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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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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2:40:56
第一百五十章:身死

  「四夫人!」藤秋娘端端正正坐在房間裡,額頭上纏著棉白的布,有血從裡面滲出來。

  析秋進門,吳媽媽跟在後面進了門,門外有粗使婆子守著。

  藤秋娘面色一凜看向吳媽媽,冷笑道:「吳媽媽放心,四夫人柔弱我也是一介女流,自是不會把她怎麼樣,您不必如此興師動眾。」說著譏誚一笑又道:「再說,我和四夫人說的話可不想被人聽見。」

  析秋擰了擰眉頭,藤秋娘又冷笑著道:「想必,四夫人也不會願意讓人聽見的!」

  和以前大不相同,析秋能感覺她壓抑著的敵意。

  吳媽媽就朝四夫人看去,就見四夫人臉色沉沉的,緩緩的道:「我並無不可對人言之事,藤姨娘要說什麼儘管說吧。」

  「呵……」藤秋娘掩面而笑,悠悠站了起來,看向吳媽媽道:「四夫人坦蕩磊落,倒是我小氣鬼祟了……不過,還是要請吳媽媽在房外稍候。」

  「四夫人。」吳媽媽看向析秋,並沒有反駁藤秋娘:「奴婢在外面等您。」

  析秋點了點頭:「有勞媽媽!」

  吳媽媽退出了房門,門重新關上。

  藤秋娘便伸手做出請的樣子:「四夫人請坐。」說完她自己在圓桌的對面坐了下來。

  析秋在她臉上看到了毫無顧忌,就像是一個將死之人,撒了歡的要將自己曾經想做不敢做的事情在死之前悉數做了的感覺,她看著藤秋娘面無表情道:「藤姨娘有話便說吧。」

  藤秋娘看著析秋,想到她一直都是這樣,淡淡的彷彿任何事都驚不到她的樣子,她目光一閃諷刺道:「四夫人真是好氣度,你難道不好奇我此刻找你來,是為了什麼嗎,不著急知道嗎?」

  析秋淺笑,回看著藤秋娘:「著急的應該是藤姨娘才是。」

  「是!」藤秋娘笑著點頭:「四夫人說的沒錯,著急的應該是我,是我明日要被送去鐵杵庵,而不是你,你自然不會著急。」

  鐵杵庵是什麼地方,那是京中大戶之家專門管教犯婦之所,家裡頭犯事的妾室,婆子丫頭會送過去,庵裡清規森嚴,日子不但如苦行僧一般,每日還有繁重的體力勞動,夜裡還要抄經書……日復一日熬下去,但凡是人退路便只有一條,那就是死!

  析秋也聽說過鐵杵庵,她看向藤秋娘道:「事情你也認了,早該知道太夫人不會輕饒,你現在說這個話未免太遲了點。」

  「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嗎?」藤秋娘不接析秋的話,卻忽然站了起來,目光陰冷的盯著她:「我最討厭你整日裡假惺惺的樣子,明明身份卑微卻處處端著,你以為你是大家閨秀,你以為出生名門?我告訴你不過是個出生低下的庶女!」

  析秋挑了眉頭看她,不置可否。

  藤秋娘被她這樣的態度再次激怒,她冷笑道:「你一定是在想,你是四房的,無論是和我還是沈氏之間都沒有利益牽扯,所以你全程一副世外人的姿態是不是?呵呵……我告訴你,造成今天這一切的,全部都是因為你!」

  析秋心頭一怔,藤秋娘已經逼視著她,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佟析秋,你想撇乾淨?門兒都沒有!」

  「藤姨娘說笑了,清者自清,我又何必去費這樣的力氣。」說著一頓又道:「若是你要說的就是這些,那恕我不再奉陪!」

  「不准走!」藤秋娘卻是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析秋的胳膊,冷冷的道:「你把我害成這樣,你甩了袖子就想走?」

  析秋也生了怒:「放手!」她目光凌厲的看著藤秋娘,一把甩開她的手:「你說我害你成這樣,你怎麼不去想想,你今天這樣到底是誰的錯!」

  「是誰,自然是你。」藤秋娘咬牙道:「當初侯爺在梅園,若不是你讓人去通知我,我怎麼會去,我若不去佟析華怎麼能抓到把柄,若是抓不到把柄我又怎麼能嫁進府裡來……如果不是因為這些,我怎麼會被佟析華害得不能生育,我得不到侯爺的愛,還終生不能有孩兒,怎麼樣……我孤苦伶仃在後院裡無依無靠,你看著很高興是不是?佟析秋,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你竟然這樣害我!」

  析秋幾乎失笑,她不敢置信的看著藤秋娘,挑著眉頭道:「你若是這樣想,我便是連與你說話也不再有必要!」說完,轉身便要出門。

  藤秋娘猛然攔住析秋,冷笑著道:「與我沒有說話的必要?是啊,你如今身份高貴,是堂堂四夫人自然看不上我這樣的妾室,不過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和我比,你永遠也比不過!」說著一頓又道:「哦……我明白了,你就是嫉妒我是藤氏的嫡女,身份比你高,所以我去求你救我藤氏時,你便想也不想就在心裡否決了,若是沒有藤家我就什麼也不是,永遠是個妾,見到你佟析秋永遠只有屈膝行禮的份,是不是,是不是?!」

  「我真的與你沒有什麼可說。」她怎麼以前沒有發現,她的邏輯怎麼這麼……特別,她無奈的道:「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個人,不是所有人都該注視你關注你,我為什麼要恨你,為什麼要嫉妒你,便是你藤家魚躍龍門,與我又何干……」說完,她搖頭道:「我看你也不會明白,你還是去鐵杵庵裡自己想想清楚吧!」

  藤秋娘目光陰冷,包著白布的額頭青筋突突的跳著,她攔著析秋:「佟析秋,你不要裝得清高無辜的樣子,你心裡有多骯髒別人不知道,我卻知道!」說完,探著頭湊在析秋的面前,一字一句齒間有種近似瘋狂的樣子:「你當初想嫁給侯爺,卻被家裡嫡母攔住……後來被你勾搭到四爺,終於高嫁到侯府,而你卻不甘寂寞,竟然又背地裡去勾引侯爺,你真賤,太賤人了!」

  啪!

  析秋毫不猶豫便給了她一巴掌,擰了眉頭,面露狠厲道:「你若再敢胡言亂語……」說著也湊近了藤秋娘的耳邊:「我有一千種的辦法收拾你。」說著眯著眼睛看著她:「不過,你這個樣子,也不需要我再動手了。」

  藤秋娘捂住臉,忽然就想到那一個晚上,蕭延亦打的那一個耳光,她頓時大笑起來,笑聲高亢,她指著析秋便道:「好,好,我還是小看你了。」說著繼續笑聲不斷:「佟析秋,我若是死了,你也不會過得好的。」

  「你說,你和侯爺的事若是讓四爺,讓承寧郡主,讓天下人知道,會怎麼樣?」她大笑不止:「你是一死表清白呢,還是索性一女侍二夫?」

  瘋子!

  她和蕭延亦之間什麼也沒有,她相信蕭四郎不會懷疑,至於二夫人……她擺著手道:「藤秋娘,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說,這話若是真的傳出去,我想單憑你一人,是承擔不了後果的。」說著,又諷刺的看著藤秋娘道:「還有,我好心提醒你,你覺得這樣毫無根據的話說與二嫂聽,你會有什麼下場?不論她信或是不信,我自不會有事,可你卻不一樣了。」

  這樣有損顏面的事,二夫人第一個反應不管是為了蕭延亦考慮,還是為了她自己考慮,都不可能把這件事聲張出去。

  藤秋娘冷笑不斷,析秋亦是冷笑道:「太夫人原本只是想把你逐出府門的……你知不知道,是誰要將你送去鐵杵庵的?」

  藤秋娘巨震!

  「你是死是活與我無關,但你若是擾了我生活,我也絕不會放任你胡為。」說著一頓又道:「你細想其中利害,好自為之吧。」二房的事不關她的事,析秋揉著額頭:「吳媽媽!」話落,吳媽媽便已經推門進來,顯然在門口等了多時,析秋不管她聽到了什麼,便擰了眉頭道:「娘那邊若是沒有別的指示,我想回去了。」

  吳媽媽看到析秋面色泛白,她小心的扶著她,小聲道:「奴婢喊人進來!」

  析秋點了點頭。

  藤秋娘一見吳媽媽進來,剛剛的歇斯底里早已經收住,盈盈的朝析秋拜了拜,嬌笑著道:「四夫人慢走,妾身託付的事情有勞四夫人了,妾身往後定會日日給四夫人念咒,祈禱四夫人身體康健,和四爺恩愛早誕麟兒。」

  析秋已經不想和她說話,她就是個瘋子。

  守在門口的春柳和碧槐見析秋出來,趕忙上來扶住她,析秋朝兩人搖了搖頭示意什麼話都別說,三個人朝院外走去,身後就聽到吳媽媽冷冷的聲音從房間裡傳出來:「四夫人你也見了,快說,藥到底是誰給你的!」

  藥,什麼藥?析秋身體一頓,忽然才想到沈氏滑胎的事,不管是阮靜柳還是太醫都沒有查出原因……她記得岑媽媽說過,當初藤氏姐妹也是查不出任何病因的,難道沈氏也和她們一樣

  這麼說,藤秋娘是用苗藥害了沈氏!

  析秋緊緊蹙了眉頭,這是第幾次她聽到有關苗藥的事了。

  院子裡,紫檀的身影一閃而過,她匆匆回了房裡,二夫人正坐在椅子上,看到她進來問道:「走了?」

  紫檀回道:「走了,不過看臉色不太好!」

  二夫人也擰了眉頭,紫檀就面露遲疑道:「夫人,藤秋娘會不會和四夫人說不該說的話?」二夫人也有點吃不準,畢竟藤秋娘和析秋之間的關係雖然不好,但誰又知道還有沒有私下的接觸,她聽說他們早先在閨閣中一起在府裡頭住著,早早便就認識了……

  「你去看著,吳媽媽走了便回來稟我。」

  紫檀應是而去。

  不一會兒就回來道:「吳媽媽走了。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二夫人放了心,至少藤秋娘沒有告訴吳媽媽!

  「走,我們也去看看她。」二夫人由紫檀扶著去了藤秋娘的房裡,藤秋娘瘋了一樣將房裡能砸的東西悉數砸了乾淨,她嚷道:「我要見侯爺,讓我見侯爺!」說完,便看到二夫人由人扶著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

  藤秋娘臉色一頓,立刻上前朝二夫人行了禮:「夫人。」她忽然想到析秋說的話:「是二夫人要將她送去鐵杵庵的……」

  「秋娘。」二夫人笑著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你何必發這麼大的脾氣,好死不如賴活著,去鐵杵庵你也不用害怕,那邊我已一切安排妥當,你儘管去吧,三兩年後等太夫人消了氣,我定會將你接回來。」

  「妾身謹記夫人的話。」藤秋娘斂衽站在那裡,想了想又道:「夫人,我大哥的事還望夫人多多照拂,秋娘感激不盡!」

  二夫人輕笑道:「自是該如此的。聖上一向孝順,太后娘娘屬意藤氏,想必聖上定會同意的!」

  藤秋娘鬆了口氣,只要藤氏還在,只要大哥越來越好,她就總還有可依仗的,總還有回來的可能性。

  「剛剛四弟妹來過?你們都說了什麼?」二夫人神色淡淡的問道。

  藤秋娘一怔,想到析秋說的話,她目光一閃回道:「奴婢和四夫人有些陳年舊事,想在出府前細細說一說。」

  二夫人挑了挑眉,但見藤秋娘臉上的恨意不假,她想想便起身道:「如此,那你早些歇著吧!」

  藤秋娘屈膝行了禮。

  二夫人一出門,便對紫檀道:「去問問,這些守在門外的婆子,可有人聽到剛剛她們在裡面都說了什麼。」紫檀應是,轉身笑著去和那些婆子說話,二夫人便扶著身邊的媽媽回了房裡。

  才坐下喝了口茶,紫檀已經回來了,回道:「只聽到藤姨娘在裡面又哭又笑,但是說的什麼卻聽不清楚,好像兩人在爭吵,但因為聲音壓得太低,根本聽不清楚!」

  吵架還故意壓著聲音?

  她們剛剛到底在吵什麼?

