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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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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光暗之心] 陽光大秦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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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9 00:53: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六十四章【離奇消失的大軍】


  秋天的商於地區是肥美多汁的,果子熟了,山間奔跑的野兔野山羊膘兒壯了,就連即將冬眠的蛇都比平常粗長了一倍。如果是熟手的獵人,在這種環境下真的能夠靠山吃山,不用帶一顆糧食就能活得舒舒服服。

  “咻!”

  一枝獸骨箭穿越了最少兩層灌木,直直射在一隻野兔的腦袋上。這人的箭法是極好的,這一箭是從兔子的左眼貫腦而入,既要了兔子的性命,又不會傷及半點皮毛。

  “這只玉儿紅算是得了,送到軍需官那裡怎麼都能換取百人三日的口糧。這次看四連還比不比得過咱們了?你說是不是啊教導員?”

  開口就是現代口吻,又是連隊又是教導員的,草叢中蹦出來的卻是一個頭頂黑巾身披布甲的漢子,這貨哈哈大笑著衝到野兔的屍體旁,一把抓起兔子,滿臉都是狂喜的表情。

  在陽光下看去,這隻野兔果然是與眾不同,皮毛呈現出一種粉玉色,秦軍大漢抓住兔子在手中抖動了幾下,用口輕輕一吹,兔毛上便現出了一個渦旋,其中的兔毛竟然根根分離,同時按順時針旋轉,果然是一張上好的玉儿紅。大漢取出一柄鋒利無比的銅匕,就從兔子的眼睛和口中下手,左旋右轉了幾下,一張完整的兔子皮就這樣被剝離了下來,竟連半根兔毛也不曾傷損。

  近百名秦軍笑呵呵地圍了上來,領頭的教導員同志笑嘻嘻接過兔毛,衝這漢子伸出了大拇指:“好傢伙,還是一張極品的玉儿紅,有你的黑頭!現在軍中都知道上將軍愛惜兩位夫人,要為苦酒和跳蚤夫人各自置辦一身玉儿紅的皮袍,這東西交上去可不只是換來百人三日的口糧啊?還會得到加分。這一次商於大練軍,咱們連不光要跑贏別的連隊,還要贏得漂亮,也讓那些傢伙們看看,咱們不帶口糧也一樣吃香喝辣,就憑這兩條肉腿,一日能翻出九個山頭!黑頭,再去找一找,兔子都是成窩的,咱們要把這隻兔子的兔兒子兔爹爹兔爺爺全都找齊了,兩位夫人不是喜歡這玉儿紅麽?到時一整張皮袍都是咱們三軍二師五團三連弄到的,軍主官和師主官到時都得對咱們另眼相看!”

  “教導員說得好,走走走,咱們再去找,什麼藍田精兵雍郿精騎啊?撒進了這商於山區,也未必就比得過咱們這些屯兵!聽說昨天有一連雍郿精騎都跑吐了,果子沒見他們找到多少,獵物也只是勉強果腹,他們師主官的臉都黑了,哈哈哈......”

  白棟用兵真是讓人如入雲霧,十幾萬大軍雲集在櫟陽附近足足一個月,也不見他分兵派遣,就是整天躲在軍帳中不知道做些什麼,帳外有一層層秦軍銳士把守,內裡還有聶諸跳蚤帶著白家精練老軍來往尋視,別說魏國的探子了,就是秦國自己的探子想要靠近也是妄想。

  不光是各國諸侯大將看不懂,就連遠在邯鄲城下的龐涓也是看不明白。據說他在得到消息後,皺眉苦思了半天,最後還是建議魏國加強武城一代的防禦以及密切注意少陽山一線。龐涓是個狂人,但不是傻瓜,先下手為強的道理他自然明白,可如今自己和龍賈都在趙國作戰,國內雖有強兵,卻無強將,如果先行攻擊秦國,難免會被城堅兵悍的秦國拖入戰爭泥潭,萬一楚齊趁機來攻,魏國可就麻煩了,所以想來想去,還是等待白棟先動,而後見機破敵才是最為穩妥的。

  對於白棟龐涓可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這小子可是想出'添兵減灶'之計活活坑死了木仲屠的兵家大才,當時他曾設身處地想過,若換了自己是木仲屠,多半也有五成機會會上當!能讓他龐涓上當的人可是不多啊?更何況這小子用兵之法極為反常,所謂事有反常必為妖,秦國的白子就是個活妖怪!

  當各國甚至是秦國滿朝都在猜測白棟究竟在打什麼主意時,櫟陽終於迎來了入秋以來的第一場連綿大雨。大雨下了足足三天三夜,當久違的陽光終於撒落櫟陽城頭時,櫟陽城下的軍營還在,人卻沒了......

  整整十二萬大活人啊,居然就這樣憑空消失不見,同時消失的還有位於藍田的三萬新軍,和八萬匹活生生的戰馬!龐涓得到消息後當場拍爛了桌子,二十多萬人馬怎麼就會突然消失不見的,難道那小子當真會妖法不成?魏國的探子在哪裡,都該抓來砍腦袋!

  魏國的探子比竇娥都冤,足足一個多月啊,這位白子就是按兵不動,讓他們不得不硬起頭皮靠近軍營探聽消息,這可是人家的地盤,秦國司情處也不是吃閒飯的,軍營百里之內根本就靠不近,讓他們如何得到消息?靠猜還是靠占卜?真當咱們都是周文王呢?

  百里之內無法靠近,這就給了秦軍無數隱藏行蹟的法子。無顓早就計算出來了,在這個四處遍布山林植被、出城五里就可能遇到老虎的時代,方圓百里的情報空窗足夠數十萬大軍騰挪了;有了這片'盲區',秦軍可能選定的行軍路線就有了類似幾何級數的變化,魏國的探子除非個個都是能御風雷的仙人,否則他們還就是瞎子了。

  在這三天的時間裡,白棟的大軍由軍拆師、由師拆團、由團拆連,以百人為單位,選擇不同路線奔向同一個目標-商於山區。有了這百里盲區的掩護,當進入到魏國探子勉強可以存身的區域時,大軍早就隱入了莽莽山林。如今的商於可不是日後經過初期開發封給衛鞅的土地,處處山高林密鳥獸橫行,別說是十幾萬軍隊,就是幾十上百萬人投進去,那也是半點水花都翻不起的。

  不能怪遠在邯鄲的龐涓沒有見識,秦軍可能走熊耳商於取道楚國的事情他也想過,不過如此用兵就是以奇取勢了,大軍不可耽於商於,只能迅速通過,而且必須藉道楚國。可若是走這條路線,要麽就是從魏土一路打上來,要麽就還要藉道魯國和宋國;魯國和宋國都是要看魏國臉色的,與秦國可沒有這份交情。難道白棟真的狂妄到要用十幾萬軍隊挑戰魏土的幾十萬大軍?打死龐涓都不相信這位便宜師弟會是如此瘋狂。

  可白棟比他想像的更要瘋狂,不但早就定下了攻伐魏土的計劃,而且並沒有急於離開商於。他準備練練兵,而且是有針對性的訓練,不如此秦軍就無法面對日後在魏國的殘酷戰鬥。

  龐涓很鬱悶,十幾萬鬥志昂揚的秦軍將士更鬱悶;本以為跟著白子必然有場漂亮仗打,人人回來都能論功封爵,可怎麼進了商於山就不走了?不走就不走吧,教導員同志還很親切地開起了動員會,上將軍說了,兵貴精不貴多,為了大家能夠適應日後在魏地的艱苦作戰,這個兵得練!

  練就練,咱們這些老秦精銳還不就是走走過場,上將軍真正要操練的怕就是那些屯兵吧?也是啊,大軍不過十五萬人,就有七萬是平日為民戰時為軍的屯兵,這些毫無戰鬥力的傢伙是該被練一練了,可櫟陽有的是練兵場,為何偏偏要到商於來?嬴渠樑的三萬王牌精銳和驕傲的雍郿精騎就沒把這當回事兒,甚至還有些興奮,他們終於又有機會在那幫泥腿子面前展示優越感了。

  了解到訓練計劃後,這幫老秦的精銳戰士全體傻眼。這叫什麼訓練?歸根結底就是一個字-跑!不能騎馬不說,人人還要負箭十囊,大石頭兩塊,今天翻三個山頭,明天就是五個!以為一天翻五個山頭就算成功了麽?這還遠遠不夠,明天就敢給你加碼到七個甚至是九個!

  現在的老秦不缺糧食,可上將軍就是不給,吃喝的東西全要在訓練途中解決,打到什麼你就吃什麼,若是連隊中有熟手的獵人還好,若是沒有那就慘了,百十人呼叱著趕野獸的場面可是要多熱鬧就有多熱鬧。不是打不夠吃的東西,就是肚子填飽了山頭沒翻夠,那就得扣分,明天就有滿臉嚴肅的軍法官奪走他們辛苦打到的部分獵物去給那些表現優秀的連隊.. ....

  這還是人過的日子麽?當兵吃糧,就算是自給自足的屯軍在戰爭期間那也是應該有配發的口糧啊?十幾萬秦軍望著堆滿糧食的軍寨直流口水,可上將軍不發話,誰敢動用這些糧食?在這種毫無人性的訓練模式下,那些過慣了苦日子的屯兵還能勉強忍耐,平日里鼻子長到眼睛上的精銳們哭得心都有了。

  還好白棟沒有讓士兵們完全絕望,絕望中要給予希望,這才是科學的馭下法門。像黑頭這樣打到了珍貴禽獸的,全連就有幾天好日子過了,至少在未來的幾天內,他們只需要每天養足體力去翻越一個個山頭,不用為吃食操心,如果持續獲得高分,還可以憑空得到那些倒霉連隊打到的獵物,進入一個良性循環。

  商於山大練兵也讓白棟的練兵之道進入了更高層次,在這場惡夢般的鍛煉過程中,連隊與連隊之間從惡性競爭漸漸進入了良性競爭,團隊與團隊之間漸漸開始了默契的配合,同一個團隊的成員之間也逐漸感悟到群體合作的精髓。

  就算是天下聞名的魏武卒遇到了龐涓這樣的蓋世名將,也不過是能夠做到'如臂使指'而已,真正的大腦也不過就是龐涓、龍賈和一些高級將主。而白棟訓練出的士兵卻做到了每個連隊都擁有一個大腦,教導員就是這個大家庭的兄長和父親,這個團隊中的領袖既會縱向服從來自上將軍的命令,也會在上命範圍內充分發揮自己的想像力、橫向聯繫連隊中的兄弟袍澤。就像後世那隻曾經剿滅過座山雕的小分隊一樣,既是黨的隊伍、同時也是少劍波同志的隊伍!

  白棟在為十幾萬大軍建立微生物層,每一個連隊就如同一個細胞......這些細胞是健康的、活躍的、充滿想像力的,而且生命力頑強的可以讓龐涓都大吃一驚。他們可以在沒有後勤補充的惡劣環境下長途行軍兩百里、翻躍十幾個山頭,身披三層重甲、裝​​備精良到牙齒的魏武卒可以做得到麽?精挑細選的魏武卒個個都是身高八尺的壯漢,飯量是普通戰士的兩倍,專一用來為他們提供後勤保障的車隊都要比尋常軍隊要多上一倍的。

  “老秦現在沒有力量為幾十萬大軍都配備三層重甲,也沒有能力為我們的戰車都覆蓋上厚厚的銅甲,更無法保證士兵們可以每天都吃到肉食.... ..可我們的士兵卻擁有了堅不可摧的意志;我們的百夫主教導員被士兵們深深愛戴、可以在戰場上隨時為他們擋下要命的矢石;我們的士兵跑得更快,可以一日行軍兩百里,幾乎可以比擬奔馬!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

  翻看著白棟的傳書,嬴渠梁一時欣喜、一時疑惑,忍不住問身旁的卜戎異道:“細君,你看這小子最後的兩句話,'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自從開天闢地以來,寡人還沒聽說過鼓勵士兵逃跑的上將軍呢,這小子......”

  “我們草原上的勇士可以力敵五隻惡狼,可若是遇到了一百隻又該怎麼辦?那自然是要跑的,這有什麼好奇怪?君上再看這一句'此次入魏,臣不敢耽於一城一地之得失,只滅殺魏軍矣,魏軍若滅,魏城則​​為平川......'嘖嘖嘖,臣妻就說白叔叔是個奇人了,他要多殺敵人,那自然就要保護自己,關鍵時候不跑怎麼行?”

