士也爆發出了數倍於前的戰力,失去的城牆被他們一段段又奪了回來,失去的城門被他們一個個重新佔領,就算有景監和子岸拚死力戰,也只能勉強保護著衛鞅撤出西氏家城。

    已經佔據了四門、殺死了敵酋、眼看就要拿下西氏家城,卻硬生生被一個弱冠少年一點點奪了回來衛鞅就像是一個暴發戶,已經走上了領獎台,卻被人一把奪去了彩票

    老秦不是沒打過敗仗,卻從沒敗得如此憋屈過;衛鞅只記得自己當時急怒攻心,噴出一口熱血後就昏迷了過去,等他醒來的時候,只是從子岸嘴中聽到一句冷冰冰的話:「我軍大敗,傷亡五千人!」

    「五千君上那邊」

    「景公已去見君上了。景公說,這次是他調配無方,自會在君前領罪,與左庶長無關。」子岸不只是話聲冰冷,就連看他的目光也是冷冰冰的。

    「我是主將,如何要景公領罪?我要去面君請罪!」

    「左庶長還乘得車,騎得馬麼?依末將看來,還是好生歇息著吧。」

    說完這句話,子岸轉身就走出了軍帳,可他嘴邊那一抹不屑和譏諷,卻被衛鞅看得清清楚楚。

    「來人,拿酒來!」

    衛鞅試著想要站起,卻覺一陣心虛神乏,就連雙腿都有些發軟。此刻或許只有美酒才能讓他暫時忘記一切煩惱。

    已經喝了多少酒,睡了多久了?

    緩緩睜開雙眼,看著席邊矮幾上的五個空酒罈,衛鞅只覺胸中一陣憋悶,現在他只能仰天狂笑,也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笑那個與他做對的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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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3 03:43:58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火影鳴人 於 2014-9-23 09:45 編輯

第兩百八十七章【先秦時代的『排槍法』】

               
    有腳步聲傳來,然後是倒酒的聲音。

    這名衛士很貼心,倒完酒後就將酒碗送到他手邊,只可惜衛鞅現在的心情非常不好,否則他一定會起身拍拍這名衛士的肩膀,誇獎幾句,給這衛士一份前程。像所有渴望成功的人一樣,衛鞅前半生命運總是被人主宰,自然也想享受一下主宰他人命運的感覺。

    衛鞅喝光了酒,甚至都沒有去看這名衛士一眼;或許不久後他的命運就會變得和這名衛士一樣?君上不是傻瓜,一旦查明了此戰敗因,他這個變法大臣只怕就算做到頭兒了。

    這名衛士真的很會表現,居然又幫他倒上了一碗酒,如此接連三次,只是當他第四次放下酒碗時,並沒有期待中的嘩嘩酒響,耳邊卻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你確定還要繼續喝麼?」

    「恩相!」

    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人,衛鞅一個激靈站起身來,忽然感覺雙腿有些軟,他竟然起了跪在這個人面前的心思;放眼整個老秦,或許也只有這個人才能在君上面前為他再次討得一次機會罷?不過最後他還是沒有跪拜下去,天下名士就該有屬於自己的驕傲,機會不是乞討來的,面前這位也絕對看不起軟骨頭。

    「總算你還能認出我,我還以為鼎鼎大名的衛子已經醉得認不清人了......」

    白棟按下衛鞅的肩膀,示意他坐下來:「我和車英將軍帶來了三萬大軍,不過君上並沒有來。此次平叛之戰關係老秦長治久安,天下人的眼睛都在盯著君上,所以君上只願意在勝利的時候出現......」

    「恩相的意思是?」

    「你輸了一陣。那就再贏回來好了。我臨來的時候,君上要我對你說,他是不會輕易選擇一個人的,而一旦選定,就不會輕易改變。這個人可以輸。卻不能認輸!左庶長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我話中的意思了?」

    「君上深恩,鞅粉身難報!」

    聽完白棟的話,衛鞅嚎啕大哭,雙目盡赤,向著東北方的櫟陽城方向連連叩。這個時代的君臣之間很少行此大禮。此舉足以顯示出他內心的激動。

    「恩相......」

    「說過了不要叫我恩相,你還要如此叫麼?太心急了些!」

    「嗯......白左更何出此言?」衛鞅微微一愣,他看得出白棟是真的不高興,並不是假意虛托。

    「左庶長的心思我知道,白某不才,在老秦是有那麼一些薄名和力量。你這一聲恩相,究竟是要報我之恩,還是要再求新恩呢?我怎麼感覺像是後者?」

    白棟看了表情很不自然的衛鞅一眼:「若你心中真當我是恩相,就不會不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了。但凡攻城,必要網開一面,如此才不會激起守軍同仇敵愾之心、減少我軍傷亡,可你是如何做的?為了不使西家嫡系漏網。竟置五千軍於城外!殺人立威是最快建立聲望的方法,卻向來為智者不取,你可知為何?因為『殺人者、人恆殺之』!你今日用殺人的方法為自己建立聲望,他日就會被人以同樣方法殺之,只怕到時你的成就越高,遭遇也會越慘!」

    「左更說得是,衛鞅錯了。」

    「但願你真能認清自己的錯處吧......」

    衛鞅躬身為禮,看似萬分恭謹,白棟卻看到他眼中殺氣未減;或許是嬴渠梁太過放縱此人了,政治危機剛剛渡過。他就在盤算著如何報復西氏一族。

    「好了,你先休息半日再與車英將軍他們商議破城之策吧,君上仍以你為主將,我也只是督導此戰,卻不是以上將軍身份號施令。你不用如此恭謹。」

    白棟暗暗搖頭,三哥要衛鞅做棋子,衛鞅則要借三哥之勢,這就是周瑜打黃蓋的關係,自己就是有諸葛孔明之能,也是說多錯多,誰讓自己不願冒天下之大不韙主持老秦變法呢?

    衛鞅從出場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了悲劇的結局,自己救是救不得了,還是省省心,多多關注那個西家的年輕人罷......一個弱冠少年,居然能夠力挽天傾、讓衛鞅和景監都吃了癟,這讓他無法不好奇。

    ***

    越是聰明人就越是會將自己的失敗歸咎於偶然,衛鞅就是如此。白棟帶來嬴渠梁的態度後,他立刻就變得精神奕奕,彷彿從一隻孱弱的夏蟲直接升級為了堅強不死的小強哥,在討論攻城方略時表現出的強勢讓車英和景監都無法插進話去;子岸就更不用說了,現在他懶得跟衛鞅多說什麼,衛鞅也不想搭理他,永遠不會忘記這傢伙掛在嘴角的不屑和譏諷。

    除了白棟之外,似乎所有人都忘記了西家那個神奇的弱冠少年,或者根本就是懶得提起。現在衛鞅手下有近四萬大軍,西家家城中算上那些戰鬥力低下的奴隸也不到兩萬人,衛鞅認為只要自己不再犯錯誤,拿下西氏家城就是個時間問題,到時他會親自抓住那個西家小子,將他的腦袋砍下來獻於君上。

    大軍攻城這天,久布在雍郿一帶的陰霾終於被陽光刺破,是個難得的好天氣,秦軍休息了幾日,也正是士氣高昂;在擂鼓進軍時一名鼓手甚至用力過度將鼓面都捶破了,卻沒有被懲罰,反而得到了嘉獎。因為在衛鞅看來,金鼓破就預示著戰鬥結束,也是『一鼓破城』的意思。

    頂著圓木盾的秦軍士兵組成了一個個方陣,就像是一隻隻巨大的老山龜挪到了城下,隨著鼓聲急變,盾牌方陣從中裂開,伸出一架架云梯,靠到城牆後,梯頭的兩個銅鉤就會緊緊勾住牆磚,讓守軍很難掀翻。

    這個時代的戰爭已經從春秋時代的『疆場競技』轉化為動輒幾萬十幾萬大軍的殘酷搏殺,攻城器具雖然沒有後世那般花樣繁多,撞車和云梯這類攻城器具卻已經展到了比較完美的程度。而且更講究配合之道;如果沒有蟻附云梯而上的攻城士兵,來多少架撞車也會被城上擊毀,現在則大大分薄了守軍力量,甚至不需要撞開城門,只要秦軍能夠站穩在城頭。就可能直接破開這座城池。西家家城畢竟比不得孟家,未必經得起大軍長時間的衝擊。

    這是白棟第一次親眼目睹秦軍攻城,雖然如今還是嬴渠梁時代,這只日後橫掃天下的恐怖軍隊卻已經展露出了足夠凶悍的一面。他是親眼看著有的士兵肩膀上插了幾隻羽箭沖上城頭的,有人腹上中箭,想都不想就一把扯出來。然後捂著露出的腸子繼續攻城,有人被一箭射在眼上,就將眼珠子連同箭桿一併拔出來,滿臉流血卻狂呼不退!演義小說上的那些英雄算什麼?老秦軍中個個都是不要命的英雄!

    可就是這樣的英雄士氣,卻硬是攻不下西氏家城。

    白棟是個外行不說,可就連車英子岸這樣身經百戰的將軍也是看得目瞪口呆。西家戰士裝備精良訓練有素自不必說。可那些奴隸就算武裝到牙齒又能如何?他們不可能是訓練有素的戰士,秦軍上次之敗,是敗在衛鞅輕敵和那名神秘西家少年的出現,真正到了殘酷無比的攻城戰,這些奴隸是一定會崩潰的。

    前期戰鬥似乎也證明了這一點,在秦軍絕對優勢的遠程『火力』壓制下,西家軍的反擊顯得軟弱無力。胡亂向天空射出的弓箭殺傷力實在有限,所以秦軍進展非常順利,眼看第一批士兵就要從云梯登上城頭!

    可就在這個時候,沒有鼓聲、沒有角鳴、更不曾見到督戰的將主,西氏家城上卻猛然出現了一隊隊的戰士。他們沒有像秦軍將士那樣呼喊殺敵、咆哮叫囂,只是冷冰冰地望著攀附在云梯上的秦軍,不住有人被秦軍的弓弩射倒,卻立即就有人補充了上來。

    太整齊了!

    只能用整齊劃一來形容西家的戰士,這其中沒有奴隸,都是最精銳的西家職業戰士!上弦、搭箭、射出!三個動作一氣呵成。數千人仿若一人!

