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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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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光暗之心] 陽光大秦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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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19 19:58: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五章【請斬下我的頭顱吧】


    正面戰場上比得就是兵力、裝備、訓練程度,名將之所以高明,可不是像三國演義中的諸葛亮放上幾把火就成了;所謂名將,其實就是善於訓練軍隊,並且善於根據天時、地利、人和充分調用手中的兵力。韓信說劉邦最多只能帶兵十萬,自己卻可以帶軍百萬,其實不是說劉邦不能帶領百萬大軍,而是說他指揮能力有限,就是手中有百萬雄兵,也不過才能發揮十萬人的作用而已。

    兵多未必好用,兵少就更是困難,尤其是以三千餘人對抗塞克五六千身經百戰的勇士,就算有霹靂包這種劃時代的熱武器,要擊破塞克人也是極為困難的,所以要打贏這一仗,唯有弄險。

    先派少量兵力拼死吸引敵軍,待敵軍圍攻時,再以主力迅速分割、消滅敵人,這種作戰方式看似簡單,卻被後世一個叫鐵木真的人反復運用,擊敗了比他強大十倍的金人,蒙古軍西征時,更是用這種簡單的戰法連破無數亞歐強國;白棟只是沒想到西爾德這小子居然也用得如此得心應手。

    一千兩百名輕裝騎兵就像是突然從地下冒出來的,等到塞克人驚覺不對,已經來不及整齊隊列,混亂無章的塞克人被孟家騎兵硬生生切為三段,慌張之下,再被孟方率人自內向外衝,又是一陣大亂。等到孟家弩盾手趕到時,失去速度和陣型的塞克人已經被切割成一個個戰團,一輪弩箭下去,身披銅葉甲的孟家戰士不怕誤傷過多。塞克人可就遭了殃。這些身高馬大藍眼睛的壯漢個個都有隆起的肌肉和八塊腹肌。抗擊打能力還要勝過糾糾熱血的老秦人,卻是抵擋不住老秦人的強弩硬弓,弓弦一響,便彷彿割麥子般一片片的 ​​倒下去。

    當負責放火殺人的五百孟家步軍衝上來時,這場戰鬥的結局就已經註定了。這些身披布甲手持火把的秦人並不參加戰鬥,只是點燃了一座又一座營帳,他們的弩箭紛紛射向塞克人中的老弱病殘、女人、甚至是專職放牧牛羊的無辜奴隸。

    西爾德就是一個天生的嗜血狂人,換了白棟是絕然不會下令屠殺老弱婦孺的。可他卻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下達了屠營的命令。不要看西域各民族嘴裡叫著崇拜天神,其實他們最懼怕的還是惡魔行徑,在這裡只有夠兇夠狠才能讓他們真正敬畏。

    而且孟家現在需要的是立威、懷柔示恩的種種手段是成為草原霸主之後才需要做的事情;孟家的兵力有限,可沒有多餘人手去看管這些老弱和女人,而且此舉可以大亂塞克人軍心,讓孟家戰士的傷亡降到最低。西爾德只會對自己人負責,可不會去做憐憫敵人那種無謂的事情。

    塞克人的營帳中處處煙火驚天,時不時從濃煙中鑽出來的老秦人就像最冷酷的殺神。他們隊列整齊,常常以百人為一個基礎作戰團隊。下面更有十人主、五人長甚至是三人長,就算隊列被打散了。也最少有三個人前後配合,面對各自為戰的塞克人,可以極大的提高勝率。

    數道劍光閃過,身披鐵甲的塞克王親衛長被三名配合默契的秦人斬斷了身體;他的身體被分成了四截,內臟肚腸拋灑一地,頭顱更是高高飛起,從一群尖叫著的女人身上拋過,有幾滴鮮血居然沾染在了馬代烏麗嫩滑的粉面上。

    “逃!”

    馬代烏麗花容變色,心裡只想著盡快從這個地獄般的地方逃出去。可是應該向哪個方向逃呢?王就在她身後兩三百尺處,如今他的身邊已經只剩下不足三十個近衛了,卻有上百名秦人圍困著他;大營中處處都是煙火瀰漫,不知哪一道硝煙過後,就會射出一陣箭雨或者跳出幾名手執圓盾短戈的秦人。

    她身旁的女人不是被射死,就是被活活刺死、砍死,這些秦人都是不懂憐香惜玉的,他們殺死這些美麗的塞克女人後,還會砍下她們的頭顱掛在腰上。

    現在就從煙霧中跳出了三名秦人,他 ​​們的腰上都掛了三到五顆女人頭顱,其中有一個還是馬代烏麗最為熟悉不過的;那個女人叫陀陀洛娃,也是王十分寵愛的女人,之前在湖中洗浴時,只有這個陀陀洛娃才敢在她身旁游來游去、爭奪王的目光......

    當呼嘯來去的秦人騎兵從這裡經過的時候,這些老秦步卒就會笑嘻嘻地交上他們的斬首所獲,然後這些曾經吸引過無數男人目光的女人頭顱就會被一個個扔到還在激烈戰鬥的塞克勇士面前。透過層層煙火,馬代烏麗看到了塞克勇士們的劇烈變化,他們或者因此瘋狂 ​​、或者因此沮喪,無論是哪一種反應,都會嚴重影響到他們的心情和戰鬥力,而敵人卻因此變得越發冷靜可怕。

    那個秦人將領一定是個魔鬼!

    看到面前這三名秦人正向自己靠近,馬代烏麗慘笑了一下。她沒有選擇逃走,而是找了一塊較為平坦乾淨的草地坐下,一時找不到水,就抓了把青草,用草上的露水洗淨自己的顏面;然後輕輕挽起自己散亂的長發,梳子早就不知丟到哪裡去了,乾脆就用手指梳理起來......就算要死,她也要乾淨整齊地死去,因為她是馬代烏麗,是塞克人的第一美女。

    聚集在馬代烏麗身旁的孟家戰士越來越多,已經從三個人變成了十幾個。他們緩緩圍住了這個一臉平靜的塞克美女,手中的短戈和銅劍高高揚起,卻沒有一個肯最先落下來。

    哪怕是在戰火硝煙中,這名塞克美女的容光依舊讓人不敢逼視。她的皮膚就像最上等的奶酥、眼睛就像最深沉的大海、雙腿比最優良的竹子更要修長、腰肢比從楚宮中走出的宮娥還要纖細......這些其實都不算什麼,殺人殺多了,無論多麼美麗的女人在這些孟家戰士眼中也就只是一團肉而已,可是這個女人的淡然平靜卻讓他們看直了眼,讓他們有種很舒服的感覺,沒人忍心毀掉它。

    “你們會把我的頭顱帶去王的面前麽?如果是那樣,我願意......我曾經是一個最卑微的女奴,是王給了我嶄新的生活。我說我不喜歡被強迫,他就真的沒有強迫我做那種事情,只是在每天清晨摘來還帶著露水的鮮花獻給我;我說我喜歡學習,他就找來各族先知做我的老師,讓我學會了華夏語、羌語和西域草原上的十幾種語言......有人白天對他仰視,夜晚卻在笑話他肥胖愚蠢,可我卻喜歡他可愛專情的樣子,他有七十六個妻子又算得了什麼呢?他只向我一個人求過婚,這就夠了。你們知道嗎?很多塞克人敬畏王,卻在私下里認為他過於好色,缺乏勇氣和智慧,其實他們都錯了,你們去看一看,他在你們的包圍中是否還在拼命戰鬥呢?”

     馬代烏麗含情脈脈地望向遠方,在秦人的包圍中,塞克王身旁已經只剩下不足十名近衛了,可這位肥胖的王者卻沒有退縮,手中的鐵劍砍折了,就搶過近衛手中的武器與秦人戰鬥,已經有五六名孟家戰士倒在了他的馬前。

    “他其實是一名勇士,還有什麼事情會比為一位勇士殉情更美妙呢?請砍下我的頭顱吧,送到我王的面前。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看我最後一眼,他說過,我的眼睛最美麗了,他喜歡......”

    整理完頭髮,馬代烏麗驕傲的昂起自己雪白的脖子:“秦國的勇士們,你們還在猶豫什麼,難道是不敢斬下我的頭顱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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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0 19:01:1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六章【美人的機會】
        
        
        戰鬥只用了兩個時辰便結束了,草地上躺滿了塞克人和秦人的屍體,孟家戰士正在有條不紊地清點繳獲、掩埋屍體、清點戰場。

        馬代烏麗還活著。她是親眼見證了這場殘酷的戰鬥,橫行西域的塞克王在臨死前表現出了無愧塞克勇士的一面,他是與一名秦人相互斬下了對方的頭顱;現在他的頭顱被擺放在一塊青石上,旁邊是七十五個女人的首級,這些都是他寵愛的女人,如今都隨他一同去了塞克人傳說中的天神國度。

        一個年青的秦人將領在士兵的簇擁下走到王的頭顱前,仔細辨認了一下後仰天大笑,隨著他的馬鞭揚起,無數被俘虜的塞克勇士人頭落地,鮮血再次染紅了那片湖水。他為什麼會如此殘酷兇狠?馬代烏麗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有很多塞克人都在向他跪拜乞求,只是為了可以活下去,這些曾經的塞克勇士明明已經拋棄了驕傲和尊嚴,可他卻連眉毛都沒有皺上一下,就下令殺了他們。

        太陽升得很高,陽光照在這個年輕人的側臉上,看得出他的臉頰還有些嬰兒肥,嘴巴上也還沒有鬍鬚,這明明就是一個少年啊?馬代烏麗忽然感覺心中一陣冰涼,連一個少年都是如此,這個國家還可以戰勝麼?

        這個騎在馬上的少年轉頭看了她一眼,那雙眼睛是如此的清澈明亮,竟似沒有沾染一絲血腥,可馬代烏麗卻不覺低下了頭去。她剛才是一心求死,結果卻沒死成。這會兒看到滿地死屍枕籍的悲慘場面。不免就會有些後怕地想『剛才若是我被殺了。是不是也會像這些死屍一樣的醜陋呢?』

        此刻戰鬥結束,煙火漸漸消除,重見清風明日,她也不免像正常人一樣起了僥倖心思;算計著這個少年會不會也像圍在她身旁的這幾十名秦人一樣,因為她的美麗生出憐香惜玉之心。

        「你就是塞克王最寵愛的女人馬代烏麗?不用否認,你們族中的先知已經被我俘虜,就是他指認了你。剛才戰火瀰漫,空中箭矢往來。你自知無幸,這才洗淨了臉、重新梳理了頭髮,只想著能夠乾淨體面的死去,如今戰鬥結束了,是個人就會有求生之心,你也是一樣的,對不對?」

        下巴忽然傳來一片冰涼,卻是被這少年用一根手指托住了;馬代烏麗不得不抬起頭,有些心慌的看著這個殘忍可怕的少年:「你......你究竟想怎麼樣?」

        她才不會天真的以為這是一個大孩子,這個少年的眼睛越是清澈明亮。她心中就越是著慌,這個小惡魔不知會如何折磨自己呢?