  析秋直接去了太夫人房裡打了招呼,便帶著春柳和碧槐回了自己房裡。

  路上,春柳小心的問道:「夫人,藤姨娘是不是說了很難聽的話?」

  析秋擰著眉頭,若只是難聽的話,她還不至於如此,令她心驚的是藤秋娘為什麼說她和蕭延亦之間有事呢。

  她是看到了什麼,還是聽說了什麼,若不然她不會無緣無故突然說起此事。

  當初佟府和蕭府的婚約,一來只是口頭說一說,二來兩府裡連嫁誰娶誰都未說準,其次這件事不過私下裡太夫人和大太太之間說的話,旁的人根本不知道。

  即便是藤秋娘知道,事情都過去了她沒有理由去揪著這件事不放。

  還口口聲聲說是她害了她們如此。

  難道是……

  她想到蕭延亦對她的態度,想到蕭延亦和普寧師太說的話,難道她的感覺沒有錯?蕭延亦對她確實存有想法?而這樣的感覺藤秋娘也看出來了,所以她才會如此瘋狂的糾結這件事。

  析秋嘆氣,若事情真的是這樣,她確實不好去處理,難道她要找蕭延亦談一談?

  這個不現實,莫說她們在深宅大院彼此是叔伯弟媳的關係,就是普通人她也不能直接去和對方說什麼……說什麼呢?你不要愛我,我們彼此有家庭為了各自穩定幸福的未來,請遠離我……

  析秋無奈的搖了搖頭。

  「沒事。」析秋彷彿一下子被抽乾了力氣,她想到藤秋娘說要告訴二夫人,她吃不準二夫人會不會相信,但她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可有的事情她真的無法干預!

  第二日送走蕭四郎,李媽媽便帶著府裡頭各處管事的婆子和媳婦子,裡裡外外約莫四十幾個,析秋的院子只有一個小小的偏廳,這麼多人竟然是連站的地方都沒有,她想了想,便對李媽媽道:「你把人先領去穿堂吧,索性我只是暫時打理中饋,大家也就將就一下吧。」

  李媽媽目光一閃低頭應是。

  穿堂很寬,站幾十個婆子綽綽有餘,析秋到時李媽媽便帶著眾人蹲身行禮,喊道:「四夫人好。」

  析秋在主位上坐了下來,朝眾人點了點頭,目光在前面打頭的幾人身上劃過,目含笑意道:「大家也都不用拘謹,二夫人有孕在身,我不過暫時打理中饋,你們在我這裡也不用事事照著規矩來,有事說事沒事也能在我這裡坐坐,我們說說話,我年紀小懂的不如你們多,還是要勞各位媽媽教教我才是。」

  「不敢!」眾人應聲,析秋目光落在眾人臉上,有人低著頭誠惶誠恐,有人昂著頭目露不屑,有人面無表情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她一一記住終生相,卻是話鋒一轉:「雖是暫時代理,我們私下裡無論多麼隨意,可該辦的事情還是要辦,若是領的差事辦不齊整的,失職的,該罰該治的,我還是一樣要秉公處理。」一頓又道:「不過,我還是希望能和各位管事在這段時間內能相處融洽,將來再將中饋還給二嫂,也不至於讓二嫂替我收拾爛攤子才是!」

  一番話,有軟有硬,說的滴水不漏。

  「是,奴婢們謹記。」

  有人偷偷抬頭打量了眼析秋,見她穿著一件栗色湖綢銀邊暗紋的褙子,下面一件水綠色馬面綜裙,挽了墜馬髻,插了一支貓眼石珊瑚銜米粒大小的珍珠鳳釵,一支羊脂白玉的蘭花簪子,既不艷麗誇張也不畏縮小家氣,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端莊優雅面含淺笑,讓人看著便生不出戒備心來。

  她們暗暗心驚,在昨日他們私下裡頭已經碰了頭,對四夫人掌家各自心裡都有個譜,侯府家大業大,四夫人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庶女,見了這樣的陣仗無非兩種可能,一種便是找了機會在各個位置按上自己的人,趁機在侯府站穩腳跟,多撈些銀子裝進自己的荷包,畢竟家不是她的往後好壞她也不用負責,還有一種可能,便是誠惶誠恐毫無能力,任她們拿捏……

  她們自然希望是第二種,二夫人掌家時規矩太嚴,她們便是想從中謀利,也做的心驚膽戰,一不留神就能被下面的人踩了肩膀,將自己踢出去,如果四夫人沒有能力,這段時間她們也能乘機將以前不敢做的事情都做了,也不枉費做了一回管事。

  當然,這只是一部分人的想法,如李媽媽這種,自然是一副公事公辦,在二夫人那邊表了忠心的,四夫人這裡不過是做做樣子,做了該做的事。

  不過如果四夫人做得好了,她們自然當做沒有看見,若是做得壞了,二夫人的規矩,她們自是要稟了二夫人的。

  眾人心思轉過,就聽析秋看向李媽媽道:「這麼多人,可有名單。」李媽媽點頭應是,從懷裡拿出名單來交給析秋。

  析秋拆開看了,點了點頭,道:「這樣,按照名單上的名字,念上名字的便出列做個自我介紹,我們彼此也能互相認識一下,沒有念到的還勞煩在旁邊等一等!」說完,便將名單交給李媽媽。

  李媽媽拿了名單,便站在一邊念道:「胡韓瑞家的。」

  話落,就有一名穿著鸚鵡綠,頭上插著兩隻梅花流蘇簪子的媳婦子走了出來,瘦瘦的皮膚微黑,手指關節粗大裂紋很深,她朝析秋行了禮,析秋打量了她一遍。

  「奴婢是府裡的家生子,當家的在外院跟著劉管事做跑腿的事,現在在漿洗房裡當差,管著府裡頭下人衣衫的漿洗。」胡韓瑞家的垂著頭介紹一遍自己,析秋聽著點了點頭,笑道:「你男人在劉管事身邊跑腿,可是教司處的劉管事?」

  胡韓瑞家的聽著立刻點頭道:「回四夫人的話,就是教司處的劉管事。」析秋又問道:「你一直在漿洗房當差?」

  「是!」她答道。

  析秋點了點頭,李媽媽就擰眉道:「下去吧。」胡韓瑞家的就退了下去,李媽媽又喚下一個:「張媽媽。」

  張媽媽白白胖胖的,與剛剛胡韓瑞家的成了鮮明的對比,她上來朝析秋行了禮,便道:「奴婢夫家姓張,當家的兩年前過世了,奴婢現在管著府裡廚房的採買。」

  這是所有差事中,最有油水的差事之一。

  析秋深看了眼張媽媽,問道:「何時進府的?原先在哪裡當差?」張媽媽目光一轉,飛快的看了眼李媽媽,低頭去答:「奴婢十二歲進府的,原先就在廚房裡做打雜的事。」

  析秋暗暗詫異,廚房這麼重要的地方,她原以為二夫人會將自己的陪房或者隨身的媽媽安排進去,卻沒有想到這個張媽媽卻是府裡的人!

  析秋微微點頭,看來這個張媽媽不是做事認真,就是很善於察言觀色頗有手段,若不然怎麼坐上這個位子。

  張媽媽退下,李媽媽又相繼去喊各人的名字。

  析秋便記住了一個姓管的婆子,負責府裡庫房的,說話時聲音尖尖的,比起旁人她連假裝順從的態度都不願意裝,析秋心裡正納悶,可等她介紹了自己後,她終於明白過來,原來這位管媽媽才是真的二夫人陪房。

  很自信也很不低調!

  至於其他的人,如針線房的媳婦子,說話時眯著眼睛看人,明明析秋坐在左面她卻裝作一臉平靜的去看右邊,析秋明白,她定是在針線上做的年頭太久,眼睛也已經看不清東西,可又怕被人發現,便硬撐在這裡。

  聽了各處回事,析秋便留了李媽媽,將昨日擬的客人名單交給她:「勞煩媽媽跑一趟外院,告訴他們今日內必須要將帖子一一送出去。」

  李媽媽拿了單子,眼睛飛快的在上面掃過,隨即臉色幾不可聞的就是一怔。

  與二夫人當初擬的一摸一樣。

  稍後去打聽打聽,這份名單是四夫人擬的,還是太夫人吩咐的。

  她收了名單,笑著應是:「奴婢這就去!」

  析秋點了點頭。

  春柳扶著析秋回到房裡,換了衣裳,敏哥兒已經吃好了早飯,正由冬靈服侍著背了書包,見析秋回來敏哥兒道:「母親,我今天還要去接鑫哥兒嗎?」

  析秋想了想,點頭道:「嗯,要去接的!」說著一頓又道:「母親與你一起。」

  敏哥兒和析秋牽著手出門,敏哥兒歪著頭去看析秋,想了想道:「母親,先生問我是學簫,學琴,還是學笛子……」

  析秋笑著道:「敏哥兒喜歡什麼就學什麼。」敏哥兒第一次露出猶豫不決的樣子:「我……」他都不喜歡。

  「鑫哥兒學的什麼?」析秋問道。

  敏哥兒回道:「鑫哥兒學的簫,晟哥兒說他不學,先生也沒有強求。」

  析秋想了想,還是覺得小孩子應該有一個愛好比較好,尤其是音樂,很多時候對於聽的人來說,可能就是一個聽覺的感受,更深不過是心靈上的安慰或是寄託……但對於彈奏的人來說,更多的是一種情緒的「發洩」,好的、壞的、感傷的、憤怒的……等等,所有情緒能通過音樂抒發出來,這是一個極好的、極柔和的方式,每個人都有情緒都需要排解,這樣的方式,比起對著人發洩或者如敏哥兒這樣將情緒憋在心裡好。

  「那敏哥兒學笛子好不好?笛子聲音悠揚,母親很喜歡!」

  敏哥兒聽著眼睛就是一亮,他想也不想點頭道:「好,那我告訴先生,我學笛子!」

  析秋也笑了起來。

  到太夫人門口,就見到吳媽媽和柳媽媽帶著粗使婆子遠遠的朝二夫人的院子去。

  想必是打算現在就將藤秋娘送出去的吧!

  析秋目光頓了頓,便和敏哥兒進了太夫人的院子裡。

  將早上和各處管事見面的事和太夫人說了,太夫人聽著呵呵的笑,並沒有問昨晚她和藤秋娘說了什麼話,析秋又坐了一會兒便辭了太夫人回了房裡。

  下午,碧梧匆匆進來,析秋正在和庫房裡的全媽媽商量二十八要用的東西,先領出來準備也不至於到時候手忙腳亂。

  見碧梧欲言又止,她便退領全媽媽,問碧梧道:「什麼事?」

  碧梧就擰了眉頭道:「五夫人進府了,這會兒正在太夫人房裡頭哭呢。」說著一頓又道:「聽說昨天晚上,藤家的什麼商船在運河裡沉了,一船的鹽悉數沉到江底去了,藤家大爺當時正在內務府裡頭和錢伯爺說話,聞信當即就暈了過去,等人醒過來就套了馬車往通州趕,誰知道半道上馬也不知怎麼了發了瘋,連人帶車一起墜崖了。」

  據說墜崖之處,就是當初聖上在城外跳崖的地方。

  也真夠巧合的。

  碧梧一頓又道:「中午藤家的家丁下去尋人,馬車早摔散了架,至於藤家大爺……說是在被馬壓在身下,找到的時候都認不出來了。」

  析秋並不震驚,這樣的結局她已有心理準備,不過卻沒有想到藤家大爺死得這樣慘。

  「太夫人怎麼說?」她想到了藤秋娘。

  碧梧就道:「太夫人讓胡總管遣了護院和協助藤府的家丁,這會兒恐怕藤家大爺的屍首,已經往在送回通州的路上了!」

  天氣越來越熱,路上耽誤不得!

  「五夫人哭得撕心裂肺,說是讓求太夫人恩典,讓她帶著藤秋娘一起,回通州奔喪!」

  析秋目光微微一凝,奔喪?藤家大爺一死,藤家恐怕也朽木難支,如果事情真如她所想的那樣,恐怕藤秋娘便是想奔喪也沒有機會了!

  二夫人也是猛地的坐了起來,擰了眉頭不相信的確認道:「你確定這個消息可靠?」邢媽媽年紀有些大,平日裡也不大走動,但二夫人與榮郡王府之間來往還是由邢媽媽負責。

  她點頭道:「千真萬確!」說著一頓又道:「若不然五夫人也不會不管太夫人的命令闖到府裡來,就是因為這件事!」

  二夫人臉色終於沉了下來,她沒有想到藤家大爺就這樣死了,內務府的事她本以為太后只要再給聖上施加一些壓力,藤家必定萬無一失,她幫藤秋娘不但是因為彼此有交易,更重要的是藤家的資產遠比外界所看到的還要豐厚,只有將藤家捏在手裡……

  「快去王府問問,藤家沉掉的那船鹽是什麼來路!」邢媽媽眉頭一擰,立刻點頭出了門。

  二夫人便喊來李媽媽,挨著她的耳朵吩咐道:「你親自帶人去一趟鐵杵庵,記住不要被人看到,將藤家的事告訴藤秋娘……」說著一頓又道:「剩下的你可知道怎麼辦?」

  藤秋娘留不得,沒了藤家的制肘她那樣沒有腦子的人,還不知會鬧出什麼事來!