  白棟若在當面,只怕忍不住要抱起卜戎異狠狠親上一口​​'我的好嫂嫂啊,知我者獨嫂嫂也!',連運動戰的精髓你都看出來了?以後只做老秦的國夫人可怎麼夠?必須要做整個華夏的國夫人才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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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30 20:02:1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六十五章【炒鋼法】
        
        
        楚國以魚米勝天下,得是與這個時代的其它國家對比,在一些重要的郡縣已經出現了一年兩熟的水稻,雖然味道不怎麼好,對於吃慣了粟米的老秦士兵來,偶爾改變一下口味也是非常不錯的。,

        公子少官手捧著一大老碗稻米飯,飯上放著油汪汪一塊大肥肉和幾根秋菘,扒上兩口米飯,咬一口肥肉,吃得滿嘴冒油,嘴裡還嘟嘟囔囔地不清楚:「我白家哥哥,這次你必須要答應我,給我三萬人,我保證半個月拿下長平,要不就七天?求求你了啊,這段日子在書院裡每天讀書算術,腦袋都要炸了,好不容易有了仗打,這個頭籌一定要給我!」

        「你要拔頭籌可以,不過車英子岸他們也想著呢,你大哥昨天晚上來到我的軍帳營,也要親取長平。真不知道你們都在想些什麼,長平是魏國南方重鎮、連接洧水和穎水的重要口岸,城中光是重裝武卒就有八千人,還有兩萬屯兵,兩千水師,而且城池堅固、易守難攻,給你三萬人就能拿下?要不要我把十五萬大軍都拉到長平城下,就像龐涓圍攻邯鄲那樣,擺開了陣勢打上幾個月?」

        「那才過癮。」

        「你是過癮了,大軍會被活活害死的!所以這次咱們進襲魏國,第一要做的不是攻陷城池,而是殺敵!」

        「我又聽不懂了,不攻城如何殺敵?長平不拿下,咱們無法前行啊,魏軍會截斷咱們的後路。大軍會陷入重圍的!」

        「截斷咱們的後路。魏軍麼?我只怕他們不來......」

        白棟微微一笑。從跳蚤手中接過飯碗,匆匆拔了兩口,跳起身道:「走罷,隨我去歐冶良那裡看看去......」

        大軍在商淤練兵一月後白棟就接到了楚王回書,楚王聽秦軍要借道楚國遠襲魏國真是高興壞了;戰國時就是這麼回事兒,各國諸侯都是一個心思,巴不得別國打得越凶越好。何況楚國的情況十分特殊,與秦、韓、魏、宋、魯、越都有接壤。自然少不得有許多摩擦。如今逐漸強盛的秦國要去挑戰魏國這個霸主,楚王開心的想要大宴群臣。

        看熱鬧就不怕大,該添火必須要添火,再加上楚國和秦國的關係一向不錯,所以楚王這次接秦軍入境可是下足了功夫,不但大力封鎖消息,而且還為秦軍準備了大量楚國的甲仗旗幟,秦軍一入楚關立即換裝,別魏國的探子不及於此,就連楚國自己駐守的軍隊都未必能夠分辨出來。如此苦心孤詣就為了一樣。讓秦軍得以秘密安全的越過楚境,然後狠狠地揍老魏人!

        對邯鄲白棟還是比較有信心的。戰國出強兵也出強城,像邯鄲臨淄這樣的都城豈是破就能破的?就算是龐涓也一樣。所以他不著急,大軍抵達穎水之畔後,一面紮營安頓讓士兵們休養生息,天天大魚大肉的補身子,一面叫來歐冶良,弄了張圖紙給他,講明圖中之物後,歐冶良眼睛瞪得老大,彷彿是要將白棟看穿一般:「白子可知此物不利保密,一旦用於戰場,就會使魏人知曉?你又知不知道此物一旦問世,會引發多少變故?」

        「變故就談不上,此物一旦問世,會大大減少運輸成本,經濟會受到刺激,商業會更加發展,如今白家商社足可在天下商社中排行前三,最大的利益還是屬於我們的。至於魏人會知曉,那也顧不得了,這一戰對秦國影響太大,此戰若勝,秦國愈強,魏國之勢當在十年中盡敗,所以我也不怕被他們知道這個秘密。」

        白棟微微一笑:「不過要學我也不容易的,此物看似簡單,若是用青銅鑄造會失之韌性、若是用煉鐵鑄之又不夠堅硬,就算魏人造了出來,光是頻繁更換所花費的精力金錢就能讓他們傷透腦筋。所以這東西還需要一種特殊的金屬來鑄造。」

        「你終於肯說出秘密了,快說快說,是什麼樣特殊的金屬?」

        所以白棟就不怕歐冶良會背叛老秦,這傢伙能弄來死人的屍骨煉劍,可見就是個技術瘋子,對待這種技術瘋子,金錢美女國家榮譽統統都是屁,只有嶄新的技術才能讓他為之迷醉繼而趕都別想趕走。

        歐冶良如今已經是老秦軍銜司的大掌爐,這貨自從一頭紮進軍械司就每天獅子大開口地向老秦要什麼百年千年的鐵母,害得嬴渠梁都頭疼不已。其實所謂鐵母就是純度較高、脫碳較為容易的塊煉鐵而已,不像普通的塊煉鐵和鑄鐵那般鬆脆,用來做做農具還成,做成武器會被軍隊追殺。可在這個連炒鋼法都沒有發明的時代,純度較高的『鐵母』一旦落入歐冶良這種人手裡,那就可以通過種種手段讓它變成一種接近『鋼』的金屬,鑄造出神兵利器,這樣的好東西哪裡會有許多,整天當稻米麥子一樣的索要,誰能受得了?

        最後還是白棟出面,才將歐冶良哄來軍中,答應他有種新的煉製方法,可得到前所未有的金屬,這貨才肯跟來,在商淤山中時就纏了白棟許久,如今總算是得償所願了。

        公子少官跟著白棟來到歐冶良的地盤時,遠遠就見公子虔等人也在,似乎已經等了許久;眾人見到白棟走來,紛紛笑道:「上將軍怎麼才來?墨線和歐冶掌爐都在,是要等你開爐呢......」

        走進歐冶良的劍廬,立覺熱氣撲面,白棟脫了外袍一把扔給隨來的白家老軍,笑道:「就知道他們兩個會有摩擦,走吧,我們去看看。大公子昨日不是問我要靠什麼贏魏人麼?答案就在這劍廬之中。」

        現在歐冶良的劍廬其實就是個大煉坊,能否煉製出比擬干將莫邪的神兵已經不重要了,大掌爐現在關心的是新金屬。

        在春秋戰國時期。雖然偶有純度較高的『鐵母』出現。卻連最原始的低碳鋼都不曾出現。就算是歐冶良這樣的高手匠師也要時常為材料發愁,一旦得到了含碳量較低的鐵母,就會不惜用人骨獸骨來完成原始滲碳過程,怎麼看都像個煉劍煉到走火入魔的瘋子。

        白棟所謂的新金屬其實還是源於原始鐵礦,只不過為了得到含碳量更低的鐵甚至是低碳鋼、中碳鋼,就必須拿出直到西漢時才被發明的『炒鋼法』,此法一出,什麼百年、千年的鐵母就成了笑話。再好的塊煉鐵也是比不上一塊低碳鋼的,更不用通過碳作還原劑,還原鋼中的碳為二氧化碳或一氧化碳的煉鋼了。秦軍以區區十五萬人進襲魏土,機動力首先要保證,一旦有了馬蹄鐵,大範圍內的運動戰就成為了可能,另外要對付身披三重重甲的魏武卒,強弓硬弩和更為鋒利的箭矢也是必不可少的,『炒鋼法』是贏魏人的關鍵,那可沒有半點錯誤。

        「開爐!」

        見到白棟到來。歐冶良大吼一聲,主爐立即熊熊燃燒起來。無數鐵礦石投入中心煉鍋,漸漸變軟融化。華夏西漢時就能發明炒鋼法,歐洲卻要落後了一千多年,其原因就在火爐溫度,華夏因為陶瓷工藝的發展,要達到炒鋼需要一千兩百度根本沒有什麼難度,任何一個瓷窯都能做到;歐洲人可就不同了,直到中世紀城堡還是大石頭堆的,平民還是住在木頭做的房子裡,因為壓根兒就不懂得燒磚的工藝,見到來自東方的瓷器,貴族老爺們都當寶貝,整天拿個瓷尿壺出去炫耀。正是因為華夏有這種底蘊,白棟將西漢時期的炒鋼法搬出來也不算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

        含有大量雜質的鐵水漸漸沸騰,站在爐前的墨線試了試火,大喝一聲:「炒!」

        懸在煉鍋上方的橫樑上立即伸下幾根石棍,通過繩索拉動控制,開始在鐵水中做順時針攪動,與此同時,一些工匠也開始拉動風箱,用風槍吹動鐵水,很快就看到沸騰的鐵水表面出現了一團團彷彿污漬般的東西,正是一些礦石中的雜質被炒了出來。

        墨線看火的本領就連歐冶良也是極為欣賞的,拍拍他的肩膀,歐冶良命人將炒過的鐵水倒入模具,一個個箭矢鐵簇很快成形,趁著鐵簇還未冷卻變硬,歐冶良親自用火鉗夾起一個,從料袋中抓出一撮骨粉均勻撒在鐵簇上,然後回火燒紅,用煉錘反覆鍛打數遍,最後放入冷水中淬了火拿出,眾人走進看時,只見這鐵簇黑中透青,表面似有云紋隱現,正是干將莫邪這類神兵才有的異相。

        白棟笑道:「來人,為試箭的木人穿上三層重甲,都要是最好的竹片銅甲,本將軍要試箭!」

        身披三層重甲的木人很快被放在眾人五十步外,歐冶良親手打造的箭簇也被放置在箭尖上,裝入公輸家製造的強弩中後,就讓一名普通士兵持弩發射,只聽『波波波』幾聲輕響,這枝箭直破三層重甲,將木人射了個對穿!

        公子虔和車英子岸等一票軍中老人走過去看了又看,一個個興奮不已,大笑道:「原來這就是打贏魏國的關鍵?上將軍真神人也!」這箭雖然不是白棟親手鍊制的,但看歐冶良的表情,眾人就知道這定是白棟的手段了。

        白棟笑著搖了搖頭:「此物雖好,卻還不是打贏魏人的關鍵......歐冶大掌爐,開始煉製『馬蹄鐵』罷,此物只要炒煉鐵汁即可,不用像煉製箭簇這般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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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 01:56:3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六十六章【奔跑吧,兄弟!】
  

    今天魏鋒如同往日一般起得很早,有屯兵為他這位武卒老爺送上了香噴噴的雞湯和烤到焦黃的麥餅;吃得滿嘴油光後,才在屯兵的服侍下穿上厚厚的三層重甲,背上大半人高的強弓,劍囊也帶了足足四個,其中有滿滿的一百二十枝箭,枝枝都是上等的青銅箭簇,五十步內破盔灌甲猶如玩笑。

    在長平乃至整個魏國,除去各級將主外,就是武卒老爺們最有面子了,比起那些在他們面前唯唯諾諾的屯兵,魏鋒有的是優越感;用腳在屯兵屁股上踢了下,叫罵道:「還不拿老子的劍來?今天是老子輪值,要是去得晚了,將主要打老子的屁股,砍得卻是你的腦袋!」屯兵哪裡敢多言,陪著笑幫他佩劍梳洗,趁他不備才將剩下的小半碗雞湯偷偷喝了,可真香啊,都是油......

    魏鋒走上城頭的時候,同為武卒的老爺們都在笑著對他打招呼,將主不來,這幫號稱天下第一精銳的魏武卒可是沒什麼心情站到女牆後面喝風的,這時間負責在城上警戒巡視的都是沒有軍餉好拿的屯兵,有魏人、也有衛人,尤其是衛人的屯兵,因為是魏國的附屬國,那是地地道道的二等公民,危險風涼的所在總是屬於他們的。

    百夫將主來到時也只是掃一眼這些武卒老爺。都是職業軍人兵油子了。他也不想往深裡得罪。萬一上了戰場,天知道這幫驕兵悍將會不會在自己的的背後捅一刀?因此呼叱的也只是那些炮灰屯兵,對魏鋒他們並沒有多少責怪。

    這就是長平,這就是魏國南境的現實情況;天下最精銳的軍隊一旦長期戍守在城中也會變得油滑起來。這一點龐涓其實也是知道的,不過他的老根底就是魏武卒,若是整頓太過,只怕就要失去了與惠施、公子昂抗衡的本錢;以他的手段,如今也只能保證二十萬魏武卒的戰鬥力。這些都是跟隨他南北衝殺的野戰精銳,就如吳起當年的五萬精銳一般,貴精不貴多,一樣可以連破秦國五十萬大軍,讓這個西陲強國從此一蹶不振。

    日頭高有三桿,武卒老爺們才慢吞吞地開始接管城頭駐防、參與城門處的盤查工作。長平是幾大水系彙集的口岸、也是魏國的南方重鎮,該有的姿態還是應該有的;魏鋒今天剛好輪值城門,揉揉被三層重甲壓得有些酸痛的老腰,趁人不備脫去一層甲冑,這才拖拖拉拉走到城門。開始盤查過往客商。遇到有大的商隊經過,隨時揩上一把油是必須的。否則就算能向自己交代,也無法向將主們交代。

    他剛走到城門下不久還沒站穩腳步,就聽城上號角沒命般吹起,吃驚下抬頭看去,只見三川口那邊的地平線上忽然冒出了一條黑線,而且很快就化成了一片黑雲,密密麻麻儘是頂盔著甲的戰士!旗幟是黑色的、衣甲也是黑色的,一朝發動,就如奔雷鳴鏑。這是秦軍!個人技擊術天下無敵的韓銳士強則強矣,卻是沒有這般整齊劃一 ;兵力雄渾的楚人也沒有這般殺氣,只有魏國的宿敵秦人才會如此的兇猛。

    「敵襲,是秦人!關閉城門,滾木擂石準備,弓箭手準備,點起蜂火通知後方郡縣,敵人來了!」

    長平城頓時一片慌亂,此時便顯現出魏武卒訓練之精了,屯兵們雖然勤勉,可面對這種突然變故多半手足無措,魏武卒雖然也有些忙亂,卻還能按照將主的吩咐迅速站定位置、擺開一切守城器械,弓箭手刀牌手有序排列,拔出佩劍敲擊的盾牌震天價響,同時發出陣陣怒吼,為己方鼓勁加油,提振己方士氣。

    魏鋒兩三步就衝回城內,與十幾名袍澤手忙腳亂地關閉了城門,連上三道桐栓、放下壓城石,然後迅速跑上城頭歸隊;站在城頭向遠處望了一眼,只見城下漫山遍野儘是秦軍,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將地面覆滿,粗粗看去,怕不有五六萬人之多。

    「這只秦軍是從哪裡來的?果然被上將軍猜中了,他們居然借道楚國!只怕這次魏國的敵人不僅僅是秦人,說不定還有楚人!傳令下去,全軍死守長平!長平城乃我大魏十年經營、固若金湯,區區五六萬秦軍是拿不下的!最多三日,我魏國大軍就會來援,到時裡應外合,盡滅秦軍於城下。他們這就是找死,從來只有大魏侵略別國,哪裡有被人打的道理?此戰勝後,全軍上下都有封賞,人人發財、個個得爵!」

    雖然長平多年未有大的戰事,士兵頗多懈怠,可強國就是強國,一想到背後的強大祖國,無論是守城將主還是普通士兵頓覺精神百倍。是啊,不過幾萬秦軍而已,騷擾下長平還差不多,想要破城?那就是妄想!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也讓龐涓上將軍看一看,咱們也是能打得!