        「不錯不錯。果然是個大美女。我的手下把多少美女都殺了,還把她們的頭顱擺成了一座錯,紅顏禍水;美麗的女人本身雖是無辜,可一旦落在男人群中,就會引發出種種爭鬥......恩師是個心軟的人,你若遇到他老人家,多半還能留下性命,可我卻不會這樣做,真正有雄心的男子見到你這樣美麗的女人,最好還是要一劍殺了、埋進土裡才最妥當......」西爾德嘿嘿笑著,仔細端詳著馬代烏麗的面容,口中嘖嘖稱嘆;可他每句話都讓馬代烏麗聽得頭皮發麻,這果然是一個惡魔,對自己竟沒有絲毫憐惜之意。

        「你的老師是誰?」

        馬代烏麗不僅很美麗,而且還很聰明,故意岔開了西爾德的話。她相信這個世界上的男人就沒有一個不喜歡與她這樣的美女聊天,這個殘忍的大男孩應該也不例外。

        「你的華夏語很好,這在塞克人中可不多見。不過你故意岔開我的話,是要展示你的價值,還是希望我會漸漸喜歡上你,因此留你一命?」

        西爾德嘿嘿笑道:「不過也沒有關係的,與一個即將死去的人多聊幾句也不算什麼。我的老師其實年齡也不大,卻是我這一生見過的最有本領的人,就算是亞里士多德先生也未必及得上他,華夏人都稱他為白子,對他老人家既敬且畏。如何?你死在白子的學生手中,總不會感到委屈了罷?」

        「白子?」

        馬代烏麗沒聽說過亞里士多德,也對這位白子一無所知,不過她還是露出驚嘆的表情和美麗的笑容,然後像個小女孩一樣地撒起嬌來:「人家雖然沒見過這位白子,卻知道在華夏只有最有本領的人才會被稱為『子』的。可惜你就要殺死人家了,人家卻沒有機會見一見你的老師,看一看究竟是什麼樣的英雄人物才能教出你這樣的少年英雄......」

        這樣的一個美人兒已經很討人喜歡了,偏偏她還如此會恭維人。如果遇到一般的男子,只怕立即就要心軟,西爾德卻是冷冷一笑:「來人,拉下去斬了。我想看看這個女人被砍掉腦袋之後,還不會繼續撒嬌、繼續說動聽的話?」

        「真是太狠了......」

        孟沛不由暗暗嘆息。他為了幫助西爾德而不惜『背叛』孟成功,其實多半還是因為白棟;就算這小子敗於塞克人之手,白子看在師徒之情,多半也會對孟家有所補償的。只是萬萬沒想到這個少年竟會如此天才,只用一戰便全滅塞克王帶來的精銳;而且還翻出了塞克王與生羌互通聲氣的羊皮卷書,上面有塞克族和羌人的兩種文字,證明了塞克王與孟家聯合是假,真正目的卻是要聯手生羌消滅孟家。

        經此一戰,孟沛自然是從『叛徒』變成了功臣,西爾德在孟家的威望也將達到巔峰。就只是一戰,這小子用兵果斷、手段狠辣,大有名將之風,有多少孟家戰士都對他死心塌地?再加上白子的聲望,只怕孟家兵權當真要落在這,如今戰鬥已經結束,卻連如此一個婉轉求生的大美人兒都不肯放過,孟家若被他統領,真不知是福是禍......

        「你是不會殺我的。」

        馬代烏麗面色一變,不過很快就吃吃地笑起來:「多少人都被你一句話砍了腦袋,像你這樣心狠手辣的人,如果沒有特別的原因,又怎麼會跑來和我說這許多話呢?而且你還特別去詢問先知,還要他來指認我......如此大費周折,難道只是為了砍我的腦袋麼?」

        「果然是個聰明的女人。我母親曾經說過越是美麗的女人就越是愚蠢,恩師卻說越是美麗的女人就越聰明、也越會騙人,我本來還不服氣,看來還是恩師說對了。」

        西爾德滿意地點點頭:「來人,帶她去我的軍帳中。孟伯你也一同來,我已經飛書通知孟族長了,請他來看一看塞克王與生羌的來往書信以及這位塞克族第一美女。」

        「你究竟想要我做什麼!」

        剛走進軍帳,馬代烏麗就又挺起了她驕傲的胸膛;自己既然對這個殘忍的少年將軍有用,那就不用擔心生命安全了,而且似乎還可以談談條件?她曾師從多位先知,可不比那些蠢笨的女人,自然猜到自己一定是關係到秦人的大事,這個時候不多提些條件才是傻瓜。

        「你本來是一定要死的,恩師要經略西域,可不會留下好色憐香的壞名聲;讓你得以不死的是圖余和色梨部的兩個羌王,還有我恩師對我講過的一個故事......」

        西爾德笑嘻嘻地望著她道:「你只要按照這個故事去做,事成之後,你不僅會得到自由,甚至還可能會得到我恩師的接見,日後你還會成為另外一個新故事的主角,擁有別樣的人生......到了那時,你一定會認為在西域的日子簡直就是在浪費生命!馬代烏麗,你聰明、美麗、最重要是肯好學上進,我的恩師曾經說過,『機會從來都只屬於有準備的人』,可是能不能抓住機會,就要看你肯不肯合作、肯不肯對老秦忠誠了。」

        馬代烏麗的眼睛越發變得明亮起來:「如果真有你說得這樣好,什麼樣的事情我都願意做!」

        西爾德笑了笑:「我從來都只愛殺人,不愛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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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00:26:1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七章【美人計】
        
        
        相信西爾德,是馬代烏麗的最大悲劇。

        像西爾德這種人會尊敬強者,例如恩師白棟;也會忠誠於愛人,因為他這種殺胚很少會喜歡上一個人,一旦動心動念,就會至死不渝。不過越是這種人性,對待普通人就越是沒有憐憫之心,指望他會真心對待一個俘虜更是天大的笑話,哪怕這俘虜是個絕色的女子。

        范家商社僅憑一張西域諸戎圖就能爭取到白棟的承諾並非幸至,這張圖上就記載著馬代烏麗的名字;並非因為她是塞克王最寵愛的女人,而是因為她險些引發了一場戰爭,險些就成為了東方的海倫女士。

        塞克人取得城廓諸戎的霸主地位後,在西域的敵人就只剩下了以圖余羌和色梨羌為首的生羌,彼此相互敵視卻又彼此相互忌憚,卻誰都不敢搶先出手,於是自做聰明的塞克王便邀請兩大羌王會獵於計戍河畔。(即蔥嶺河,山海經記載為中國河,近現代的塔里木河部分)。

        塞克王本來是要借這場會獵試探羌王、觀察羌人實力,卻不想他在觀察羌人的戰馬時,羌王卻也在觀察他的胭脂馬,而且還一眼就愛上了。

        那一年馬代烏麗剛滿十九歲,這個被塞克王選為王妃的年輕女孩兒彷彿是草原上初開的鮮花,圖余王和色梨王立即被她深深吸引了,當場就要求塞克王把馬代烏麗送給自己。

        在草原上這是再正常也不過的事情,女人就和牛羊一樣,美麗的女人也不過是比較優秀的牛羊罷了;至於什麼王妃。兩個羌王早就打聽清楚了。這個塞克女人半年前還只是個奴隸。並不是什麼貴族出身。他們認為塞克王一定會非常開心地將馬代烏麗當成禮物送來,甚至已經想好該如何競爭這位美人兒了。

        只是他們萬萬想不到,塞克王居然拒絕了,而且揚言要出兵攻打他們的部族以懲罰他們對塞克王妃不敬!塞克王的反應固然大出兩個羌王意料,也讓塞克族中的貴族們大為不解,連他們都想不到王會為了一個女人得罪羌人兩大部族;馬代烏麗卻被感動壞了,從這一天起,她才真正愛上了這個肥胖卻多情的王。

        戰爭當然沒有發生。一場突然其來的暴風雪讓西域各族自顧尚且不暇,更別提發動戰爭了。一晃三年過去,進入西域的孟家拉住仇恨、成了塞克王和兩大羌族部落的眼中釘;政治就是個婊~子,這在西域草原上也是顛撲不破的真理,昔日險些發動戰爭的塞克人和羌人成了共謀老秦小鮮肉的狼和狽,只可惜計劃還未曾實施,小鮮肉就變成了吃人的老虎,不但一口吞下了塞克大軍,還成功俘虜了『西域的海倫』馬代烏麗女士。

        馬代烏麗的故事讓白棟想起了後世一個更為著名的美人,這個美人就叫做貂蟬。與這個美人相關的還有一個極大的陰謀,就叫做『美人連環計』。是三十六計之一。

        三十六計不是出自孫武、也非出自孫臏,而是集歷代兵家、陰謀家、陽謀家之大成,這其中最讓人唸唸不忘的就是美人計。不過這樣的陰謀在戰國初期是一定會被人鄙夷的,像是吳起、龐涓這樣名將不會去想、更不會去用,因為根本丟不起這個臉。

        白棟也是看到馬代烏麗的故事,感慨范家人蒐羅情報的本事之餘,不覺就想到了貂蟬、陳圓圓這些歷史上的名女人,順便講一個美人連環計給西爾德聽,也只是興之所至。卻沒想到這傢伙天生就有西方血統,華夏的禮儀教化臉面廉恥在他而言就是狗屁一樣,如果不讓他遇到機會也就罷了,既然捕獲了馬代烏麗,不借用一下這個美人兒簡直就是對不起恩師的『苦心教育』啊?

        不過西爾德也並非傻瓜,知道自己可以不顧忌臉面,恩師卻是一定要的,所以算計著只等用過馬代烏麗後,抓過來一劍砍了就是。到時給她定個『紅顏禍水』的罪名,天下人只會誇獎白子的學生是個真英雄大丈夫、面對絕世美色也不被迷惑;草兒小師姑若是知道了,一定也會更為看重他這個好男人的。

        「你們......居然讓我去勾引羌王?」

        馬代烏麗呆呆地望著西爾德,她可萬萬沒想到西爾德要她做的居然是這種事情。

        她也是有尊嚴的,自從認定了塞克王是自己的男人,就有著一族王妃的驕傲;塞克人的王妃為了保全性命去勾引羌人,這還要臉不要了?就算那兩個羌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她依然認為這種卑鄙手段是對塞克族和自己的巨大侮辱。

        孟沛咂砸嘴沒說什麼,孟成功卻是目瞪口呆地望著西爾德。天可憐見,剛剛他還在感謝這小子拯救了孟家,不愧為白子高弟,更是沒口子地承諾日後孟家兵事皆由這小子做主......他也想明白了,孟家的最終目標是回到老秦、回到祖輩繁衍生息的地方,在西域草原上摺騰什麼?把孟家交給白子的學生只會對孟家有利,自己還有什麼好爭的?當真是蠢笨到家了!

        只是沒想到方才交出權力,西爾德就要馬代烏麗去實施什麼美人計?天啊!先不論他這個美人計能否成功,日後天下人恥笑的都是孟家!孟家雖遭流放,好歹也是貴族出身,卻要利用一個女人實施陰謀?這豈是英雄所為!

        「不用這樣看著我......像你這樣美貌的女子,如果不出去勾引男人,那不是辜負了上天給你的這副好容貌?」

        西爾德暼了孟成功一眼,見他張了張口,終於欲言又止,心中頗為滿意:「恩師說過,兵不厭詐!可見大丈夫行事便當只求目標,不問手段,做點事情就畏畏縮縮、瞻前顧後,豈是能者所為?」

        「我......我可不是你們華夏的大丈夫......」

        馬代烏麗鼓了鼓腮幫子,表示很不服氣。

        「大丈夫都是如此,你一個異族女子還有什麼好顧慮的?我不是答應你了麼,事成之後,你將得到自由,還將得到新的生活。你熟悉華夏文字,心中傾慕華夏文化是不是?我的恩師就是秦國鳳鳴書院的院長,日後你這個『大功臣』也未必就不能進入書院讀書啊?日後人人都只知道你是秦國白子的學生、來自西域的才女,還有誰會提及你的過往?馬代烏麗,你可要想清楚,我這是在給你機會!你真當自己是什麼塞克王妃麼?不過就是一介賤奴出身而已!等你成了我恩師的學生,見識到華夏文明,自然就會知道塞克人的貴族其實就是一群沒有見識的奴隸!」

        西爾德肚裡暗笑,想要成為書院的學子麼?憑你也配!你若是成功了,少將軍我自然會遵守承諾送你去華夏的,不過此去華夏山高水遠,路上可不只有狼群、還有殺人的強盜。嬌滴滴的塞克前王妃被草原上的惡盜先姦~後殺、先殺後姦也是有的,這卻只能怪你自己的命不好罷?