  李媽媽臉色一凜,點頭應是:「奴婢清楚!」

  二夫人就緩緩在椅子上靠了下來,手自然的放在腹部,輕輕柔柔的撫摸著。

  入夜時分,李媽媽帶著人悄無聲息的回了府裡,二夫人正在吃飯,見李媽媽回來她立刻捂了口鼻,擰了眉頭的吩咐道:「先去梳洗梳洗,一身的味兒。」

  李媽媽面色一怔,立刻點頭應是轉身便下去梳洗。

  等二夫人吃完飯喝了茶,李媽媽恰好梳洗乾淨身上還有著淡淡的蘭草香味,二夫人滿意的點點頭,端著茶問道:「事情辦得如何?」

  李媽媽就幾不可聞的點了點頭,頓了頓面露遲疑,想了想道:「她臨死前,說讓奴婢給您帶句話。」

  二夫人一怔,挑了眉頭,死都死了,還有什麼可說的,便朝李媽媽點了點頭,漫不經心的道:「說吧。」

  「她說……」這樣的話李媽媽確實不敢說,可若是不說將來二夫人知道了,她更不會有好下場,想了想她硬著頭皮道:「她說……侯爺心裡的人不是她,不是佟析華,也不是沈氏……」

  這話等於沒說,毫無價值,二夫人隨意的點了點頭,可李媽媽卻是一轉又道:「……也不是夫人您。」

  二夫人喝茶的手一頓,目光犀利的看向李媽媽,李媽媽便是身子一抖,聲音忍不住的低了下去,接著道:「說侯爺心裡真正愛的人……是……是四夫人!」

  房間裡驟然安靜下來。

  二夫人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但只是眨眼功夫,她便恢復如常看向李媽媽,問道:「她如此說,可有證據?」

  沒有懷疑,只是想要證實!

  沒有人比她了解蕭延亦,她一早就懷疑蕭延亦心裡藏著一個人,可她查不出是誰,就只能將懷疑放在心裡。

  李媽媽搖了搖頭,回道:「藤秋娘說讓您去問侯爺,侯爺從來不說謊……」

  真是沒腦子,果然還是死了的好。

  她平穩的將茶盅放在桌面,甚至連一絲碟瓷的碰撞聲都沒發出,她閉著眼睛靠在椅面,擺了擺手道:「你們都出去,我一個人靜一靜。」

  李媽媽微有遲疑,怕二夫人有個閃失影響了胎氣,紫檀卻是對她搖了搖頭,兩人正要退出去,二夫人卻是出聲道:「等等!」

  兩人停下來,二夫人就朝李媽媽問道:「你是說府裡頭的客人名單,是四夫人親筆所寫?」

  李媽媽不明白二夫人的意思,就點了點頭道:「是!奴婢當時以為是春柳姑娘寫的,還誇字寫的好看,春柳就告訴奴婢說是她不會寫字,是四夫人親筆所寫。」

  二夫人微微點頭,目光一凝吩咐道:「你拿著那份名單回一趟王府,找府裡頭的川師爺,他擅長臨摹!」

  李媽媽身體一怔,隨即低頭應是,出了門!

  第二天一早,鐵杵庵裡的師傅上門來送信,太夫人就讓胡總管帶著人去了鐵杵庵裡。

  析秋聽到的消息時,正在和李媽媽商量廚房裡的菜單,李媽媽剛剛走便已經有婆子來報信,她一怔脫口問道「自縊死的,可請了仵作?」

  婆子一愣,被析秋的問題問的有些懵,藤姨娘不是受不了庵裡的規矩,就是受不了藤家大爺的死訊才自縊,四夫人的意思說是請了仵作,請仵作做什麼……

  婆子想也不想,便回道:「因為是在外面去世的,太夫人讓胡總管買了棺材,就近買了地就葬在那附近,這會兒應該也入殮了吧。」

  就是說沒有請仵作!

  析秋忽然周身有些冷,她蹙了眉頭讓春柳打賞了婆子,送她出門。

  她便靜靜的坐在椅子上,二夫人懷孕卻故意隱瞞,太后娘娘突然幫藤家,藤秋娘害了沈氏滑胎……

  她原來還存了僥倖,覺得不過是巧合而已。

  如今藤秋娘的死卻是很好的證明了,她所做的一切就是受人指使,或者說她根本就是和別人進行了一場交易……藤秋娘一生不可能有子嗣,所以沈氏懷孕與否與她並無利害衝突,她沒有理由這樣大張旗鼓的去害她,但沈氏懷孕卻對別人有利害影響,如若沈氏生的是兒子,那麼二房不單有個髮妻所生的嫡子,還有庶次子,那麼她所生的這個孩子,對於蕭延亦或是太夫人來說,就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二夫人,她真是高看她了!

  胡總管從鐵杵庵回來,直接到太夫人的院子裡復命,五夫人正坐在椅子上哭的肝腸寸斷,見到胡總管進來,就立刻橫了眉頭問道:「你把她怎麼樣了?她不可能無緣無故自縊的,可請了大夫,到底怎麼死的?」

  胡總管被她一連串的問題問的眉頭直擰,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太夫人已看著五夫人喝道:「閉嘴!你給我安穩坐著,聽胡總管如何說。」

  五夫人瑟縮了一下,臉上有些不甘,卻沒有再說話。

  胡胡總管略有遲疑,看了眼五夫人,目光閃了閃回道:「確實自縊,並未查出別的線索,小人瞧著覺得沒有問題,就在山下買了口棺材,請了廟中的師傅入殮了……小人回來請示太夫人,是在廟裡停留幾日,葬在何處?」

  太夫人深看了眼胡總管,想了想道:「這天氣越來越熱,便停靈三日,就近讓廟裡的師傅做了法師,也別四處尋地方,後山風景也好也僻靜就葬那裡吧!」

  妾室是沒有資格入祖嗣的。

  「娘!」五夫人聽著就在太夫人面前跪了下來道:「娘,秋娘一生可憐,這麼走了連子嗣都沒有留下,您就讓兒媳去辦身後事吧,兒媳要把她帶過通州……娘,求您了。」

  太夫人眉頭一擰,叱道:「你怎麼不用用腦子,你家大哥剛剛去了,府裡頭天都快塌了,你如今將她帶回去你大嫂能讓她入祖墳?」

  五夫人一怔,太夫人已經對吳媽媽道:「派人送她回去,沒事不要放她進來!」說著對五夫人道:「你若是要回去奔喪便隨便你,藤秋娘的事不准你再插手!」

  「娘。我要見二哥,我不相信二哥會這麼狠心。」

  不提蕭延亦還好,提了蕭延亦太夫人便沉了臉,吳媽媽一見如此便半拖半扶將五夫人拖出去。

  等五夫人出了門,太夫人便看向胡總管,道:「查的實情如何,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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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2:41:38
第一百五十一章:暗湧

  胡總管面露遲疑的將手裡的一張便條交給了太夫人。

  「在房間裡的桌子下面找到的,小人確認過,不是藤姨娘的字跡!」

  一張字條不能說明什麼問題,但上面的內容卻讓人背脊生寒,這分明就是去行凶之人無意遺落的。

  速決,不留活口!

  胡總管想著也不由生出一生冷汗,弓著的腰彎的更低。

  太夫人接過便條,上面蠅頭小楷俊秀飄逸,短短一行字卻讓太夫人面色徒的一凜。

  胡總管又道:「小人請了仵作,脖子上有兩條紫痕,一深一淺……」

  就是說,藤秋娘是被人勒死的。

  她一個妾室,於外界並無往來,卻突然被人害死……

  太夫人捏了手中的便條,揮了揮手道:「不用留了,明日便葬了!」說著一頓又道:「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屍體留不得,不管是誰做的,都與府裡的人脫不了干係。

  不能給別人留下話柄!

  「是!」

  胡總管意識道,太夫人並不想再深究下去,便什麼也沒有問,也不敢問,便退了出去,小心翼翼的將門關上。

  待他出去,太夫人緩緩鋪平那張小小的白紙,目光如利劍一般去看上面的字跡,眼底露出滿滿的失望之色。

  略沉吟後,她就起身進了碧紗櫥裡,裡面的桌子上有幾張鑫哥兒寫的大字,旁邊還有幾個糾正示範的小楷,她將便條落在一處去比對……

  吳媽媽正好進來,看到太夫人面色沉冷的坐在椅子上,她一驚上去撫著太夫人的背問道:「太夫人,您沒事吧?」

  太夫人緊緊攥著椅子上的扶手,彷彿一瞬間老了好幾歲,聲音低的幾乎聽不清,透著鄭重:「取燈來。」

  吳媽媽應是而去,端了燈來。

  太夫人便顫抖著手,要將手裡的便條著了火,吳媽媽看著太夫人的樣子擔憂道:「奴婢幫您吧!」

  太夫人沒有說話,那張便條彷彿有千金重,點了幾次都沒有點著。

  她忽然閉上眼睛,將便條攥進了手心中,又長長的嘆了口氣,平復了情緒她對吳媽媽道:「將我那塊雞翅木雕蘭花的匣子取來。」

  吳媽媽一愣,太夫人的貼身的私物一直都是她保管的,但唯獨那個雞翅木雕蘭花的匣子,那個匣子一直放在太夫人的臥室裡,鑰匙由太夫人收著的,連她都不知道裡面放了什麼。

  吳媽媽應是,進了臥室將匣子抱出來。

  「你出去吧。」太夫人緩緩的說完,吳媽媽便退了出去,放了簾子她親自守在了門口。

  太夫人從腰間的荷包裡拿出鑰匙,打開匣子,將手中的那張便條放了進去……

  「太夫人。」吳媽媽隔著門簾道:「侯爺回來了。」

  太夫人便收了匣子放在了多寶格上,收住了情緒,出聲道:「進來吧。」話落蕭延亦已經掀了簾子進來:「娘。」他行了禮在太夫人對面坐了下來,道:「胡總管說明日就下葬?」

  「嗯」太夫人點了點頭,母子兩人之間默契的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太夫人看了眼蕭延亦,問道:「老四呢,已經兩日沒有見到他人了。」

  「一直在軍營操練,西山和五軍營要在城外五十里坡紮營。」蕭延亦答道。

  太夫人微微點了點頭,又道:「老五可找過你?」

  「昨兒見了,說是下午陪著五弟妹去通州。」說著一頓又道:「我讓胡總管派了幾個得力的管事陪著去了。」

  藤家的事雖已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但府裡和他們畢竟是姻親,老五又是女婿,若是不去反而讓人奇怪,太夫人也嘆著氣點頭:「去一趟也好,也堵了許多人的嘴,不管旁人怎麼說,我們便正常去做便罷了。」

  蕭延亦贊同的點了點頭,太夫人又道:「你房裡的事你回去和承寧處理乾淨,眼看延箏的婚事將近,不要讓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影響了她。」

  「嗯。」蕭延亦目光一閃垂了眼睛,正說著二夫人挑了簾子進門來:「娘。」又看到蕭延亦:「侯爺也在!」

  太夫人見到她,立刻拍了拍身邊的空位,擰了眉頭道:「不是讓你在床上歇著嗎,怎麼又來了,我也沒什麼事你往後不用日日過來,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家裡這麼多事,我怎麼能讓娘一個人操心。」二夫人說著看了眼蕭延亦,又擰了眉頭對太夫人露出歉意的表情,道:「娘,是兒媳管教無方,讓房裡頭惹出這麼多事來。」

  「不是你錯的,藤氏有今日也是她自己走的,當初錯了一步便到如今這樣步步皆錯,終是落了這樣的下場!」說著一頓又道:「命有天定,這也是她的命!」

  沒有提胡總管回的實情,也沒有字條的事。

  二夫人垂了臉沒有說話,餘光看了眼蕭延亦,蕭延亦淡淡的坐著並無多餘的情緒。

  太夫人頓了一頓,又道:「她房裡的人,回頭你找幾個得力的人,悉數送到揚州的莊子裡去!」是要把這一頁翻過去。

  二夫人目光一閃,臉上劃過詫異之色,太夫人竟是不打算再查,那那張字條……想到這裡她忽然又了然,這樣的事不管字跡是真是假,都說明和佟析秋脫不了干係,府裡頭這些日子出了這麼事,太夫人必然不會再牽著藤帶出瓜惹出別的事。

  人老了,便是能清淨一日,就清淨一日!

  不是自欺欺人又是什麼。

  「知道了。」二夫人微微點頭,四處看了看:「怎麼鑫哥兒還沒有回來,去了四弟妹那邊?」二夫人說完,就去觀察太夫人的神色。

  太夫人臉上幾不可察的一頓,比起前些日子提到佟析秋便露出笑容,今日卻是格外的平靜,甚至眉頭還皺了皺。

  效果不錯!