    魏軍的褲子都拉下來了,人人龍精虎猛亢奮無比,卻想不到看似聲勢浩大的秦軍太不給力了,好容易頂著盾牌填平了護城河,本以為殘酷血腥的攻城大戰就要開始了,連原本只能身著布甲的魏國屯軍都有半數得到了城中臨時下發的銅葉甲,卻不想秦軍只是歪歪斜斜搭了幾架雲梯,梯端的鐵勾子還沒掛上城頭呢,就被用擋木硬生生推了出去,雲梯摔得七擰八歪,下方運氣不好被砸死的幾名秦軍,其餘人居然一哄而散,掉頭就跑,足足跑出一箭之地,才轉過頭來指著城上大罵。

    秦軍看來準備的很是充分,不但臨時組裝了遠程攻擊用的投石機,還有足可射出兩箭之地的強弓硬弩。於是成千上萬名秦軍也不攻城了。就用投石機和弓弩遠遠射擊城頭。城上倒是也有倒霉蛋被砸中射中稀裡糊塗就丟了性命,可這叫攻城?你娘的,就沒聽說過只用投石機和弓箭就能破城的!

    這就是天下聞名的糾糾老秦?這就是秦國白子率領的大軍麼?眼尖的魏鋒可是早就看到了遠遠『藏』在秦軍大隊中的那面白字大旗,黑底白火焰溜邊兒的,除了那位在名聲赫赫的『新文宗』還有哪個?看來這位白子也不怎麼樣啊,是個只會躲在大軍中的膽小鬼,哪裡比得上咱們龐涓上將軍每次都是親冒矢石指揮作戰的風采?

    當發現了糾糾老秦不過是一群逗比的時候,長平城上漸漸起了笑聲。心中的壓力一去,大魏的驕兵悍將頓時笑開了花,有乾脆扯開了嗓子嘲笑秦軍的,也有扭動著腰身兒擠眉弄眼嘲笑秦國白子沒用的;魏鋒不覺鬆了口氣,再熬上兩個月,他就可以升職為十夫主了;魏武卒中的十夫主是可以留在軍中十年的,年年都有可觀的糧晌,父親已經為他說好了一門親,只等他成為十夫主新娘子就會過門兒了,雖然沒瞧見過新娘子。他卻聽說那是十里八鄉出名的美人兒,不愛讀書學禮的小白臉子。就愛他這樣的勇猛男人。

    想到這裡,魏鋒抖了抖胸口的腱子肉,伸手從箭囊中抽出一枝長箭,拉開他那張有名的三石強弓,遠遠一箭射出,正中一名秦軍的腦袋。聽到同袍的誇獎,魏鋒得意之下不覺放聲長笑,老秦人可真貼心,派來如此窩囊無用的軍隊不就是給他送功勞來了麼?連殺他十個八個,他這個十夫主就是板上釘釘了。

    「我的好哥哥,你這是要怎樣?」

    魏人在城上開心狂笑,公子少官卻是急得直跺腳,佩劍已經被抽出來三次又放回去三次了,每次都想要親自衝向長平城頭,卻每次都被白棟喝住,這樣憋屈的仗他可沒打過,沒臉打。

    ***

    公子少官裂著嘴巴眼淚汪汪地地看著自己的烏騅馬,這是白棟當日與田忌賽馬時用過的寶馬良駒,自從轉贈於他,當真寶貝的好像心頭肉一樣,平日裡為戰馬梳理毛髮,清洗身體,都是他親力親為,軍營裡如今都傳開了,叔公子沒有老婆,這匹戰馬就是他的老婆一樣。

    看著老婆被人四蹄捆住放翻在地上釘那種叫做『馬蹄鐵』的東西,公子少官幾次都想衝上去推開那些絲毫不懂『憐香惜玉』的魯莽工匠。老子這匹可是小母馬,你他娘的下手就不能輕些?若不是白棟下了死命令,他才啊捨不得呢。

    車英笑嘻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車公子,你就不要難受了,這一批馬蹄鐵因為受限於材料,全軍才得八萬枚,一匹馬就要釘四枚,算下來不過才有兩萬匹戰馬能用。這次上將軍為你挑選了兩萬騎士和兩萬匹最好的戰馬,這是拿你做主力了!以後有了這釘過鐵掌的戰馬,大軍可以每日疾行三百里,從此後叔公子你的生命意義就是奔跑,牽動的魏軍越多,功勞也就越大!」

    「滾蛋!」

    公子少官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吐血的心都有了。

    奔跑吧兄弟,這就是白棟給他的命令。天啊,左盼右盼終於盼來了上戰場的機會,而且還是配備精兵良馬以為可以過一把戰爭狂人的癮了,哪裡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居然讓他遇到魏軍就開始逃命,魏國的援軍還有一日路程才能到達長平呢,難道咱就不能集中力量先攻下這座城再說?

    糾糾老秦丟不起這個人啊,看看這打得都是什麼仗?連續兩天攻城戰打下來,就沒搭過幾次雲梯、更別說讓人想想都激動的城頭浴血戰了,幾萬大軍就這麼傻兮兮地站在城下放箭!用弓箭和投石機就能佔領一座堅城麼?聽都沒聽說過!

    南方重鎮長平被攻,魏國上下就像是一個被捅的馬蜂窩,上到魏嬰下到一名最普通的百夫主都為此羞怒不已,其中甚至還包括一向主張外交強國的惠施和老實人公子昂。已經有三十年了吧,從來都是魏國欺負別國,哪裡有別國入侵大魏的道理!

    就在長平城蜂煙升起的時候,馳援南方的大軍便已經迅速調動起來,魏國從濟水以南、穎水以西地區足足調動了十三萬武卒和二十七萬囤軍,分兵七路,直撲長平。七軍統帥就是與龐涓一向不和的王子申,連白棟都沒有想到,這個日後間接斷送了龐涓的人居然成了自己的對手。

    魏國王子申來了,而且帶來了四十萬大軍,足足是秦軍的兩倍還多,白棟擬定的戰略是否有效,將在這一場接觸戰中得到驗證。硬打顯然是不成的,白棟的戰略精髓就是一個字——『跑』!

    只有跑,才能調動魏軍露出破綻,只有跑,才能有機會集中優勢兵力消滅魏軍,後世擁有飛機大炮的國~軍會在太祖手上吃虧,就是沒能參透這一個『跑』字訣,遑論這位眼高手低的王子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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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奔跑吧,兄弟下】


    安扎在洧水旁的魏國大營連綿近百里、蔚為壯觀,居中的統帥營帳旁,站立了上百名身著森森鐵甲的魏武卒,人人都是身高九尺、面色嚴肅,胸前繡有一個大大的'衛'字,這可不是衛國的屬軍,而是魏國精銳中的精銳、武卒中的武卒,王子申的貼身衛隊。

    頭頂彩色盔纓的千夫將主和萬夫將主們穿梭般入帳拜見,時不時就有人​​被慘叫著拉出去重重打屁股,甚至還有被拉出去砍腦袋的,王子申治軍之嚴幾乎不下於龐涓。

    營外時不時就會見到一群群信鴿飛起、同時也有信鴿落下,動輒就是五六七八隻成群活動,將外面的消息帶進來,同時也將王子申的消息傳出去;實在沒辦法,這年頭兒空中本來就多猛禽,而且秦軍一入魏境,飛來飛去的鷹隼更是比平日倍增,要保證通信暢達就只能靠鴿群的數量了。秦人的養鷹之法有不傳之秘,王子申不是沒試過,結果卻險些被老鷹抓傷。

    “現在各方的消息都匯集了過來,白棟這一路大軍應該不到二十萬人,而且未必都是老秦精銳,估計半數還是秦國那些無用的屯兵;他竟將五六萬人聚於長平城下,每日攻城,可攻勢卻並不猛烈,讓人猜不透是何用意,其餘大軍多半在召陵以北、鄢城以東、長平以西的茂密山林中古怪,真是古怪,換了是旁人用兵,就該想辦法盡快趕到趙國,聯合趙軍夾攻龐涓才是。他卻大膽來攻我境。而且兵力如此分散、似無絲毫進取之心。這究竟是要做什麼?叔叔是看不懂了,世子以為如何?”

    方面大耳一臉正氣的公子昂在帥帳中與魏申並肩而坐,看到一名誤了軍期的千夫主慘叫著被拖出帳去,知道以自己這位侄兒的手段,此人是萬萬活不成了,心中不由暗嘆。侄兒口中說是最看不起龐涓,可這行軍治軍的手段,卻無不模仿龐涓。用兵者自然仁慈不得,可也未必都要學龐涓那等酷毒吧?龐涓是有累累戰功支撐,全軍上下自然噤若寒蟬,你雖是魏國世子,威望可萬萬不及龐涓啊

    “呵呵,王叔說看不懂白棟用兵,那是因為你過於高看了他。此人就是自作聰明,以為主動來攻我國,就會​​讓龐涓和龍賈從趙國退兵?真是異想天開!以我大魏的實力,就算同時與兩三個國家開戰。也可主導戰局且戰而勝之!他定是見到長平堅固難下,又懼怕我大軍來援。這才打定了主意不與我軍決戰,只以數万人虛攻長平,卻藏起了主力”

    “哦?世子以為白棟為何要藏起主力呢?”

    “這還不簡單麽?秦國答應了援助趙國,且起半國之兵,原本也是妄想成功的,不過白棟這人畢竟不是上將材料,發現勢不可為,便起了退兵之意,只是怕被天下人譏笑沒有信用,這才藏起主力,想著要在我大魏周旋幾日,到時再藉道楚國退兵,也不算盡失顏面。嘿嘿白棟這個人賺錢是把好手,又能創造新文字、新詩體,我本來是極佩服的,不過說到領兵打仗,他就是個外行了,而且還是個膽小鬼。嬴渠梁可真是所託非人啊,正給了我與叔叔建功的良機,此戰只要勝了白棟,從此那龐涓在我們面前便不敢再狂妄!”

    說到得意處,魏申不覺仰天大笑,擺擺手示意兩名俊俏風流的男子歌舞伺候,然後展開地圖,與十幾名萬夫主研究當前的形勢,討論該如何一舉盡滅長平城下之敵;看他姿態悠然,倒似是個娛樂工作兩不誤的高才。

    “白棟會是如此無用之人麽?”

    公子昂搖搖頭,有些不敢相信魏申的判斷;不過白棟用兵確實匪夷所思,大軍初入魏境,就該集中力量先下一城才是,不能立穩腳步,卻將大軍分散,虛攻長平,怎麼看都像是在演戲,也難怪魏申會看不起這位大名鼎鼎的白子了。

    “呵呵,王叔若是不信,等我大軍匯集長平後便先破城外秦軍,再滅白棟主力,到時我會向父王請命,直率大軍殺入秦國,好教天下諸侯知道,魏國的尊嚴是不容挑釁的!”

    魏申冷冷一笑:“飛鴿傳令各軍,除留下魏圖一軍徐徐在後方掩進、保護糧秣輜重外,其餘五軍並本世子的中軍務必在一日內抵達長平城下,裡應外合,消滅圍城秦軍!”

    “諾!”

    傳令兵一聲聲將他的命令傳遞了出去,只消半盞茶時間,就會被無數信鴿傳遞到各軍,到時四十萬大軍匯集長平,秦軍必敗!