        或許是母親的遭遇,讓西爾德極為憎恨西域諸戎;當日俘獲他母親的雖然只是羌人,他卻將這筆賬算在了西域諸戎甚至是波斯人的頭上。還有那個曾經拋棄母親而去的薄情人,若是被他抓住,一定會用短劍一片片削下對方的肉,然後灑上最純的魏國細鹽......

        「我......我答應你!什麼時候送我去羌人那裡?」

        輕輕咬了下嘴唇,馬代烏麗的目光變得堅定起來,就像所有出身卑微的人一樣,她始終還是無法放過可以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族中的先知曾經說過,東方的土地更為美麗富饒、有著更為璀璨的文明,如今終於有機會可以去到這個國家了,她又怎麼肯輕易放過呢?

        更何況她也沒有別的選擇。她相信只要自己搖下頭,面前這個變態的少~年將軍就會毫不猶豫地斬下自己的頭腦袋,他就是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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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孫臏收徒】
        
        
        草兒躡手躡腳趴在窗戶根下生怕弄出半點聲響,身後跟著一臉平靜的無顓和憤憤不平的桑娃子。

        如今的桑娃子已是今非昔比,現在是與漆雕邈、跳蚤一樣,都是學院的育體教師,而且他還兼任了學院的保安頭子和懲戒主任,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隨時整治的那幫學子哭爹叫娘。

        鳳鳴書院早已引入了第二批學子,相比第一批精挑細選的精英學子,這些傢伙多半是白棟對老秦朝堂妥協的產物;有當初為了安撫衛鞅給他的名額,也有滿朝文武大臣家中的子弟,還有公子少官這種從一開始就準備仗著一對拳頭在學院中稱王稱霸的傢伙。

        白棟並不介意學子間展開各種爭競、甚至是**上的衝突。他把這稱為『巢內競爭』,只有經歷足夠競爭而後能夠脫穎而出的學子日後才不會丟了鳳鳴書院的臉。

        不過規矩還是要的,像是公子少官這樣進入學院不久,就夥同杜家小子、率領剛剛投入他門下的白蕩、西家子弟等一票人圍觀女同學還賴在女同學的宿舍不肯離開,逼迫易貳參為他們譜寫情曲大半夜跑到人家牖窗下鬼哭狼嚎的傢伙就是要狠狠懲治!還反了他們了!白院長當年在大學讀書的時候也沒敢如此猖狂啊?易貳參是什麼人?人家的出身雖然低下,好歹現在也是半生半師的身份,這種有違師道的事情傳到了顏老夫子耳中,老人家好懸沒背過氣去,大半夜跑到白家莊敲白棟的門。白大院長可是每隔三天才能回次家。與苦酒正小別勝新婚呢。容易嗎?

        於是在白棟的授意下,桑娃子狠狠將公子少官這幫人教訓了一番,每人每天三百個俯臥撐一直懲罰到了今天。

        教訓這些公子侯孫多了,桑娃子也就漸漸有了脾氣,忍不住在草兒身後抱怨道:「就不知道西爾德那小子有什麼好,憑啥讓草兒你如此關心?」無顓正在皺眉苦思白棟出給他的一道物理題,聞言卻是難得分心看了他一眼,『噗嗤』一笑。桑娃子頓時大惱。狠狠瞪了這個情敵一眼:「你笑什麼笑?每天躲在什麼『實驗室』內瞎擺弄,故作神秘,我看你也不是什麼好人!」

        「呵呵......」

        無顓驕傲地看了桑娃子一眼,只是呵呵一笑,卻懶得跟他多說。

        白棟欲使學子精通百家卻不囿於百家最後還要融合百家,首先要做的就是開拓學子的眼界。如今在思想理論方面有思學、自然科學方面則是開闢了格物學,不過格物學是需要極高天賦才能得大成,所以對一般學子的要求只是淺嚐輒止、讓他們知道這個世上還有最自然、最原始的規律和道理就好;而像無顓這種天才,則是可以進入白棟親手建立的實驗室。

        如今無顓已經開始研究壓力與密度關係這種嶄新的課題了,他在格物學上走得越來越遠。性情卻變得越來越是冷傲孤僻,也就是對草兒還會好聲好氣。桑娃子雖然是列師身份,在他眼中卻不過是一個只會喊打喊殺的武夫而已。都不是處在一個境界的人,有什麼好說的。

        「你......」

        無顓那種隱藏在笑容下的輕蔑深深刺痛了桑娃子;桑娃子一瞪眼,正要與他理論,卻被草兒轉過身瞪了一眼:「不許出聲!」

        堂堂書院列師居然就怕了草兒這個書院學子,吐吐舌頭硬是不敢發聲了;無顓微微搖頭,對桑娃子的軟弱大是不以為然,結果被草兒瞪了一眼後,他也是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草兒悄悄撥開牖窗下的細竹,壓低了聲音道:「咱們聽聽西爾德那小子又做了什麼,他被哥哥派去了西域那個危險的地方,居然還沒有死?可真是了不起呢......」

        孟家被舉族流放西域後,白棟就趁機為學子們講述了西域地理。如今在學子們的認知中,西域就是一個狼群隨時出沒、戎人茹毛飲血的可怕地區。西爾德在書院裡沒有呆多久就跑去西域了,頓時讓學子們嘩然;草兒原本是沒怎麼看上這個小子的,反倒是因為這件事好奇起來,今天見到有灰背隼從西方天空飛來,便猜測有了西爾德的消息。

        「有什麼了不起的,回頭我就去找你哥哥,讓他放我去西域。草兒你還不知道吧?你哥哥要那小子領導孟家人控制西域,可惜是看錯人了,這都多少天過去了,也沒有任何好消息傳來,若是換了我去只怕早就成功了。」

        「噓......孫先生在笑呢,好像是在誇獎西爾德。」

        草兒伸長了脖子聽得聚精會神,其實桑娃子早就聽到了,這個房間是孫賓孫先生的,平安郎經常來此與他會面,剛才孫先生的確是在放聲大笑,笑聲中滿是讚美。

        「有趣、有趣......師弟你果然沒有說錯,這個西爾德還真的是個人才。哈哈!居然用什麼美人計?似如此計謀,卿大夫者不為,卻非豎子不可得矣!」

        孫賓手中拿著一封密信,口中大笑不止,也不知他是在誇獎卿大夫還是豎子。

        「那師兄是愛做卿大夫還是豎子呢?」白棟笑道。

        「我雖是兵家,卻也當真厚不下臉皮用出這等計謀,換了涓師兄恐怕也是萬萬不肯的。凡戰者,當以正合、以奇勝,此方為天下名將也......不過若是以為兵家之勝就是靠出奇用險,那卻是沒有理解到兵家精髓。」

        「師兄說得是。蓋奇勝者,正合之生也,若無正道何來奇路?」

        「然也!師弟不愧是我清溪門人。只是這一番正奇之論,便超越了世間多少名將,你若是肯修習兵法,必成大家!」

        孫賓聽得連連點頭,從理論高度狠狠誇獎了白棟一把:「不過孟家都是流放之人,戰士不過五千,又是立於西域險惡之地;你這個弟子能夠以三千多人破敵六千,而後知己知彼,運用女色惑人,雖是流於陰謀邪道,也真虧他能想得出來。這小子當真是只有十六歲麼?倒是個絕世的天才。只可惜沒有明師引導,如果一味用奇用險難免流於旁門邪道,那就太可惜了......」

        「這個西爾德就是學過師兄家兵法的那個少年了,我看他頗具天賦,才會刻意磨礪他。怎麼,師兄是動了憐才之念?」

        要溝通歐亞開闢出一條更安全穩定的絲綢之路,首先就要經略西域新疆,漢朝就是如此做的。可是如今的西域比漢時更為複雜,只靠一個孟家和西爾德還是有極大的困難,若是有了孫賓這位兵家亞聖肯充當苦力,那是再好也不過了。不過這些日子相處下來,白棟對孫賓的脾氣也有所瞭解,這就是一頭打著不走牽著倒退的犟驢,必須要他自己肯去才好。

        「我下山時恩師曾准我建立功業、開枝授徒,你綁我來到秦國,使我無法輔助涓師兄,建立功業的心情早就沒了,收個徒弟倒是可以考慮......」

        孫賓看了白棟一眼:「既然這小子學了我家的兵法,那就是做定我的弟子了......就算你我共同收了這個弟子如何?」

        「師兄怎麼說,那就怎麼是。西爾德這小子日後成為天下名將,豈非也等於師兄建功立業了?」

        白棟嘻嘻笑道:「其實師兄也是太過迂腐了,君上待師兄如師如友,你這才來到書院幾天,君上便親來探望過幾次。如此恩遇,難道師兄就不想在老秦建立一番功業麼?」

        孫賓瞪了他一眼:「胡說八道。秦國與魏國遲早是敵人,難道你要我與涓師兄作對麼?此事萬萬不可!快快替我收拾行囊、派夠了護衛,送我去西域!」

        「原來師兄是擔心得罪了涓師兄,那便也由得你。師兄一心要去西域,只怕還是真正想的還是希臘罷?早就對師兄說過了,去希臘可不比去齊國楚國,路途實在遙遠,而且我華夏尚未打開這條通道,更有無數危險潛伏,我可不放心你現在就去。不過小弟如今經略西域,為得就是日後打開東西方通道,到時可不只是師兄方便,東西方更可經這條商路交易,彼此互通有無,有著天大的好處......」

        白棟笑嘻嘻地道:「只是西域諸戎久不服王化,咱們胡蘿蔔要用、大棒子更是要用的,先要打服了他們,才好進一步控制。西爾德年少無助,如果有了師兄指點,正可成此大事。」

        孫賓看了看他:「什麼是胡蘿蔔?」

        「等到咱們控制了西域、打開東西方通路,師兄就可見到這胡蘿蔔了。」

        「你這小子就是古裡古怪......」

        孫賓微微冷哼道:「我在鬼谷時也聽恩師說過,這些戎狄之輩多是野心兇殘,日後必為華夏大患。嗯......秦國雖然不堪,好歹也是我華夏支脈,若是能控制西域也是惠及子孫萬代的事情,對付這些戎狄倒也不會誤了涓師兄的大計......也罷,我就答應你,為了華夏萬代基業,勉強出手教訓教訓這些不服王化的域外野人。」

        「就知道師兄胸懷千古,好讓小弟佩服啊......」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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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2 08:43: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九章【師兄助我】
        