  太夫人便對連翹吩咐道:「去看看可是和析秋在一起。」連翹笑著直接回道:「四夫人房裡碧槐來說了,說是四夫人陪著三位小爺正在散步,等走完了兩圈就送他們回來,瞧著這會兒該走完了。」

  太夫人點了點頭,二夫人卻是眉梢一挑,笑著道:「還是四弟妹細心,帶著幾個孩子散步,強身健體!」

  太夫人沒有說話,二夫人去看蕭延亦,蕭延亦的目光似有若無的落在門口。

  她端著茶盅的手便是一緊。

  院子裡已經有孩子們的笑聲傳了進來,緊接著析秋牽著三個孩子進了門,各朝太夫人,蕭延亦和二夫人行了禮,太夫人呵呵笑著一手抱著鑫哥兒,一手抱著敏哥兒親了一口,問道:「去散步了?」

  「嗯,四嬸嬸帶著我們走了兩圈。」頓了一頓又道:「我一點也不累!」

  太夫人看著鑫哥兒紅撲撲的小臉,露出欣慰的笑容來,看向析秋:「坐了說話。」

  析秋朝二夫人和蕭延亦各見了禮,便在蕭延亦對面坐了下來,將落單的晟哥兒拉過來,替他拿了小書包,晟哥兒笑眯眯的道:「謝謝四嬸嬸。」析秋笑著摸著他的頭,太夫人瞧見就朝晟哥兒招招手,笑著道:「忘了我們晟哥兒,讓祖母親一下!」

  晟哥兒呵呵笑了起來。

  敏哥兒則左邊去看看蕭延亦,右邊去看看二夫人,想到前幾天母親吩咐的話,便立刻抬著小臉朝太夫人道:「祖母,先生昨天誇我們了。」

  太夫人聽著眉梢一挑:「誇了什麼?」敏哥兒正要說話,鑫哥兒已經搶了話回道:「說敏哥兒書背的好!」

  二夫人聽著嘴角微勾,敏哥兒卻是立刻擺手道:「先生也誇你背的好了。」說著敏哥兒就對太夫人道:「我們三個都背的好!」

  這下二叔應該會覺得鑫哥兒很聰明了吧。

  他就偷偷去看蕭延亦,蕭延亦果然正在看鑫哥兒。

  「哦,背的什麼書,先生教的哪裡了,還在說千字文嗎?」太夫人笑著問道。

  「不是。」晟哥兒擺著手道:「說《五字鑒》,先生說千字文學完了,讓我們自己去溫習。」太夫人點了點頭,敏哥兒已經道:「祖母,我們一起背給您聽好不好?」

  「好好。」太夫人顯得很高興,點頭不迭。

  敏哥兒就拉著鑫哥兒的手,鼓勵道:「我起頭,我們一起背。」三個人又湊在一起嘰嘰咕咕的商量了幾句,敏哥兒就起了頭:「帝堯陶唐氏,仁德宏天下。茅磁不剪伐,土階為三級。蓂莢生於庭,觀驗旬朔日……」

  背的很整齊。

  析秋看著面露微笑,也在認真聽。

  背了一長段才停下來,鑫哥兒也第一次沒有緊張,他偷偷去看蕭延亦,就見父親雖是表情淡淡的,但眼底卻露出滿意之色,鑫哥兒頓時挺直了腰背。

  「背的可真好!」太夫人呵呵笑著:「竟說到《陶唐紀》了……」鑫哥兒聽著一愣,就睜著眼睛滿臉的驚訝的看著太夫人道:「祖母也知道?」

  一屋子的笑了起來,蕭延亦眉頭一擰,沉聲道:「如何說話的,和祖母道歉。」

  鑫哥兒神情一怔,垂了頭道「祖母,對不起!」

  「沒事,沒事!」太夫人朝蕭延亦擺擺手,又對鑫哥兒笑著道:「是剛剛鑫哥兒告訴祖母的,祖母可沒有鑫哥兒厲害,會背這麼多東西。」鑫哥兒被誇得越發的開心,將剛剛不快忘了扭著頭道:「我還知道裡面的好幾個典故。」

  很想表現的樣子。

  蕭延亦看著皺了皺眉頭,二夫人眉梢一挑,就接了話誇道:「鑫哥兒真厲害,快給我們說說。」

  鑫哥兒看了眼太夫人,太夫人點了點頭,鑫哥兒就笑眯眯的道:「舜和弟弟象的故事,象總是欺負舜……舜也不記恨他,最後還封了象做了大官……」說的很完整,接著又去說別的典故。

  但房間裡卻詭異的安靜下來。

  除了鑫哥兒的聲音,再無旁的聲音。

  太夫人喝茶的手顫了顫,剛剛的好心情瞬間又沉了下去,轉頭去看析秋,就見析秋正笑眯眯很認真的聽著鑫哥兒背誦,臉上除了笑容再無旁的情緒,她心中一頓,便又生出疑惑來。

  蕭延亦也是怔住,《五字鑒》裡面那麼多的故事鑫哥兒沒有說,卻獨獨挑了一個兄弟相殘的故事出來……他的目光落在二夫人的肚子上,二夫人摸上肚子,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晚上,太夫人便喊了吳媽媽,吩咐道:「去外院問一問宋先生,這兩日都說的什麼課。」吳媽媽臉色一凜應聲而去。

  不一會兒回道稟道:「……說的《五字鑒》,還說了許多典故,又教了鑫哥兒簫和敏哥兒笛子……」

  這麼說來,鑫哥兒說這個典故,真的只是巧合?

  蕭延亦從太夫人房裡出去,遣了身邊的長隨,獨自一人負手行在花園中,腦中不停重複著鑫哥兒的聲音,兄弟相殘……他握了拳頭面色越發的凝重,不知不覺間他竟是走到以前佟析華住的院子,如意門關著,院牆外的杏樹上開滿的粉白的花,花瓣飄飄蕩蕩落了一地,想到佟析華連死前的樣子,拼著一口氣拉著他的手。

  他答應了佟析華,要立鑫哥兒為世子。

  遲遲未立是因為鑫哥兒身子一直不好,可這段時間他日日在花園散步,看著他面色紅潤,身體比以前明顯壯碩許多,便是說話的聲音也比以前高了許多。

  舊的顧慮沒有了,卻生出新的隱患來,這世子之位也不能再等了。

  心思轉過,他轉身又回了太夫人了院子。

  太夫人見他回來先是一頓,隨後又了然,她的兒子她最了解了,便問道:「是為了鑫哥兒的事?」

  「是。」蕭延亦看向太夫人,沉吟了片刻,道:「娘,我想先將鑫哥兒的世子立了,您若是沒有意見,我明日就遞了摺子去禮部。」

  太夫人端著茶卻沒有喝,沉思了半晌終是點了點頭道:「也好,原是考慮鑫哥兒身子不好免得將來有變數,如今他生龍活虎,每日下午還能和晟哥兒圍著花園走一圈,越發的健壯了……」說著一頓又道:「承寧那邊你可商量過?」

  「等批文下來再告訴她不遲。」這些事本就早就定了的,鑫哥兒是嫡子又是長子,立他為世子無可厚非,說不說有何區別!

  太夫人聽著卻是擰了眉頭,道:「你啊,看著脾氣好卻是最倔的就是你,這樣的大事你怎麼能不和她商量呢,又恰好落在她有孕的節骨眼上,你讓她怎麼想。」

  蕭延亦自然明白太夫人的意思,若說剛剛他還有些猶豫,要不要和二夫人商量,現在他卻沒有半絲猶豫了,沈氏的孩子,藤氏的末路,包括鑫哥兒的身體,都是和此事脫不了關係,世子之位早早定下來,往後的事也好處理了。

  太夫人嘆了口氣,擺手道:「我也老了,你們的事我管不了了,但我有一點,無論你們怎麼去鬧,但不能傷了她腹中的孩子!」

  蕭延亦點了點頭:「兒子心裡有數。」

  析秋帶著敏哥兒回到房裡,敏哥兒坐在玫瑰床上,趴在茶几上看著析秋:「母親,二伯會覺得鑫哥兒聰明嗎?」析秋笑著點頭,讚賞道:「是,鑫哥兒今天表現得很好,我們敏哥兒做得真棒。」

  敏哥兒就放心的鬆了一口,開心的笑了起來。

  蕭四郎大步走了進來。

  「四爺!」析秋笑著將他引到床上坐了下來,倒了杯涼過的清茶給他,敏哥兒則走了下來,恭敬朝蕭四郎行了禮,喊道:「父親!」

  蕭四郎看了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問道:「今天先生講的什麼?」

  敏哥兒看了眼析秋,回道:「講《五字鑒》。」蕭四郎眉頭一挑,問道:「《千字文》說完了?」

  「說完了,先生讓我們自己溫習,從前天開始說《五字鑒》。」蕭四郎若有所思,析秋便笑著看向他,岔開了話題對敏哥兒道:「快去洗手,回來吃飯!」

  「是。」敏哥兒應是,由奶娘領著去洗手,析秋則在蕭四郎身邊坐了下來,道:「四爺,藤氏自縊,您可知道?」

  「嗯。聽說了。」神色淡淡並為放在心上,可析秋卻是話語一頓,蕭四郎本來沒覺得的什麼,見析秋這個樣子卻是一愣,問道:「怎麼了?」

  析秋擰了眉頭,想著要不要說給蕭四郎聽,蕭四郎端著茶正等著她說話……

  「妾身也只是猜想。」析秋說著有些猶豫:「畢竟沒有證據,說給四爺聽,總覺得有些……」有些像長舌婦一樣。

  蕭四郎整了整坐姿,認真看著她,析秋想了想便輕聲道:「藤姨娘在庵廟裡自縊,妾身雖沒有看見,卻總覺得有些蹊蹺。」蕭四郎一頓,析便將藤秋娘去求二夫人,第二天二夫人去了宮中,太后娘娘就為藤家的事在聖上面上開了口,緊接府裡頭沈姨娘就流產了,二夫人懷孕兩個半月卻和太夫人以及蕭延亦說兩個月,以及藤秋娘忽然死去……

  都是細碎的事情,析秋也是一件一件串起來的,她說完看著蕭四郎:「二嫂出生高貴,在府裡一直得眾人尊敬,娘也很喜歡她,甚至和我們幾個妯娌間也是相處的和睦。」一頓又道:「所以妾身也不相信,只是懷疑而已!」

  蕭四郎擰了眉頭,侯府自初人員關係就相對簡單,女人之間的爭鬥他沒有親身體驗可也並不少見,旁的府裡的事也多少聽說過,現在聽析秋如此一說便面露不悅道:「既是這樣,便去讓二哥查一查,若是真有此事,怎麼也不能放任她如此下去!」

  「別!」析秋就怕他這樣,所以才不敢和他說:「一來我們沒有證據說了別人也不定會信,二來,畢竟是二房裡的事,我們也不好插手手,說不定傳出去反倒落了我們居心叵測也未可知!」

  誰知道會不會生出他們夫妻為了爵位的事,想要二房沒落好收漁翁之利。

  蕭四郎一怔擰了眉頭,女人的心思他難以理解,就見析秋按著他,又道:「四爺就聽妾身的,這件事您若是要說,也要再等等,好不好?」就是說也不該他們說,二房不還有沈姨娘嘛!

  蕭四郎遲疑的點了點頭,析秋將敏哥兒剛剛說的事和蕭四郎又細說了一遍:「……《五字鑒》是妾身在四爺書房裡找到送過去的。」

  蕭四郎才想到析秋那日在他書房裡找書的事,卻沒有說找的什麼書。

  「妾身不放心鑫哥兒,所以就使了小聰明,提醒一下太夫人和侯爺……鑫哥兒實在太弱了,他還小沒有防備也受不得任何一次的傷害……」蕭四郎不待她說完忽然拂袖站了起來,冷聲道:「不管她是誰,府裡的事怎能容她如此行徑,侯府非王府後院,任她如何都無人去管。」

  想到鑫哥兒和析秋的關係,蕭四郎看著析秋道:「你做的對,可也太隱晦了些,大哥和娘未必全然明白意思。」

  析秋也嘆氣,難道還讓她去和太夫人說,懷疑二夫人對鑫哥兒不利?莫說太夫人不信,就是她自己也難以說服,畢竟二夫人現在對鑫哥兒什麼也沒有做,她且不是成了無風起浪唯恐天下不亂的人。

  「四爺。妾身想著,能不能在鑫哥兒身邊多加兩個隨從,添個精明的丫頭。」防患於未然。

  蕭四郎凝眉想了想,點頭道:「這件事我去和二哥說!」說著一頓又道:「你也自當小心一些,她若真有異心,府裡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她!」

  析秋點了點頭,藤秋娘的事也罷,沈氏的事也罷,都是二房的事他們夫妻不好干預,但鑫哥兒不同,若無意外他就是侯府未來的當家人,是侯府未來的希望,又代表著未來侯府的立場和勢力方向,是整個宣寧侯府的大事,不能有任何的馬虎之處!