    「嗡!」

    白棟是真的看到一片『黑云』從城頭落下,而且一片黑云飛過,射出箭矢的西家戰士便立即後退,另一隊人交錯而上、飛射擊,如此反覆交換。真正做到了黑云壓頂、箭如雨下。

    這種密集射擊的前提是不惜大量犧牲,同時也會對敵人造成恐怖的心理壓制,就如同19世紀歐洲排槍步兵的陣列一般,為了保證火力集中,拿破崙的軍隊會組成一個個方陣,踏著不緊不慢的步伐前進,在付出巨大犧牲的同時,也會對敵人造成大量的傷害。

    面對這種恐怖的密集射擊,攻城士兵可以攜帶的圓木盾根本無法遮護全身,甚至被密集的弓箭直接射碎!一個個慘呼著從云梯上掉落下來,就連城下的秦軍也是傷亡慘重,呆呆望著上方恐怖的黑云,想不通為何會是這個場面,西家戰士完全不顧傷亡,這是要在第一輪攻城戰中就拼光老底麼?

    衛鞅完全傻掉了,就連車英和子岸這樣的『職業』將領也在呆呆愣,秦軍並非不講究號令統一,卻不會像西家戰士這樣為了集中力量而不惜排成密集的隊列射擊,這樣雖然可以提高階段攻擊力,付出的傷亡也會極為恐怖!

    「鳴金!」

    白棟緩緩從戰車上站起身來,已經顧不得誰是主將了,秦軍已亂,再打下去只會傷亡更大。而且他已經看出了其中的門道,西家用的這種『排槍法』看似會造成極大傷亡,其實一旦壓制住對手,傷亡並不會像想像中的那般巨大,秦軍對此毫無準備,打下去只會吃虧。

    「是那個西家少年麼?這個世上沒有人會知道排槍法的厲害,可他絕不可能是和我一樣的穿越者,否則就不會籍籍無名了......如果是靠自身領悟,這小子豈非是個百年不出的天才人物!」

    現在白棟是越來越對這個西家的少年感興趣了。



  看書之餘請按下感謝作者~感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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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4 01:58:17 |只看該作者
第兩百八十八章 【他來自西方?】

               
    衛鞅感覺自己是騎上了一隻老虎,看似威風八面,其實卻找不到安全的方法下來;這個西家的神秘少年狠狠在他臉上抽了一巴掌,不但打得夠狠,還帶響。

    在沒有發明火器的絕對冷兵器時代,攻城戰是極為艱難的,攻城器械落後不說,守城方的經驗卻是極其豐富。看看山東六國就知道了,幾個國家挨在一塊兒,戰爭一起,動不動就打到對方國城之下,然後就是經年累月的無法攻克,龐涓這樣的天下名將也沒有太好的辦法,甚至就連殺神白起時代的強橫秦國都要面臨同樣的困難。

    衛鞅手下有近四萬大軍,可西家也號稱有七千精銳戰士,去除折損的人數,怎麼也有五千人,這還沒算上那些奴隸,若是無人領導也就罷了,這個西家神秘少年的出現卻硬生生將西家戰士和奴隸捏成了一股繩,號令所至,西家軍竟無一人違命,當真是一口出、千夫遵,如臂使指!這仗可就難打了。

    其實城能不能攻下來還在其次,衛鞅想不通這個西家小子是如何做到這些的,就算長得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魅力無限奴隸通殺,也不該如此擅於用兵吧?與這小子一比,他這『一把年紀』都算是活到了狗身上......

    攻城戰已經持續了數日,有這個西家少年在,任何取巧的手段都不要想了,西氏城中糧食足夠、人人猶如困獸,要拿下此城,除了用人命堆就沒有別的法子。現在不光是衛鞅。就連車英和子岸的眼睛都紅了。景監居然連著三天沒有洗過一回澡。這簡直就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看著每日折損上千名士兵,任何人的心情都是沉重的,只有公輸清最為開心不過。公輸家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他那些關於新式攻城器械的構想也終於有了驗證的機會;白棟算是看明白了,這傢伙很像後世的瘋狂科學家,在他眼中人命壓根兒就不算什麼,最重要的是工學成果。

    云梯不成,那就造牛皮蒙車。甚至就連後世『靠樓』的雛形都被他搗鼓出來了;這些殺人破城的玩意兒白棟也有瞭解,可要說到對其結構的精細掌握,還當真不如公輸清,沒想到這個時代的攻城器具就已經有了如此迅速的發展,雖然還比不上後世的精美堅固、體系森嚴,卻已是有了幾分模樣。

    更先進的攻城器具被公輸清『研發』出來後,攻守雙方的戰鬥就變得更為殘酷和白熱化了。仗打到這個程度一切陰謀陽謀兒子孫子的兵法都沒了用處,比拚的就是一股悍勇血氣,較量的就是哪一方士兵更為精銳。

    這個時候就看出西家百年養成的『騎士』制度的優越性了,在奴隸的幫助下。他們用竟然一次次打退了秦軍,城上城下的傷亡比赫然達到了2比1!秦軍打掉西家一千人。自己就要損失兩千大軍。好在西家兵力有限,算上前幾日的傷亡,西家戰士應該已經損失過半,城上訓練精良的百戰之卒明顯在減少,只能用戰鬥力較為低下的奴隸來充數。

    公輸清這個瘋狂的傢伙居然在這個時候弄出了投石機。這玩意兒其實不算稀罕,早在春秋時代就已出現,不過真正得到大規模使用,還是在秦軍滅楚一戰中,王翦率大軍六十萬,投車百具,所到之處城皆陷落。公輸清弄出的這東西還達不到後世『回回炮』的程度,是利用最簡單的槓桿原理,由人力拉拽投桿,光一輛投石車就需要兩百名士兵為之服務,而且準確性極低,毫無精確度可言。

    不過二十輛投石車同時裝上近百斤的石彈,一次性發射出去還是極為驚人的。幾枚石彈落在城頭,女牆頓時被擊得粉碎,臨近的十幾名西家奴隸直接被碎石穿透了身體,有倒霉的被石彈砸中,便當場化為肉泥。

    公輸清大為得意,指揮秦軍士兵又發射了幾輪才肯停下,城上守軍已隱隱有了亂象,衛鞅看得的大喜,正要下令秦軍發動總攻,卻被白棟攔了下來:「慢!」

    「左更,西家軍損失慘重,此刻心膽已裂,今日當可破城!」

    「就算沒有投石車,破城也不過在今明兩日。可這樣用人命堆填,敵我皆死傷無數,其中更有你口口聲聲要賜予其自由和田地的西家奴隸,這樣的勝利很有意思麼?如果西家肯歸降,就可以少死千萬人,我輩難道不該為之努力?」

    「左更寬厚仁慈,可那小子卻是冥頑不化。您多次送出箭書,可那小子幾時回應過?還是讓我揮軍破城吧......」

    「那時是那時,現在是現在。此子是個聰明人,眼前大勢已定,他會來見我的。」

    白棟搖搖頭:「暫停攻擊,拿筆墨來!」

    衛鞅嘴角微微抽動了幾下,此戰他畢竟為主將,若要強行攻城也不是不行,不過如果那樣做,就等於狠狠得罪了白棟,後果是他無法承擔的。

    ***

    陽光暖洋洋地照射下來,春風和煦。

    小山包上生滿了青色矮草,其間還偶爾夾雜著各種顏色的花朵,香噴噴的空氣讓人很快就能心情平靜,迅速從血肉橫飛的戰場上脫離出來。

    幾名白家精壯整治出了一塊平地,放上了小藤桌小籐椅,擺好了香噴噴的點心和茶水,然後就躬身退了下去,只餘下聶諸一個人陪著白棟。這是個見面會談的好地方,距離秦軍大營和西氏家城都不算遠,雙方的人都可以觀察到會談過程。

    一騎健馬從西氏家城方向飛馳而來,很快就到了這個小山包下。聶諸低頭看了看,神色微動:「好小子,總算沒有讓你失望。」

    雖然白子之名早已傳播天下,還不會算計一個弱冠少年,可這小子卻敢一個人來赴會,光是這份膽量氣魄,已經值得聶諸誇獎了。

    「確實沒有讓我失望,想不到啊,西氏一族中竟然還有如此人物......」

    白棟點點頭,放下了手中紙書。這本臨時裝訂的紙書上寫滿了關於這小子的信息,是在半日前景監才蒐集齊全的;白棟看到這些資料時都非常驚奇,不過就是個西乞木的一個庶子而已,想不到卻有如此神秘的出身,景監足足花了十天時間、審訊了過百名西家嫡系子弟,才從他們口中彙總出了這份資料,這還是西氏庶子麼?恐怕西家世子也不過如此了......

    這是一張年輕的臉龐,雖然不知道他的準確年齡,白棟卻看得出這個少年應該和草兒差不多大,在十六歲左右;雖然頭戴木冠,卻還是看得出他有一頭黑密且微微捲起的頭髮,尤其是那雙黑中透亮的瞳孔,與黑中透黃的華夏人有著明顯的不同。

    「年輕人,你就是西爾德?」

    景監蒐集的資料其實很不齊全,並不能解釋少年這個古怪名字的由來。不過綜合各種資料,以白棟多出這個時代兩千年的閱歷,已經隱隱猜到了這個少年的由來。

    西爾德落落大方的對白棟輕施一禮,不等招呼便自行坐到了對面,端起茶水輕輕喝了一口:「白子,我聽過你的名字。不過你並不比我大多少,其實不應該叫我年輕人的......」

    聶諸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早就發現白棟老氣橫秋的樣子很奇怪,不過因為『白子』的成就太高,就連老顏儉這樣的當代學宗都是與他平輩論交,所以從沒有人指出這點。想不到這個叫西爾德的年輕人居然會當面抗議......真是太有意思了。

    白棟微微一愣,想起自己今年也才剛滿十九歲,不覺失笑。

    「白子手上的紙書都是記載了關於我的事情麼?不過你並不知道我的真正志向。如果想要勸降也可以,你們的軍力太強,西家頂不住了,西家是可以歸降的,但是要老秦國君的特赦......」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麼樣的特赦,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孟雙成已經伏誅,除孟家歸正之人外,孟家誅九族!」

    見到西爾德面色一僵,白棟笑笑道:「好在西家並非叛首,實在是被孟家裹脅,而且此刻家城未破,還算有些談判的本錢。若你肯開城歸降,我會在君前為西家求情,只夷平三族,儘量保全西家的旁系庶出如何?」