        
        白棟的到來讓公元前三百六十一年的春末變得不再平靜。

        這一年的夏天注定來得比以往時候更早一些,魏趙邊境燃起的戰火更是為其平添了幾分熱度。

        在白棟的『幫助』下,戰爭狂人龐涓終於有了發動侵略戰爭的藉口,在經過了幾次試探性進攻後,老將龍賈首先發難,他的十萬大軍直出衛國邊境,在鄴縣大破趙軍,兵鋒距離趙都邯鄲已不足兩百里。趙成侯聞報大驚,連忙星夜調集北防中山的趙國精銳大軍南下防禦,卻萬萬沒有想到龐涓居然會把事情做絕,竟然發動了滅國級的戰爭,率領十五萬大軍自中都出發,一日夜間襲破祁城,而後沿漳水而下,只用了不到七日時間便將沿途的趙軍一一擊破,將邯鄲城四面圍困。

        這場戰爭來得簡直就是莫名其妙,賺了大便宜的明明就是秦國的那位白子,魏國卻按著趙國的腦袋猛打,趙成侯憋屈的都快瘋了;只能一面遣使去齊楚求救,一面親臨城頭為守軍鼓舞士氣。

        齊國和楚國當然不會輕易出兵了。邯鄲之堅天下聞名,不是號稱『粟米可支十年』麼?趙國不打上個一年半載、國力完全消耗殆盡了,齊國和楚國才不會拉這位趙侯一把。

        歷史上的桂陵之戰就是經歷了這樣一個過程,趙國人苦苦支撐了一年時間,齊國人才慢悠悠地派出救兵。更何況現在的齊國君主還是那位在病榻上纏綿的『小齊桓公』,日後那位勵精圖治的齊威王還在頭頂個綠帽子、甘心情願地替白棟照顧寶寶呢。

        至於楚國的那位『草頭王』,更是提前得到了秦國密信。他是更加不會出兵的。楚國和秦國關係一向比較老鐵。當年若不是楚軍在秦國危難時在商邑大破魏韓聯軍。恐怕老贏連會早死個五六七八年,秦國土地還要丟失的更多。

        秦楚雖有相惡之時,甜蜜蜜的日子卻是更多;想當年伍子胥一怒反楚,引來吳軍滅了楚國,若不是秦國出兵幫助復國,現在可能已經沒有楚國這個國家了。這次嬴渠梁登位,天下諸侯不肯往賀,還是這位楚王遣使送來了禮物。雖說也順便提出了要與秦國進一步交好、請秦國歸還商於之地的混賬要求,卻還算是好朋友。秦國在華夏的『好朋友』可不多,這個朋友雖然有時會貪心,大部分時候還是非常慷慨的。

        有感於此,白棟這次借整治魏國弄來的低價精鹽有不少是白白送給了楚國,同時也趁機將白家商社在楚國的地盤和影響力擴大了一倍,並且以嬴渠梁的名義給楚王發了密信——『棟知王急義公心,不憤魏嬰猖狂,然魏僚強勢已成,只當徐圖之......年內若魏舉兵。無論攻趙伐齊,公皆不可輕動也。待時機成熟,秦楚當效申包胥之情,共舉義軍,同謀天下也......』

        白棟雖然心軟,卻也不是菩薩。他太能理解龐涓師兄有多麼的不容易了,好不容易發動一次戰爭,若是齊楚過早參戰,說不定魏國的公子昂、惠施這些人又會勸言魏嬰;魏嬰這個人野心雖大,膽子卻不夠大,而且耳根極軟,萬一擔心齊楚兵勢打了退堂鼓,他這一年來的苦心經營不是要白費了?

        如今齊國很配合的不肯出兵,只要再按住了楚國,這仗且有的打呢。理想狀態是魏國先跟趙國打上一兩年,再跟齊國打上一兩年,然後最好亂戰個五六七八年,如此一來魏國便無力西顧,秦國發展新疆、同化諸戎、增強國力的大計便有希望了。

        沒辦法,誰讓自己一時激動在老贏連的病榻前說出了要讓秦國在五十年內橫絕天下的大言呢?現在的老秦可不比百年之後,就算有衛鞅變法,要見到成效起碼也要十年的時間,那時最多也不過可以在魏國的強勢下自保而已,何談稱霸天下?老秦要快速崛起,就必須要對西域這片華夏諸國眼中的『不毛之地』善加利用;拋開別的不說,光是西域諸戎不下百萬的人口就讓人看著眼饞啊......

        這一切謀劃白棟都沒有對孫賓隱瞞。既然是『同門』的兄弟,那就應該坦誠相待,絕不隱瞞,這個拉近關係的機會可不能放過。

        孫賓聽過了他整個計劃後只是搖頭:「為了秦國的利益不惜攪起諸國大戰,你比西爾德那小子更狠啊!你這個奸滑的小子,涓師兄也不知是該感謝你、還是應該怨恨你?不過你就如此有信心麼?以魏國的實力,若是齊楚皆不肯出兵相救,只怕邯鄲很難支撐過一年時間,若是魏國滅了趙國,攜兩國之地,齊楚也要危險了,到時就算老秦控制了西域,也很難對抗強大的魏國。」

        「師兄是兵家,卻對經濟不通,難道真的以為魏國打下趙國就是好事麼?」

        白棟微笑道:「以魏國的兵勢,若是時機得當,確可滅國。可滅國是一回事,真正控制這個國家又是另外的一回事了。魏國當年不過是晉國六卿之一,三家分晉後,雖然歷經李悝變法、吳起強軍,眼界卻始終不出一諸侯國矣,其經濟實力也根本不足以統治天下!所以魏國不滅趙國還好些,滅了趙國只會更加的麻煩,不但趙國難定,還要被天下諸侯討伐。更何況趙國是這麼好滅的麼?師兄莫非忘記了趙無恤孤城抗拒智氏的往事?」

        白棟才不會擔心魏國滅掉趙國後會變得更強大,在後世人看來,要滅掉一個國家可不僅是依靠強大的兵勢就可以了,而是要從政治、經濟、文化甚至是精神層面徹底將這個國家抹除、同化。否則就會出現隨滅隨起、甚至是被滅亡者反過來滅掉了曾經的勝利者。

        後世的秦始皇強不強?憑藉強大兵力滅除六國、統一天下、修築長城......可秦國不過傳到二世即亡。滅了秦國的可不是項羽和劉邦,而是秦國原本就不穩的根基和春秋戰國六百年來形成的『國別』意識;所以項梁項羽振臂一呼,無數楚人才會立即跟著造反。秦始皇那樣的千古一帝尚且不能在短短數十年間真正抹除各國痕跡。魏嬰又算個什麼東西?

        「趙國越是難滅。這場戰爭拖延的時日也便越久。天下黎民皆被你誤矣!難道在你眼中秦國之民是民,天下之民就該受戰火塗炭麼?」

        「這種話從師兄這個兵家口中說出來,倒是讓小弟無限欣慰啊......」

        白棟笑道:「就算我不影響各國戰事,難道天下就會不打仗了麼?小弟這一次只是要徹底削弱魏國,如此我老秦才有機會。能統一天下者,唯獨老秦也!給我三十年時間,大勢可成,若是五十年。天下可能一統!如此豈非比天下諸侯打來打去要好得多麼?所以我並非害天下之民、實乃救天下之民也!」

        「統一天下,救天下之民?」

        孫賓定定的望著白棟,發現這個小師弟不似說笑,才長出了一口氣:「自周公還政後五十年,天下亂像久矣......至幽王烽火戲諸侯,周王室更無威嚴,諸侯征伐不休,天下黎民久苦,是天怒哉、是人怨呼!統一天下,解民倒懸。更是我兵家夢中之求!可是天下列國又有哪一國能有此實力?縱是有此實力,是否又值得我兵家輔佐?難啊!小師弟。你真是好大的口氣,就算是涓師兄也不曾有過大統天下、大治天下的理想啊?可你憑什麼就要認定了貧弱的秦國,只因為你是個秦人麼?」

        孫賓比龐涓其實更為輕薄名利,所以龐涓是一心要成為天下第一名將,蓋壓孫武、伍子胥、吳起這樣的兵聖戰神,而他卻只是想在這個亂世中驗證自己所學、著書立說,能夠輔助親親的涓師兄在他看來就是最舒服的事情了。在他看來,白棟這個師弟雖然有才,卻是遠遠及不上自己那位吞吐日月、掌握雄兵、小覷天下諸侯的涓師兄;而且這小子連綁架這種事情都做出來了,簡直就是旁門邪道,不是英雄所為。

        可是聽到白棟的這番豪言,孫賓卻不由刮目相看;就算是恩師和涓師兄也不曾立下過如此的大志向、發出如此的驚人之語!這小子......莫非自己是看錯了他?原來他不僅會綁綁人、教教書,還能夠胸懷天下,說出這種前無古人的話來?

        孫賓會如此吃驚原因無他,春秋戰國延續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從黎民百姓到貴族士子都在潛意識中認為天下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縱然是管仲百里奚這樣的大賢大能,也只是將自己的目標定在輔助君主稱霸天下、得天子授伯,成一代賢名......卻從沒想過要幫助一個國家統一天下、消除長達數百年的征伐戰火,令天下黎民安!

        如今忽然聽到白棟這樣『劃時代』的豪言壯語,孫賓雖非常人,卻也不得不為之驚嘆。

        白棟走上一步,緊緊握住孫賓的手:「棟生於蓬篙,雖得恩師眷顧,卻無幸得入鬼谷,不能與師兄同窗共讀,實為畢生憾事。師兄厚涓師兄而薄棟,棟不敢有責,只是天下黎民苦啊!師兄當真忍心不助我一臂?師兄一定要相信我,如今的老秦雖然貧弱,可是日後能夠統一天下的卻必是老秦!你我兄弟何不共創盛舉、留名萬世?師兄......請助我!」

        孫賓皺著眉毛看了他半天,良久才長嘆一聲:「你這小子,也罷......就衝你方才說的那番話,我自會盡力幫助你經略西域,如果嬴渠梁真是個有為之君、秦國真有你說得那樣好,我或許會考慮留在秦國。不過我也有個條件,我永遠不會與涓師兄做敵人,而且若是發現你在欺騙我,我會立即離開秦國,去助涓師兄。」

        「一言為定!」

        白棟哈哈大笑,孫賓有這個態度就成了,自己自然有種種手段,讓他再也舍不得離開秦國,而且是趕都趕不走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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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9:05: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章【人頭和美人兒】
  

    圖余王和色梨王帶著他們最精銳的部隊,在一個叫黑羊嶺的地方足足等待了多半天的時間。

    這是西域草原上難得的險地,用來打伏擊一打一個準兒;按照他們與塞克王的約定,塞克人會將孟家精銳引來此處,到時既有地利之便,又有塞克人相助,別說孟家不過是秦國流放西域之民,就算是整只雍郿精騎來了又有什麼了不起?來多少就殺他多少!

    草原上消息的傳遞速度可不慢,秦國孟西白三家反叛、就連當年老贏連都要禮讓三分的章家也被變相剝奪了軍權?真是天神保佑啊,要謝謝那個什麼白子和老秦信任的左庶長衛鞅,如此一來令羌人畏懼的雍郿精騎幾同解體,老秦等於是自毀強兵。先滅了這孟家,抓住族中的頭頭腦腦,到時還不是讓他們說什麼就說什麼?孟家人原來不是流放的罪人,根本就是秦國派來侵掠草原的先鋒!羌人的各個部落如果不想滅亡,就要團結!那時還不是勢力最為強大的圖余部和色梨部說了算?圖余王和色梨王比塞克王更有遠見,他們這次襲擊孟家,主要還是為了編造『秦人威脅論』,以便藉機一統羌族!