  鑫哥兒只是孩子,不論她是誰的外孫或是誰的骨肉,孩子都是無辜的,她不能無視他可能受到的傷害。

  蕭四郎沉了臉色坐了在析秋身邊,攬了她的肩:「這兩天開始府裡的事都是你在管,你也注意點身體,別太勞累,一般的事情就讓下人去辦!」析秋點了點頭,回道:「妾身知道了。」

  蕭四郎點了點頭。

  敏哥兒的臉在門口探了探,析秋便拉著蕭四郎起身,道:「我們去吃飯吧。」蕭四郎卻是擰了眉頭道:「我去一趟凌波館,你先休息不用等我。」

  「四爺現在去找二哥?」

  蕭四郎點了點頭,沉聲道:「也正有別的事情找他。」

  析秋沒再說什麼,牽著敏哥兒送蕭四郎出門,母子兩人則回了房裡用飯。

  蕭四郎一路到凌波館,蕭延亦正和幕僚說話,蕭四郎進來幕僚便行了禮退了出去,蕭延亦和蕭四郎各在正廳裡坐了一邊,蕭延亦便道:「你來的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

  蕭四郎挑了挑眉,蕭延亦便道:「藤家沉掉的那一船鹽,市舶司已經查出乃是走私的私鹽,船上兩員船工已經主動招供,這件事你怎麼看?」

  大周的鹽業有明文律例,凡未得鹽運司許可經營的商家,一律不得私自開鹽。

  但因為鹽業賦稅沉重,卻又是暴利,便是有律法限令也依舊有人私下偷運偷賣,此類事也不可能一一細糾,但是,但凡查出違反律例者,懲罰皆是沒收家產充公流放!

  蕭四郎點了點頭,回道:「聖上即是要做,自是早已經摸清了底細,想必這兩日段公公就會帶人去搜藤府各處……輕則沒收家產,重則充軍流放。」說著一頓又道:「五弟那邊,還是你去勸一勸,藤家已是強弩之末,讓他不要再想去做補救。」

  「嗯。」蕭延亦點了點頭,又道:「藤家之後,我料想市舶司必然會再重啟幾處,福建那邊我打算派人過去,先做了準備,一旦將來聖上重開海禁,我們也不至於全無準備。」

  蕭四郎想了想,對蕭延亦道:「沈家在福建還有一脈未淨,你既是派人過去,不如和沈家的人打個照面,當初我在福建也多虧他們才能順利查出大哥死因,如今先皇后離世多年,沈家早已非皇親國戚,能給以方便也不用過多顧忌。」

  蕭延亦點了點頭:「我回頭吩咐下去,就讓戴全去吧!」蕭四郎沒有意見,蕭延亦又道:「苗疆那邊可有消息?」

  說到苗疆,蕭四郎便沉臉,語氣也恢復冷淡:「沒有,派去的人悉數沒有回來。」

  蕭延亦也凝了眉頭,嘆氣道:「這麼多年了……」說著一頓將藤秋娘手裡有苗藥的事說了一遍,蕭四郎猛地站了起來,身上驟然散開濃濃的殺氣,他怒道:「此事你怎麼不早說!」

  「你冷靜一點。」蕭延亦勸解道:「我們沒有證據,即便是告訴你又能如何。」

  蕭四郎周身氣息冰冷,蕭延亦又道:「老四,你平時處事冷靜,可但凡和這件事有關你便總是衝動行事,以後這事便讓我去處理,你不用管了!」

  「你如何管?!」蕭四郎拂袖冷冷道:「你不用說了,我心中有數!」說完,轉身要走出去,忽然又似想到什麼,回頭看著蕭延亦道:「鑫哥兒的事,你上點心。」說著一頓又道:「讓胡總管挑兩個會些拳腳的小廝跟著,再從娘身邊挑個年紀大些的丫頭陪著。」

  蕭延亦一怔,驚詫的看著他:「你是不是聽到什麼了?」

  「你後院的事自己處理!」說完,不想和他多說轉身便出了門。

  蕭延亦怔怔的坐在哪裡,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蕭四郎回去時,析秋正在房裡做著針線等他,見他回來便站了吩咐門外的春柳:「將飯菜端進來。」說著,服侍蕭四郎脫了外套邊道:「四爺去二哥那邊了?」

  蕭四郎在桌邊坐了下來,微微點了點頭,析秋又道:「您和二哥說了?」

  「嗯。」不如去時溫和,此刻處處透著冷意,析秋疑惑的看著他,坐在他對面:「四爺和二哥起了爭執?」

  正好春柳端了飯菜來,蕭四郎沒有說話,析秋拿了帕子服侍他洗了手,便坐在一邊陪著他吃飯,等蕭四郎吃完析秋奉了茶,他喝了一口道:「沒有,我只和他提了提,旁的沒有多說。」

  析秋放了心。

  等蕭四郎進去梳洗,碧梧帶著問玉匆匆來了,析秋眉頭一擰看著兩人問道:「什麼事,這樣匆匆忙忙的。」

  問玉就低聲回道:「夫人,奴婢剛剛看到秋萍匆匆出了門,像是去了前院。」析秋聽著一愣,問道:「可看清去了哪裡?」

  問玉點了點頭,回道:「像是去了二夫人的院子,奴婢不敢走的太近,在門口看著她進去就出來了。」

  「你再回去,看著她還會去哪裡,一定看仔細了。」

  問玉點了點頭,轉身出了門。

  碧梧面露猶豫道:「夫人,漿洗房裡的胡韓瑞家的,和奴婢說了一件事。」析秋一愣,就聽碧槐壓低了聲音,回道:「漿洗房裡雖不負責各處主子貼身的衣裳,但主子的床單等物都由她那邊負責,二房那邊藤姨娘每月月初都要換兩次的床單,月底只換一次便罷,沈姨娘那邊也有規律,到了每月二十日沈姨娘的床單每一日都要拿來洗……」

  後面的事碧梧有點沒明白,就照搬了說給析秋聽:「可自從上上個月,沈姨娘月初就會連著換幾日的床單,且單子上多少都會因為小日子弄了一些……」

  碧梧沒有聽懂,但析秋卻是明白了其中所代表的意思。

  沈氏月底侍寢,但她的小日子卻是二十左右來,小日子乾淨後就輪到她侍寢,按女性生理期說,侍寢的那幾日正好是安全期,很不容易懷孕,而二夫人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恰恰把她安排在那幾日,沈氏也必定明白,她改變不了侍寢的時間,所以就暗地裡用了藥,將自己的小日子提前了,這樣一來侍寢的那幾日就不是她的安全期。

  小日子來時,床單上多少總有些骯髒的,所以胡韓瑞家的從沈姨娘洗床單的時間上,判斷出沈姨娘偷偷調整了小日子的時間。

  析秋點了點頭,道:「這件事你不明白便罷了,問玉那邊你也去看著點,她年紀小我怕她一個人應付不了。」碧梧點了應是,匆匆出了門。

  蕭四郎正好從裡面出來,問道:「和誰在說話?」剛剛緊繃著的臉色已經鬆了不少。

  析秋便笑著道:「今日把二十八的菜單擬了,碧梧來說廚房裡幾道配料不夠,幾個婆子要來請示明日採買的事,她擋了回去說明兒一早再議!」蕭四郎聽著就點了點頭,靠在了床上朝析秋招了招手,問道:「快到端午節了,城外每年都會有划龍舟競賽,你想不想去湊湊熱鬧,若是想去我便讓人安排,待那一日我陪你去看。」

  析秋眼睛一亮,又想到那麼多人,蕭四郎說安排必定是要費一番功夫的,便道:「還是算了,划龍舟也沒有出彩之處,妾身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說著一頓又道:「四爺若是得空,不如帶敏哥兒去看吧,妾身在家裡等你們。」

  蕭四郎抱著她,回道:「你若不去,敏哥兒便讓天誠陪著去便罷了!」

  析秋不置可否,笑看著蕭四郎道:「四爺若真是誠心邀請妾身去,那妾身就勉為其難,走這一遭吧!」蕭四郎被她的語氣逗的笑了起來,剛剛的陰霾一掃而空,捏了她的鼻尖回道:「那真是難為夫人了。」

  析秋歪在他的懷裡咯咯的笑了起來,蕭四郎側目看著她,想到她剛剛和他說起種種猜測和懷疑,又私下裡用的小手段,覺得她不但心思細膩用的小聰明也讓他好笑不已,心也隨著軟成了一片,抱她入懷親昵的道:「往後再有這樣的事,你定要告訴我,你要記住我永遠在你身後,支持你!」

  析秋回攬著他的腰,悶悶的點了點頭,又昂著頭看他,滿臉真誠崇拜的樣子:「嗯,有四爺這樣一棵大樹,妾身自是要好好享受底下的陰涼才是!」

  蕭四郎男子頂天立地的感覺,瞬間被她推到一個高度,不由哈哈笑了起來,揉著她鬆下來的頭髮:「何時竟學會溜鬚拍馬了,嗯?」析秋被她摟著,連忙搖著頭真誠的回道:「妾身句句出自肺腑,絕無半句虛假,還請四爺明鑒!」

  蕭四郎越發的歡快,恨不得將她拆骨入腹中才能平了心頭的喜愛,便轉身壓了她在身下,挑了眉頭道:「既如此,那便好好在大樹下乘涼吧。」

  析秋一愣,蕭四郎的吻已如江水般不留一絲縫隙席捲而來……

  她抬手環著他的脖子,回應著他的吻,隨即他身體一側,就將析秋帶到他身上趴著,蕭四郎脣角一勾,煞有其事的以手臂枕著頭,挑著眉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著析秋……

  暗示她,可以為他寬衣了。

  析秋失笑……

  忍著羞赧一臉坦然的給他脫了衣服,半點沒有平日裡臉紅羞澀的樣子,蕭四郎不由狐疑的去看她,析秋便繃不住笑歪在一邊……

  蕭四郎一把將她拉進懷裡攬住,不由分說便吻住她的脣,滿腹的空氣被他吻盡,析秋腦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彼此間的氣息……

  再回神時,身上的衣裳已被褪了乾淨。

  蕭四郎壓進她的身體,緊緊摟著她……

  一聲輕輕的呢喃聲,析秋弓著身子抓著蕭四郎的手臂,迷濛著眼睛看著他,嘆著問道:「妾身是不是也要如大嫂那樣,吃一些藥……」

  「不用。」蕭四郎抱著她,讓她坐在自己身上:「便是再等幾年也無妨,等你年紀再大些也好。」

  析秋配著他的節奏,胸前的豐盈跳動著蕭四郎覆手上去,彷彿丈量一般,笑著道:「還要再養些日子……」

  析秋所有的反抗,便化成細碎的嚶嚀聲……

  二夫人聽邢媽媽回稟:「……榮總管說藤家的鹽是私鹽,若是他所料不錯這兩日處置藤家的聖旨就會送出去,抄家沒族流放必逃不過!」二夫人聽著點了點頭,回道:「你回去告訴哥哥,讓他謹慎一些,切不可馬虎大意了。」

  邢媽媽點了點頭。

  「夫人,郡王讓您告訴侯爺,說端午節王府在府裡設宴,請侯爺和蕭四爺過去吃酒賞花。」

  「你回去告訴大哥,就說我知道了。」說完便想到藤秋娘連死前說的話,又想到蕭延亦今天在太夫人房裡的表現,她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不經意間流露出希翼的眼神,那樣的眼神她還是第一次看見。

  第二日上午,邢媽媽從王府回來,一進門就急急的關了門,讓紫檀去外面守著門。

  二夫人正換了衣裳要去太夫人處請安,見邢媽媽如此,以為是榮郡王出了什麼事,臉色一白站了起來,看著她問道:「怎麼了,這樣緊張。」

  邢媽媽就壓低了聲音,小聲回道:「夫人,郡王讓奴婢告訴您,侯爺今天上午往禮部遞摺子了。」二夫人神情一鬆,遞摺子稀鬆平常,隨即她又想到榮郡王不會無緣無故說起遞摺子的事,遂正了臉色問道:「摺子裡說的什麼?」

  邢媽媽就憤憤不平的回道:「是立世子的摺子。」

  砰!

  二夫人手裡手裡端的茶盅就落在了地上,她頓時滿臉的怒意難平,問道:「大哥確定是立世子的摺子?」

  邢媽媽很肯定的點了點頭。

  蕭延亦!這麼大的事你竟然連我說都沒說,就直接去辦了。

  你將我置於何地!