    「這就是老秦殘暴的法律麼?怪不得孟西白三家會反叛,若是我手中有十萬大軍,還會攻下櫟陽,改變這種不合理的法律!」

    「哦?你剛才說法律,而不是法令?」

    白棟深深看了西爾德一眼:「那麼你理解的法律又該是怎樣的呢?」

    「制訂法律,無貴無賤,一視同仁,直道而行,人人各得其所!現在秦國的法律太可笑了,若是普通貴族之間發生爭鬥,就可以用金錢和牛羊賠償;西家是不過是與秦國的國君發生了爭鬥,為什麼就要用人命相賠呢?這樣的法律,不公平,分貴賤,簡直太落後了!」

    「這些知識都是你母親告訴你的?」

    白棟微微眯起雙眼,意味深長地望著西爾德。剛才他引用的那段話是公元前六世紀古希臘的法學家梭倫說的,莫說是在老秦,就算在整個華夏,現在也沒有這樣的法律理論。

    自己果然沒有推斷錯,西爾德和他已經去世的母親是來自遙遠的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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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5 02:47:01 |只看該作者
第兩百八十九章【他來自西方?下】

               
    綜合手上的各種資料,白棟現在已經可以確定西爾德是個中西方混血兒,在某些西家嫡系子弟的記憶中,他的母親是一個有著棕色捲髮和黑亮雙眸的女子;她的皮膚很白,就像水釋後的羊奶,她的語調很獨特,說的是三四百年前岐山附近的語言,如果不是有些陰陽怪氣,這簡直就是西周貴族的口音。

    她還是西家地位最特殊的女奴,是西乞木從羌人手中買來的。據出售她的羌人說,這是一名來自極西之處的女魔,就像羌祖始祖曾經見過的魔兵一樣,會給羌人帶來無盡的疾病和災難,所以羌人戰士襲擊了她的隊伍,殺死了保衛他的妖魔戰士後才俘獲了她,如果不是西乞木的出現,她會在一個合適的日子裡被獻給白石天神,因為只有天神才能壓制這樣的魔鬼。

    一百個秦國圓錢就足夠讓羌人歡天喜地了,西乞木也因此得到了自己最心愛的女奴。就像所有的腐朽貴族一樣,他已經厭煩了華夏女子甚至是那些火辣的戎狄美人兒,對這個有著捲曲頭發黑亮眼睛和羊奶一樣皮膚的『魔女』情有獨鍾,甚至不顧族人的反對,強行與她發生了某種關係,而這種關係直接導致了西爾德在一年後降生。

    從西爾德懂事時起,他的母親就在悄悄教授他一些『稀奇古怪』的知識,也會對他講述無數動人美麗的故事,就像白棟對草兒講過的那些故事一樣,每一個故事都能打動人心。西爾德曾經嘗試過將這些故事講述給他的小夥伴聽,卻因此被母親狠狠打了屁股,打過屁股後,母親緊緊擁抱著他、吻著他的額頭,告訴他有些秘密是一定要保守的

    白棟現在幾乎可以斷定,西爾德的母親是一名來自西方的貴族。

    此時的古希臘已經進入了後黃金時代。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這樣的偉人讓古希臘文明閃閃發光,在某些方面甚至還要超越了釋迦摩尼和先秦的諸子百家;不過雄心勃勃的亞歷山大大帝現在還是個不曾與卵子喜相逢的精~子狀態,估計還要比他和贏姝的孩子晚上一兩年才能出生,落後的城邦政體決定了此時的古希臘是個『精神上的巨人、物質上的矮子』,奴隸制度根深蒂固,新興自由農民還沒能展露萌芽,識字率比先秦時代的華夏更低。如果西爾德的母親不是貴族出身,絕不可能教授他梭倫的法學理念,除非她是個真正的魔女。

    現在白棟只是好奇西爾德的母親究竟來於歐洲的哪個城邦,看西爾德的樣子,應該是沒有斯巴達戰士的勇武血統,更不像被此時的歐洲人罵為『咋種』的羅馬人;白棟還真是想不出這個女人有什麼理由橫跨歐亞大陸來到華夏,她又是如何做到的?(此時羅馬共和國早已建立,請不要與羅馬帝國混淆)

    「你怎麼知道教授我這些知識的是母親?我雖然是父親的私生子,他卻是很疼愛我的,秦國並不缺乏有知識的人,難道我不可以從別人那裡學到這些知識麼?」西爾德目光閃動,看得出他有些心虛。

    「秦國會有人教授你梭倫的法學理論?或者你還聽說河馬史詩中的故事,曾經為阿格琉斯惋惜流淚?太陽神阿波羅真是個卑鄙的傢伙,難道不是麼?對了,亞里士多德的樸素世界觀吧你定不陌生,他創辦的『呂克昂』學院你聽說過沒有?看你的樣子,一定是聽說過的了。你的母親是否告訴過你,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回到西方,進入這家偉大的學院?」

    白棟微笑著拍了拍那本記載了西爾德資料的紙書:「不要震驚,這些秘密紙書上沒有記載,因為它只屬於你和你的母親,就連那個『疼愛』你的父親也不知道,你一定很奇怪,我是如何知道的。」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西爾德全身劇震,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他本身就是一個悖論,是西氏家主和女奴的私生子,卻沒有被家族處死,西乞木因為寵愛他的母親,甚至讓自己最心腹的家將秘密將他們母子送出了西家,在外飄泊十五年時間,才又認祖歸宗。

    那時贏連已經穩定了秦國大局,正在準備河西之戰,孟西白三家地位超然,為了擴大自己的領地,曾經聯手發動了一場對西戎的戰爭。在這場戰爭中,一個年輕的家族子弟嶄露頭角,親自率領三百族兵衝破了羌人設下的封鎖線,讓三家聯軍得以大敗羌人,從此穩定西陲。也正是因為這一戰,被母親取名為西爾德的年輕人才得到了西氏家族的認可,從『私生子』一躍成為西家庶子。

    雖然是母憑子貴,可西爾德的母親還是被族人視為骯髒的女奴,因為長期的心情鬱結再加上多年勞頓,終於撒手人寰。

    西爾德作為一名被西家不得不認可、同時也被父親暗中照顧寵愛的庶子,卻是最為關愛西家奴隸的人,很多奴隸都得到過他的幫助和教導。今年秦國大旱,西家出現了可怕的疫病,也是他教會了奴隸們用燒成的石灰消除疫病,他甚至還有一手十分不錯的醫術,很多族人和奴隸都得到過他的親手救治。

    也正是靠著建立起的威望,他才可以挽狂瀾於既倒,狠狠打痛了衛鞅。他從母親那裡得來的秘密,讓他感覺自己有別於世人,哪怕是面對天下聞名的白子,也一樣可以侃侃而談、毫無懼色,那是因為他眼中的世界遠比華夏人要廣闊,就像一隻可以過冬的蟑螂,總有著面對夏蟲的驕傲。

    可白棟卻隨手揭開了他的『秘密』,而且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的隨意;西爾德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了,他呆呆地望著白棟,感覺這個人才是真正的魔鬼。

    「我手中的資料沒有顯示出你的母親為何會來到秦國,不過我可以猜一猜,這與波斯人有關,是麼?」

    這個時代有能力連接歐亞大陸的就只有波斯帝國,從公元前五世紀開始,希波戰爭便全面爆發,在亞歷山大大帝沒有統一希臘並且徹底消滅波斯帝國前,希臘城邦和波斯的戰爭幾乎就沒有停止過。後世那部震撼人心的《斯巴達三百勇士》,描述的就是這個時期的戰爭故事。

    白棟做了一個推論,西爾德的母親既然是一名希臘貴族,就沒有理由遠涉千山萬水跑到華夏來當一名女奴,就算要玩血統侵略也沒有這樣搞的。所以她最有可能是某個希臘城邦的貴族,甚至可能是國王的女兒,在某次與波斯人的戰爭中失敗被擄而早在周朝前就華夏就已經開拓與西域通商的道路(下注),與波斯人發生貿易並不算什麼稀奇的事情,只是從資料上看來,西爾德的母親是被羌人俘虜的,這其中並沒有商人的身影出現,這是讓白棟最感到奇怪的地方。

    「你,你竟然還知道波斯人?」

    西爾德的眼睛越瞪越大,走上這個小山包前,他表現的比一名中年人還要沉穩,那是緣於他曾經的複雜經歷,可當白棟一次次揭開他心中的秘密,他終於變回了一名普通的少年,很好奇這個人怎麼什麼都知道。

    聶諸也在盯著白棟看,與白棟相處的時間越長,他就越是感覺這位『白兄弟』神秘莫測,什麼梭倫、什麼亞里士多德,什麼呂克昂學院,簡直聽都沒聽過他就不明白了,自己也曾是行走天下的遊俠,怎麼在這位白兄弟面前,就像個什麼都不懂的鄉下野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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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5 02:47:33 |只看該作者
第兩百九十章 【做我的學生吧】

               
    西爾德接過白棟遞過的小點心,大口大口地吃喝起來,表現的就像一個貪吃的孩子,與他之前的形象截然不同。

    自從母親去世後,他就發誓要做一個堅強的男人,因為他足夠驕傲,因為他有著這個世上所有人都沒有的新奇知識和更為廣闊的世界觀。這場戰役是一定會失敗的,可他知道這個世界是如何的殘酷,權利不是靠乞討得來,而是靠自己的努力爭取。

    白棟射上城頭的信書他每一封都看了,有幾次險些就按捺不住想要與這位白子見面,可從母親那裡得到的知識告訴他,現在還是最好的時機!他必須要表現出更為優秀的一面,才能讓這位白子另眼相看,從而爭取最大的利益。

    這次來見白棟,西爾德本來是準備要讓這位大名鼎鼎的白子大吃一驚,讓他心甘情願地帶自己去見嬴渠梁,以便為西家爭取最大的利益;要完成母親的囑託、回到美麗的西方,在呂克昂學院中得到他本應得到的知識和智慧,西家就是他的最大底牌。

    為了準備這一天,他每時每刻都在拚命地學習,抓住一切機會在西家戰士和奴隸中樹立威望;在衛鞅大舉攻城的那天,他本來是可以更快一步聚集西家戰士和奴隸的,可他卻故意延誤時間,就是要上演一場關鍵時刻的『絕地反擊』,在西家豎立起最高權威!

    在長達八日的攻防戰中,他的指揮沒有出現一絲錯誤,現在西家戰士和奴隸們都唯他馬首是瞻,只要他一句話就可以開城向老秦投降,哪怕那些殘存的西家嫡系子弟會因此丟掉腦袋。可當他感覺時機已到,並且把自己扮演成一個沉穩強悍的少年英雄來與白棟談判時,卻發現自己保守了十幾年的秘密在人家面前根本就不算什麼,人家只是輕巧巧幾句話,就扯下了他的底~褲......