    卻不想沒等來塞克王,卻等到了塞克大營被孟家強襲突破的消息。黑羊嶺下遠遠來了一排馬車,趕車的人扯開了嗓子對嶺上高喊『孟家大禮、請羌王收納!』然後掉頭就逃。

    羌族分生羌熟羌,是以與華夏人是否通商交流為標準的;靠近西域走廊的羌人會定期用自己牛羊奶酥皮革去交換秦人昂貴的絲綢和陶器鐵器,生羌則多半會拒絕與華夏通商。不過到了戰國時,生熟羌的區別其實已經不大,生羌部落也免不了間接甚至是直接的與華夏人產生一些交流。孟家人操著雍郿一帶的語音,他們還是能夠聽懂的。

    在衛士的保護下走到這數十輛馬車前,圖余王和色梨王險些被車上發出的血腥氣直接熏暈了過去;這些車上裝載的居然都是人頭!其中最顯眼的那個正是被無數女人頭顱包圍的塞克王。這傢伙圓睜雙目,一副死不瞑目的慘狀。

    兩個羌王倒吸了一口涼氣,打開用紅布包裹放置在馬車頭的一個木匣子。裡面卻是孟家送來的請柬......這些華夏人是瘋了麼?明明是送來了幾千個腦袋來示威,卻用如此友好、恭敬的語氣邀請他們去赴宴?

    這些秦人可真是會說啊:說什麼自古以來羌人就與秦人一般,同屬炎黃子孫,兩位尊敬的王怕是還不知道吧?當年炎帝與黃帝大戰,炎帝大部與黃帝部族融合,形成『華夏族』。少數則向華夏四周遷移,其中就有羌人啊!咱們的老祖宗是兄弟,咱們也當然是親兄弟了......

    塞克人可不同,他們來自遙遠的西方,皮膚是白的,眼睛是藍的。從來對華夏就沒有任何善意!為什麼我們的兄弟會聯合敵人來襲擊自己人呢?這是天下最大的悲劇!秦人的兄弟啊......或許是我們所處的地域不同,讓我們失去瞭解彼此的機會,但是請相信老秦、相信孟家,我們到西域來,只是為了生存、只是為了交好你們。請來到我們的營帳吧......這裡有羔羊美酒等待著你們,有塞克人最美麗的女俘等待著你們,她的名字叫馬代烏麗。雖然是個異種,卻是個可以讓羌人兄弟開心的美麗異種。

    請柬上只說秦人與羌人該是如何友愛、是一家親好兄弟,聽得讓人心頭火熱,卻閉口不提孟家誅滅塞克人的霹靂手段。孟家既有如此實力、早就發現了自己與塞克人合謀,卻依然如此謙恭有禮,難道真如他們所說的那樣,大家是同一個祖先的好兄弟?

    狗屁!圖余王和色梨王會相信這種說辭才怪。

    不過兩人也不是傻瓜,能夠成為羌人最強大部落的王更非幸至。孟家展現出的實力太驚人了,在沒有摸清對手的實力前,貿然與其為敵可不是什麼聰明的做法。

    不就是赴宴麼。剛好可以去看一看孟家究竟出了怎樣厲害的人物,靠那個什麼族長可是無法殺死塞克王的。而且他們還聽到了馬代烏麗的名字,就是那個只是隨便伸只腳出來,便讓他們兩個深深迷醉的美人兒麼?

    圖余王聳了下鼻子,似乎還在回味馬代烏麗身上的味道。忽然發現色梨王這個比他整整年輕了十歲的傢伙居然也在聳鼻子,簡直是豈有此理!你雖然是個年輕的小白臉兒,手下的戰士卻比我部少多了,也配打算我的女人?

    「烏坎大王,我決定去赴宴,你去不去?」

    色梨王被圖余王瞪了一眼,倒是沒敢當場發作,拳頭既然沒人家的硬,該有的隱忍他還是不缺的。

    「自然是要去,難道我們羌人還會怕了幾個獲罪流放的秦人不成?」孟家的請柬上說了,他們可以帶領大軍前往赴宴,宴會就擺設在兩軍之間,安全是沒有問題的,而且如今塞克王已經死了,正可在馬代烏麗面前展示自己的雄厚實力,讓這個塞克美人兒主動投懷送抱!一想起馬代烏麗高大秀美的身材、雪白的皮膚,圖余王不覺暗暗吞了口饞涎......

    ***

    西爾德擺的這場不是鴻門宴勝似鴻門宴,與王允王司徒宴請呂溫侯有得一拼,只不過酒宴設在羌人大軍與孟家大寨之間,馬鳴風蕭蕭,氣氛是差了些,不過將有美人兒出沒,這就讓兩個羌王充滿了期待。

    華夏以禮儀為先,這酒宴所設的位置是有些尷尬,酒色菜品卻是不差的,酒有一部分是孟家帶來的,還有一部分是孟家進入西域後就地釀的奶酒,華夏人在飲食方面就是要高出這些戎人,隨便整治一下,就能讓兩個羌王連連稱讚,那都不用勸,你只要把酒碗倒滿,他舉起來『滋溜』一聲就干了,比老白猿手下那隻鬼精鬼精的猴子還要聽話。

    菜品倒是沒啥新鮮,除了一些西域出品的水果,就是烤肉了;西爾德不知從哪裡弄了塊白布圍在腰上,一手執定肉叉子搖動、一手不停地往肉上刷油,在白家時為了討草兒歡心,西爾德就在廚藝上下過功夫,還在白棟得引導下開發過一道『老酒煎羊肝』的名菜,如今這道菜就擺放在兩個羌王面前,吃一口叫好,吃兩口就不出聲了,只顧低頭搶食,圖余王烏坎下口著急了些,居然還搖到了自己的腮幫子,孟成功看得哈哈大笑,連忙為他倒上美酒,說是喝一口就不怕傷口潰腫了。那副親近的樣子可真像是親兄弟,弄得圖余王都開始相信羌人與秦人當真是一個祖宗的親兄弟了。

    聽說西爾德就是親自率軍滅殺塞克王的人,兩個羌王都在仔細打量這個笑嘻嘻的少年,這就是秦國白子的弟子?孟家不過是獲罪之身,西域可比不得秦國這種衣冠文明的世界,白子把他的弟子派來做什麼,而且還一到就殺了塞克王,這需要深思啊?遠在天山腳下的城廓諸戎或者沒聽過這位白子的名字,圖余王和色梨王可是對這個名字不陌生,孟西白三家叛亂前他們就經常與雍郿精騎打交道,打打停停,互有妥協,白子的名字早就是如雷灌耳了,烏坎甚至還吃過從老秦弄來的『咪咪』,又鬆又軟又有彈性,雖然比不上羌人的糜子餅有嚼勁,卻也是別有一番風味,聽說這東西就是這位白子弄出來的?由『咪咪』見人,可見名不虛傳啊?

    如今這位白子的學生、一出手就滅殺了塞克王的天才少年卻在親自為他們烤羊肉,每當烤熟一層,就削成薄片派人送上來,味道可真好啊,比族中最心靈手巧的女子烤的肉還要好吃!兩個羌王不覺有些陶醉,望向西爾德的目光漸漸變得柔和了許多,人家跑去殺了塞克王,卻如此禮遇自己、如此親切,可見秦人未必就是虛言,塞克人是異族、羌人和華夏人可是一個祖宗的兄弟,你說這些年打打殺殺的做什麼?仔細想來,秦人倒是不曾對不起羌人,每次都是羌人遇了雪災旱災,不夠吃喝了就去搶大月氏人和秦人,真不怪人家啊?

    做人可得將心比心啊,烏坎吃了塊又香又酥的烤羊肉,喝了滿滿一大碗奶酒,醉醺醺地叫住了笑著烤肉的西爾德:「西爾德兄弟,你是草原上的英雄、雄鷹!怎麼可以做這種低賤的事情呢,快過來,坐到我身邊,本王很想知道你是如何消滅那幫塞克人的,打得好啊!塞克王那條老狗早就該死了!」彷彿早就忘記了正是自己與塞克人合謀要坑害孟家。

    西爾德像個靦腆的大男孩兒,足足被烏坎叫了幾次才肯放下手上烤肉的活計,走到烏坎面前坐下,開始講述起戰爭的故事......那場腥風血雨的強襲戰就像是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他只是一個精彩故事的講述者而已,聽到精彩處,烏坎王連連拍擊著大腿,緊緊握著西爾德的手,探出身子對孟成功笑道:「孟族長,你們的很好,我們的......一個祖先,哥哥與弟弟打架,不會記仇!。」

    這貨居然還會說幾句華夏語,雖然斷斷續續,還是表達了民族情兄弟義,聽得孟成功連連點頭,眼眶紅紅的,看意思都想要與這位羌人大哥來一次親密擁抱。

    「在羌族,弟弟的好東西,哥哥的......享用,舞蹈的女人中,馬代烏麗的沒有!哥哥不開心,很不開心!」

    烏坎忽然鬆開握著西爾德的手,指了指正在舞蹈的孟家女子,連連搖頭。他都快忍耐不住了,又高又白眼睛藍藍的馬代烏麗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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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4 19:06: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章【華夏的入侵 上】
        
        
        桑娃子一聲大喝從戰馬上跳落下來,只是兩次縱躍便登上一棵胡揚樹,手中箭如雨發,每枝箭都射出足有百尺遠近,帶著嗚嗚破空之聲將一個個麻布纏頭、青衣短領的敵人狠狠釘在地上。

        這是罕見的五石強弓,秦軍中能夠拉開這種強弓的也只是有數幾人而已,可是在桑娃子手中卻是舉重若輕。他拉開人發蠶絲揉成的拇指粗弓弦,就彷彿扯開一條絲線般簡單。

        他的每一箭都是例不虛發,而且都是照準了盜匪頭腦射去,轉眼間這群盜匪便盡失首領,後方的秦軍銳士和白家精壯看得熱血沸騰,一輪衝鋒過去,便將盜匪隊伍沖散。這些盜匪本來都是狠角色,還想仗著人數眾多勉強支撐,忽然又聽到弓弦響動,不知是誰發了一聲喊,終於徹底崩潰,拼了老命向前方的草海中逃去。

        「不用追了!」

        桑娃子從胡楊樹上跳下來,打一聲呼哨,他的戰馬跑來剛好接住主人,策馬來到孫賓面前,哈哈笑道:「孫先生你看如何?我就說過了,對付這些西域草原上的毛賊,哪裡還需要先生動手,桑娃子一個人就能將他們收拾了!」

        「桑娃子果然是當代劍客,出手不凡啊。」

        孫賓在十幾名衛士的保護下,正坐在一片胡揚林前喝茶。他的心情很不錯,見到桑娃子還衝他微笑著點了點頭,意似讚許。

        西域並沒有孫賓想像中那般糟糕,夏初的草原氣候溫澤、空氣清新,放眼望去。滿眼青碧欲滴。偶爾風大了些。草叢伏低,就能看到隱藏在草海深處的牛羊群和牧民帳篷。他從櫟陽出發,用了三十天走過西域走廊,正式進入這片華夏人眼中的不毛之地,除了遇到一次狼群外,也就是這次遭遇盜匪有些危險;上次遭遇狼群只是展開白棟給的旗幟,群狼便多半退去,這次更是沒等他喝完茶水。桑娃子便將強盜擊退。

        像是桑娃子這樣的高手在白家可是不少,有那位英姿勃發的跳蚤夫人、有聶諸、還有當初那個一出手就拿住了自己,而後便不知所蹤的白髮老者......自己這位小師弟身旁高手如雲,自身卻不會半點武功,也真是令人費解。

        「不敢當先生誇獎。早就聽說先生拳法高明、乃是當代高人,與先生相比,桑娃子不過是個只懂得胡亂舞劍的粗人罷了。」

        桑娃子嘴裡說得恭敬,心中卻頗為得意;這次是他主動請纓要做孫賓的護衛,不為別的,西爾德那小子不是在西域麼?他是什麼兵家天才。那也要有人上陣殺敵才是,自己隨李敵師傅學了一身絕技。整天呆著書院裡能有什麼出息?這樣下去連草兒都會看不起自己了,要建立功業就大家一起,若是我桑娃子當真比不上你西爾德,那也輸得心服口服!