  她喘著氣,邢媽媽也是氣的不得了,扶著二夫人道:「您也別氣,這事兒還要禮部核過以後才能批下來,我們不如請太后娘娘去打個招呼吧!」

  二夫人擺了擺手,冷笑著道:「我原也不在乎一個世子之位,他若是與我商量立了鑫哥兒,我也無話可說畢竟他是佟析華留下的嫡長子,可是他如今竟是商量也不與我商量,直接遞了摺子進去,我便咽不下這口氣。」

  她想到鑫哥兒那天說的先生教的典故,什麼手足相殘之事……

  「夫人,那摺子到底是攔還是不攔?」邢媽媽問道,二夫人便想也不想回道:「自是要攔。」立世子前若是鑫哥兒夭折,那不過是侯府的嫡長子夭折,若是立了世子夭折,那可就是侯府的世子薨逝……

  無論是祖嗣還是葬禮皆是不等的。

  二夫人眯了眼角,寒光閃過她便冷笑起來,和佟析秋走得近……

  那便讓你四嬸嬸親手送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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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受傷

  「夫人,各處媽媽們來回事了。」

  析秋從夢中一驚醒來,就看到春柳站在床前,帳子已經打了起來,她揉著額頭起來問道:「什麼時候了?」

  「卯正。」春柳扶著她起來,拿了迎枕給她塞在身後:「李媽媽來了,在穿堂裡候著呢。」

  析秋應聲下床穿鞋,邊道:「四爺什麼時候走的?敏哥兒起了嗎。」

  春柳回道:「四爺丑時走的,敏爺已經醒了,這會兒去花園裡跑步去了!」說著碧槐和碧梧已經端了熱水進來,析秋進了淨室,碧梧拿著胰子立在一邊,碧梧捧著帕子圍在析秋的領口伺候析秋梳洗,碧梧就一邊小聲說昨晚秋萍的事:「……在二夫人院子裡待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就出來了,一路回了韶華院,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出來。」

  「奴婢看著她出來的方向,像是姨娘們住的院子,可具體去的哪間卻說不準。」碧梧遞了帕子,析秋擦了臉往外走,坐在梳妝檯上,碧槐開了胭脂色的一個拳頭大的盒子,挑了珍珠芙蓉露抹在析秋臉上。

  二房的後院裡統共只有沈氏一人,藤秋娘的院子裡的人已經打發了,秀紅被送去揚州莊子裡,裡面如今空關著的,只有沈氏房裡有人進出。

  秋萍不可能去藤秋娘的房裡,那就只有去沈氏房裡了。

  她找沈氏做什麼?

  析秋有些吃不準。

  碧槐跟著春雁學了梳頭,現在梳的頭雖不如春雁快,但因她好學又肯鑽研,雖是不快但卻要精緻一些。

  「挑太夫人給的首飾,那串祖母綠的手串也找出來,再包一荷包的銀錁子帶著……」析秋一一叮囑後,又道:「我房裡人少,原是春雁出去了你們幾個也夠用,卻沒有想到替二夫人接了中饋,你們幾個也個個忙的腳不沾地的……」

  想了想,她又道:「我記得上次朱三成家的小丫頭,叫綠枝的。」她看向春柳,春柳點了點頭,析秋便道:「回頭領進來送去教司處學幾天規矩,領進來放在岑媽媽身邊,讓她瞧瞧,若是覺得機靈就讓她頂了碧梧的事兒……」

  三個丫頭皆是一愣,碧梧更是面露惶恐,她的事兒被別人做了,那她做什麼!

  析秋便笑著道:「我房裡就春雁春柳領一等丫頭的月例,你和碧槐都是領的二等,也總不能讓你們一直領二等,這個月我便去賬房打了招呼……」

  她房裡本是可以有四個大丫頭的,但碧槐和碧梧進門來時就說的是二等,析秋因為剛嫁進來一直也就沒說這個事兒,私下裡讓春柳拿了房裡的銀錢貼她們兩個,如今她房裡只剩下三個人,院子裡的都是些做粗活不近身的,若是提她倒無所謂,別人反倒覺得她小家子氣!

  碧梧和碧槐雙雙面露喜色,擱了手裡的東西,朝析秋行禮:「謝謝夫人!」

  「以後碧槐接了春雁的管著我貼身的私物,碧梧外面的事兒暫時還做著,等綠枝瞧著不錯,再放到房裡來。」一頓又道:「問玉年紀小了,再跟著岑媽媽後面歷練歷練,以後再說!」

  說話間,碧槐已經梳好了頭,析秋從來不抹胭脂,所以工序簡單很多。

  春柳聽著猶豫的問道:「那白枝呢?」總不能要了妹妹,卻留了姐姐吧?

  析秋想了想,便吩咐春柳道:「我倒是把她忘了,不如這樣,晚上春雁回來你和春雁打個招呼,讓她帶著白枝去醫館裡,看看她能做什麼,也找點事兒做,十四歲的年紀了,這兩年也能說人家了。」

  春柳聽著點了點頭。

  析秋喝了半杯的溫水,碧槐又挑了塊如意糕讓她墊了墊,扶著析秋去了穿堂。

  一干的管事婆子已經候在那裡,見析秋過來紛紛彎腰行禮。

  析秋在主位上坐了下來,笑著道:「讓諸位媽媽久候了。」有人忙回應該的,析秋又道:「明日就是二十八,這兩日該準備的東西也俱都齊整了,時間上有些趕,萬幸是有驚無險,還辛苦各位媽媽了。」一頓又道:「明兒來的客人雖不多,可府裡許久不曾辦過大事,跟著後面就是二小姐的婚事,如今這次宴請也當給各位媽媽熟悉熟悉,免得有些規矩許久不用就生疏了。」

  眾人應是,析秋便看向管媽媽,問道:「昨兒在賬本瞧見,庫房裡原有兩個喜鵲登梅的紅木大圓桌的,讓人去通知媽媽找出來,可尋到了?」

  「夫人!」管媽媽面露為難道:「這桌子還是五爺成親時用過一回,這會兒臨時去找,奴婢哪裡能尋得到,夫人也太為難奴婢了!」

  說的不軟不硬卻是將析秋吩咐的事擋了回來。

  春柳站在身後,脖子一梗就要出聲叱責,析秋卻是笑著點頭,眼睛卻沒有半絲溫度:「媽媽即是找不到,那便讓旁的人去找吧,庫房雖大可若是樣樣東西擺放齊整了,想必也不用費多少工夫。」析秋說著一頓,就看向李媽媽:「李媽媽是二嫂身邊的得力媽媽,做事向來細心,這趟差事恐怕還要勞煩您了。」

  對事不對人的樣子。

  眾人暗驚,四夫人真是巧妙,抹了管媽媽的臉,卻轉頭讓二夫人身邊的李媽媽去做!

  果然,管媽媽臉色一僵,就看到李媽媽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上前應道:「是,奴婢稍後就帶著人去庫房了尋一尋!」

  析秋認可的點點頭,餘光看到管媽媽還要說什麼,她卻是轉了目光,去看張媽媽:「菜單拿去給太夫人和二夫人瞧過了?」

  張媽媽點頭應是:「瞧過了,夫人要不要再瞧瞧?」說著把菜單遞給析秋。

  「十二葷,八素,例湯四份!」析秋放了手中的菜單,看著張媽媽吩咐道:「你昨兒與我說還差一些配料,今兒一早讓人送進來……可列了單子,也拿來我瞧瞧!」

  張媽媽搓著手,笑呵呵的回道:「夫人說笑了,這廚房裡若是大菜葷菜,買時會列了菜單到時候一一讓人送過來,可這些配料如茴香,八角,桔皮等小件兒的,自古都是不列的單子,取了回來各房分一些走,約莫用幾日就沒有了。」有了管媽媽在前,張媽媽說話不自覺的姿態低了一分。

  析秋挑眉看著她,張媽媽目光一轉又解釋道:「……便是二夫人掌家時也不要求列的。」

  「原是這樣。」析秋笑著點了點頭:「張媽媽既是說二嫂也不要求的,又是舊例,若是不列倒也無可厚非。」張媽媽神色一鬆,眼底掠過得意之色,析秋話鋒一轉:「可眼下我代二嫂掌家,這府裡頭裡裡外外的事,我是新人新手不懂也不明白,可就是因為如此才不得不做的仔細才是,將來將賬簿還給二嫂時,我也不至於照著賬簿卻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一頓又道:「張媽媽,你說是不是?」

  她知道,府裡採買的那些事兒,這記賬的不記賬的採買的數量多好,這裡頭油水大著呢,這些婆子以為她新手上來,不免心裡存著輕視,想著趁機撈一筆,她也明白若是一點油水不放,難免她們做起事來就不盡力盡心,可若是手放的太鬆,這些人的胃口可就沒個底了。

  果然,張媽媽一下噤了聲,神色一頓,偷眼去看李媽媽。

  李媽媽垂著目光束手站在析秋身後,不動不言,張媽媽心裡一怔,回道:「夫人說的也在理,可這事兒府裡自古便是如此,一時夫人讓奴婢做,奴婢也不知要如何記這零碎的賬,府裡頭也無舊列可循……」

  嘴上應是,可話裡話外的意思,還是不服氣。

  一個張媽媽這樣,底下還不知多少婆子存了這種心思。

  析秋目光穿堂裡眾人身上掃過,心裡冷笑,卻是面色平和的回道:「那這樣罷,以後若是再有這樣的舊例難循或是無處下手不會記的賬,你們便將往府裡送貨的人介紹於我,你們事多我也不給你們增加負累,便讓那些個供貨的人,將他們的記賬的本子送來我瞧罷!」

  眾人神情一凜,若真是拿了外面的賬本去和府裡的對,那這裡站著的一干人,沒有幾個能乾淨摘出來的。

  李媽媽也是一怔,二夫人的手段是剛中帶柔,狠罰也厚獎。

  四夫人卻是柔中帶剛,不說懲罰但句句含沙影射……

  眾人皆是朝張媽媽看去。

  張媽媽知道其中利害,不得已只得上前一步,硬著頭皮道:「夫人,這可使不得,外面的東西怎麼能拿進來污了夫人的眼呢,若是夫人實在想看,那奴婢自今兒起就記賬便是。」這算是面上服了軟!

  點到即可,這些都是府裡的老人,面子上總要留點。

  況且,她不過是代被別人做事,只求在她手裡不要出事即可,旁的好壞自有二夫人去判別處理。

  「既是這樣,那便散了吧!」

  眾人應是,紛紛行了禮退出了院子,李媽媽和管媽媽留了下來,李媽媽回道:「奴婢陪著管媽媽去尋吧,庫房一直是她管,有她在總是要簡便一些。」

  管媽媽也在一邊勉強笑著道:「是,是。」

  兩人偷偷去看析秋的神色,暗自揣摩。

  析秋不置可否,深看了眼李媽媽,點了點頭:「有勞媽媽。」

  李媽媽連聲應不敢,和管媽媽出了院子。

  人一走春柳就沉了臉:「當我們都是軟柿子呢,二夫人那邊捏不動就想到我們這裡來耍威風撿便宜,想都不要想!」說著,看著析秋道:「夫人,奴婢瞧著這些人都卯著勁的想貪好處呢。」

  有好處誰不想貪呢,析秋笑著起身道:「去瞧瞧敏哥兒回來了沒有!」

  春柳正要出門,卻是突地停了腳步,喊道:「敏爺!」說著三兩步衝到門口去。

  二銓這個時辰還沒進府,敏哥兒由奶娘抱著進了門。

  析秋一驚也轉頭去看,就看到趴在奶娘肩上的敏哥兒,品竹色的直綴,衣擺上落了幾處紅紅點點的血跡,她目光一凝冷聲問道:「怎麼回事。」人已經朝敏哥兒走了過去。

  奶娘臉色煞白,走路時腿也有些抖,顫顫巍巍的回道:「敏……敏爺跑步時,摔倒了。」

  敏哥兒聽到析秋聲音,從奶娘肩上抬起頭來,小小的眉頭擰著,原本繃得緊緊的小臉頓時鬆了下去:「母親!」眼淚唰唰的落了下來,無盡的委屈!