    ***

    早晨的陽光穿透層層密林,照耀在白棟的中軍大營上。這頂綠色的軍帳就像秦軍將士萬萬千千的軍帳一般,隱藏在大山密林之中,帳外還佈置了好多用來偽裝的茅草和藤蔓,別說這個時代沒什麼像樣的偵查手段,就算魏國有偵察飛機也很難發現隱藏的秦國大軍。

    白棟端著一碗剛出鍋的熱豆汁,有空就滋溜一口,然後笑嘻嘻地望著趴在泥盤旁皺眉苦思的軍中將領們一眼,偶爾與公子虔疑惑的目光相對,也不主動解釋;現代運動戰的精髓一在士兵的質素、二在將領的認知和掌控力,而且後者更為重要,這可不是直接灌輸就能讓眾將接受的,要讓他們有一個提出疑問和思考分析的過程。

    面對一群對現代戰爭思想毫無了解,而且還非常倔強的老秦將領,白棟居然沒有多少壓力;古代戰爭和現代戰爭的環境完全不同,古人打仗都是習慣了寸土必爭,例如要打到敵人的國都,那麼沿途上的重要郡縣就是一定要拿下的,否則後勤保障就會成為問題、隨時可能變成一隻孤軍,一旦成為孤軍。他們又完全不懂該如何拉動敵軍、然後尋機跳出包圍圈反咬敵人一口。只會排開陣勢死守待援或者求一個同歸於盡。

    就算是龐涓、孫賓這樣的世之名將。也很難理解運動戰的厲害之處,這簡直太妙了,大家都沒有這樣的思維模式,他也就更容易發揮。而且白棟和後世的那位太~祖不同,魏軍可沒有美式裝備的機械化部隊,反倒是老秦早早裝備上了馬蹄鐵和新金屬鍛造而成的箭簇。如今是思想上領先敵人、裝備上也領先了敵人,只要老秦將領沒有蠢到極點,還會輸給那些只會關註一城一地的魏軍麽?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這個時代的複雜地形和落後的戰略思維恰恰給了白棟一個嘗試的機會。雖然沒有那位太~祖一般的天才橫溢,可他面對的卻是一幫從沒見過運動戰的古人,容錯率真是太高了,高到足可以讓公子虔他們在戰爭中驗證戰爭,從心有疑慮到真心認同,所以他現在不怕質疑。

    “上將軍確定要如此用兵麽?需知兵敗如山頹,何況魏申的兵力還是我兩倍有餘?你要叔公子從長平撤軍後就一直逃跑?對方可是分兵七路而來,猶如撒下了一張大網,上將軍就確定他能跑得出去?”

    公子虔微微皺眉,卻沒有急著反對。白棟說替他消除血光之災就能真的消除。這可不是凡人的手段,所以雖然感覺白棟有些異想天開。卻還能暫時隱忍;子岸的脾氣卻是最急的,何況公子少官的兩萬騎兵中有一半是他在藍田辛辛苦苦練出的精兵,如今莫名其妙就要變成敗軍,讓他如何能夠容忍?

    “兵敗如山不錯,可我們不是敗,而是要靠快速運動來調動敵軍”

    白棟微笑道:“司情處傳來的軍情很詳細,魏軍七路來襲,除魏圖一軍要保護後勤輜重部隊和運輸糧道、只是徐徐前進外,其餘六路無不是依托城池官道,從四面封鎖住他們認為的重要通道,正因如此,才給了我軍騰挪的餘地。各位請看這泥盤,魏國如要盡滅我軍,就必須要以鄢、長平、岸門、安陵為四柱角,封鎖這片方圓數千里的土地。四十萬人夠用麽?當然,正常情況下是夠的,因為但凡大軍進入敵境,或是全力攻堅以圖依城固守,或是紮營安寨,以正軍迎敵,又要顧忌後方糧道補給、輜重運輸,縱有方圓千里之地可供騰挪,可是卻無一將敢於率軍大幅運動,不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魏軍以為我軍定也如此,所以不怕不能圍困我軍然後逼我決戰,到時以兩倍兵力大破我軍,此戰定矣可是我軍卻偏偏要跑,不要他一城一池,更不管什麼後勤糧道,幾萬大軍如果只是要逃出去,區區四十萬魏軍圍得住麽?”

    “公子少官的兩萬人只是誘敵之餌,兩萬人卻配備了四萬匹釘了馬蹄鐵的戰馬,兩人三騎,另有一匹祿負糧草,每日可疾行三百里,持續一月也不用擔心缺糧!魏人追是追不上的,若要派大軍圍攻,則我主力隨時可跳至敵軍背後,避其主力、攻其弱旅。我們也不用太過貪心,一仗吃掉他三五千人,十仗可就是三五萬人,一百仗打下來,那就是三五十萬,魏申不就是四十萬人麽?遲早給他吃光了!”

    “仗還可以這樣打麽?”

    車英子岸呆呆地望著泥盤,有心想要反駁白棟,卻又感覺這'運動戰'實在厲害無比;眼下秦軍是在魏人的家裡打仗,反正碰壞了瓶瓶罐罐什麼的也不會心疼,就好比一隻到處亂竄的老鼠,隨時找機會偷些東西吃,說不定還能反咬人一口。若換了自己是魏申又該如何應對?發動大軍圍攻麽?魏國又是重甲武卒、又是沉重的兵車,哪裡跑得過半數都是騎兵的秦軍?這次秦國大軍可是連一輛戰車都沒帶的,最多的就是強弓硬弩和釘上了馬蹄鐵的戰馬,只怕跑著跑著就會給秦軍找出空隙輕鬆跳出包圍圈。

    可若是不攻也不行,四十萬魏軍不去攻擊區區十幾萬秦軍,那是跑來看風景的麽?萬一被人家隨時攻下一兩個郡縣什麼的,魏申不肉疼才是怪事。

    攻也不是、不攻也不是?怎麼看都是魏軍負擔太重,秦軍卻是一身輕鬆。奇怪啊,怎麼會出現這種感覺?別說車英子岸了,就是公子虔這種文武雙全的人都有些想不通。

    “大家想不通沒關係,等到咱們一跑起來,自然會享受到'逃跑'的樂趣,原來這個世上最痛苦的卻是追趕者”

    白棟笑了笑,接過傳令兵送上的最新軍情道:“最新的情報到了,魏申七路大軍又如何,如今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咱們掌握之中。咱們是用飛鷹傳書,魏國用的卻是信鴿,光是這一點,咱們就比他們領先了何止一步?這一仗就算想輸都很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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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4 22:36:46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aeolian 於 2015-1-4 22:53 編輯

第三百六十八章【運動戰】
        
        
        秦軍果然逃了,而且為首的那位秦國叔公子跑得最快;出身獵戶的魏鋒看得清清楚楚,這位光著兩條膀子穿了個銅甲胸兜的秦國公子坐在一匹黑色的戰馬上,揚鞭催馬、奮勇向後,居然比普通士兵跑得還要積極!

        這會兒天剛濛濛亮,早起的薄霧還未盡消,秦人跑到城下射了一輪火箭,弄得城頭烽火連天,魏國從將主到普通戰士都以為今日定有一場惡戰,城門也鎖了、壓城石也放了,還費了好大力氣在城頭擺滿了滾木擂石;早就接到援兵的消息,不出意外的話,王子申親率的大軍明日就會抵達長平城下,到時裡應外合,秦軍必滅。-而且除了王子申親率的大軍,另外還有六路大軍從四面合圍,秦軍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將隱藏已久的主力調出,全力攻擊長平,以求憑險據守,二是全軍向南突圍。

        長平向南百里就是楚國的地盤兒,以秦楚兩家的良好關係,要再次借道楚國逃命也不是什麼難事。魏申正巴不得秦軍從楚境逃走呢,如此一來,他就可兵不血刃的取得勝利,一戰而退秦國白子,天下人從此都要記住他魏申的名字,到時父王或許會考慮讓他來更換久攻邯鄲不下的龐涓,想想都讓人激動啊......

        可惜公子少官很不聽話,他的兩萬大軍完全沒有南逃的跡象,反倒一路向北逃去。這是要送羊入虎口麼?長平城的將主官看不懂,魏鋒這樣的小人物也是看不懂,但是這與他無關。秦軍一退。全城將士就是守城有功。他的十夫主是做定了,晚上摟著香噴噴的新娘子睡上一覺可比什麼都強。望著拚命逃走的秦軍,長平城爆發出陣陣歡呼之聲,不知有多少像魏鋒這樣的小人物都在暗地裡慶幸著。

        騎在烏騅馬上,聽著釘過馬蹄鐵的馬蹄敲擊在地面上發出的悅耳聲音,公子少官心中有些沮喪、但更多的卻是好奇。白家哥哥說勝利要從逃跑開始,他這一跑,就是揭開了老秦勝利的序幕......這可不是騙人的罷?一定不是!我怎麼可以懷疑白家哥哥呢......

        對白棟提出的運動戰。公子少官反倒是最容易接受的,白家哥哥上將軍既然說了跑著跑著就能打贏這一仗,那咱就跑!剛好藉機試一試這匹烏騅馬有多麼能跑,尤其是釘上了馬蹄鐵之後!

        他和副將秦觀是共用四匹馬,一匹用來駝糧食,三匹用來輪流換乘,而且全軍將士都是如此。這樣一來,他手下這只軍隊的運動能力大大增強,一日三百里那都是個保守數字,就算疾馳兩三百里後。戰鬥力一樣可以保持在八九成!

        第一個被稱為『運動戰』大師的是白起這個殺人狂魔,不過真正讓運動戰成為克敵第一法門、而且憑此遠征歐洲的卻是一代天驕成吉思汗的後代。所向披靡的蒙古騎兵可是一名騎兵就要配備兩三匹馬的,一日疾行四五百里,打得歐洲領主們都來不及組織起像樣的防禦;白棟苦於手中沒有這麼多馬匹,所以只能保證兩人三騎,不過即使是這樣,這些釘過了馬蹄鐵的戰馬也足足抵得上尋常兩匹戰馬,帶著魏軍兜上幾個大大的圈子沒啥問題。運動戰的精髓之一就是疲憊敵軍,現在的魏軍戰法還是以魏武卒方陣為核心,戰車做衝鋒坦克,只用少量騎兵來保護方陣兩翼而已,可以想像一身重裝的魏武卒奔跑上百里是個什麼模樣,就不信累不死這群丫挺的!

        而且魏軍的行軍速度簡直太慢了,七路大軍組成的包圍圈在白棟看來到處都是漏洞,因此公子少官接到的命令並不是全速運動,而是保持馬力、半速而行,得讓人家王子申能夠望見影子,否則還談什麼充分調動敵軍?

        公子少官碩大的屁股扭動了下,眯起眼睛望望天空,當看到高空中隱現的一個小小黑影時,才從屁股後的旗囊中抽出那面小紅旗對著天空舞動,同時從懷裡摸出一塊烤羊肉,自己先嚼了口,嘟囔不清地道:「秦觀你看,這些鷹隼都被上將軍寵成什麼樣子了?以前是吃生肉,現在全都改吃烤肉了,比老子的伙食都好呢!」

        秦觀是個白白淨淨的少年模樣,呆在他身旁,就與景監呆在嬴渠梁身邊時有異曲同工之妙,聞言笑了笑:「上將軍用熟肉喂鷹,這些鷹隼就會漸漸對生肉失去胃口,送信時就不會忙著捕食飛禽耽誤時間了,這樣咱們的情報傳遞就會永遠比魏人快上一步,打起仗來要佔大便宜。」

        「嗨,老子最佩服上將軍的就是這點,用來送重要軍情的鷹隼都喂熟肉,卻還要放出許多經過訓練的『獵鷹』,專用來捕捉敵軍的信鴿,有四五成機會可以截獲情報。上將軍說了,咱們要耳聰目明,卻要讓魏軍變成睜眼瞎,打仗首先打得就是情報......」

        公子少官點點頭,從鷹腿上拿下一個小竹管,旋開管口取出情報看了,隨手遞給秦觀道:「字太小,本將軍看了就頭暈,你唸給我聽......」

        「龐蔥一軍已渡過洧水,昨日在鄢陵休整半日後向南掩進,估計兵鋒距我已不足百里、另有木子齒一軍昨晚強渡汝水,試圖繞行郾縣,其意應在搜尋上將軍主力,若是搜尋不到,也可配合龐蔥前後夾擊我軍。」

        秦觀祖上也是貴族,不過早在幾世前就已家道中落;這小子力圖復興家業,寧可飯不吃也要讀書,白棟發明印刷術和造紙術讓他受益良多,因此即便讀白棟的一道命令,也是十分的恭敬謹慎,兩腿牢牢夾住了馬腹、卻用雙手捧讀。

        「有一軍是姓龐的,不會是龐涓的兒子吧?」

        公子少官有些不自然地扭了扭屁股,雖然搞不清楚這個龐蔥與龐涓是什麼關係。不過聽到姓龐的就讓他不得不仔細小心。不光是他。老秦的將領遇到龐家人都會有種莫名的緊張。

        「不是龐涓的兒子,是他的侄子。信書上有關於這人的介紹,他自小跟隨龐涓征戰,深得軍心,不過性格狂妄、又因為龐涓的原因,並不被魏申信任。這次魏國分兵七路,除了魏圖那一路主管後勤輜重兵力較弱外,他這一路軍足足有八萬人。其中三萬名是身經百戰的魏武卒,不過這都是龐涓的老班底,估計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被魏申派來打苦仗、硬仗,想著讓咱們與他拚命呢。」