        白棟早就看穿了桑娃子的心思,既然桑娃子要與西爾德爭競,他也樂於提供這個機會給好兄弟。草兒是自己唯一的妹紙,這個妹婿自然要精心挑選,眼下這幾個小子都夠優秀,也都對草兒有意,不過草兒最終花落誰家還要看他們各自的本事如何。不是駕起七色祥云的英雄,也配娶我家的草兒麼?

        「你的劍法一流,那也不用過謙。不過一個人得劍法再好,也不過成十人敵、百人敵,大丈夫胸中有兵法陣仗,才算是千人敵、萬人敵......我看桑娃子你的性情過於率直,不是兵家之才,若是比較陰謀詭計,只怕不是我那個未曾見面的學生對手啊?」

        孫賓笑著看了桑娃子一眼。這一路同來,桑娃子是如何性情,他又怎會不瞭解?這小子是個心裡藏不住事的,漸漸熟悉之後,竟然懇求他不要幫助未來弟子西爾德向白家求婚,還說這樣很不公平!

        原來都是為了師弟家的妹子啊?孫賓大笑之餘,倒是很喜歡桑娃子這種耿直的性情,當即保證不會幹涉他們為愛情競爭的大事,自己只會做旁觀。只是這個桑娃子如此性情,怎麼能是自己那個未來弟子的對手啊?

        早在離開櫟陽的時候可就看過了西爾德的飛鷹傳信,那個叫馬代烏麗的美人兒被他在酒宴上送給了羌人中最強大的圖余王,據說色梨王為此憤憤不平,酒沒喝完就提前離開了;兩大生羌部落從此有了裂痕,西爾德卻未費一兵一卒,只是送出了一個女俘而已。

        這種上不得檯面的陰謀孫賓是沒臉用的,不過他還是一眼就能看穿西爾德的心思。此計能否得成,關鍵就看馬代烏麗這個號稱塞克第一美女的女人是否會用心挑起兩個羌王的矛盾;她本來不過是個俘虜,西爾德要她為自己所用,必要許下無數承諾才成,否則這個女人安心去做圖余王的妃子不好麼?可萬一被她將事情做成了,西爾德又有什麼資格來兌現承諾?以這小子表現出的陰狠手段,多半是要殺人滅口的,如此一來既成全自身不愛美色的好名聲,又為師弟遮掩了顏面。

        西爾德這小子真是夠狠啊......不過孫賓卻越來越是對這個未來的學生感興趣了,要做兵家傳人,狠是先決條件,他孫賓又何嘗不是一個狠人呢?只是出山不久就被白棟生生綁來老秦,實在是沒有什麼機會讓他展示手段罷了。

        桑娃子雙眉一揚正欲答話,忽聽有人叫道:「桑領事,盜賊的身份已經確定了,是羌人!而且從他們手臂上的紋飾看來,似乎是圖餘部的生羌!」

        「圖餘部?」

        孫賓微微一愣,抬頭看了眼隊中的翻譯。這人是范家商社的分掌、專跑西域的行家裡手,不但精通各種戎語,尤其善於分辨西域草原上的各部族。

        范家商社可沒能力經略西域建立起一條安全穩固的絲綢之路,不過他們為了先祖遺願,哪怕是賺不到多少錢、甚至還要賠上許多人命,也一直沒有放棄對西域的探索;白棟與范家結成戰略同盟,著實是節省了不少力氣。

        「正是圖餘部......這事情實在奇怪,圖餘部和色梨部是羌人中最強的的兩個部落,其餘羌人十一部都要看他們的臉色行事,所以這兩個部落一向驕傲的很,怎麼會有族人跑出來做強盜了?」

        范家分掌櫃皺眉道:「在西域草原上有兩大公敵,第一是狼群、第二就是盜匪。無論是大月氏人、羌人還是咱們華夏人,遇到了盜匪都是一定要殺死的;盜匪若是露了出身,就連他所在的部族都會受到西域諸戎的共同討伐!如今居然是圖餘部的族人跑來做強盜,這若是傳了出去,西域草原必將震動!」

        「呵呵,西域草原怕是已經震動了......」

        孫賓腦中電轉,瞬間想通了其中關鍵,微微點頭道:「范分掌,這裡距離圖餘部的聚集地還有多遠?」

        「圖餘部佔據的這片草原水草豐美,多年來極少變遷,若是我沒有記錯,應該就是從此西行兩百里,如果不出意外,圖余王的王帳就在那裡。」

        「那就向西前行,派出斥候前探三十里,每十里一報!大隊以雁行陣前進。」

        孫賓傳下命令後,秦人便迅速列開了陣型,以白家精壯為核心,秦軍銳騎分列兩側,不停伸縮吞吐,就彷彿鳥兒時張時收的兩翼,說不出的詭異。

        這種雁行陣是孫賓精心研究的陣法之一,最合行軍之道。核心軍伍速度不變,兩翼騎兵卻是忽而越前、忽而後退與中軍對齊;如果遇到狹窄危險的地形,就算敵軍提前埋伏在兩側,也很難一舉包圍秦軍,更難將其分割切斷。

        如此行了數十里,忽有斥候來報,前方煙塵滾滾,似乎有千人大軍。孫賓點點頭,下令再探,再十里,又有斥候來報,已見秦人號令、西字大旗,似是我軍追擊敵人,被追者以羊皮為旗,號令散亂,戰士裝束像極了那些做盜匪的羌人。

        「難道是西爾德?」

        桑娃子面色一變,昨日就接到西爾德飛鷹傳書,說是要來迎接孫先生。不過這小子神神秘秘,沒有多言,想不到他居然是一面追擊敵人、一面前來迎接先生?

        這小子的手段也太多了些,如此行事,分明就是要在孫先生面前留下極深的印象、顯示他對戰場的控制能力麼?

        「全軍於左面山丘列陣,我們來看看他如何打這一仗。」

        孫賓微微一笑,西爾德這是要在他這個老師面前買弄,又何嘗不是一種『壞學生』對老師的示威呢?既然如此,那就讓自己看看這小子都有些什麼手段吧。

        秦軍列陣後沒過多久,果然見前方煙塵蔽日,一桿『西』字大旗在遠處招展,前方卻是數百名身披皮甲、頭纏麻巾的羌人騎士,他們的陣型混亂無比,僅有的幾桿旗幟也是東倒西歪。

        孫賓看得暗暗搖頭,敵勢已竭,這時就該徐徐追趕,不可追之過急;西爾德似乎還是性急了些,如此緊追敵人,一旦變成窮寇,孟家戰士可就要面臨一場苦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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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5 19:20:1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一章 【華夏的入侵 二】
        
        
        馬代烏麗側頭看著這個將她緊緊擁在懷中的男人,心中不知是歡喜還是悔恨。

        在那日的酒宴上,光著雙腳,全身只披了一件秦地羅紗的馬代烏麗驚豔了幾乎所有的羌人,當她低下孔雀般驕傲的頭顱、按照西爾德的指示向兩個羌王拋出媚眼時,圖余王就像一隻發情的公豬般衝了上來,如果不是這個男人衝上來阻擋住那個老色鬼,她說不定會被撕成粉碎。

        這個男人看她的眼神兒雖然也是直勾勾的,卻少了幾分肉~欲、多了一些愛意,她是能夠感受到的;如果讓她自己來選擇的話,她更願意做這個羌王的女人,至少他不像圖余王那樣噁心。

        只可惜她是沒有選擇權得,身為曾經的塞克王妃,她不會甘心繼續呆在西域這片不毛之地,她的虛榮或者說是上進心更決定了她只能投入老秦的懷抱。那頭圖余豬也好,這個還算深情的色梨王也罷,自從見到她這一刻起,命運就已經注定了......

        怒目而視的圖余王和色梨王被西爾德和孟家人笑嘻嘻地勸開了,而她則在跳完了一曲舞蹈後,就被孟家當成禮物一般送給了那頭圖余豬!在被這頭豬擁入懷中並且被他用沾滿了口水的嘴唇親吻時,馬代烏麗噁心的險些吐出來,不過她還是在笑,笑得顛倒眾生、笑得讓色梨王越吉心都要碎了。

        他從馬代烏麗的笑容中看到了她的不情願,也看到了她對自己的款款柔情,這個讓他一見鍾情的美人兒原來也是喜歡他的!只是因為圖余王手下的戰士更多、勢力更大。秦人為了求得和平。卻硬生生拆散了自己和馬代烏麗的愛情!圖余王這種滿腦袋都是肉~欲的傢伙恐怕早已忘記愛情的滋味了吧?羌人傳說中那些最真摯、純美的愛情只有自己才配擁有!

        緊緊握著拳頭。越吉看著被送上馬車的馬代烏麗那哀絕的目光,幾乎要當場瘋狂,他狠狠抓住孟成功的衣襟,吼聲比失群的獨狼更為淒厲:「為什麼?那個混蛋會害死馬代烏麗的,她喜歡的明明是我!」

        西爾德掰開他的手指,輕輕拍著他的肩頭,苦笑搖頭:」圖余王太強大了,我們秦人要在西域生存。當然是要討好他,你不是也一樣不敢真的惹怒他麼?否則是個男人就不會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被人搶走,這可是對一名英雄的巨大侮辱啊!」

        「越吉也會變得更為強大,那頭圖余豬又算得了什麼?」

        直到今天越吉還清楚地記得,那一天自己有多麼瘋狂,如今自己應該後悔麼?

        秦人的追兵越來越近了,領頭的就是那個曾經拍著自己肩膀訴苦、一臉無奈的西爾德;這就是秦人的真正面目麼?當自己為了懷中這個女人與圖餘部大小三十一戰,剛剛斬下那頭圖余豬的腦袋迎回心儀美人兒的時候,秦人的騎兵就突然出現在了自己的後方!他們擁有精良的盔甲、鋒利的弓弩、每一個戰士都是剛剛吃飽了烤肉、喝足了奶酒,而自己身旁卻只剩下了一千多名疲憊不堪的戰鬥......

        好狡猾的秦人啊!當他殺出重圍後。身邊就只剩下了不到四百名戰士,曾經擁有六千勇士的色梨部為何就會落到如此境地了?想起那場酒宴、想起這個曾在宴會上翩然起舞的女人。越吉仰天狂笑,可惜他的劍已經放在了馬代烏麗的脖子上,卻終於還是下不去手。

        她的眼睛好藍,好深,彷彿能夠融化整個西域草原、整個世界......越吉長嘆一聲,好男兒怎麼可以將失敗歸咎於一個女人呢?他輕輕解開衣甲,將這個女人輕輕擁入懷中,原來她的身體真的是如此柔軟、如此芳香......