  敏哥兒會這樣,想必必是傷得不輕才是。

  「去請太醫來。」析秋對吩咐春柳,又轉頭對奶娘道:「將人抱進房裡去。」心疼的摸著敏哥兒的頭:「敏哥兒乖,我們進房裡讓母親看看傷在哪裡了。」

  敏哥兒放在鋪著薄薄氈毯的,析秋脫了他的褲子,就露出膝蓋上流血的地方。

  半個杯口的大小,蹭破了皮裡面的肉翻了出來,依舊是不停往外冒著血,析秋滿臉的冷然問道:「怎麼會摔成這樣,在什麼地方摔的。」

  敏哥兒癟著小嘴,又疼的咧了起來,奶娘就在後面小心翼翼的回道:「在梅林前面摔的,那裡原本是堆了一小摞鵝卵石的,原是五爺鋪梅林留下來的,今兒也不知怎麼就散在了路上,出其不意的……」

  析秋一愣,好好的石子怎麼就散在了路上了呢,她正要再問,敏哥兒扯了車她的衣袖,聲音低低的帶著不安道:「母親!是我自己不小心,您不要生氣了。」

  析秋心疼的抱著他,朝眾人吩咐道:「打了熱水,在水裡放些鹽花,再拿了乾淨帕子來。」說著一頓又碧槐道:「房裡頭還有瓶外傷藥,你取了來!」

  眾人應是而去。

  析秋不由嘆氣,敏哥兒一向很穩,卻沒有想到短短兩個月竟是傷了兩次。

  待她把傷口清洗乾淨,正猶豫著要不要上藥時,太醫來了,析秋也顧不得避嫌,直接抱著敏哥兒忙讓太醫瞧,太醫嘆著道:「沒有傷著骨頭,夫人將傷口處理的很好,再上點藥即可了。」說著就讓小童拿了瓶藥膏親自給敏哥兒塗上。

  「勞煩您了!」析秋讓春柳送太醫出去。

  太夫人來了,一進門便喊道:「敏哥兒呢,敏哥兒呢,摔著哪裡了?」說著,人已經親自掀了簾子由媽媽扶著進來了,敏哥兒哭的眼睛紅紅的,見太夫人進來眨巴眨巴眼睛,軟軟的喊了聲:「祖母!」

  析秋也站了起來,喊道:「娘。」太夫人沒看析秋,疾步走了過去,抱敏哥兒在懷裡,疼惜道:「快讓祖母瞧瞧,摔的怎麼樣。」說著去看敏哥兒的膝蓋,隨即紅了眼睛:「怎麼就摔成了這樣了,我的兒……」

  「跑快了不留神絆著腳了。」析秋接過碧槐奉來的茶給太夫人,太夫人沒接凝了眉頭道:「這散步便散步了,以後就別跑了,摔成這樣又落在筋骨上可疼的入心了。」緊緊摟著敏哥兒,愛憐的摸著他的頭:「可憐這麼小的孩子。」

  彷彿是因為析秋的緣故!

  敏哥兒卻是目光一轉,見太夫人語氣不大好,竟有些埋怨析秋的樣子,他便小聲道:「祖母,是敏哥兒不小,敏哥兒沒有聽母親的話在院子裡跑,偷偷去花園裡才會這樣的。」

  「好好,祖母知道了!」太夫人安慰道:「你快躺著好好休息,這些天也不要去學館了,回頭祖母讓人去宋先生那邊打了招呼。」

  敏哥兒嘴巴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析秋卻覺得太夫人今天的態度有些奇怪,可也沒有放在心上,畢竟敏哥兒摔著她也心疼,何況太夫人一向疼他呢。

  太夫人放了敏哥兒就轉頭過來,目光寒光道:「哪幾個人早上跟著的?」

  奶娘和冬靈還有另外一個小丫頭就顫顫的跪了下來,太夫人冷聲喝道:「留著你們何用,三個人護著一個孩子都沒有護好!」一頓便對吳媽媽道:「喊了柳媽媽來,一人打十板子長長記性。」

  奶娘幾人一驚,另外一個小丫頭年紀不過七八歲,一聽打十板子頓時嚇得腿一軟癱在地上,哭著道:「不關我的事……」

  吳媽媽已經吩咐了小丫頭去請柳媽媽。

  「娘。」析秋柔聲道:「您也消消氣……今兒也是意外,那路上平日時順坦的很,今兒也不知怎麼了就多了些小石子!」說著一頓又道:「冬靈她們年紀還小,十板子也受不得……」

  太夫人就眯了眼睛,深看了析秋一眼,又轉向冬靈幾人,喝道:「拖出去!」

  析秋就怔在哪裡!

  她以前也感覺到太夫人不喜歡自己,可便是才入府的那段時間,太夫人也不會對她有過這樣的態度,今兒格外的露骨,若說她心疼敏哥兒遷怒她這個做母親的,她也無話可說,畢竟敏哥兒在她身邊受傷的,可是她這樣分明就是帶著一絲牴觸的情緒!

  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太夫人突然變成這樣?

  太夫人站了起來,對析秋道:「你這兩日忙,府裡的事情突然落在你身上,可府裡的事是府裡的事,敏哥兒你可不能馬虎大意了,多派些人在她身邊才是。」

  析秋無話可說,低頭應是。

  太夫人重新坐在床邊上,哄敏哥兒。

  為了不驚著敏哥兒,冬靈和奶娘被拖出院子,在外面打了起來,劈劈啪啪的聲音聽不清,但幾個人求饒的哭聲卻很清晰。

  析秋緊緊蹙了眉頭,讓春柳拿了傷藥去給三人。

  敏哥兒彷彿沒有聽到,閉著眼睛,發出輕淺的呼吸聲。

  太夫人滿臉心疼的陪著坐了會兒,才由吳媽媽扶著回去。

  等太夫人一走,敏哥兒就睜開眼睛來:「母親!」析秋一愣走過去坐在床邊問道:「怎麼了?」

  敏哥兒就低著頭道:「奶娘……她們沒事吧?」滿臉的愧疚。

  「沒事,母親讓人拿了藥去,一會兒再請了大夫進來瞧瞧。」說著揉了揉敏哥兒的頭,安慰道:「這兩天你就聽祖母的話,在房裡待著,膝蓋上的傷口若不躺著,動來動去很難癒合……」

  敏哥兒垂了頭,喃喃的點了點頭。

  析秋讓岑媽媽做了敏哥兒最愛吃的點心端進來,陪著他吃了點心,大夫人和二夫人還有蕭延箏來了。

  各坐了一會兒,大夫人和二夫人走了,蕭延箏留在房裡和析秋說話:「……娘也是心裡著急,說的話重了些,你千萬別放在心裡,我瞧著她現在對你和二嫂還有大嫂可是都一樣的。」說著一頓又道:「娘的脾氣是這樣,便是我有時候她若是訓斥起來,也不留情面的。」

  析秋自然往心裡去了,因為太夫人的態度太奇怪了。

  她笑著點了點頭:「沒有的事,娘是長輩訓斥我幾句也是應該的。」不想再說這個話題,便道:「你說娘將身邊的連翹派在鑫哥兒身邊了?」

  蕭延箏就點了點頭,回道:「二哥讓胡總管去莊子裡挑兩個小廝上來,說在外院請了師傅教些拳腳,以後跟著鑫哥兒。」

  析秋鬆了口氣,鑫哥兒身邊人多了,她也放心一些!

  送走蕭延箏,析秋便吩咐春柳:「你去梅林邊看看,敏哥兒是在哪裡摔的。」春柳一怔,領會了析秋的意思,轉身便出了門。

  門外,張媽媽正好來回稟,說是喜鵲登梅的紅木圓桌找到了,放在哪裡,析秋讓她放在了太夫人院子邊的廣廳裡,李媽媽應是也退了下去。

  春柳回來了,回道:「石子沒有了,奴婢問了負責梅林修枝的婆子,說是那裡確實堆了十幾塊小石頭,原來是建大夫人的暖房時用的,後來五爺就讓人搬了一些鋪在了梅林裡,這裡便堆了一些,可就怕絆著人所以都堆的遠遠的,她也不知道怎麼會好好的跑到甬道上去。」

  析秋緊緊蹙了眉頭,春柳問道:「夫人,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析秋擺了擺手,一會兒鑫哥兒和晟哥兒也來了,等晚上回來和蕭四郎一起陪著敏哥兒吃了晚飯,一家三口坐在房裡,由析秋陪著敏哥兒說了幾個故事哄了他睡覺,第二天一早上龐家來送聘禮的人便就來了。

  「合歡、嘉禾、阿膠、九蒲……共就九件堆在太夫人正院裡……」

  析秋留了碧梧和岑媽媽照顧敏哥兒,太夫人也放了宋先生一天的假,鑫哥兒和晟哥兒便吵著要去找敏哥兒,太夫人讓連翹帶著幾個丫頭以及兩個新來的小廝去了析秋的院子裡陪敏哥兒作伴。

  二夫人和大夫人都因為各自的身體和身份都不能出席,析秋只能留在前院接待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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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聚會

  院子裡布置得妥當了。

  析秋細算過人數,連著龐家來的人加上府裡頭的一共是十七個人,所以她讓人找出兩張喜鵲登梅的大圓桌,一桌可以坐八個人,疏落一些也可以坐上六個,龐家來的人據說是隔房的兄嫂,要另開一桌,太夫人和婁老太君另開一桌……

  她在心裡細算過,回頭吩咐李媽媽:「去庫房裡看看,有沒有天藍,寶藍或是天青的顏色,換了這正紅色的,雖是喜慶可看著覺得厚重,又是在廳裡頭……」現在已經算是初夏,動得多了額上便會滲出細密的汗珠來,廣廳坐的人多,看著紅色未免得顯得更悶熱。

  不是正日子,不用講究這些!

  李媽媽目光一轉,不去否決析秋點頭應是:「奴婢這就吩咐人去找。」

  析秋點了點頭又轉頭去看另外一個婆子:「派四個丫頭站在門口,各記住了各位夫人要坐的位置,人進來便領了去!」婆子點頭應是。

  析秋又仔細吩咐了其他瑣碎的事,見眾人一一落實了去做,她終於鬆了口氣。

  春柳端了茶給她:「忙了一早上,一會兒客人該到了,您歇會兒吧。」

  析秋喝了口茶,看著她問道:「你一會兒回去瞧瞧,敏哥兒他們在做什麼,記得回來報我。」

  春柳點頭應是。

  龐家來了個兩個堂嫂,媒人自是不會再是胡夫人,而是換了位龐大人的同僚夫人,也是通政司參議,年紀約莫三十出頭長得白白胖胖,很有福氣的樣子,蕭府這邊請了錢夫人,一上午走了該走的禮,蕭府收了龐府送來的聘禮,兩方將其實早早議定的婚期公布了,五月十六!

  李媽媽找了幾塊天青色的布來,析秋一看便嘆了口氣,擺手道:「算了吧,現在去再去做桌布也來不及了,就將就用紅色!」

  李媽媽沒有說話,依舊是應了讓人將布重新送了回去。

  唐大奶奶來了,析秋迎了出去,和唐大奶奶互相見了禮:「……恭喜,恭喜!」說著看著析秋道:「二夫人有孕,我家大姑姑身份不便,這回兒可就是你一個人在忙了,辛苦了。」

  「也就說話的檔兒,哪裡會辛苦!」析秋笑著道:「太夫人在房裡和錢夫人說話,我送您進去。」

  唐大奶奶很客氣的擺了擺手,笑著道:「你忙著,我來的時候可是瞧見了武威侯的馬車在門口停下來了,這會兒阮夫人也要到了,你先忙著吧,我去拜見了太夫人再去後面看看我家大姑奶奶。」

  「那我就失禮了。」析秋讓碧槐引唐大奶奶進去:「大嫂在房裡呢,我讓人給您備著滑竿。」

  唐媽媽有些驚詫的看了眼析秋,細細打量了一眼,笑著點頭:「還是四夫人想的周到。」帶著丫頭婆子去了太夫人的院子。

  「四夫人!」阮夫人果然如唐大奶奶所說,後腳就到了。

  析秋迎過去,見到她身邊跟著一位小姑娘,約莫八九歲的年紀,長的粉雕玉琢的樣子,她笑道:「阮夫人!」

  「蓉兒,快喊四夫人。」阮夫人笑著將身後怯生生的小姑娘拉出來,小姑娘就規規矩矩朝析秋行了個禮,喊了聲:「四夫人。」析秋滿臉的笑應了,阮夫人介紹道:「這是家裡頭最小的,叫平蓉,平日裡最淘氣,我說今兒過來串門,她硬是擠到馬車上不肯下去。」