        秦觀跟隨公子少官去過義渠養馬,回到老秦後也進過白家學塾,公子少官進入鳳鳴書院後,也幫他求了個名額,現在算是鳳鳴書院的二期學子,為人聰明伶俐、頗多智謀。轉述的內容中有一多半是信書上原本有的,卻有一小半是他自己分析判斷的內容。卻與事實頗多相近。

        公子少官回手接過信書略略看了一遍,扭頭看看秦觀道:「上將軍沒說錯,你小子果然是個聰明人,不枉了上將軍提拔你一遭。你幫老子看看,咱們是該迎上龐蔥還是迎上那個木子齒?奶奶的,我這位白家哥哥話留一半,咱們從長平城下『運動』出來了,也引得兩隻魏軍注意,可這下一步該如何走法?老子可沒這麼多花花腸子,哪裡能想得明白啊?」

        白棟不是諸葛亮,那樣做人會累死的,而且五丈原一過,從此蜀中無將,姜維要是有用就不會被人走陰平偷過劍閣了。所以白棟要用兵、要大搞『運動戰』,就必須在戰爭中培養將領的自主判斷力;情報是要提供的,『運動戰』的宗旨也不容變更,可具體如何做戰卻是瞬息萬變,他也不可全盤攬在身上,因為就算再英明的統帥也無法對戰場第一線的情況瞭如指掌並且每次都做出準確的判斷,就算到了21世紀也是不成。

        「叔公子,就算是孫武吳起重生,也不可能完全掌握瞬間萬變的戰場局勢,何況上將軍的『運動戰』乃是開千古未有之先河?觀以為,這種戰法對將領要求極高,上將軍只提供足夠詳細的軍情、定下了運動戰的格局,卻不肯處處令達,其中也是存了考驗培養各位將軍的心思......」

        秦觀微微感慨,不覺對這位白子上將軍越發神往。

        「少給老子掉書包。你倒是看,咱們下一步該向北還是向南?」

        「上將軍了,運動戰的要點在於『動而有矩』,不動則已,一動便需有所得,否則就不是運動戰而是逃命了。觀以為,龐蔥越是被魏申排擠就越會想要證明自己,所以他定是心急決戰,這樣的敵人就可以拖他一拖,讓他越著急越好。我軍可先不用理他,只管向南而行,龐蔥與木子齒雖然擺出了南北夾擊的姿態,不過木子齒真正的用意卻是搜尋上將軍所率的大軍,郾縣附近雖多高山密林,卻有我十幾萬大軍待機而動,若是被他一個個山頭的尋找過去,只怕真會隱藏不住,那可對我軍不利......」

        秦觀微笑道:「我軍既為誘餌,那就要做最優秀的誘餌才是。木子齒若不調集大軍與我決戰,我軍便咬他幾口,讓他痛入骨髓,他若是調轉大軍來攻,我軍便與上將軍大軍成夾擊之態,左右都是我軍佔據主動。」

        「不是運動戰麼?這就要與木子齒決戰?」

        公子少官微微皺眉:「木子齒也有六萬大軍,其中還有一萬是鐵甲武卒,想要一舉殲滅可不容易啊?」

        「上將軍不是說了麼,運動戰就是一個調動敵人然後消滅敵人的過程,咱們未必要一口吃掉木子齒,先帶他跑上半天一天,然後吃掉他個幾千人就是勝利,咱們無法盡殲六萬大軍,打掉他三五千人可不算什麼難事罷?」

        秦觀揚起馬鞭,在戰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記,疼得戰馬昂首狂嘶:「叔公子,咱們這就上去給木子齒的屁股一下,你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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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6 00:10: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六十九章【運動戰 二】
        
        
        「寡人千算萬算,卻也不曾算到居然是老三建立頭功。平安郎會用人啊,要是沒有這個秦觀,只怕老三立功不得,還要當真做了敗亡之將,令寡人面上無光呢......」

        嬴渠梁哈哈大笑,連幹了兩碗苦酒昨日送來的高度白酒,一把將兒子抱在膝蓋上,狠狠親了他的小臉一下,按著他的小腦袋道:「好兒子,看看為父替你找得這位太傅如何?有了這位老師,就是日後為父不在了,你小子也能在秦國橫著走,斷無人敢輕視你母子......」小贏駟那裡懂得許多,只感覺父親太粗暴了,昂起小腦袋怒視著父親,小手已經摸上了嬴渠梁嘴巴邊的鬍鬚;看樣子是準備揪幾根下來稍做報復。

        「君上......」

        卜戎異雖得寵愛,更是正牌的國夫人,卻畢竟是戎狄出身,又沒有驪姜那等翻云覆雨的手段,嬴渠梁在時自然無妨,若是不在了,她母子的境遇卻也難得很;國君就是國君,就是再如何愛他,也擋不住太夫人和群臣要他收納騰妾的要求,楚國送來的鄭夫人也已經身懷六甲了,不定就是個男孩兒。雖是長幼有序,可從春秋末年開始,這個規矩就被漸漸打破,幼子奪位的可也不在少數,如今君上早早安排了白棟來做駟兒的師傅,有了這棵大樹倚靠,那才是風吹雨打也不怕,贏駟才算是穩如泰山。嬴渠梁的這層用心,卜戎異如何揣摩不出?

        卜戎異心中感動,卻不破這層心思,伸手接過戰報、暗暗擦去眼角邊的淚水微笑道:「這一仗打得可是真好,可見白家叔叔的『運動戰』當真是可行的,這下朝中就不會再有懷疑之聲了,君上也免去了好多為難。」

        「呵呵,細君說得是啊,平安郎借道楚國去攻擊魏國,連上大夫都不看好他,朝中更是議論紛紛,寡人難啊......這次大敗木子齒,寡人壓力頓輕,不過卻是更加為難了......」

        「仗打贏了,君上怎麼又會為難了呢?」

        「難就難在平安郎功勞太大,寡人已是封無可封、賞無可賞啊......他經略西域手段剛柔並濟,西爾德和孫賓隱隱已是威懾戎人,羊毛經濟一出,西域人更是早晚要被羊吃掉,一個個進入我老秦腹中;老秦百年來已無如此開拓疆土之功,若是不封他一個西君,只怕滿朝臣子都要心寒了,我嬴渠梁刻薄寡恩。可我又想要他做駟兒的太傅,細君你可曾聽過既得國內封侯又得授太傅之職的?當年的賢相百里奚也不曾有如此榮耀啊......」

        「那又如何?白家叔叔功勞之大,早已超越了當年的百里奚,封國侯拜太傅又如何?有誰敢不服秦國白子!」

        卜戎異見夫君如此瞻前顧後,不免為白棟不平,白家叔叔是要給駟兒做老師的,在她看來那就與娘家人無異,封個國侯又如何了?可惜夫君不是周天子,不然都該封個公爵才好!

        「寡人擔心的是駟兒,他日後是要做秦國國君的,平安郎做了太傅又為國侯,還得了我的免死玉牌,所得殊榮為老秦第一人!寡人在時還好,若是寡人不在了,駟兒可能抗衡他這位名滿天下的老師麼?田氏代齊殷鑑不遠矣......我雖然拿平安郎當兄弟,卻也要為贏家的後代子孫考慮,不得不防啊......」

        嬴渠梁畢竟是一代雄主,與白棟君臣交心是不假,可這只限於他活著的時候,自然會擔心白棟權勢如果太大,日後兒子無法與之抗衡;子與老人海外尋仙的事情雖然虛無縹緲,可這仙神之道卻是深入人心的,何況白棟的種種作為手段,當真是如仙如神,嬴渠梁可不以為自己能夠活過這位神秘的鬼谷高弟,自然要為子孫籌謀,這卻不算他不講交情義氣。

        「君上過於擔心了,白家叔叔爵位雖高,至今卻只肯做老秦的『客卿』,就算這次率軍東征,還不是被君上逼迫、為了跳蚤妹妹之事麼?這樣的人做駟兒的太傅你不放心,換了他人難道就能放心?」

        嬴渠梁被她得一愣:「不錯,若是連平安郎寡人都不放心,秦國還有何人能令寡人放心的?細君得有理,正是寡人胸懷不夠,枉對了平安郎......來來來,細君你來看看平安郎的這封奏書,是要寡人授受大權,讓他可以在此戰中破格提拔新進將領,以壯我老秦士氣、補我為將不足之缺。比如這個秦觀,平安郎有意提升他為中尉副將,嘖嘖......景監當年在軍中時,所授的也不過只是一個中尉副將而已啊......」

        「君上萬萬不可吝嗇,臣妻也看過了戰報,這次能夠大敗木子齒,秦觀的功勞可不比叔公子小了,封他一個中尉副將又有什麼?」

        「我吝嗇?你啊......看來只要是平安郎的請求,你就必會支持了。細君,就因為他是你和駟兒的救命恩人麼?」

        「君上冤枉人家......人家可沒有因私廢功,所作所為還不都是為了秦國?」

        卜戎異見丈夫質疑,頓時撅起了紅通通的小嘴兒,她雖為人母,其實還不到二十五歲,這一撒起嬌來倒真有幾分少女的風情。

        ***

        龐蔥最近很鬱悶。

        身為龐家子孫,他的肩上總是承載著過多的壓力和期望,龐涓對他這個侄子也曾非常重視,曾經親自傳授他將兵之法,給予他許多機會;比起一般的將領,龐蔥其實還算是優秀,可還是無法讓龐涓滿意,這次兵伐趙國卻沒有帶他同去,就已經表明了龐涓對他的態度。

        在叔叔面前不得重用卻偏偏帶上了龐家人的烙印,於是魏申也不肯待見他,七路大軍迎擊秦君,魏申的『嫡系』走在後面側面,卻要他直面秦國大軍,這不是有意排除異己又是什麼?

        龐蔥倒是不怕被排擠,為將者首重軍功,魏申要消耗他的兵力,他也正求第一個建功。秦軍算什麼?就憑老子手中的三萬鐵甲武卒,定可盡滅秦軍!公子少官魯莽無知,打仗時愛良光膀子的事情他早有耳聞,這種對手就是菜,他龐大將軍只需要輕輕揮刀即可。

        公子少官很聽話的沒有南逃,反倒是直直迎上了他的大軍,可見愚蠢之極,興奮無比的龐蔥披掛上陣,擺開了他的無敵軍陣,就要正面突破敵軍時,卻發生了一件始料不及的事情,秦軍居然一箭未放,掉頭就走?而且他娘的來去如風,趕都趕不上!龐大將軍目眥欲裂,這打得算是什麼窩囊仗?

        秦觀是這樣對公子少官的『龐蔥與木子齒一南一北,我軍固可與上將軍夾攻木子齒,敵人又何嘗不是如此?所以我們要攻木子齒,必先迷惑龐蔥、疲憊其師!龐軍八萬,硬打是不成的,這與上將軍要求的時刻保持優勢兵力不符,好在龐軍多鐵甲重卒和沉重的戰車,我軍則盡為精騎,一旦帶著他們兜起圈子來,那便優勢在我......待他們疲了累了,不肯追了,我軍再行南下,龐蔥將門傳家,必會駐軍休整,那時便是我大軍縱橫之時。」

        魏申是從骨子裡看不起秦軍,仗還未打就已經將自己放在勝利者的位置上考慮問題,所以空有七路大軍,卻還要處處防備秦軍逃走、拉起一個完美的包圍圈,魏兵雖多,可需要防禦的要處也多;而且在他看來,有龐蔥和木子齒兩軍就已經足夠擊敗秦軍了。

        魏申的驕傲為秦軍一口吃掉木子齒創造了條件,秦觀看得準、用心也夠狠,再遇上一位從善如流只求滅敵的秦國叔公子,這對最佳拍檔不創造出奇蹟才怪。

        龐蔥果然是將門出身,看出秦軍意在誘敵,起初也未全力追趕,本想步步為營逼迫秦軍決戰,哪裡知道這只秦軍精騎太不安分,綴著秦軍走了方一日,魏申傳書來的信鴿就能做一場盛大的鴿子宴了,公子少官這哪裡是逃跑,一路上忽左忽右,大軍行進飄忽,而且還順手攻克了魏軍幾所囤糧之所!

        魏國自成天下第一強國後,幾乎不用擔心敵軍侵犯,這些南方糧所都是為隨時用兵準備,例如魏軍要攻楚國,有了這些糧所的存糧,大軍就能迅速南下,不用等待大梁從各地調集糧草;所謂強者恆弱,越是強大的國家,它的內部就可能越是虛弱,這些糧所就是弱點所在,此次龐蔥一軍南下,本來就肩負著消滅秦軍和保護這些糧所的任務,如今秦軍未滅,公子少官卻在他的眼皮下連克數座糧所,這等於是狠狠給了他這位龐家子弟一耳光!