        馬代烏麗偷偷看著這個男人,實在想像不到傳說中比塞克人更野蠻的羌人居然會如此溫柔,她已經沒有成功後的喜悅心情了,很想大聲問一句越吉『明明就是我害了你,你為什麼不殺我,是當真愛我麼?』

        已經不用詢問了,秦人追得更近了,一輪強弩下來,羌人戰士又倒下了數十人,一枝弩箭呼嘯著向她射來,她都已經看到了箭尖上泛起的寒光。

        那個偉岸的身子猛地一偏、同時將她用力擠入懷中,『噗』!耳邊響起弩箭透甲入肉的聲音,男人的汗味和血腥味熏得馬代烏麗一陣暈眩,她向男人懷中又鑽了鑽,感覺這裡原來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比傳說中的秦國首都更溫暖、更安全。

        「越吉,是我害了你。」

        「我知道......」

        「為什麼不殺了我,為你死去的族人報仇,還要救我、替我擋箭?」

        「因為你是越吉喜歡的女人,羌族的男子為了心愛的女人,可以掏出自己的心。」

        「越吉,如果我們能夠逃掉,我就嫁給你,做你的女人,這次是真的。」

        愛情是盲目的,哪怕是馬代烏麗為了自身前程可以坑害無數生命的女人,也在這一刻動了真心,此刻她是真的希望越吉能夠帶自己逃離戰場,然後找一個地方建起家、為他生下好多好多孩子。

        「在這裡等著我,如果我戰死了,你不許走出這個山洞!」

        看了眼後面的追兵,越吉抱著馬代烏麗跳下馬來,將她塞進面前的小山洞中;草原上很少見到這樣的山包,就算有也很少能夠見到山洞,這簡直就是天神的垂憐。雖然朦朧見到山包上似乎有百十人的軍隊,越吉也顧不得了,此刻他已經無法為自己的女人找到更安全的地方。

        「羌人的勇士們,秦人是不會放過我們的,如今唯有搏命,才能活命!取出你們的角刺、驅策我們的『兄弟』吧,只有衝破敵人的騎陣,我們才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越吉迅速跳回馬上,解下系在後腰的一根鋒利牛角,將它高高舉過頭頂!而後低下自己的頭,把自己的臉貼在戰馬的臉上輕輕摩擦著,就像是對待情人一般的溫柔。

        ***

        「這個羌人,倒是有情有義。」

        山包上就是孫賓一行,越吉的舉動被桑娃子看得一清二楚,居然有些感動。

        「有情有義,所以就會比普通人死的早一些......這本來也不算什麼,只是這樣的人做了首領,就會害死無數手下。」

        孫賓微微含笑,並沒有下令手下士兵夾擊羌人,西爾德帶來了至少過千名騎兵,羌人已經不足三百,若是這樣都能打敗,他就可以直接掉頭回秦國,這個學生也不用收了。

        孫臏的話音剛落,羌人戰士已紛紛掉轉馬頭,同時用手中角刺狠狠刺在了馬臀上,吃痛的戰馬頓時瘋狂奔跑起來,每一匹戰馬都擁有數噸的撞擊力,三百匹戰馬立時變成了最恐怖的武器。

        這就是孫賓最擔心的,秦軍追趕過急,距離羌人不足百尺,若是不能及早閃避,上千人的騎隊很可能被直接撞破,再加上羌人個個拚命,極有可能逆轉勝負!這就是考驗西爾德的時刻了,能不能做到用兵者如臂使指,是能否成為一代名將的基本條件。

        「不好!」

        桑娃子被嚇了一跳,從山包上看去,兩三百匹羌人戰馬就彷彿兩三百隻利箭插向了秦軍騎隊,他只是眨了兩下眼睛,雙方就即將接觸了。

        西爾德會被連人帶馬撞飛麼?雖然是自己最大的情敵,桑娃子還真是有些不忍心。

        就在雙方騎隊碰撞前的一刻,西爾德身旁的傳令兵吹響了號角,剛才明明還在快遞奔跑的秦人騎陣忽然一緩,裂開了許多個『口子』。

        站在山包上看得最清楚了,剛才還在快速推進的秦人騎隊忽然變得如水之柔、如油之潤,在每個即將被羌人撞擊的位置上,秦人騎士就彷彿是最高明的舞者,用輕鬆快捷的舞步躲避過了舞伴的踐踏,而他們身旁的同伴也極有默契,輕輕一帶馬韁,讓出了位置給同袍。

        原本是兇猛的撞擊變成了萬蜂歸巢,氣勢洶洶準備拚命的羌人戰士變成了乖乖回家的小蜜蜂,當他們閉上眼睛準備迎接巨大的撞擊時,卻偏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當睜開眼睛時,卻發現胯下戰馬已經奔跑無力,四面都是持弩執弓的秦人。

        這就像是秦人張開了一個口袋,而他們卻拼了老命都要鑽進來,而且還成功了?每個羌人戰士都覺心頭鬱悶無比,想要吐口老血出來。

        當然秦人的躲避也不是完美無缺的,還是有幾十騎羌人戰馬狠狠撞中了目標,血肉橫飛中,雙方都是死傷枕籍,不過這種程度的破壞還無法撼動秦人騎陣,越吉和手下兩百多名戰士卻陷入了重重包圍。

        桑娃子看得目瞪口呆,孫賓卻在微微搖頭,或許是西爾德能力尚且不足,又或者是統領孟家戰士的時間還短,還是無法做到如臂使指啊?連一個幾百人對戰的戰場都做不到完美控制,若是數十萬大軍交戰又如何?以西爾德的實力若是對上涓師兄那樣的兵家名將,保證會死得很快。

        「放箭!」

        西爾德揚起馬鞭發令,然後又很快放下,抬頭向孫賓所在的小山包看了一眼,心中不無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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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6 23:42:5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二章【華夏的入侵 三】
        
        
        馬代烏麗走出山洞,呆呆看著倒在血泊中的越吉。 。

        曾經是羌人中最年輕的英雄、最年輕的王,曾經是將她輕擁入懷深情嗅吸著她發間香氣的情人,如今已經被射得彷彿一隻刺蝟,全身上下,竟然有百多只弩箭。他的愛馬追月還沒有完全死去,抬頭望著馬代烏麗,馬眼中居然流出了淚水。

        最強的兩個羌人部落就這樣滅亡了,兩族擁有上萬勇士,其中倒有一多半是因她而死,剩下的則是被西爾德趁虛消滅。

        『越吉,對不起......』

        馬代烏麗慢慢蹲下身子,把越吉的頭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輕輕為他整理頭髮;越吉雖然是羌人,卻是極愛乾淨的。

        「越吉如果聽到你的道歉,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小山包上的孫賓在看著西爾德,不過他沒有任何舉動,只是在觀察自己這個未來弟子會如何處理這個女人。希爾德走到馬代烏麗的面前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個女人,他雖然生性殘忍,卻從來都不會虛偽,實在想像不出這個女人怎麼能夠做到如此虛偽的?對塞克王是如此、對深愛她的越吉也是如此,難道她真不清楚圖餘部和色梨部是毀於何人之手麼?

        演,繼續演,我倒要看你能演到幾時?西爾德甚至拍拍手命人為馬代烏麗送上了一袋水,然後看著她一臉深情地為越吉梳洗頭髮和面上的血污。

        被血水和汗水打亂的頭髮是最難梳洗乾淨的,可馬代烏麗還是非常耐心地用自己的牛角小梳子為越吉梳理著,口中同時還在哼唱著送別親人的塞克民謠。衣袖上沾染了血跡。她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任何人見到這一幕只怕都要為她的深情感動。桑娃子就看得眼角發澀,只想著自己若是能得到草兒如此對待,那真是死上一百次也心甘情願;西爾德似乎也很感動,他在大力鼓掌:「原來你是個如此深情的人,看得我都以為你是真的愛上他了,對了,你是不是還要為他殉情,你們塞克不是就有殉情的傳統麼?其實塞克王死的時候。你就可以殉情了;你沒死,是因為你從來就沒有愛過那個為你險些發動了戰爭的男人,是不是?」

        「在最危險的時候,越吉還不忘記把我放在山洞裡,就是因為他不希望我有任何危險。現在他去了天神的國度,我又怎麼可以違背他的願望呢?所以我不能死!」

        馬代烏麗輕輕將越吉放回地面,居然還不忘記吻下他的額頭:「西爾德將軍,你該不會違背諾言吧?」

        「當然不會了,既然是答應過你的事情,我就會努力做到。不怕,不怕......」

        西爾德笑得比越吉更溫柔。用手輕輕拍著馬代烏麗的香肩,似乎感覺這樣還不夠,乾脆將她攬入懷中,用一隻手撫摸著她柔滑的後背:「我說過你會成為名動草原的女人,可以去到華夏......所以你放心,等你死後我會派人將你的骨灰送去華夏的,就把它埋在秦國的邊界上好不好?」

        馬代烏麗的表情忽然僵住,紅唇微微張開,一條血痕彷彿頑皮的小蚯蚓,從她的嘴角緩緩流出。一截帶血劍刃從她腰後探出,足足有三尺長。

        「厚葬色梨王與這個女人,把她的部分骨灰留出來,日後送到秦國邊境掩埋,也算本將軍實現了對她的承諾......」

        乾淨利落地抽回長劍,看著馬代烏麗軟軟地倒下,西爾德卻連眼睛都沒有多眨一下,帶了幾名衛士奔上山包,遠遠叫道:「是師伯麼?」

        看著一臉堆笑的西爾德,桑娃子不覺心中微寒,剛剛還是殺人不眨眼的手段性情,如今卻笑得像個大男孩兒一樣的質樸,平安郎和孫先生卻要收下這樣的弟子,難道就不擔心養虎成患麼?

        見到孫賓點頭,西爾德大喜過望,走過來深深一拜『見過師伯!』起身後又是一拜:「西爾德見過恩師!」

        「起身吧......」

        孫賓看了他一眼:「手段兇狠、行事果斷,是個兵家的材料。可是你既然對她有過承諾,如今卻殺了她,就不怕失信於人麼?你又是為何一定要殺了她呢?」

        「我只是答應她會成為一個傳說的主角,可主角也是可以死的,我會請隨恩師前來的秦軍銳士帶走她的部分骨灰,這就是送她去了老秦,已經實現了諾言。至於我說過恩師白子可能會接見她、她也可能成為鳳鳴書院的學生,但那不過只是可能而已,究竟可能不可能,還是要我說了算,所以學生可沒有失信於她......」

        西爾德坦然道:「白子恩師要經略西域,一開始是不能舉秦軍入境的,那樣只會引發西域諸戎的抗拒心理,所以當下只能依靠孟家族人;可孟家的力量畢竟有限,就算奇襲塞克人得手,卻是無力與羌人相爭,利用一下這個女人本就是無奈之舉。如今大功告成,她卻是活不得的,就算西爾德丟得起這個臉,只怕兩位恩師也是丟不起,所以我是不得不殺她。何況這個女人不但虛榮、而且十分的虛偽,縱有片刻真情也是稍縱即逝,像她這樣的人死就死了,也沒有什麼可惜......」

        「呵呵,如此說來你倒是為老秦、為我和你的白子師傅考慮了?」

        「不敢當恩師如此誇獎。不過學生殺她確是出於公心,其實這樣一個漂亮的女人,雖然年齡大了些,我還是有些心疼的。」

        「足夠心狠手辣也就罷了,殺完人還要調侃,這就是生性嗜殺的表現。就算對於兵家而言,這樣的性情也有些過激了。你如此行事,就不怕我與師弟對你有所疑忌?」

        孫賓平靜地望著西爾德,彷彿是要看穿他的內心。身為春秋戰國時代的三大兵聖之一,孫賓也就是在面對龐涓時才會智商下降,其實是個洞見力極強的人;而且兵家人物從來就沒有心慈手軟的娘們兒性情,他其實並不在意西爾德殺了多少人、殺得是不是美女,只是要借詢問此事考察他的心性。欺騙馬代烏麗沒有關係,對老師卻是要坦誠相見,否則就算西爾德再是如何的天才,孫賓也沒興趣收來做徒弟。