    『做不成強悍的談判者。就做一個天真的孩子,這樣才會讓你的敵人鬆懈』

    白家香甜的鬆糕餅很讓西爾德滿意,他現在就是一個天真的少年,一面吃著從沒見識過的好東西,一面眼睛亂轉,琢磨著該如何從白棟這裡騙取最大的好處。

    現在西家就是他的本錢,保留下來的力量越多。他就越可能實現對母親的承諾——『當陽光鋪滿了愛琴海,他會像英勇的奧德修斯一樣,回到自己的故鄉』。不過奧德修斯是靠了諸神的憐憫,他卻不需要誰的憐憫,只會依靠自己的力量!

    『乖孩子』西爾德好像完全被白棟引導了一樣,貪婪地吃著精美的點心。開始講述起母親的過往經歷......讓白棟和聶諸吃驚的是,這居然是一個美麗的愛情故事,只是與很多愛情故事一樣,它的結局並不圓滿,而且還有些匪夷所思。

    西爾德的母親名叫海娜,是一個健康活潑,有著棕紅色頭髮的美麗少女。是雅典執政官的小女兒。她天生睿智,擅長繪畫、詩歌和音樂,讓雅典所有五十歲以下的男子為之深深著迷......

    彷彿是為了證明這些,西爾德輕輕哼起母親教他的歌曲,據說這是她母親創造的,帶有濃烈的西方古典音樂特質。

    在海娜二十歲那年,她的父親在無數名追求者中為她選定了首席將軍的兒子做她的未婚夫;可海娜卻偏偏愛上了她英俊的近衛長,於是兩個勇敢的年輕人便上演了一場『私奔』的戲碼......

    這位近衛長還算是個有能力的小夥子。與海娜私奔時居然還帶上了他那隻五十人的衛隊。只可惜他忘記了這是個戰爭頻仍的時代,離開雅典不久,他們就遇上了阿達薛西斯二世的軍隊,英俊的近衛長沒能上演斯巴達三百壯士的神話,兩百名波斯士兵就讓他放棄了愛情,像兔子一樣的溜了,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海娜。

    心喪若死的海娜主動走進了波斯人的隊伍。她的鎮定自若和貴族氣質立即引起了波斯人的注意,很快就從她隨身攜帶的東西中判斷出了她的身份。

    如果是薛西斯一世時期的波斯,她一定會受到較高的禮遇,她的父親只要出上一萬個金幣。波斯人就會護送她回國。可惜此時的波斯帝國已經由盛轉衰,國家正陷入混亂,中央集權制變得有名無實,各行省的督軍成了一個個的小軍閥,而抓獲海娜的這只波斯軍隊,恰恰是一隻剛剛在希波戰役中失敗的亂軍,他們將海娜秘密帶到了中亞,把她關在地牢裡,只想著找機會賣個好價錢。

    可能是有了買主,海娜在地牢中度過了三十天後,一隻百人波斯軍隊開始護送她向東方前進。海娜並不知道自己要被送去何方,不過她連最珍貴的愛情都已經失去,就算這些波斯人送她去神話中的冥界也無所謂了。

    很顯然她的買主是在華夏,不過這位神秘的買主似乎與海娜殿下沒有什麼緣分。在波斯人即將進入華夏的時候,無數羌人戰士出現了,他們殺光了波斯人,準備把這個美麗的女魔鬼送上火刑台、獻給他們的白石天神。好在金錢似乎比白石天神更有力量,適逢其會的西乞木一眼就看中了海娜,然後用一百個秦國圓錢買下了她。

    整個故事中最讓白棟好奇的還是那名華夏的『買主』,這個時代的華夏人對遙遠西方應該是一無所知才對,莫非此時就與波斯帝國有了接觸?後世的歷史書上似乎沒有見到這樣的記載,不過既然他來到了這個時代,就有的是時間去驗證。

    講完了母親的故事,西爾德眼巴巴地望著白棟:「我是個連外公都沒有見過的可憐孩子,母親去世的時候,我答應過她一定會回到希臘的。可要做成這件事,我需要西家的力量幫助,所以......您一定會幫我的吧?」

    「你小子就不要在我面前裝可憐。為了在西家豎立起絕對的威望,有多少西家人其實是因你而死,現在卻說要保住西家了?我能答應你的就是將誅九族改為夷三族,這樣很多西家旁支子弟是可以得到保全的,雖然不是全部。」

    「西家還有兩千精銳戰士和上萬名奴隸,如果你們要強攻,至少還要付出五千人以上的犧牲......」

    西爾德小心翼翼地討價還價著:「我的要求其實並不高,如果秦國答應只誅殺西家的嫡系子弟,我就會開城投降。」

    「就算答應你的要求,秦國也會收回西家封地,剝奪西家爵位,將西家子弟統統貶為庶人。你以為就憑這樣的西家,可以幫助你回到雅典?真是太天真了,就算是全盛時的西家也很難做到,除非是君上肯舉全國之力來幫你,你以為這可能嗎?」

    白棟微笑著看了這小子一眼:「不過如果給我十年時間,我或許能夠幫到你。可我是個非常自私的人,你與我無親無故,我憑什麼要幫你呢?」

    西爾德轉動著自己黑亮亮的大眼睛,盯著白棟看了好一會兒,忽然恭恭敬敬地站起身子:「請先生教我!」這個混血小子學起華夏的禮儀來倒是有模有樣。

    「暫時忘記你母親口中的美麗國家吧,那不過是她一廂情願。愛琴海其實也有風浪,現在的希臘城邦更是毫無安全感,就算你回去了,也有九成可能會死在戰亂中。先做我的學生吧,我會在適當的時機送你回去,或者我們還能見到你欽慕的亞里士多德先生?」

    白棟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至於西家,我會試著去君前求情,保住所有的旁支弟子。有他們的支持,那些殘餘的嫡系子弟應該翻不起什麼風浪來了。」

    「西爾德見過先生!」

    白棟話音未落,西爾德已經恭恭敬敬跪在他面前,行起了拜師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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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九十一章 【強國根本】

        
    西氏家城門戶大開,在秦軍入城之前,城中殘存的西家嫡系子弟就已被掃蕩一空;那些旁系庶出子弟早就看這些嫡系不順眼了,以前是大家要並肩抗敵,如今西爾德與白棟有了約定,那還等什麼?他們早早就磨亮了屠刀。

    看到從城門一直擺設到西氏宮室的人頭,就連衛鞅都有些心中發寒,望了西爾德一眼:「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西爾德笑嘻嘻地對衛鞅輕施一禮:「不殺不成,他們會阻撓我開城歸順大秦,想必左庶長不會在意吧?」

    衛鞅微微撇嘴,卻沒有說什麼。這個少年勇猛狠絕,如今又成了白棟的學生,與他做朋友總比成為仇人的好,明明被搶了風頭,還得誇獎人家做得好,不過還是下令將這些西家旁氏子弟和參與反叛的奴隸暫時拘押起來。

    白棟與西爾德的談判結果他當然知道,不過君命一日未下,他就可以行使主將的權力,任何人也說不出什麼。至於西爾德,雖然做了幾日『叛軍』首領,卻是獻城有功,現在又做了白棟的弟子,而且他在西家出身低下,是個女奴的後代,說是西家庶子都算是抬舉這小子了。衛鞅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抓住白棟新收的『愛徒』不放。

    孟西白三家叛亂平定,孟家自然是被連根拔起,土地一半被收為國有,一半賞賜給了在這場叛亂中立下大功的白家,孟家和白家的奴隸從此成為自由農民,可以按需租種國府或白家這種『新興地主階級』的田地。可以想見在今年秋天雍郿附近會有一個好收成。

    西家的土地則暫時收歸國有。這些西家旁支子弟究竟如何處置。還要看嬴渠梁究竟是如何一個想法。在衛鞅看來,嬴渠梁未必會事事都依從白棟,西家畢竟是參與了反叛,沒理由孟家誅滅九族卻只除去西家的嫡系子弟,如此行法不公是變法大忌,更為新君大忌。嬴渠梁畢竟為君日短,比不得老贏連根深蒂固。

    渭水河邊只有孟家人受刑怎麼夠?加上西家這些旁氏子弟才可過兩萬之數!一想到自己會同時監斬兩萬名死犯,衛鞅就會莫名的激動。他等待這一天已經太久了,渭水染紅之日,左庶長的名字將會比『白子』更為響亮,也只有到了這一刻,秦國變法才算真正開始!

    拍了拍西爾德的肩膀,讓他帶上行李捲兒跟隨聶諸先去書院報到,白棟用眼睛餘光瞥了衛鞅一眼,無論自己如何壓制、嘗試勸服,猛獸就是猛獸,如今這頭老秦的猛獸就要出閘了。偏偏自己也是打開閘門的人,這簡直就是個最大的諷刺。

    ***

    「衛鞅堅持要夷平西氏三族。否則就會使得法令不公,天下沸騰,不利於新法推行。寡人以為他所言不無道理,只是不明白四弟你為什麼定要為西家請命,只是為了那個天才小子西爾德?」

    嬴渠梁親手為白棟斟上一杯茶,目光中有些玩味。白棟這次以督軍身份與西家談判,更為西家叛賊請命,難免會讓他產生一種錯覺,認為白棟是在刻意打壓衛鞅聲望,名為支持新法,其實是在為變法設置障礙,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變法不等於殺人,君上畢竟是老秦第一人,您是有特赦權的,為什麼一定要殺這麼多人呢?」

    白棟微微嘆息,他對嬴渠梁的分析果然沒有錯,這位孝義雙全的國君有一點與衛鞅相同,殺心太大!或許他與衛鞅有著同樣的想法,認為孟西白公然違抗新法不殺不足以立威,可惜聰明如嬴渠梁,還是不曾看到殺戮過多會帶來的反彈。

    即使在嬴渠梁身前,秦國變法也是遭遇了莫大的阻力,而這份阻力正是來源於衛鞅的過多殺戮。世人都說衛鞅二十年變法令秦國得強,其實並非如此,衛鞅在變法成功後,老秦唯一打得漂亮仗就是全殲魏國公子昂的大軍,收回了河西故土,可就連這場戰役的勝利,也是靠了衛鞅的不光彩手段。

    而且此仗過後秦國便再無開疆拓土之舉,還要等到小贏駟長成,這才任命司馬錯盡取巴蜀之地,秦國始稱強國。

    所以衛鞅的成功並不是真正從根本上增強了老秦國力,只是在他有生之年豎立了新法,讓這種本質為『強國弱民』的新法經過幾十年的運轉發展,才累積出後世的強秦,到嬴政時終於產生質變,一舉蕩平天下。但也正因為新法從一開始就過於『刻薄狠殺』,才會使得秦國迅速滅亡,趙高和秦二世也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而已,秦國滅亡的罪魁禍首還是在『行法過嚴、肆意殺戮』!