        龐蔥大怒之下,發誓要活擒公子少官,戰車不要了,取下套車的馬裝備步軍,魏武卒不是可以身披重甲奔向百里遇敵可戰戰可勝之麼?給我追!公子少官是本將軍的,誰敢插手那就是與本將軍過不去!魏申對這種精神士氣自然是要大加鼓勵的,魏申一系的將領也是樂得看戲,反正秦軍勢弱沒人看得起,誰也不信手握三萬精銳武卒的龐蔥會有被秦軍吃掉的危險,累死孫子的戲碼誰不愛啊?

        龐大將軍這次真是想多了,魏武卒是能跑,可那是比起步兵而言,頂著幾層重甲每天奔行近百里,這麼春風和煦的天氣裡硬是有人中暑昏迷了!騎兵也不成,一來是人數太少,追著追著遠離大隊,反倒被秦軍回頭吃掉不少,而且魏國南方盡多山地,幾日追下來,馬蹄子都要被磨光了,戰馬如此就成了廢物,只能殺了吃肉或者送到鄉下去拉車。龐蔥就是想不明白,秦軍用得莫非是天馬麼?馬蹄都不帶磨損的?

        秦軍超強的運動能力總能為自己爭取休息時間,魏軍卻因此疲憊不堪,等到被公子少官帶著繞了幾個圈子下來,龐蔥終於頓悟,公子少官這龜孫就沒想過要與自己正面作戰啊?他這是要生生拖死、拖垮自己的精銳士兵。不追了!大軍就地休整,愛誰誰!畢竟被叔叔多年熏陶,龐蔥會糊塗一時卻不會糊塗一世。

        魏申太過驕傲,木子齒自大驕狂,龐蔥不是沒看到木子齒的危險,卻也顧不得照射許多了,自己手中的三萬武卒才是龐家的根底,魏申一系就是死光了他也不會皺一皺眉頭。

        只是連龐蔥都不曾想到,木子齒的六萬大軍會有覆滅之險,更不曾想到此一戰後,秦國將士對白棟的『運動戰』再無任何懷疑,全軍上下一體尊行,將會創造出一場場驚人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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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7 19:22:4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七十章【運動戰 三】
        
        
        夕陽如血,一抹抹殘陽透過高矮不一的田埂,照耀在戰場上,把一張張慘白的面孔映得血紅,真正的血污則變成了黑色,配合上一雙雙大睜的眼睛,讓人不寒而慄。

        廣袤的田地中、斜斜向上的山坡上,遍佈著橫七豎八的屍體,足足有上萬具之多;有些是身著布甲的屯兵,有些則是身著重甲裝備精良的魏國武卒,這些曾被人視為戰場殺人機器的悍勇精銳已經死去很久了,打掃戰場的人卻沒有剝去他們身上做工精良的鐵甲和佩劍。這些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東西,若在往常魏國人不要命也會搶回去,絕不會讓它們落在敵人手中。

        接過伙頭兵送來的煮馬肉,木子齒艱難地啃吃了一口,剛剛咀嚼了兩下,便覺一陣血氣翻湧;缺鹽少油的馬肉讓他想要嘔吐,不過他還是屏住一口氣,硬生生把這口馬肉合著逆喉而上的鮮血嚥了下去,然後仰天狂吼一聲,彷彿野獸瀕死時的嚎叫。

        「將主......」

        身旁的副將雙目含淚望著他肩甲上顫巍巍的兩枝箭矢,這是白天戰鬥中留下來的,木子齒卻堅決不許人拔下,因為箭一拔血氣就要散去,他就再也無法動用雙臂了。副將招招手,命軍醫將暴露在外面的箭身剪去,壓低了聲音道:「武卒損失了四千人、屯兵的傷亡更大。將主,是白棟的主力大軍從背後襲來,就算換了龐涓上將軍在此也是一樣的結果,您萬萬不可自責......」

        「告訴我還剩下多少人?」

        木子齒向下方山坡望去。夕陽已經落山了。微弱的月光下隱見甲光閃動。不過就算是最精銳的武卒也沒有力氣排列出讓他滿意的無敵方陣了,這些滿載著魏軍驕傲的精銳戰士此刻正三五成群地靠在一起,要借助同袍的力量才能勉強站穩身體。更不用說那些屯兵了,有人已經瘋了,有人幹脆做了逃兵......他木子齒的帳下居然出現了逃兵?

        「不足三萬......」

        副將的聲音像是蚊子在哼哼,頭壓得很低,似乎想要鑽進褲襠裡。

        「兩場大敗,損兵過半!這是為什麼?誰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這一仗是如何輸得。我不明白啊!」

        木子齒不怕敗,為將十年,他也不是沒吃過敗仗,或是因敵勢數倍於自己、或是因地形不利、甚至是上鋒指揮不當......可這一次他是當真不明白了,回想這一戰的經歷,原本明明是他與龐蔥南北夾擊公子少官,結果龐蔥的大軍不見了影子,公子少官卻彷彿神兵天降,一口就吃掉了他三千人!魏秦兩軍初戰在他,他卻敗得無比憋氣。

        公子少官不過兩萬人而已。他又如何嚥得下這口氣?當即指揮大軍四面圍上,發誓要盡滅這只秦軍。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了問題。他不過準備了一隻『鳥籠』,秦軍卻是一頭惡狼,根本就圈不住人家,反被對方尋隙跳出包圍反咬了他幾口,雖說每次都是不疼不癢,損失不過數百人,可這幾次加起來硬是又損失了兩千人馬,這他娘的打得是什麼怪仗?

        木子齒不蠢、而且還很聰明,很快就如龐蔥一般發現了秦軍『運動戰』的可怕;不過發現歸發現,面對裝備了數萬匹戰馬的公子少官軍隊,他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兵力分散只會被人一口口吃掉,集中兵力又追不上,公子少官和秦觀是真正做到了『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運動戰就是一場持久戰,比得就是雙方的耐性和速度,準備充分的秦軍會輸才怪。

        木子齒在拚命聯絡龐蔥,他想不明白這位一心想要建立首功的龐大將軍怎麼就憑空消失了?人馬不見也罷,怎麼連聯絡軍情的信鴿也多日不見飛來?卻不知最近白棟放出了更多的獵鷹,而且每一隻都是被餓足了三天的,龐蔥的信鴿能飛過來才是怪事。

        雖然聯絡不到龐蔥和王子申,木子齒仍是保持了足夠的冷靜,一面背山紮營不受公子少官所擾,一面派出訓練精良的探子扮成獵戶入山搜尋;秦軍不可能只有這兩萬名騎兵,一定還有大軍隱藏,發現秦國大軍所在才是他首先要完成的任務,也會決定他下一步的計劃。

        白棟的大軍是找不到的,早在公子少官帶著他兜圈子的時候,大軍便已運動出了山區;在沒有先進偵查手段的先秦時代要隱藏一隻大軍當真不算什麼難事,何況白棟掌握的情報永遠比魏軍快上兩三步?不要說是魏國七隻大軍的位置,就連王子申昨晚進入長平的具體時間和吃喝了什麼,都是清清楚楚。這都不用范強的司情處費力氣,光是各國商行『有意無意』透露出的信息就夠白棟做出準確的分析和判斷了。先秦時代的商人地位極高,兩國交兵都不阻商路,經常還會出現魏國和楚國大戰,楚國商人卻向魏國出售『軍火』,然後再用賺來的錢買了糧食資助自己國家的趣事;白棟如今隱隱已是天下各大商社的泰山牛耳,他要得到些情報也不算什麼。

        搜遍了南方山區卻沒有見到白棟一兵一卒,木子齒心中大定,只要背後沒有敵人,他就可以放開手腳對付公子少官了,而且這位秦國的叔公子也在作死,原本跑得挺好,忽然就轉了心性進入山區,若是被他越過鄢城以北的連綿山區,隨時都可以進入楚境!

        難道秦軍要逃?想到自己遍搜白棟大軍不得,木子齒認為自己發現了真相。這位秦國白子為救趙而攻魏原本是讓人佩服的大手筆,可惜也太小看了魏國,定是見到魏軍勢大,這才率軍南撤;公子少官一軍不過是他用來遲滯追兵的手段而已,否則為何自己遍尋不到秦國大軍?為何公子少官的軍隊要多配戰馬?

        別人逃得。公子少官卻是萬萬逃不得的!一想到自己斷送在對方手中的五千人馬木子齒就按捺不住怒火了。追!公子少官打得自己如此狼狽。也不過是靠行軍迅速打了自己一個措不及防而已,若是真正兩軍對壘,區區兩萬名只會逃跑的秦軍又如何是魏武卒的對手?而且這位秦國叔公子棋錯一著,居然忘記了一入山林,騎兵的優勢就會蕩然無存。

        這個時代還沒有『窮寇莫追逢林莫入』的軍事諺語,可木子齒也不是沒有考慮過自己可能遇到的危險,鄢城一帶的山林已經搜尋過數遍了,沒有秦國大軍潛伏。自己更有何可怕?卻忘記了公子少官可以不停運動,白棟大軍又如何運動不得?這些時日秦國大軍隱伏山區,對地形瞭如指掌,木子齒大軍進入山林不久,白棟大軍便尾隨而來,在他身後張開了一個大大的包圍網。

        後世的大老美打垮伊拉克,靠得可不僅是先進的裝備,情報上的壓制其實才是取勝關鍵。如今秦國打魏國,就如同明眼人對付瞎子一般,木子齒不吃大虧才怪。

        等到木子齒明白逢林莫入的道理後。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原來騎兵在山林中更可怕,他們的馬蹄敲擊在山石上。居然會發出金鐵交鳴之聲、他們熟練的控制戰馬穿行在林木之間,原來更為隱蔽突然......魏武卒天下無敵的方陣在這種環境下根本就無法展開,其實就算展開了也沒有任何作用,就憑魏軍那為數可憐的騎兵根本保護不得方陣兩翼,一旦被敵軍突破包圍,魏武卒就是等待收割的麥子一樣。

        那一日成了木子齒永遠揮之不去的惡夢,他想不通秦軍的戰馬為何會不怕山地上的木刺利石、想不通魏武卒的三層鐵甲為什麼擋不下秦軍的弓弩、更加想不通突然從背後殺出的秦國大軍是從何處冒出來的......

        這樣的仗已經沒辦法打下去了,完全變成了單方面的屠殺。如果不是木子齒平日裡愛兵如子,秦軍上下拚死效命,他甚至無法衝出那片恐怖的山林,來到這個抵鄰平原的山嶺。

        望著山坡下成片成片的秦軍營帳和黑色旗幟,木子齒忽然悲從中來。失敗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至今都不知道為何會失敗;秦國白子......難道這是一個比龐涓更可怕的人麼?

        「將主,敵軍勢大,我軍日前大敗,糧草盡失,全軍所剩箭枝已不足十萬數,為今之計,只有冒死突圍啊!」

        副將已經忍耐了很久,終於還是忍不住提出建議;眼下魏軍已成疲憊之師,如果突圍必然損失慘重,可要是被秦軍攻上山來,那就真要全軍覆滅了。

        「突圍?戰士們還有力氣麼?」

        木子齒一陣慘笑:「七路大軍啊,四十萬人!石崗,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們的大軍在哪裡?王子申?只怕他此刻正在長平城內喝著酒、吃著肉,等待我軍勝利的信報吧?可惜啊,木子齒要讓他失望了......」

        「將主,眼下我軍只有三萬,秦軍怕有十萬之眾,弱勢在我!不拚命不成了......末將已下令宰殺一半的戰馬,讓戰士們飽餐休整,必可拚死殺出重圍。」

        「也罷,唯今之計也只有如此了。大軍突圍,你我當先,或可殺出一條血路!」

        木子齒一陣嘆息,這位白子可怕就可怕在讓對手無法選擇;魏國大軍缺乏補給,又被數倍之敵包圍,不突圍只會被活活餓死、困死,可如果突圍,也正中了秦人下懷,秦人的弓弩太可怕了,魏武卒的重甲都抵擋不住,普通屯兵更會變成人肉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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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8 00:49:55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火影鳴人 於 2015-1-8 09:33 編輯

第三百七十一章 【人民英雄紀念碑】
        
        
        一支拚命的軍隊是最可怕的,可怕就可怕在他們拼的是自己的命。

        面對白棟,魏軍的境遇就是如此。

        魏武卒方陣推進的速度不但不慢,相反還十分迅速,五六千武卒組成十幾個五百人的方陣,豎盾執戈囊劍,人人高呼殺敵,如果在配上一些鼓樂手,生生就是十八世紀的歐洲步兵方陣,只不過拿破崙的士兵衣飾華貴,個個穿著超短裙和白色長統襪,十足的制~服誘惑,魏武卒們可沒這麼性~感動人,有的只是慷慨赴死的豪氣。

        白棟身披三層甲冑筆直地站在車上,身旁是三百名精銳秦卒執盾守護,作為秦軍最高統帥,像這種『收官戰』本來是不需要他親冒矢石指揮的,可白棟卻堅持要來,而且堅持站立;這是對秦軍士卒的致敬,也是尊重即使消逝的三萬條生命。

        魏武卒方陣和兩萬多魏國屯兵呼嘯著衝下山坡時,公輸家的子弟早就指揮著秦軍士兵組裝好了威力強大的『床弩』,這種秘密武器是用一百多個零件組裝而成的,不用的時候就可以拆開,攜帶無比方便,需用的時候三刻時就能裝好,摧城破軍、無堅不摧。上百張床弩裝備好了巨箭,隨著車英令旗搖動,上百根粗如人臂、長丈許的巨箭同時發射,百支巨箭帶起的音嘯聲,竟然引起空氣共振,彷彿晴天霹靂!