        「我聽說翱翔在天空的金鷹不會擔心老虎變得強壯,心懷天下的智者更不會懼怕有人超越他的聰明;恩師與白子恩師都是天上的雄鷹、心懷天下的大人物,所以西爾德以為,兩位恩師不但不會猜忌我,反會更加著意培養我這個學生,因為我是個人才!」

        西爾德笑道:「更何況說到兇狠,還有誰能比得上龐涓師伯?還有誰能比得上一舉平滅南墨的白子恩師?而且兵不厭詐本來就是《孫子兵法》上記載的用兵之道,學生自信沒有做錯。雖然對她有些殘忍,卻是顧全了白子恩師的計劃和老秦的大局......」

        白棟的飛鷹傳信他早就收到了,以他的聰明自然知道該如何去做,所以這個謊圓的十分自然,連孫賓也沒有感覺到有任何不對的地方。

        西爾德又道:「白子恩師收我為內弟子,又將我推薦給師伯做學生,可見寄望之深。恐怕兩位恩師也不希望西爾德是一個見到美女就會手軟、成小節而誤大事的小人罷?至於生性嗜殺又算什麼缺點了?大丈夫立於亂世,除非是如白子恩師這般翱翔於天際讓普通人只能仰望的大人物,否則不殺人、人便殺己!所以下次遇到這種事情,西爾德一樣會殺人!百人千人殺得,萬人十萬人也是一樣殺得。」

        「好,好,好!兵家有兵聖行堂堂正道,可欲行正道,必挾雷霆之威、天下之名,於老秦則難矣,所以老秦當行霸道,霸道難出兵聖,卻可出殺神。想不到我孫賓居然收了一個未來殺神做弟子,只是你認定了這條殺伐之道,雖然不會被兵家排斥,卻難免要被墨家、儒家、農家、工家、甚至是雜家鄙視,你就不會後悔麼?」

        「今日西爾德要殺服西域助白子恩師大計得成,日後還要殺向波斯、殺向更遙遠的西方。如今只不過是剛剛開始而已,又有什麼好後悔的?」

        「好!既然如此,從今日起為師就為你細細解釋《孫子兵法》。此為兵家正奇兼備之道,其中殺伐列陣陰謀陽謀層出不窮,就讓你殺個痛快、殺出自己的道路來!日後你若是因此成名,不用感謝我與你的白子恩師,若是因此身敗名裂走頭無路,也不用怪我和你的白子恩師,如何?」

        「請恩師教我!」

        西爾德毫不猶豫再次納頭便拜,冰冷堅毅的目光讓一旁的桑娃子都不覺心中微寒。

        這就是萬人敵的大將所擁有的殺氣麼?聽師傅說,統帥萬人、十萬人的大將軍雖然未必人人練習劍術,卻會擁有頂級劍客和刺客才有的殺氣,甚至讓普通劍客都不敢直視。這小子在書院的時候還不覺得怎樣,這才來了西域幾天就有了讓自己都覺心寒的殺氣?好厲害的小子啊!只是這種人心狠手辣、隨時都能翻臉殺人,草兒是萬萬不能嫁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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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6 23:43: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三章【織毛衣】
        
        
        今天櫟華宮中的氣氛很好,驪姜和卜戎異這對婆媳難得地湊在一起,正與苦酒低聲討論著白棟帶來的『新玩意兒』,有時三個女人還會發出無比開懷的笑聲。

        太夫人的身體如今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今年春耕的時候她老人家偏偏還要逞強,居然帶了十幾名宮女拉上一具曲轅犁去耕地,結果閃了腰,秦越人又是下針又是拔罐的,折騰了半個多月才見好。病好後驪姜彷彿是想通了,如今除了每月還會以院長身份去視察鳳鳴書院、與顏老夫子和孟夫子他們討論百家學問,已經逐漸將櫟陽宮中的權力放給了卜戎異,不過放權後太夫人似乎又後悔了,脾氣變得越來越火爆,已經與初嘗權力滋味的卜戎異明裡暗裡『交手』了幾次,嬴渠梁這個雙面膠做得是無比艱難。

        幸虧嬴渠梁不是後世那位光緒皇帝,否則驪姜就是個活脫脫的老慈禧,卜戎異早晚得被拿去填井,那可真就是『不容易』了......

        還是白棟有主意,弄了幾根竹針和幾團古裡古怪的線來,就把嬴渠梁的老娘和老婆哄得開心不已;兩人邊向苦酒請教邊討論,比孩子都興奮。小贏駟已經快八個月了,被奶娘用根布繩槌在腰上,正在咿咿呀呀地學步兼觀察這個新世界,忽然看到奶奶和娘親只顧去研究那些『新玩具』卻不再抱抱,小傢伙立即表示了不滿,開始哭叫著宣示自己的存在,可驪姜和卜戎異卻沉浸在白棟送來的『毛衣陣』和『毛線』中。居然對小傢伙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嬴渠梁走過來一把抱起兒子。不但不安慰。還拿鬍子狠狠紮了幾下兒子的嫩臉蛋,小贏駟頓時哭得更為響亮,他這個當爹的卻得意洋洋地對白棟道:「看到了沒有?這才是咱老秦的種兒,男人就該有這般響亮的哭聲!公父曾經說過,男孩子小時的哭聲能夠響徹家院,將來他的怒吼聲就能響徹整個天下!我老秦的男子就該有這種狠勁兒,婦人之仁可是要不得。」

        「三哥你繞來繞去,不就是在替西爾德說話麼?我也沒有狠罰他。就是要他每天思過兩個時辰,每天寫一篇『罪己文』,連續堅持三個月而已,這已經算是對他特別法外施恩了。」

        白棟微微撇嘴,不就是小孩子鬧脾氣麼?誰家的孩子還不都是一樣,你兒子慾求不滿撒撒嬌,還扯到婦人之仁上去了?說來說去就是向著西爾德、替那小子說話。說來也是奇怪,孫師兄是兵家,喜歡西爾德這種嗜殺的性子也就罷了,三哥你可是一國之君。難道就不講忠義信諾了?馬代烏麗先與西爾德有了承諾,又為老秦立下大功。只說句要顧全秦國和我的顏面就將人殺了?可見這小子天性涼薄,對其略施薄懲難道不該?

        「我喜歡西爾德這個小子......殺人雖然不是什麼好事,可我老秦未來的將軍如何能夠不會殺人。他才十六歲罷?不過用了半個月時間,不但殺了城廓諸戎中最強大的塞克王,還滅殺了羌人最強大的兩個部落,不就是略略有負那個塞克女人麼?昨晚你嫂子還誇獎他是個不被美色所惑的好孩子呢,說他將來一定會有大出息。」

        嬴渠梁將贏駟交還給奶娘後,笑著對白棟道:「看在寡人面上,讓他每天靜思就好了,那篇『罪己文』不寫也罷。老四你不用這樣看我,西爾德日後是一定要做將軍的,可不能像無顓那樣幫你上講台做先生。你也是,那孩子好歹也是日後越國的國君,如今被你教成了書呆子,日後只怕連越國人都要怪你了。寡人可不是平白為西爾德求情,這個『毛線』就是他要人送回來的罷?連太夫人和國夫人都喜歡呢,這就是大功一件,算是功過相抵啦。」

        「這種東西叫氈線,是西域的特產。西域人剪下羊毛後,會以大石長期碾壓,做成一種叫氈毯的東西鋪在帳篷內,也會用手搓成線狀,用來編織一些小物品。不過他們搓成的這種線韌度不夠,如果用來編織衣裳還是不成的;是我要公輸家做了一種特製的紡車,可以直接紡織羊毛或重新編織氈線,配合這些毛衣針,就能做出各種漂亮的毛衣來。」

        「老四,三哥我是越來越佩服你了,連這種女人家的玩意兒你居然也懂?這天下還有你不懂的事情麼?」

        嬴渠梁走到三個女人面前,這裡一位是秦國太夫人、一位是秦國國夫人,還有一位是頻陽夫人,此刻三名夫人圍在一起,驪姜和卜戎異都在瞪大了眼睛望著苦酒。看她手中三根毛衣針前後穿梭,居然就漸漸織出了衣裳的雛形,都覺天下之奇無過於此,於是也學著樣子搭上針線織了起來,只是卜戎異有些笨手笨腳,學得遠沒有驪姜快,讓太夫人大為得意,時不時發出笑聲。

        太好了,有了這毛線和毛衣,寡人的後宮終於變得一團和氣!嬴渠梁背過身來對白棟連連眨眼,就差擊掌喝彩了。

        白棟其實很慚愧,他哪裡懂得織毛衣的手法呢?只不過見到西爾德送來的氈線才觸動靈機,要公輸家做了紡車;做出毛線後又削磨出了一些毛衣針,將在後世見人織毛衣的一些記憶講述給苦酒聽。

        苦酒也是聰明,居然被她用了大半個月時間搗鼓出了毛衣的織法,如今雖然掌握的針法不多,也不會編排什麼圖案,好在這個時代的女子有的是時間,只要這織毛衣的法子傳了出去,引來無數心靈手巧的女子爭相研究,早晚都會超越後世。

        「平安郎,咱老秦第一盛產勇士、第二盛產悍婦,你嫂子雖然不是什麼悍婦,可與太夫人的關係......也是讓寡人頭疼啊。這樣的苦惱我老秦臣子們有,黎民也是一樣,如今有了你的毛線和毛衣針,簡直就是安定家室的一大利器,妙極、妙極!」嬴渠梁是真開心,白棟此舉說是安定了半個老秦也不算過分,必須要重獎才是。

        「呵呵,三哥這樣說,可是看輕了這毛線和毛衣針。毛衣可是有大用處的,有了這東西,到了秋冬之際我老秦將士就不會受寒冷之苦,若是賣去燕國趙國這樣的苦寒之地,也會為我老秦賺取無數金錢,而且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燕趙都是盛產銅鐵之地,只是用我秦國圓錢去買,價格就要提高兩倍,實在惱人!若是能賺到他們的錢幣,那就可以用公平價格購買大量銅鐵,壯我老秦國力!難道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嬴渠梁不是疑惑,而是期待。平安郎素來不是誇口之人,他說有更重要的作用那就一定是有的,真是太讓人期待了。

        「杜摯的商隊已經整裝待發,白家也會派出百輛規模的大型商隊,這次我們去西域,車上裝滿了華夏的麻布、絲綢、茶葉和瓷器,不過西域人很窮,他們恐怕沒有多少錢購買,所以我會允許他們用羊毛來換......他們很快就會發現,雖然他們養了許多羊,可真正能夠符合要求的產毛羊並不多,然後還會發現羊毛是如此珍貴的東西,可以從我們這裡換到他們夢寐以求的好東西......」

        白棟微笑道:「戎人是最簡單質樸的,發現養羊比養牛更合適,他們就會開始養殖大量產毛的綿羊,當他們發現無論有多少羊毛都會被我們高價收購甚至可以換取糧食時,他們甚至會拋棄本來就為數不多的耕地轉而養羊......三哥,如果西域有八成以上的戎人都來養羊,而收購羊毛的就只有我們老秦一家,結果又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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