    如果不是怕嬴渠梁反彈,白棟甚至會反對誅滅孟家九族。何為九族?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一道誅滅九族的命令傳下去,孟雙成老婆的族人、兒子老婆的族人,都在誅殺之列!在後世律師出身的白棟看來,這簡直就是殘暴無比、極其落後的法律。不過他還不會愚蠢到跳出來與嬴渠梁唱對台戲,孟家是很難救了,西家則必須要努力爭取。

    衛鞅變法有兩個階段,這一階段還是是從賞軍功、廢井田入手,基本不會涉及到國民利益,就算遭遇抗力,也還不會牽動全局。可是因為白棟的出現,歷史已經開始受到了輕微影響,衛鞅初次變法已經比歷史記載的提前了一年半,二次變法恐怕也不會拖延到十幾年後了,說不定幾年後就會提出二次變法方案。白棟比任何人都清楚,真正引起朝野震盪的二次變法條款將會挑戰老秦人幾百年沿習的風俗,在推行之初,天下皆曰反對,衛鞅為了徹底推行新法,那才是真正的殺人盈野,實在太可怕!

    所以現在就必須適當地壓制衛鞅、同時也要警告嬴渠梁,否則一旦被這對君臣殺熟了手,日後還不知有多少人頭落地。就算不為西爾德,在西家之事上,白棟也必須力爭。

    「雍郿精騎有三萬人,其中大半出自孟西白三家,另有小半雖然沒有家族歸屬,卻對孟西白三家頗為認可;如今孟家將被誅滅九族,如果連西家也要被夷平三族,他們只會對老秦心寒。不錯,孟家西家份屬反叛,確是該殺,可西家又與孟家不同,只從西爾德的表現,君上難道還看不出西家奴隸對主家是有感情的麼?面對成為自由農民和田地的誘惑,他們仍然甘心為西家抗拒君命,可見一斑。」

    「你是擔心西家那一萬多奴隸?」嬴渠梁眉毛一挑,似乎有些不以為然。

    「這一萬多奴隸算不得什麼,君上可以下令徹底誅滅孟家這樣的百年世家,又怎會顧慮這些奴隸?不過別忘了新法推行的口號,廢井田、獎農耕、去除奴隸制度,這是新法的立法之本,君上又怎能不顧慮這些奴隸呢?」

    白棟耐心說服著嬴渠梁:「臣下還算了一筆賬,不算在戰鬥中死去的,僅僅是孟家九族,人數便已過萬,如果再加上西家,渭水就真要變成屠場了!衛鞅這個變法大臣會令天下震恐、到時天下人怕是只知有左庶長之法,卻不此法本是出自君上了」

    這段話是誅心之語,很像是後世奸佞之臣搆陷忠良的手段,可白棟卻必須要說。一場殺戮就過萬人,這在後世固然是無法想像,就是放在這個時代也是極其驚人的!能救一些就是一些,更重要是壓制衛鞅,不能讓他過早變成瘋子!後世的商君是真的瘋了,其實以他的功勞,就算有公子虔搆陷、贏駟不滿、天下皆曰可殺,也未必就會落個五馬分屍的悲慘結果,正是因為他敢舉兵反抗秦國,才被罪加一等。日後那個瘋狂的商君,難道不是從『血染渭水』開始蛻變的麼?

    「天下只知有左庶長之法,卻不知法出寡人」

    嬴渠梁陷入了沉思,微微沉吟道:「四弟所言不無道理,可若是只誅西家嫡系,未免也太便宜了西家。」

    「剝奪他們世封的田地和爵位,為戰者編入新軍壯我國力、願意為農者則可讓他們租種國府土地,這樣難道不好麼?」

    白棟輕笑道:「而且西爾德的經歷,讓為臣想到了一個可令老秦迅速壯大的方法,說起來這也算是他給為臣帶來的靈感,也算為老秦立了一功,就沖這份功勞,君上也應該寬待西家才是。」

    「早就說過了,只要不是在朝會,你我君臣當以兄弟相稱。我的好四弟,你又想出什麼驚天動地的法子了?讓老秦迅速壯大可不是隨便說說就能做到的啊?」

    嬴渠梁目光一亮。他這個君主當得可不容易,每天想得就是如何能讓老秦迅速壯大起來;不過老秦地廣人稀、積弱太久,就算出了白棟這樣的天才和衛鞅這樣的幹才,想要有所起色也要十幾二十年的時間才成,要成為天下強國,恐怕真要像白棟說得那樣,需要五六十年的時間,他希望的卻是在有生之年看到秦國變得強大。

    「一國之強,在法令、在文化、在經濟之發達。可強國之根本,卻在人力!小弟以為,要迅速壯大秦國,就當在人口戶數上入手」

    「話雖有理,可如何才能快速增加我老秦人口呢?」

    這個問題嬴渠梁早就想過,基本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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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7 00:40:10 |只看該作者
第兩百九十二章【老秦的『後花園』】


        如果用一句話來形容軸心時代,就是小圈子內搞出的大時代。

        以華夏『諸子百家』為軸心的東亞文化圈;以古印度釋迦摩尼為軸心的南亞文化圈;以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為軸心的歐洲文化圈。就像是閃耀著漆黑夜空中的三顆月亮,盡情閃現著自己的光輝卻老死不相往來。

        凝聚而不發散,就像久久勃~起卻無法宣洩,這是有違天理人倫的,不是什麼好事情。

        所以說古代絲綢之路最大的貢獻並不僅僅是帶來了物種的交換和金錢利益,而是讓東西方有了一次面對面的接觸,就像一對羞怯怯的新人,只要能湊在一起,就不怕誕生不出新生命。

        像所有的後世人一樣,白棟也曾經有過執念,認為在這個時代打通絲綢之路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西爾德的出現卻讓他意識到有時看去不可能的事情,其實卻有著最大的可能。

        在牽星術和船舶技術得到更大發展前,人類幾乎沒有發現美洲的可能,可在大航海時代前的『東西方大交流』時代,陸上絲綢之路的發現卻並非受到科學技術的限制,而是受限於機緣、眼界、或者是統治者的需要。

        商王需要美麗的軟玉來陪葬他的女人,於是就有人從極西之地弄來了和田玉;張騫本來是受命去西域尋找大月氏,結果被匈奴抓去當了十幾年羊倌兒,不過他比蘇武先生聰明,每天揚著鞭子唱什麼『哥哥子想妹淚花流』,弄得匈奴人漸漸放鬆了警惕,這才找機會逃了出來,結果居然還迷路了。

        歷史書上說他是要繼續完成皇帝的重託,所以繼續向西翻越了帕米爾高原,到達了大宛國,這根本就是騙人的鬼話!好端端一位大臣貴族,被匈奴人逼著放了十幾年的羊。逃出後第一件事不是回返故國,去見自己的白髮親娘,反倒是繼續履行使命?其實就是迷路而已,不過這一趟迷途讓他見識了危險與機會並存的西域世界,最遠甚至到達了中亞,回國以後,在他的鼓動下。漢武帝滿懷著對大宛良馬和中亞蒙面美人兒的嚮往,主持開通了古代絲綢之路。

        說到底張騫開發出絲綢之路就是一個充滿了偶然性的必然結果,他原本是出使大月氏尋求合作共擊匈奴的,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成為後世歷史上人人景仰的『文化交流大使』;可東西方的交流又是一個必然,就算沒有張騫出現,也早晚會有趙騫、王騫、李騫橫空出世。白棟忽然很想抽自己一巴掌。作為一名穿越者,居然還要西爾德提醒自己,這不是蠢到家了麼?

        陸上絲綢之路和海上絲綢之路是截然不同的,後者要受限於船舶技術和航海術的發展,前者靠得就是人腿馬腿和駱駝腿,在蒸汽工業時代來臨前,西漢的條件未必就比先秦好了多少。張騫先生也不是開著四驅越野車去的中亞,他也得腿兒著。

        這個時代開通絲綢之路的自然條件和政治條件甚至比西漢時期更為便利,現在的老秦本來就對西戎更為熟悉,此時的西戎的城廓諸戎也比西漢時期更為弱小,他們中的大部分還在為生存發愁;而且只要出了新~疆(就是西域)西行不久,就是此時波斯帝國最靠近東方的行省,對於主意在交流而非征伐的老秦來說,此時的中西亞有一個穩定統一的政權其實更為方便。那名意圖購買西爾德目前的『神秘買家』應該就是看準了這一點,只可惜大意的波斯人被他們看不起羌人戰士逆襲了,結果卻讓西乞木一親雅典美人兒的芳澤......

        「越過羌人統治的地區,西域還有許多弱小的國家?老秦最快速擴充人力的方法是用這些西戎來填充我們的人口戶數?如果計劃得成,在未來十年內,老秦可以迅速擴充人口到五百萬,甚至更多!」

        嬴渠梁瞠目結舌地望著白棟。從商周時起華夏各國就被灌輸了華夏為天下之中的觀念,認為除華夏之外,東夷南蠻北狄西戎都是野人,甚至就不能稱之為人。西戎就因為促使西周滅亡,甚至被華夏人稱為『犬戎』。秦國其實也是一個『多民族』混合的國家,可就因為祖先曾為周天子牧馬,老秦人也會驕傲的認為自己是根紅苗正的炎黃子孫,是顓頊的後代,在潛意識中將自己和這些戎狄之輩區分開來,更加看不起西戎控制的廣大區域,認為那些地區是被天神拋棄的地方,除了疾病、災難就沒有任何值得稱道的好東西。

        他手裡握著白棟提交的『大女試點報告』,這是藍田縣最近統計出來的,從數據上看,第一批受孕生子的大女情況良好,胎兒死亡率只有兩成,可就算數據無誤,老秦在全國推廣『大女受孕法』,也必須要二十年後人口才能提高三成左右,這個數字還是太低了。如果白棟的計劃真的可行,老秦的發展速度將讓山東諸國為之震恐,在他有生之年大可收復河西舊土,甚至壓制魏韓!