        青光閃動,百支巨箭與魏武卒方陣乍一接觸,立即爆發出血色光芒,一團團血霧升起。整整一個五百人的方陣就這樣平空消失了。遇到這種恐怖的床弩。莫是身披三層重甲,就算是三十層也一樣沒用,很多武卒都是肢體直接爆開,連個囫圇的胳膊腿兒都找不到。

        「石頭!」

        木子齒目呲欲裂,就在這一輪巨弩簇射中,與他並肩衝殺的副將石崗便化身血霧消失不見了,他跨下的戰馬也被射中,馬血衝天而起。硬生生沖得他在空中連翻了三個跟頭!抬頭看去,只見一片黑云壓頂而來,卻是秦人萬箭齊發,還要魏國袍澤的性命!

        一輪又一輪的弓弩簇射,彷彿入夏後經久不息的雷暴雨,木子齒真的想不通,他身披的重甲上都是第一流的百鍛銅葉,比魏武卒的裝備還要更好些,卻仍然無法完全抵擋秦人的箭矢,任憑他劍光如雪上盤下擋。身上還是中了十幾箭,三層重甲皆被穿透。枝枝都傷及了皮肉。

        「魏國的兄弟們,拼了!當此絕境,唯有勇者得生,是勇士的,隨我來!」

        大吼一聲,血人一般的木子齒舞劍如飛,硬生生盪開一片箭雨,仍是衝鋒在最前面,見到主將如此拚命,魏國士兵個個彷彿瘋了一般,面對秦國的無敵弓弩,竟然硬生生衝到了秦軍的第一道防線。

        「刷刷刷!」

        秦國弓弩手飛快後退,地面下猛然豎起無數面堅盾,這面突然冒出的盾牆將無數魏軍頂飛起來,又與後方沖上的魏軍狠狠撞在一起,車英旗令一動,執盾手微微側盾,就是無數銅戈從盾牌後伸出,兜住魏軍的腿腳只一拉,毫無準備的魏軍便被掀翻在地,或被弓箭直直釘在地上,或成了劍戈下的冤魂。魏國壯士的獻血彙集成河,眼看就要淹沒了秦軍挖出的戰壕......

        魏軍瘋了,秦軍也瘋了,有了這條叫做戰壕的東西,戈兵就再也沒有了近戰時的尷尬,只要身體微微下蹲,手中長戈驟起驟收,每一下收放就是一條人命,魏軍哪裡見過這種打法,一時死傷慘重。

        木子齒大喝一聲,狠狠一劍劈碎了擋在面前的盾牌,身子一側,躲過壕中襲來長戈,反手抓住,運足神力一拉,硬生生將這名秦兵從戰壕中拽了出來,然後一腳將這名秦軍踢回、砸倒了壕中數名秦軍,自己也縱身躍入其中,劍勢盪開,硬生生被他殺出了一條血胡同。

        見到將主破敵,魏軍精神大振,奮戰數刻後,終於大破秦軍盾牆,遠遠看去,第一道戰壕中已是擠滿了雙方士兵,到了這個時候,就沒有什麼招法陣勢可言了,隨便一劍一戈揮出,就是一條生命無聲殞滅,雙方士兵只管閉上眼睛砍人就是,有些秦軍和魏軍面對面肩並肩挨在一處,彼此互捅數劍,然後抱在一處緩緩倒地而亡,這樣的場面比比皆是。

        白棟微微閉起雙眼,竟有些不忍再看下去,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走上戰場時正值贏連在河西大戰,那時他曾對自己,這一生都不會再踏上戰場了,有什麼能比回到白家村抱著草兒講故事,陪在母親身旁笑笑更開心呢?

        理想是豐滿的,現實卻是骨感的,現在回憶起自己那時的想法真的是很好笑。原來一旦走進這個時代,就沒有人會不被影響的,白家村的少年終於成了名滿天下的白子,抱著妹妹講故事的他也終於變成了統帥十幾萬大軍戰場浴血的上將軍,是怪自己不夠堅定、還是怪這個時代會吃人呢?可是從古至今,又有哪個時代不是吃人的?

        白棟揉揉有些發紅的眼睛,忽然呵呵地笑起來,自己空有超越這個時代兩千年的知識,怎麼就成了痴兒?秦人不殺魏人、難道魏人就不會去殺秦人了麼?在這個學問都可以殺人的時代,有誰敢自己不會沾染一滴鮮血?心中有猛虎,細嗅薔薇,我攪起一天風雨,卻知道風雨後一定有驕陽、有璀璨的陽光,我指揮大軍殺人,若是殺得少了,那是罪孽,若是殺得四國拜訪,從此消除許多戰事,那就是功德!何苦痴迷,只應勘破啊!

        「萬箭齊發,覆蓋第一道戰壕,全軍力守第二道防線,魏軍血勇之氣已近三鼓,當衰也,盡滅木子齒就在今日!」

        白棟聲音不大,卻盡入車英耳中,這位秦國名將深深看了上將軍一眼,舉起了手中那面小小的黑旗!傳令兵見將軍舉起這面旗幟,不覺全身一震,卻不敢有絲毫猶豫,咬咬牙,拚命揮舞起手中的黑色大旗!

        「嗡嗡嗡!」

        天空忽然變得黑暗下來,比先前更猛烈數倍的箭雨紛紛而下,直落第一道戰壕,此時戰壕中多是魏軍,卻還有一些僥倖不死的秦國士兵,他們抬頭看著袍澤射來的奪命箭雨,不但沒有絲毫怨恨和懼怕,反倒仰頭大笑,有人更是大聲唱起了秦軍戰歌:

        「赳赳老秦復我河山,血不流乾死不旋踵......」隨著箭雨落下,歌聲戛然而止,死去的秦軍戰士卻有八成在臨死前努力抬起了自己的頭顱,眼望著西方、眼望著老秦,眼望著家中的嬌妻和白髮親娘......

        「軍功簿上給我記下了,今日捐軀之將士,人人得二等爵,日後國府要賞匾臨門、撫卹孤寡,國府若是錢不夠,這些錢我來出。令請君上造碑於櫟陽東郊,修林帶水,墓碑要高十丈,碑名就叫『人民英雄紀念碑』!每一個戰死戰士的屍骨,都要埋入碑下,因為他們不只是老秦的英雄,還是全天下人的英雄,正是有了這些英雄的前仆後繼,天下才可能有安定的一天,才可能舉國昇平、再無戰事!」

        「上將軍,這不合規制,這些人就算死後得爵,也不過是低等爵位,我老秦有法,中等爵位之下,是沒有資格立碑的......」

        先秦時代平民有墳無碑已是常態,軍法官執掌軍中功過賞罰,就算是上將軍逾制也要出言警告,更何況在櫟陽郊外為普通戰士立碑,這已經不僅僅是白棟一個人逾制了,這是秦國小視天下禮法,會讓天下各國恥笑,因此被周天子訓誡都有可能。

        「我要立,就是要立,你見不到這些將士是如何為國捐軀的麼?什麼禮法規制,我白棟就當是個屁,如果有這樣的禮法,那也要修改!你不遵上將軍之令,拉下去重打四十軍棍,現在就打!」

        軍法官還想力辯,早被士兵們捆成粽子丟到一旁開打了,打死你丫的,什麼玩意兒!打過後被送到白棟面前,白棟望著他點點頭:「你是軍法官,為現有法令頂撞本將軍也算盡職盡責,賞五十金,戰後再領。本將軍賞你是為你有所堅持,打你是為你『有法無心』,無心之人行法,早晚流於寡恩刻薄,此非立法本意,你可明白,可服氣?」

        「上將軍賞的好,打得也好,屬下心服口服。」軍法官是個聰明人。

        「上將軍治軍,好讓我等佩服。」

        車英和子岸也是聰明人,一直與白棟並肩觀戰的公子虔更是位文武雙全的人精,可是看到白棟的作為,卻沒有一個不真心佩服的,這個『人民英雄紀念碑』紀念碑一立,從此秦國大軍都要對這位白子死心塌地,但凡白子領兵,還有不效死命的麼?不過這樣的手段整個老秦也句是白棟一個人敢用,換了別人,恐怕早就功高震主,要被君上先砍去腦袋了......

        「這個木子齒倒是極不簡單,是個能打的。」

        白棟目光森冷地望著從戰壕中跳出的血人,冷笑道:「哪位將軍去取他的腦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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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9 19:09: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七十二章【斬將!】
        
        
        狹路相逢勇者勝,將主如此用命,會讓魏軍變成最難啃的骨頭。

        白棟不知龐蔥是如何想的,龐家後人應該沒有廢物,見識到運動戰的厲害後,龐蔥謹慎小心,步步為營,讓自己都感無處下手,木子赤這邊的信報雖然送不出去,可以龐蔥的判斷力也未必就不會發現自己要殲滅木子齒的意圖,卻還是甘心情願跟著負責誘敵阻敵的公子少官兜圈子,時不時出兵拯救那些其實已經無關緊要的糧所,他是故意要木子齒死麼?龐涓一系和魏申一系的矛盾已經激化到了這種程度?

        無論龐蔥是如何想得,木子齒都必須要死,萬一再被他激起魏軍的困獸猶鬥之心,秦軍將士只會付出更大的犧牲。從這一戰開始,秦軍的傷亡已過五千人,白棟當這些將士都是心頭肉,多傷亡一人,他的心就要多痛一分;也正是在這種心情下才要建立人民英雄紀念碑的,古往今來人們只會稱頌壯士馬革裹尸還,可是這樣的榮譽是遠遠不夠的!

        魏軍衝破第二道防線時,秦軍終於展開了激烈的反擊。仗打到這個份兒上,防守已經不是減輕傷亡的最好方法,老秦壯士也會衝鋒搏命,就是比拚血氣也要牢牢壓住這只魏軍!木子齒也是越打越瘋,明明已遍體鱗傷,卻仍是大呼酣叫,手中劍光滾動,死在他手中? 的老秦壯士已不下三十人!靠著這股子悍勇和身先士卒的豪氣,居然硬生生燃起魏軍士氣,糾集起了數百魏勇。認準了白棟的帥旗殺來!一路上竟無人能抗!

        「本公子誓取此人首紀!」

        公子虔大笑一聲。張開他的三石強弓對著木子齒就是連珠三箭。木子齒看也不看僅憑本能反應揮劍擋下兩枝,另一枝卻被他的貼身衛士捨身擋下;公子虔冷笑一聲,正欲率軍殺上,忽然身邊掠過一道灰影,耳邊聽人笑道:「這人的腦袋交給聶諸了,大公子請為我掠戰!弓弩手,放箭!」

        聶諸的話音剛落,數百名白家老軍紛紛振弦發箭。要命的箭雨籠罩了木子齒和數百魏勇,也將聶諸籠罩在內,彷彿絲毫不擔心會誤傷了自己人一般。聶諸彷彿背後生了眼睛,腳下迅速遊走,每每都在間不容髮之際避開自己人射來的弓箭,倒是那些魏勇激戰良久,身體極度疲憊,盾牌也丟了,劍戈也殘了,一輪箭雨射過。便倒下了足有半數之多。

        聶諸恍如一道灰龍般掠過,所過之處。漾起一片紅光;即使是到了兩軍混戰的沙場,他出劍也是又准又狠,只一刀便切斷敵人脖子上的動脈血管,魚腸劍是天下有名的神兵,遇刃斷刃、遇頭斬頭,手下竟無一合之將。

        木子齒抹了把臉,猛然睜開被鮮血糊住的雙眼死死看著聶諸;半日的瘋狂廝殺其實只是假象,沒有人知道他這位大魏將軍其實還保持著足夠的冷靜,聶諸身法輕盈、劍法古怪、幾息間便斬殺了數十魏勇他都看到了,可是他一直沒動,他在等待一個最佳的出手機會!

        如今機會終於到了,這個秦軍高手實在太愛表現了,以他的劍法,本來是可以走得不用這麼快,殺起人來也不必如此兇狠,尤其是在貼近自己後,更不必如此傾力來攻,看看,一個人有兩隻腳,就是面對再慘烈的廝殺也該保證有一隻腳可以踏落實地才對啊?可是這個秦軍劍術高手卻彷彿忽略了這點,一劍刺向自己的咽喉時,竟是雙腳離地躍起,太過自信了罷?

        木子齒的嘴角流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然後微微向左後方退出了半步。就是這半步之差,聶諸的短劍便只能刺中他的鎖骨了,而且會刺得很淺,絕對無法連破他三層重甲,而他的長劍卻可以自下而上貫入這名秦國劍客的肋下!

        退步撤身,木子齒的長劍就如突然出擊的毒蛇,自地面揚起,直取聶諸!

        好毒的劍!

        百丈外的公子虔和車英等人都看的面色一變,若換了他們只怕也是無法躲過木子齒這狠毒無比的一劍。

        「不好!」

        木子齒剛剛露出的笑容忽然僵結在面上,因為身處『絕境』的聶諸忽然綻唇笑了,笑容詭異無比,讓他的一腔歡喜頓時粉碎。

        「撲!」

        木子齒的劍剛剛揚起一半,便覺胸口一陣冰涼,彷彿是被人撕開了一個口子,全身力氣迅速洩去;他終於見到了期待的血花,不過這朵血花是他自己的,並不屬於聶諸。

        「我的魚腸劍很短,短的往往讓很多高手都會判斷錯誤;其實他們不知道,我的劍雖然很短,手臂卻可以變得很長」

        聶諸輕飄飄落在他面前,抽出插入他胸口的魚腸劍,右手抖動了幾下,發出一陣啪啪異響,剛才奇蹟般增長了一尺的手臂頓時恢復原狀:「很多人都知道我用拳打人的時候其實是要出腳踢人的,卻很少有人知道我用劍殺人的時候其實是靠了這條手臂取人性命,現在你總算知道了?」

        「你」

        木子齒呆呆地望著聶諸,很想撲上去一口咬住這個卑鄙的殺手,不過他很快就發現自己『飛』了起來,而且飛得很高很高,高到可以看見自己脖頸處噴出的血泉。

        「好快的劍!」

        這是木子齒最後一個念頭,當他的頭顱從空中掉落時,聶諸輕輕接在手中,當寶貝一樣系在腰間,然後翻身殺向魏軍叢中。

        「將主隕了」

        「木子齒已死,降者得生,秦國上將軍有令,絕不殺降!」

        「我是白棟,國家之戰,其錯在天也!並非為軍者罪。苦戰至此,汝等已無愧家國,難道一定要頑抗死命、拋棄妻娘麼?我在此立誓,只要你們放下手中劍戈,便可獲釋返家,與親人團聚,你們可信得過白某麼?」

        此戰自公子少官起,至今已有三日,木子齒的六萬大軍所剩不過萬人,秦軍雖然處處算計精深、準備充分,結果也損失了五六千人,這就是血淋淋的戰爭!白棟此舉是給魏軍機會,同時也是給老秦將士機會;都是爹生娘養的好男兒,能少死一個就是一個,既然勝負已定,再殺下去就不是戰爭而是屠殺了,白棟怕自己真會變成嗜殺的魔王。

        古今名將中其實真正想要殺降的並不多,項羽是為了報復白起當年所為,白起更是受限於運動戰的特點;背後沒靠著解放~區,運動殲敵全靠輕便快速,帶上幾十萬降卒還能打仗麼?而且長平一戰,秦國盡起十五歲以上的男子,趙國更是征發了六十歲以上的老漢,已成傾國之戰,白起當時面對幾十萬降卒既放不得、也帶不走、更養不起,這才一咬牙坑殺了四十萬人,雖說終是性情使然、卻也多少有些迫於無奈。

        如今秦魏雖然交兵,卻遠遠不是滅國級的戰役,而且以魏國的驕傲,這些降兵就是被放回去,也會從此被人鄙視、質疑,再難成為強軍,殺與不殺其實已經沒有多大區別了。放他們回去既顯示秦國的寬容,為兩國留下餘地,也是亂敵軍心的上上策,所以白棟才會不顧公子虔和子岸的反對,在戰場上做出了『優待俘虜』的承諾。

        勇敢的人可以為理想去奮鬥、為希望去拚搏,可如果是一絲希望都沒有了呢?所以就連最悍勇的魏武卒在聽到白棟的話後也不覺停下了舞動的劍戈。

        將主血淋淋的人頭已經被掛在高桿上,大家看得清清楚楚;黑壓壓的秦軍一眼望不到邊際,就像永遠無法衝破的壁壘;已經一天一夜沒怎麼吃過東西了,就連難吃的煮馬肉都不能管飽;實在是打累了,身體累、心更累啊

        不知是誰第一個放下了武器,然後近萬名魏軍就像是聽到了命令一般,先後放棄了抵抗。秦國白子的名聲他們聽過,以前是好奇中帶了一絲敬佩,現在甚至還有些恐懼,不過他們都相信白棟不會食言,一念可決數萬人性命的上將軍和當代文宗還沒必要欺騙他們這些敗軍。

        「傳令下去,將這些魏國將士收入俘營,明日陸續放歸;留下一萬人打掃戰場,無論敵我,死者一律安葬!通知火頭營,蒸面燉肉,上好的羹湯絕不可少,無論我軍將士還是魏國降卒,都要吃好吃飽!」

        白棟的話在幾十名白家老軍的加持下傳出老遠,秦軍頓時爆發出陣陣歡呼聲。魏軍降卒也會抬頭偷看一眼這位白子上將軍,將主隕了,同袍死傷無數,他們自然不會因為有肉吃有湯喝就歡呼雀躍,只是不知為什麼,心中竟也有了一絲暖意,感覺這位秦國白子與古往今來的任何名將都不一樣,明明是他的敵人,此刻卻生不出多少仇恨之心。

        看到這些魏國降卒的反應,公子虔心中暗嘆;本來他是反對白棟釋放降兵的,此刻卻不得不佩服這位上將軍。

        『白棟之能,孫武吳起之輩亦恐不及也龐涓又算得了什麼?』

        公子虔忽然心中一動,策馬走到白棟面前,微笑道:「上將軍,今晚我想找你喝酒,你肯不肯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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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0 00:17: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七十三章【鬼谷一門】
        
        
        月到中秋分外明,就算是龐涓這種狠人也會思念親人,老妻早在五年前就撒手人寰了,如今兒子龐英隨他遠征趙國,家中只剩下一些遠在龐城的親戚,龐蔥的父親算是與他交情不錯的堂兄弟,早在三天前就差人送來了糖餅,東西沒啥稀罕,卻有一份千里送鵝毛的情誼在。(上一章季節搞錯了,抱歉,已修改)

        此時的趙國已屬北境,這還不到深秋便有了幾分寒意,已經四十三歲的龐涓卻不會因此懈怠,依然要堅持去傷兵營探視,無論有多少傷兵,他都要一個個親自看過,噓寒問暖,有時還會拉著傷兵的手聊天,問對方娶沒娶媳婦兒?家裡還有沒有父母在,兄弟姐妹有幾個什麼的;總是長嘴的婆娘有多能聊,龐大將軍就有多能聊,而且樂此不疲。

        「把你的面皮鬆一鬆,笑一下很難麼?不錯,這些都只是最普通的士兵,似乎不值得你龐英將軍親自探視,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如果肯抽些時間與他們多聊幾次天,問問他們的母親是否身體康健,媳婦兒可還美麗,他們就會既拿你當將軍、又拿你當朋友,日後到了戰場上,你會因此打贏很多艱難的仗,也會因此多了幾條性命,為父這是在教你,明白麼?」

        龐涓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兒子龐英一眼,從親軍手中接過一個糖餅遞給他:「你堂叔送來的,嘗嘗吧,這就是家人!我們有家人親情、這些普通戰士難道就沒有了?這個時候陪他們說說話,命都能賣給你了!」

        「是,英兒明白了。多謝父親教訓。」

        「嗯。還算你沒有蠢到家。隨為父到軍帳中去吧,若是所料不差,今日當有你堂哥的秘書戰報來,白棟猝襲我境,怕是要攪起一天風雨了。」

        魏國也想過訓練飛鷹,不過這熬鷹的手段若是沒有白棟這種明師傳授,那也沒這麼容易就掌握;所以一般信書還是靠信鴿傳送,最為重要的就要靠 專人快馬傳遞了。魏國軍界微妙的很。龐涓一系自然強大,但是還有公子昂和魏申一系,彼此相互合作又相互排擠,若是有了機會下下黑手也是可以的,所以龐蔥的書信只會靠專人傳送,消息難免就要滯後幾天,到如今龐涓還不知道木子齒的六萬大軍已被白棟盡滅。

        白棟攪起的風雨當真不小,早在龐蔥的『家書』到來前,白子一戰盡滅木子齒六萬大軍的捷報就已經傳回了櫟陽,這一天嬴渠梁罕見地穿上了綵衣。抱著兒子在後宮又笑又跳,據說上大夫甘龍都因此開了酒戒。喝普通的秦國老酒不過癮,還跑到白家喝了秘製的高度酒撒酒瘋,上大夫唱賦的本領可不錯,而且多在男女情愛,山無陵江水為竭乃敢與君絕什麼的當時甘升都聽傻了,他完全想不到一向嚴肅古板的老父親還有如此一顆熱情奔放的心。

        秦國轟動了,魏國卻在秘密封鎖著消息,多少年沒有經歷過如此大敗了,而且還是一次被人吃掉六萬人,其中還有一萬是號稱天下無敵的魏武卒!如果領軍的不是王子申,光是這一場慘敗就夠統帥告罪辭印、回家面壁思過了,可如今卻是秘而不宣只是能掩蓋多久呢?等到那些被俘的魏國降兵被放回家鄉,魏國司情處的探子就是再厲害十倍百倍,只怕也堵不住一萬張口吧?

        明明穿得很厚實暖和,龐英卻感覺心中泛起陣陣寒氣,龐蔥的書信上寫得非常清楚,這一仗白棟是如何調配軍隊,如何打了一場漂亮的殲滅戰,讓人彷彿親眼得見;他是在換位思考,如果自己是木子齒又如何?結果仍是無解,感覺若換了自己是木子齒,也是一樣的慘敗。

        「白棟這一仗打得很好,在運動中殲滅敵人,令蔥兒和木子齒無所應對,結果一個敗亡,一個無所作為。像這樣的經典戰例,你要仔細參究。」

        「父親是說,白棟打得好?」

        龐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親,白棟可是我大魏的敵人」

        「敵人又如何?很多時候正是要從敵人處才能學到真正的東西,從朋友那裡是學不到的。」龐涓微笑道:「何況他雖是大魏的敵人,卻也是你的小師叔,我鬼谷門的弟子,若是連魏申都應付不下,為父反會失望。」

        「父親這樣的話,若是被魏王聽到」

        「聽到又如何?我龐涓一生沉迷兵道,雖是魏國龐城生人,出身卻一樣是平民,若是我沒有本事,魏國會給我龐家富貴榮耀?所以魏國於我龐家不過是一個最好的舞台而已,我這一生只求快意沙場,打出一場場經典戰例,國家之別什麼的倒在其次。」

        「你也不用奇怪,為父又何嘗不是對魏國忠心耿耿過?結果魏申一出,就成了為父的頂頭上司,這是君國首先薄待我龐涓,可不是龐涓不忠!」

        龐涓這個上將軍做了十幾年,本來是魏國軍方第一人物,可就在年前,魏國卻又多了一位上將軍,而且還是總攬魏國虎符金印和大半兵力的上將軍;這個人就是王子申。

        到了戰國前期,各國的職司爵位已經與西周時不同,開始有了許多區別。例如秦國文官之首還是上大夫,楚國卻已經稱為『令尹』;在魏國這樣的軍事強國中,上將軍是一個固定職位,而在秦國卻不算一個固定軍職,每次大軍出戰,最高統帥就可以稱為上將軍

        所以秦國可以有不止一個上將軍,畢竟這是虛的,沒什麼關係,魏國出現兩個上將軍就是笑話了,更何況龐涓是靠軍功累積,王子申靠得卻是『裙帶關係』,讓他如何能夠心服?

        這位王子申也是個極品,旁人做了世子必是心在國政,哪怕父王還在也該多做學習準備才是,他卻好像一眼看破了父親是個會活到一百多歲的老烏龜,從一開始就對國政沒啥興趣,卻對兵事極為投入,當將軍比當世子的興趣還要大!偏偏這位魏國世子也有些將才,算是一位紙上談兵的大家,不比後世那位趙括差多少,魏嬰本就擔心龐涓軍權獨攬會對魏國不利,見到兒子有志於此,那自然是要成全的,於是魏國就有了這位上將軍世子的橫空出世,掌握虎符金印,隱隱比龐涓這個打了十年仗的上將軍還要名正言順。堂堂天下名將被一個小子騎在了脖子上,讓龐涓如何嚥得下這口惡氣?

        「父親說得是」

        龐英算是聽明白了,父親忠於的不是某個國家,而是兵家之法、兵家之道,如今是魏國最強,又位於四戰之地,父親就是受些委屈也不會離開魏國,可如果有一日魏國勢弱,說不定父親就會學吳起一樣別魏而去。

        「為父的話你要記住,做愚忠之臣猶如忠犬,主人開心了就會給你幾塊肉骨頭吃,不開心你就只能喝湯了,可就算每天都有骨頭吃,你還是一隻狗!只有深通兵家之道,才會讓天下諸侯視你為人,今天我父子在魏國可以『為人』,日後就是去了別的國家,那也一樣是做人不做狗的!明白麼?明白了就放開國別之見,回帳揣摩你小師叔這場仗是如何打得,若是沒有心得就不用來見我了。」

        「是。多謝父親指教,英兒定會認真向小師叔學習的」

        龐英偷眼看了看父親,忽然壓低了聲音道:「父親口中只有師弟卻沒有敵國上將軍,可是在父親心中鬼谷一門的淵源還要勝過秦魏交惡麼?」

        「以前未必是,木子齒一戰後,為父倒是願意叫他一聲小師弟了」

        龐涓看了兒子一眼:「其中的道理你可能想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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