        嬴渠梁對新法很有信心,現在缺的就是人!白棟的提議對他而言簡直太有誘惑性了,可是真的能成麼?如果按照白棟的說法,在西域深處有著無數以放牧牛羊為生的城廓諸戎,他們會放棄早已習慣的生活方式,來到老秦為民?就算他們肯來,老秦會不會因此生亂?嬴渠梁的腦袋快要爆炸了,他為白棟描繪的美好畫面深深著迷,同時又有這樣那樣的顧慮......

        「西爾德的母親來自西方一個遙遠的城市,那裡叫做雅典,從雅典來到大秦,要越過無數的高山和沙漠,而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有一個方圓千萬里,控制了無數海洋和土地的國家,它的名字叫波斯。我們所說的西域諸戎現在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城廓諸國,他們和羌人控制的地區,剛好將波斯帝國隔斷在老秦的西面。三哥你要相信我,波斯有很多我們需要的東西,同時我們的絲綢、瓷器,也會被他們當成寶貝一樣珍惜,這是一個在數百年間沒有停止過掠奪的帝國,他們有大量的黃金和白銀,我們可以輕而易舉得到,然後用波斯人的黃金,購買山東各國的糧食、鐵器和所有珍貴的資源。」

        嬴渠梁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先征服西域的城廓諸國,用他們的男人和女人填充老秦的人口戶數,然後狠狠去坑那些波斯人?我的好四弟,你確定波斯人不會打過來?」

        「要打他們早就打過來了,沒這麼容易。而且波斯帝國現在正處於衰敗期,他們應付希臘人還應付不過來呢,只要我們稍稍展示出自己的強大,他們就會變得像小白兔一樣乖巧,廣袤的波斯帝國甚至是與波斯帝國早有接觸的西方世界,都會成為老秦的稟庫和後花園......」

        「後花園?」

        嬴渠梁顯然很喜歡比喻,他嘿嘿的笑起來,連連拍著白棟的肩膀,笑得像只剛渡過了冬天的老狼。

        「要將波斯帝國變成老秦的後花園,我們必須首先控制西域。三哥不要誤解,我說的不是武力征服、而是一種文化、經濟上的侵略,如果順利的話,或許只要五六年的時間,我就能讓西域戎人心甘情願地來到老秦,趕都趕不走!」

        白棟嘿嘿笑起來,如果說華夏有一個徹底控制西域的好時期,那就是這個時代了!此時西域諸戎中力量最強的義渠國已經剝離出來形成了國家,現在已奉老秦為君主國。

        城廓諸戎還很弱小,而且還要時不時遭受來自波斯帝國的打壓,他們要到亞歷山大擊潰波斯帝國後,中亞失去了強有力的統治集團,才會慢慢變得強大起來,這還需要三十多年;要變成讓後世華夏人無比頭疼的匈奴,至少還需要五十到一百年的發展時間。

        如今老秦正在變法圖強,而西域諸戎還在尊奉他們的巫師,以一個個小部落的形式存在,甚至連大的部落聯盟都還沒有形成,要誘騙這些『小學生』,白棟這個怪蜀黍只要眨動幾下眼睛,就能想出一百個辦法來......

        「你需要我如何支持你?先說明,老秦沒錢,這個需要你自己想辦法。」

        嬴渠梁現在越來越是無賴了,現在坑自己這位四弟就是他最大的人生樂趣,誰讓這小子錢多呢?他現在就是隻兔子,眼紅的不行。

        「三哥當真不肯出錢麼?那日後兄弟賺了錢,你可不許眼紅。另外我還要有人,需要他們去西~域披荊斬棘,為我大秦建設一個傳播據點!在起初的兩三年,他們會付出巨大的犧牲、生活極為艱苦,幾乎等同於流放。」

        「這恐怕很難,我老秦子弟個個都是寶貝,怎麼可以隨意『流放』?寡人無法向國民交待。」嬴渠梁微微皺眉,白棟這是給他出了一個難題。

        「如果他們本來就是死人,卻因為君上的寬容,得到了一線生機呢?」

        白棟笑眯眯地望著嬴渠梁:「現在就有上萬人正在衛鞅的刀下,只要君上下一道特赦令,他們就會前仆後繼,為老秦開拓新~疆了......」

        嬴渠梁雙眼一亮:「新~疆?」

        「不錯,就是新~疆,日後西域就是我大秦新的疆土,三哥開拓疆土,文成武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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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eolian 於 2014-9-28 01:20 編輯

第兩百九十三章 【通西域 開新疆 緩稱王!】

               
    西爾德這個弟子算是收對了,白棟被他的經歷點醒後,立即靈感如潮.

    老秦既然人力不夠,那就從西域搶!這一招可不算白子首創,曾文正公就曾經支持左宗棠幹過;那時湖南妹子少,更沒有後世『湘妹子』美絕天下之說,左宗棠就在老曾的支持下帶了湘軍殺入新~疆,男人殺死,女人帶回湖南,從此湖南人丁繁盛,妹子個個水靈.

    這可不是批評曾剃頭和左屠夫,更不是詆毀湖南,華夏本來就是隨著一次次民族大融合才能變得越發強盛,這也是整個人類的發展史;在沒有設立或改良之前,先佔原則就是認定疆土所屬的唯一原則.某疆自古以來就是華夏不可分割的領土,這是正經的大道理,不可用前期漢人的殺戮行為反之.

    建設新~疆,圖強老秦,這是嬴渠梁絕對無法抵禦的誘惑,更不用說在引導西域諸戎入秦,壯大秦國後還可進一步與波斯帝國乃至整個歐洲發生貿易交流,建設新的商路,將白棟口中廣袤富饒的國土變為老秦的後花園了.

    只要嬴渠梁心動,衛鞅殺人立威的想法就要落空了,上萬人血染渭水的『壯舉』只能胎死腹中,而且還不能有脾氣,因為『特赦』孟家的是老秦國君,他就是再有不滿,也只能忍氣吞聲.白棟看似打壓,實則卻是愛護挽救這位兩千年前的同行,自己曾經的偶像,其中深意只有在幾十年後衛鞅或可體會到.

    嬴渠梁從來就不是一個傻瓜,只不過礙於識見.他從娘胎裡就只知道把目光望向東方.那裡有老秦人唸唸不忘的河西舊土.有天下霸主魏國,有天下最富饒的齊國.躍馬中原,率領天下諸侯朝天子,得王號,為何就不能是他嬴渠梁做的事情?景監可是得了情報,魏嬰正欲召集淮泗十三諸侯朝天闋,無非就是要被周王親口敕封為王而已,否則就算天下諸侯都尊其為『魏王』,始終也名不正言不順.早晚成為後世的笑柄.

    彷彿是看穿了嬴渠梁的心思,白棟給他的強國方針就十五個字『高築牆,廣積糧,通西域,開新疆,緩稱王!』

    這個主意真是太妙了,與自己這位四弟相比,衛鞅永遠只能算是個人才,卻算不得天才!我老秦有此天才人物,何需五十年橫絕天下?寡人看三十年就足夠!

    被白棟提醒,嬴渠梁才發現自己一直看錯了方向,原來他眼中地力貧瘠,民多卑鄙的西域居然是個寶藏,不僅是溝通『西方世界』的重要基礎,更有上百萬西域諸戎生活在這裡.如果真能將這百萬西戎填入老秦.十年年溫養十年同化,何愁不能為老秦豎起強國根基.如此大事可成矣!

    "我答應你的請求,不過上萬孟家死囚放入新~疆,當真沒有關係麼?"

    嬴渠梁還是有些擔心,他可不希望左手放了孟家人,右手這些人就在西域自立為王,那時老秦的麻煩會更大.

    "孟家嫡系當斬,否則衛鞅真會被氣瘋了;至於剩下的孟家旁系,還有九族中的母族,妻族定會感激君上的不殺之恩.西域隔絕於世,南面是並不適合人類居住的絕地高原,北面是千里荒漠,狼比人還多,西面是波斯帝國的勢力範圍,他們進入西域後,只有得到老秦的幫助,才可能生存下來,所以君上完全不用擔心他們會反叛."

    白棟早已有了全盤計劃,孟家人進入西域後,他自然會有一系列的控制手段,何況西域諸戎各有各的地盤,孟家人只能在夾縫中求生存而已,想要回頭反叛老秦就是妄想.與其身在絕地冒險行事,孟家人只要不傻,就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也罷誰讓你的提議讓寡人如此心動呢?這一次寡人也只得對不住衛鞅了."

    嬴渠梁言下竟有些唏噓,要讓孟西族人感激他的不殺之恩和白棟的救命之情,衛鞅就只能受些委屈了.都是為了老秦,就算是寡人對不起衛愛卿你吧

    明明是春光明媚的好天氣,渭水畔卻是陰風慘慘.

    提前整治出的萬人刑場煞為壯觀,已經提前鋪設了厚厚的河沙,沙地上矗立著上萬根四尺高的木樁,一萬七千五百六十三名人犯被雙手反剪捆縛在木樁上,等待生命中的最後一刻.

    這些人中有少年精壯,有白髮蒼蒼的老人,有尚在總角垂髫之期的男童女童,有新寡的婦人,更有尚待字閨中的少女,他們都將在午時三刻人頭落地,他們的鮮血將會染紅河沙,然後衛鞅會把這些河沙放回渭水,讓渭水變成赤水.

    叫冤聲,哭號聲,痛罵聲不絕於耳,還有小孩子哭著要吃奶,可惜做娘的卻被綁在距離孩子很遠的地方,拚命扭動身體也無法掙脫捆綁.

    就連那些臨時充任劊子手的老秦將士都有寫不下去了.他們握刀的手都在輕輕顫抖,明明都是見過血殺過人的好漢子,可眼前的悲慘場面卻會讓他們無端心酸,抬頭看一眼明晃晃的太陽,只希望永遠不要到午時三刻.

    西爾德和西家份屬三族外的旁系子弟被衛鞅邀請來觀刑,三千名士兵圍在他們身旁以防生變;西爾德握緊雙拳,死死盯住了衛鞅,西家子弟則在死死望著他.

    因為他在獻城時曾經答應過大家,西家只斬嫡系,不問三族,可現在卻是孟家要誅九族,西家要夷三族!如果白子還不出現,就算西爾德已經在家族中豎立起崇高的威望,就算西家子弟手無寸鐵,他們也會用拳頭和牙齒撕碎衛鞅和西爾德!

    "西爾德,你的運氣很好,既然做了白左更的弟子.這條命就算是保住了;還有這些西家子弟.他們也算是得了你的好處才能不死.可惜國法就是國法.你老師就算有天大的面子,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你還有什麼不滿?別忘了老秦有幾千將士是因你西家而死!本公今天就要為他們報仇雪恨,否則如何面對我老秦勇士的亡魂!"

    衛鞅冷笑著望了一眼西爾德和西家旁氏子弟,他這次『邀請』西家獲釋之人來刑場旁觀,就是要借這上萬顆人頭豎立他左庶長的威望;同時也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法令就是法令,莫說是區區孟家西家.就算是公子犯法,也一樣要遭到處罰!

    這就是先秦時代的法家,認為除君之外,天下無人可以觸法!白棟也正是因此才會有寫輕法家,此時的法家還是以刑為全部內容,更不敢觸犯君主利益,與後世真正的『法~治』有著天壤之別.

    "如今是幾時幾刻?"

    衛鞅看一眼捆綁在刑場上的萬名死犯,頗有些意氣風發.一將成名萬骨枯同樣是法家士子的成名捷徑,可不僅限於那些在沙場上征戰的將軍.

    司時官看看插在地上的木棍,大聲應道:"午時三刻到.已是佳時!"

    衛鞅哈哈大笑:"當此佳時,正是殺人時!孟西白三家舉兵反叛.罪在不赦,且喜白氏家主白戊庚能臨陣歸正,白家不但無過,反為有功.孟家為反叛之首,依大秦律,當誅殺九族,婦孺老幼,皆不能免!西家雖有叛行,姑念並非罪首,且有主動獻城歸降之舉,因此只滅三族,其餘不問.如今午時三刻已至,死犯可有冤情?"

    話音剛落,刑場上頓時喊冤聲四起,衛鞅卻理也不理,大吼道:"清點死犯人數!"

    "稟左庶長,當斬一萬七千五百六十三名人犯,實到一萬七千五百六十三名!"

    "斬!"

    衛鞅一個斬字出口,隨行衛士齊聲高呼,場中上萬名劊子手也跟著大喝一聲,揚劍待落.衛鞅輕輕眯起雙眼,竟然有些小激動,身為法家士子,一次就監斬萬人,自今日後,慎道和申不害在他面前都要矮上一頭了!

    "且慢,劍下留人!"

    "劍下留人,白左更到!"

    "誰敢殺人,白左更必斬之!"

    鐵蹄聲轟鳴傳來,上千人齊聲高喊劍下留人,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隊精騎從遠處奔來,當中高高豎起一桿上寫了『白』字的大旗.白色旗面黑色溜邊,正是嬴渠梁特許,老秦只有白棟一人能有資格打出這樣的旗幟!

    "呼!"

    上萬名死犯和上萬名秦軍劊子手忽然同時鬆了口氣,兩萬多人同時吐氣,就彷彿在刑場上空打了一個炸雷.衛鞅不覺後退兩步,心中更是升起一片寒意,白棟竟然來阻止我!這究竟是為什麼,難道就因為一個西爾德?

    西爾德卻是大喜過望,就知道師傅是不會欺騙自己的,今日一過,他在西家的威望將更為穩固了.

    衛鞅咬了下嘴唇,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大步迎上白棟,竟然沒有以禮相見,而是用上了質問的口氣:"白左更何以阻我?"

    "我有君命在手.君上深感殺戮不祥,一日落萬頭,更為古今罕有,擔心如此行事,老秦會遭天棄!"

    白棟打開君書道:"君上有令,無論孟家西家,除嫡系子弟外,一律免死,嫡系之中,老弱婦孺同免!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饒,西家子弟從此剝奪封田爵位,皆為庶人;孟家子弟流放西域,死活天定!"

    "流放西域?君上竟然免了孟家人的死罪!為什麼是這樣,為什麼到現在才告訴我"

    衛鞅心中憋悶,君上就算要特赦這些死犯,也不該拖到此時才告之自己,如此一來,自己這個變法大臣還有何威望可言?

    白棟看了他一眼:"君上的苦心,你就當真不明白麼?"

    衛鞅目光閃爍地瞪著白棟半天,終於長嘆一聲,猶如一隻洩了氣的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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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九十四章【新疆建設兵團】

               
    坑了一把自己的變法大臣後,嬴渠梁很快便展現出一位英明君主應有的姿態和手腕。

    雄心滿滿準備在刑場上斬殺萬人的老秦左庶長最後只能失落地斬殺了不過七百餘人,委屈地就像只被人搶走了胡蘿蔔的小兔子,於是他就再送給衛鞅一根胡蘿蔔。

    這根『胡蘿蔔』很茁壯,左庶長府直轄的軍隊直接從一千人增加到了三千,這還不夠,他還給了衛鞅必要時調動櫟陽兵力的權力,當然這只是調動,並非直轄,櫟陽軍的主將還是忠於老秦的人。

    可即使如此,這個消息也讓老秦為之震動。衛鞅畢竟是個文臣,文臣擁有調遣大軍的權力,這在老秦還是第一次,誰能說君恩不夠深重?於是老秦臣子們很快就忘記了衛鞅在刑場上被狠狠打臉的經歷,猜測這只不過是嬴渠梁對衛鞅的一種考驗。不要以為君上考驗你是件很憋屈的事,想要被考驗你首先還要有資格才行呢。

    至於孟家反叛由誅九族改為只誅殺直系子弟,餘者流放西域,這就更容易理解了。嬴渠梁畢竟是新君登位根基不穩,孟家又是累世的貴族,縱然是有叛國之舉,若是一次就誅滅九族,難免會有讓一些老秦貴族兔死狐悲,還不如將他們丟到西域,給那些西域諸戎添堵添亂。這簡直就是一著妙棋,君上英明啊!

    包括老甘龍這樣的睿智老臣在內,現在還是只知『西域』,不知新~疆。更加想像不到被赦免的孟家族人根本就是白棟預想中的新~疆建設兵團。更別說預測未來。得知波斯帝國還有不過三十年國運,老秦若用力巧妙,可以得到更大的利益了。

    嗅覺最靈敏的就是白棟的合夥人杜司空杜大人,現在杜大人已經充分領會到『獨吃難肥』的道理,並且第一個享受到股份制經營的好處。為了表示報答,他表示要大出血,明明人家白棟就不缺錢,蓋起鳳鳴書院的時候也沒花什麼錢。他卻表示非得捐助不可;而且一出手就是二十萬金,硬生生在鳳鳴書院中催生出一個『教育基金』來,據說是要用來獎勵表現優異的學生和列師。

    此舉固然讓學生們歡欣鼓舞,老顏儉和孟珂這樣的君子也不會反對。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是孔子說過的,誰敢說老顏儉不愛錢他敢跟誰急,現在他想出書都想瘋了,白棟雖然很大方的表示要幫他出版『春秋大義』,可他是個死要面子的人,說什麼都不肯同意,偏偏自己又沒多少錢。杜摯這就是雪中送炭一樣。現在這老頭整天都在誇獎杜摯,說他有著『權商』的外表和一顆紅亮亮儒門弟子的心......這算是什麼評價?聽得白棟都有些眼暈。

    成立新~疆建設兵團是一個很好的想法。可真正落實下來,還是有一系列的工作要做。嬴渠梁現在是深明為君之道了,他就要結果,過程都扔給了白棟,要人給人,要錢沒有!還有不能出問題,萬一孟家人跑到新~疆做了反王,衛鞅的屁股不會著火,寡人和你小子就要被火燒屁股了,到時可別怪三哥把憂傷都送給了你......

    白棟還能說什麼?必須要用心了,反正開闢新~疆、溝通東西方世界也是讓他很非常感興趣的事。

    去新~疆的主力當然是孟家這些被流放的可憐人,白棟認為嬴渠梁還是想多了,上演過那一出『劍下留人』後,至少有八成孟家人會對嬴渠梁和自己感激涕零,不然衛鞅的臉就算白被打了。更何況他已經為孟家族人準備了兩個英明的領導者,到了關鍵時刻他們就一定會閃亮登場,成為拯救孟家的『上帝使者』,已經喪失了所有嫡系的孟家將會經歷一場脫胎換骨般的改變,為老秦建立新功!

    兩個人選中的一個已經確定了,沒有人比西爾德這個融合了東西方血統、且極具領導力的有為少年更合適;另一個白棟也早就算計上了,嬴渠梁也不會反對,只是這傢伙太過滑頭,要說服他恐怕還需要花費一點點力氣,而且還需要等待時機。

    杜摯沒有讓白棟失望,他居然是主動跑來的,一見面就主動套瓷:「白兄弟,老秦最讓我羨慕的人就是你了......易經上說『積善之家,必有餘慶』,你這次一出手就拯救了萬人性命,當真是積福積壽,余澤無窮啊!」

    白棟看了他一眼:「整個老秦就是你最聰明?不過這是小聰明,我若是你,一定會大大讚美君上有仁厚之心,卻對其它事情閉口不言。就是看到了什麼,也會當成沒有看到一樣,更不會跑來賣弄小聰明,你這屬於獻寶,只會令人不快。」

    「罵得好,太有道理了,白兄弟啊,你現在就是我的人生導師......」

    杜摯連連點頭,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下,望著白棟只是嘆息:「我不知道你對君上說了什麼才能令他特赦孟家,只知道你對君上有著巨大的影響力。所以,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我的白兄弟、白子,救命啊!」

    「如果不是你太過貪心,君上還會看中你那幾個小錢不成?是你自己咎由自取,如今怪得誰來?」

    這貨一生小心謹慎,壞就壞在了一個『貪』字上。杜家雖為老秦貴族,卻遠遠比不上甘龍、章蝺這種三朝老臣,甚至比不上孟西白這種底蘊深厚的老秦勳貴;這貨為了權位金錢,先是攀附上甘龍做老師,同時又與雍郿的老貴族集團眉來眼去、暗通款曲,就是杜家早年經商賺錢,背後也有著老貴族集團的影子。

    這些本來也算不得什麼,偏偏就在衛鞅推行新法後不久,杜家商社曾經為孟家召集匠人打造兵器。而且從中獲利非淺。如今孟家成了叛賊。他這個曾經為孟家打造兵器的傢伙又算什麼?這件事當真是可大可小。若是嬴渠梁真要追究,一個左司空的職位可護不住他的腦袋。

    白棟在等待機會,機會果然就自己送上門來了,隨著孟西兩家鬧出反叛事件,杜摯的屁股也跟著露了出來,而且還極為不乾淨、需要一個強有力的人士幫忙擦一擦。

    「天可憐見,我怎知孟雙成會造反?在孟西白三家出事前,老秦朝堂又有誰不是與他們保持著微妙的關係?白兄弟你是知道的。老秦最精銳的騎兵就在雍郿,其中卻有六七成是孟西白三家的子弟,孟雙成說要打造新兵防範羌人,我幫他就是在幫老秦,這又有什麼不對了?別說是我杜家,就是甘家商社也接過孟家的生意,還特別從吳越找過最好的鑄劍師給他呢!就是我最倒霉,剛幫過孟家,他就造反......白兄弟啊,哥哥向來視你為親兄弟。如今大難臨頭,老師都不肯幫我。老秦也就你一個能救我了。你是不知道,你嫂子昨晚一時想不開,險些就尋了短見,我......我是真的好慘啊!」

    「你少跟我來這一套。你夫人我見過,眉眼開闊心寬體胖,她會尋短見?簡直就是個天大的玩笑。你很倒霉倒是真的,不過你不用去和甘伯伯家比,甘家商社做的是生意,跟甘伯伯是兩回事,在朝堂上他可沒少罵這些老貴族。」

    「兄弟,你這是不講道理!難道甘家是生意,我就不是生意了?是,我是被錢蒙了心,可君上為啥單單罵我一個?恩師說了,如今老秦能救我的非你莫屬,若你不肯出手,君上早晚都會追究我私通判賊之罪。好兄弟,二十萬金若還是不夠,我再加十萬如何?大不了以後鳳鳴書院的『教育基金』我全都包了,只求救命......」

    「君上為什麼惱你,其實你心裡最清楚。你當真只是做生意麼?自作聰明而已!自以為可以一面邀寵君上,一面還不得罪那些老貴族,太天真!現在嘗到苦頭了就來找我?我都懶得理你。」

    「好兄弟,哥哥知錯了,哥哥如今是走投無路,你就不看我的情分,也想想你那嫂嫂和十三四個小嫂嫂、還有那十七八個侄子侄女......你是宅心仁厚的白大善人,我就是那上萬名待斬的孟氏家人,救命啊!隨便你提出什麼樣的條件都成,哥哥都認了還不成麼?誰讓我倒霉呢。」

    「君上其實並沒有完全放棄你,否則早就該拿你問罪了,還會等到今天?不過是朝中看你不順眼的人太多,這次你又處在風口浪尖之上,確實是很危險。現在也只有一個辦法,走出去,為老秦做些實實在在的事情,讓那些人啞口無言。等到你為老秦建立了功勛,那時載譽歸來,還有誰會追究你曾經的過失?」

    「走出去?你要我走去哪裡?」杜摯張開了嘴巴半天都合不上,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西面......」

    白棟伸手向西方指了指,壓低了聲音道:「知道君上為什麼放過孟家麼?就是為了西域!不過在我和君上的計劃中,短則三五年、長則七八年,西域將會變為新~疆,老秦的新~疆!」

    「新......疆?」

    杜摯聽得目瞪口呆,當場就傻眼了:「兄弟,我是求你救我,可不是求你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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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30 00:21:31 |只看該作者
第兩百九十五章【新疆建設兵團 下】

               
    親手為他斟上一杯茶,用細紗做成的絹布擦去他頭上的汗水,白棟拉住杜摯的手,凝視著他的眼睛:「自你我相識以來,我可曾坑過你麼?」

    「沒有......」

    杜摯腦袋搖動的像撥浪鼓,自從與白棟合作,他是數錢數到手抽筋,睡覺睡到自然醒,簡直太愉快了。就是這次出錢資助鳳鳴書院,那也是他主動要求的,可不是人家逼迫;再說白棟肯接受他的資助都不知道羨慕死了多少人,別人想出錢白棟還未必給這個面子呢。

    「這次我也不是坑你!而是給你一個天大的機會。這也是我與君上的秘密,如今老秦知道這件事的人可沒有幾個。我告訴你,新~疆是個好地方,天山南北皆牧場,戈壁沙灘也能變良田......」

    杜摯眨眨眼:「你說什麼?」

    「我是說老秦缺人,就算在全國推行晚育法令,要見到成效也需要二十年時間,你我等得起,君上也等不起。孟家人被流放新~疆,這是他們唯一的活命機會,他們自然會掙扎求存,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會與西域諸戎接觸、交流,可能有很多人就此埋骨新~疆,但也肯定會有很多人活下來,他們就是老秦的種子,老秦就是要借助這些種子,讓西域諸戎深刻瞭解我們,瞭解華夏文明......」

    就像所有善於鼓動人心的演說家一般,說到這裡時白棟略微停頓了下,用一種堅定、不可質疑的目光緊緊盯著杜摯:「人類的本質就像是山羊,他們總是會向更高處攀登,所以落後的文明就必然要被先進文明征服。相比西域,老秦可以提供更安定的生活和更多的機會,到時我們只需要稍加推動,就不難讓西域戎人心甘情願地來到老秦落地生根。他們會成為新秦人,會得到老秦的認可。會融入赳赳老秦的血脈中......到那個時候,老秦還需要擔心人力不足麼?」

    民族大融合是要講究時機的,而且必須具備合適的條件。秦國本來就是一個融合了部分戎狄血統的國家,雖然立國數百年,還是被山東諸國視為『戎狄』,所以能夠真正接納西域諸戎的,也唯有老秦。

    現在白棟越來越感覺到這是一個關鍵的歷史節點。如果錯過這個民族融合的機會,等到這些遊牧民族強大起來,等到董仲舒排斥百家獨尊儒術、華夏文明開始自高自大的時候,那就再也沒有融合的可能,只剩下武力征服。可惜除了漢唐時華夏尚能震懾外族,自宋時起。華夏就成了遊牧民族的後花園和自動取款機;蒙古人走了,遼人來,遼人走了,金人來,華夏民族經歷了多少磨難?其根源就是放過了整合外族的最好時機!

    他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老秦既有天時地利人和,那就應該從融合西戎開始。在這個大建設新~疆的過程中。可能會有無數人為之流血犧牲,他也需要付出巨大的心思和精力,可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此舉功在千秋萬代!

    「白兄弟,我怎麼感覺你是異想天開?這怎麼可能!你忘記了犬戎是如何攻下鎬京的?別把這件事都推到那個女人的身上,鎬京會被攻陷,固然是周王室衰敗所致,也可見戎狄的虎狼本性。他們崇拜的可是狼!」

    「狼吃羊,人卻可以吃狼,狼有什麼可怕的?如果你有機會住在溫暖的房屋中,還會堅持繼續住帳篷麼?如果你可以過上穩定的生活,還會願意呆在一個爭鬥不休的危險環境中?如果你有機會得到名師教導,會甘心放棄這個機會,每天還是對著牛羊自言自語麼?相信我......西域諸戎也是人。而且是和我們一樣的人!只要他們還在追求更好的生活、只要他們還有企圖心,他們就遲早會像孩子一樣,被我們引導來到老秦,因為我知道他們愛吃什麼口味的糖果......」

    白棟加重了語氣道:「這是一個偉大的時刻、偉大的機會!我都已經看到未來五年後、十年後的盛況了。只要做成了這件事。你就是開疆拓土的大功臣,史官都會為你重重記上一筆,君上都會降階親迎,到那時還有誰敢在背後議論我們的大英雄?還有誰會追究你過去的錯誤?」

    雖然是在引誘杜摯,但這卻並非是欺騙;有了改善生活環境的機會,就算是這些遊牧民族也會漸漸接受華夏文明的熏陶、果斷拋棄他們已經習慣的營帳和草原。事實上在公元11世紀左右,西方世界對華夏的認識就是大遼!因為那時的遼國不僅更為強大,而且在政治、經濟、文化等各個方面都與華夏沒有任何的區別,早就不是呼叱來去,動不動就在冬天跑到中原搶劫的遊牧民族了。後世的金朝、清朝都是如此,只不過他們是因為主動侵略華夏而被同化,白棟現在卻是要主動同化他們以防日後的侵略。(遼金是個例子,光暗不是說此時的新疆是日後的遼金,這個請不要誤解)

    「偉大的時刻......我會成為老秦開疆拓土的大功臣?」

    杜摯被忽悠的有點暈,如果此刻站起來走兩步,說不定還會發現自己其實是一隻腿長一隻腿短。

    「人要有夢想!萬一要是實現了呢?這是屬於我們的夢想,只要你足夠努力、足夠投入,就會成功!我們都會成為老秦開疆拓土的功臣,你會去新~疆、白崇也會去,我也會去!當然我們不是現在就動身,孟家人是被流放過去的,在他們站穩腳跟之前,老秦朝堂的任何舉動都會令西域諸戎生出疑慮,你要做的只是在前期暗中支持孟家族人。這一次君上不會出錢,所需要的經費都是你我兩家負擔,我七你三,總該放心了麼?」

    「你會這麼大方?」

    杜摯雙眼亂轉:「不成,我要一人一半!我太瞭解你了,這次開發新~疆雖是為了壯大老秦,多半也有賺錢的機會罷?雖然還不知道你想用什麼方法賺錢,我還是應該多投資一些才不會吃虧。」

    「你又開始貪心了,你眼下的麻煩都是因為貪心所致,難道還要一錯再錯?」白棟微微搖頭道:「我六你三,還要給白崇留一成,怎麼說他也是我的兄長。而且我這六成中還要拿出兩成贈予君上。老秦可以窮,君上卻是萬萬窮不得的,否則你我遲早都會有麻煩......」

    「就這麼定了!什麼時候要我走,我會立即出發,不過我走了以後,造紙社那邊該怎麼辦?」

    「交給狗剩子吧,他雖然是白家人,也算你半個弟子,你總該放心。另外你在造紙社的份額加到三成......不用感謝我,君上和太夫人佔有的份額也會加到三成,我會在三到五年內將造紙技術獻給老秦,到時你我的份額都會歸零,你應該不會有意見罷?」

    「白子就是白子,我哪裡會有意見,簡直就是心服口服。」

    杜摯微微嘆息。白棟的手段他是最清楚的,造紙術、印刷術、瓷器、筆墨紙硯......似乎只要需要,他就能隨手拿出最新的技術出來,送出去一個造紙術實在算不得什麼;而且這半年來白棟出得風頭太大,如此年輕就被君上視為手足一般的信任、偏偏又富可敵國,現在朝堂中已經開始出現了一些質疑的聲音,認為白棟寵信太重,遲早不利老秦,此時主動放棄一些利益,才是為臣立身之道。

    至於些許利益的損失根本就不算什麼,杜摯現在算是看清楚了,只要跟著這位『白兄弟』走就不怕賺不到錢。白兄弟說得沒錯,人要有夢想,萬一實現了呢?那時他就是老秦開疆拓土的大功臣,這份榮耀可是多少錢都換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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