  析秋倒有些意外,小姑娘看著很羞澀,她笑著從懷裡拿了塊指甲蓋大小的珍珠耳墜出來做見面禮:「閒著沒事自己做的,拿去戴著玩。」

  阮平蓉躬身謝了,不同方才的羞澀,很大方的接了在手裡翻來覆去的看,便去和旁邊的一個小丫頭竊竊私語,忽又轉頭來問析秋:「四夫人,這真的是您做的嗎?」

  析秋笑著點了點頭,珍珠耳墜很普通,但析秋在穿著珍珠的彩線上,上下各打了個簡簡單單的小蝴蝶絡子,又精緻又奇巧。

  「真漂亮!」阮平蓉笑了起來,露出兩個尖尖的虎牙,很可愛:「上面的蝴蝶像真的一樣!」

  阮夫人也拿了一隻過來看,嘖嘖嘆道:「哎呀,四夫人的手可真巧,不過一個耳墜竟做的這樣的巧妙。」感嘆的不得了。

  「你誇獎了,不過小玩意,蓉兒喜歡就好!」

  阮平蓉就忙點頭不迭:「我很喜歡。」眼睛眨巴眨巴的好像怕自己不夠真誠,補充道:「非常喜歡!」

  「這孩子……」阮夫人無奈笑著,析秋覺得她很可愛,也笑了起來。

  正說著,錢夫人從裡面走了出來:「遠遠的就聽到您的笑聲了,一陣好等也不見您進去,便想出來瞧瞧,什麼好玩的事兒引得您這樣高興。」阮夫人也笑著看向錢夫人:「姑奶奶的耳朵可真是尖得很……」說著,阮平蓉就笑著跑到錢夫人身邊:「姑姑。」

  錢夫人笑著應了,牽了她的手,又和阮夫人道:「說什麼呢,這樣高興!」又看向析秋點了點頭。

  析秋回了禮。

  阮夫人就笑著道:「這事兒可不得告訴你,你今兒是上賓媒人,可得周到招待招待我們!」

  析秋不由想到江氏,覺得她們這對姑嫂感情真是好。

  錢夫人呵呵笑著:「是是,我這不是盡心招待,特意出來迎您了嗎。」又看向析秋:「今兒四夫人受累了。」

  析秋朝她笑笑,她們說話不多,中間一直隔著一個周公子的事,錢夫人有些尷尬,析秋也覺得尷尬,可事情已經過去許久,她也不想一直這樣,便笑著道:「累不累也要做什麼事兒,譬如和夫人們說話聊天,便是忙上幾日我也不會覺得累。」

  錢夫人一怔,隨即笑了起來,不同於前面見到析秋時有些嫌隙的樣子……

  「快進去吧,太夫人正等著呢。」錢夫人笑著道,阮夫人就點了點頭和析秋打招呼:「……我們先進去。」

  析秋讓小丫頭配她們進了院子。

  就看到阮平蓉拉著錢夫人獻寶一樣:「我得了個耳墜……還沒見過這樣好看的耳墜呢。」

  「哦,我瞧瞧……」錢夫人一頓:「是很好看,恰配我們蓉兒,誰給的?」

  軟平蓉笑著道:「是四嬸嬸。」四夫人換成了四嬸嬸。

  婁老太君和婁夫人來了,析秋扶著婁老太君進院子,她問道:「聽說二夫人有身孕了?身子可還好,幾個月了?」

  「兩個多月,沒聽說不舒服。」析秋笑著回話,婁老太君笑眯眯的拍了拍析秋的手,道:「你婆婆看上去性子好,你不知道年輕的時候最是烈的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讓析秋聽著一愣不知道如何去回,婁老太君又道:「你年紀小,嫁過來才幾個月就將中饋的事交給你,確實有些難為你了。」一頓又道:「不過歷練歷練也好,人都是從這上頭過來的。」

  析秋點頭應是,婁夫人在一邊道:「娘,四夫人賢惠著呢,在娘家就管過家裡的中饋,這些事兒熟悉幾日就能上手了。」

  婁老太君顯得很驚訝,微笑著點頭連連嘆道:「那再好不好,再好不過……」

  析秋送兩人進了院子,身後碧槐已經來報:「任夫人和任三奶奶來了。」

  「你去忙吧。」婁老太君笑著道:「常常來識得路!」析秋笑著點頭,婁夫人又道:「過幾日我給你送帖子來,十二是我婆婆的壽辰,到時候你可一定要去啊。」

  雖然和婁夫人算是平輩,可年紀差的太多,析秋自是不能太熱絡。

  「一定去,一定去!」太夫人的壽辰沒有過,又趕上蕭延箏的婚事,她明令了眾人不許再費事兒,大家也就不敢再周折她的壽辰,等著明年再議。

  佟析言扶著任夫人走了過來,析秋朝任夫人行了禮:「任夫人!」又看向佟析言:「三姐姐。」

  「六妹妹。」說著一頓,表現有些奇怪,像是冰涼涼的冰層上被人刻意裹了個毛茸茸的馬甲。

  任夫人笑得親和:「主持中饋不容易吧?」說著一頓看向佟析言:「我進去,你留下來幫四夫人吧,裡裡外外也能應一應。」

  析秋暗暗挑眉,這對婆媳今兒可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這怎麼使得,三姐姐也是客!」

  「無妨的,我們是姐妹兩家又是通好,自是不必講究這些客氣的事兒。」說著鬆開挽著任夫人胳膊的手:「那我隨娘進去拜見了太夫人,就出來陪著六妹妹吧。」

  任夫人讚賞的點了點頭,兩人進了院子。

  春柳回來了,朝析秋稟道:「鑫爺和晟爺在敏爺房裡,這會兒幾個人也不知從哪裡找了九連環,正一人一個拆著玩呢。」

  析秋放心的點了點頭,又問道:「身邊的人都還在吧?」

  春柳點頭:「是,連翹幾個守在了外面,二銓在院子裡站著的……幾個婆子和丫頭都在。」

  「那就好!」析秋一頓又道:「中午的飯讓岑媽媽親自做了端去,可知道?」

  春柳雖不知道析秋為何這樣謹慎小心,可她向來不會沒事兒便做出緊張的樣子,所以她也不敢馬虎,遂遣了小丫頭回去告訴岑媽媽。

  江氏懷有身孕,托了邱媽媽來說了又去太夫人那邊恭喜過,佟析硯的婆婆身體風寒一直時好時壞,她也不得空出來……

  佟析言果然出來幫她料理,笑著道:「聽四妹妹說你幫她搭了線,請郡王府的文大夫瞧過了?」說話的語氣一改方才的熱絡,沒了任夫人在又恢復到從前。

  析秋還是覺得這樣的佟析言真實些,她點了頭回道:「嗯。」

  佟析言就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正好黃夫人來,析秋便笑著過去和黃夫人打招呼,黃夫人身邊帶了兩位小姐,一個年紀約莫十三四歲,一位略小些,各見過禮,析秋陪著黃夫人一起去了太夫人房裡,大家正圍著太夫人說話,喝了茶後又移到廣廳裡用飯。

  太夫人和婁老太君,任夫人幾位輩分高的坐了一桌。

  錢夫人,阮夫人,唐大奶奶,婁夫人,幾個人並坐了一桌。

  佟析言並著幾位年輕的小姐坐了一桌。

  析秋忙著裡外的事兒,她輕聲到太夫人身邊問太夫人:「娘,我讓人搬了兩張桌子進去,可以開了兩桌葉子牌。」

  太夫人便點了點頭,轉頭去和婁老太君說話:「好些日子沒玩了,趁著今天人不多,我們也樂呵樂呵,等真到了正日子人多了反倒沒這樣閒情了。」

  正日子成親,人自然是多的很。

  婁老夫人點頭:「好好,我今兒可是帶了荷包來。」

  太夫人也呵呵笑著,指著婁老太君道:「老不休的,還沒玩竟是算計著別人的銀子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錢夫人則是隔著桌子笑著道:「您儘管敞著荷包,今兒可得有人朝裡面送!」說著看向龐家大奶奶……

  龐家大奶奶眼睛一轉,立刻笑著站了起來,爽快的回道:「只要兩位老太君和各位夫人不嫌棄,我可是樂意當這掏銀子的。」

  一眾人都笑了起來,也沒顧忌食不言的規矩了,婁夫人就看著婁老太君小聲道:「娘,您身子不好……」

  婁老太君臉色一沉,婁夫人噤了聲,太夫人面露緊張的問道:「怎麼了,怎麼沒聽你說過。」

  「沒事,沒事!」婁老太君不在意的擺手道:「大夫說有些氣虛不足,肝火猝盛罷了,吃了幾帖藥好了許多。」

  「那就好,那就好,可多要注意些身子才是。」太夫人鬆了口氣。

  析秋就看到婁老太君就淡淡看了眼婁夫人,婁夫人忍不住的瑟縮了一下。

  析秋暗暗嘆氣,出去吩咐人安排。

  下午給幾位夫人安排了兩桌子葉子牌,又在旁便放了許多零食,便轉頭去問兩位黃小姐,析秋才知道原來兩位黃小姐,年紀大的是姑姑,年紀小的卻是侄女。

  看著年紀一般大,析秋暗慶幸沒有說過多的話。

  讓人找來蕭延箏,她是今兒的主角,總要在夫人面前露個臉,隨即就陪著著幾位小姐去院子裡逛逛,又去了後院的梅林,雖沒有梅花但樺樹林子裡卻很風涼,景致也不錯!

  一直到下午,析秋讓人上了點心瓜果,婁老太君在太夫人房裡歇了午覺起來,直說不玩了不玩了……

  太夫人知道她身體不舒服,也不強求。

  大家看看天色,都起來告辭!

  「可不准走!」正在這時,門簾子掀開二夫人笑眯眯的進來了,太夫人瞧著一愣,問道:「你怎麼來了,不在房裡歇著!」

  二夫人已經笑著走了過去,挽了太夫人的胳膊:「知道各位老夫人,夫人,奶奶在,我哪裡能歇的好,若不是房裡媽媽攔著非要我歇了午覺,我可不是早就來了。」一頓:「就怕你們走了!」

  說著,便和各人互相見了禮,按著大家又坐了下來。

  錢夫人看著二夫人的身體,笑著道:「你如今是雙身子的人,就要做母親,竟還是這樣貪著玩兒。」又看向太夫人:「可得拘著才好!」

  二夫人掩面而笑,婁老夫人笑著道:「我瞧著承寧的性子最好,她能來我高興都來不及,可不能罰她!」

  析秋正好從門口進來,無意中就看到婁夫人嘴角掠過一絲苦澀!

  太夫人呵呵笑著,由二夫人扶著坐了下來:「哪能罰她,這會兒可精貴著呢。」二夫人不依,偎著太夫人朝眾人道:「瞧瞧,娘這不是疼我,是疼我的肚子呢。」

  一眾人笑了起來,阮夫人也是道:「這肚子難不成不是你的!」

  大家便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起來各自懷孕的事,將剛剛要走的話題,又暫時擱下了。

  佟析言轉過頭去,就看到析秋側身出了門,她的嘴角就浮上一絲嘲諷的笑意來。

  析秋站在門外吩咐道:「去備了晚飯,依舊在廣廳裡,菜單子待婆子擬好了拿來我瞧瞧。」

  婆子應是而去,轉眼功夫拿了菜單子來,析秋刪了又添了幾樣,道:「快去!」

  廚房裡又忙碌起來,蕭四郎身邊新進的一個叫天敬的長隨從外面進來了,對析秋道:「錢伯爺,錦鄉侯,婁伯爺和任三爺還在外院,四爺說在外院吃了再回來。」

  析秋點了點頭,問道:「四爺可吃了酒?」天敬點了點頭:「吃了幾盅,不過未醉,到是侯爺有幾分醉色。」

  「那你快去吧,瞧著若是四爺吃了酒,就緊著些添了茶水讓他多喝些。」一頓又道:「夜裡吃了酒會涼,你記著備著披風!」

  天敬躬身應是,回了外院!

  析秋便進了房裡,話題已經換到了上個月茂國公家大爺新收了一位揚州瘦馬,說是不但貌美妖嬈,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孫大爺喜愛的不得了,幾乎日日留在房裡,有一日孫家大爺因有事不得不出門一趟,孫家二爺就偷偷進了那妾室房裡,一見本人頓時便把持不住,竟然直接就……

  孫家大爺恰巧回來撞見。

  兩兄弟為了個妾室大打出手。

  如今茂國公正鬧得不可開交呢。

  錢夫人面露不屑道:「那些女人便是狐狸精轉世,專門做勾引男人的營生,真是不知羞恥!」阮夫人見自己姑奶奶憤憤不平,怕她說出難聽的話來,就笑著道:「這樣的人,沒有出身沒有教養,便是入了高門也如扶不起的阿斗來,也不過三五年的光景罷了,等人老珠黃男人就不會記得了!」

  大大紛紛應是。

  二夫人目光一閃,飛快的看了眼析秋,笑著挽了婁老太君:「說是您身體不好?」

  「你這消息到是靈通。」婁老太君笑著道:「年紀大了總有這樣那樣的不舒服,吃些藥便無事了。」

  二夫人聽著就擰了眉頭,道:「這是藥三分毒,日日吃著免不得也要壞了腸胃。」

  「我們這年紀,也正應了賴活著,有藥續著命,總比沒有的好!」婁老太君呵呵笑著,二夫人聽著卻是忽然像是想到什麼,看向析秋道:「您說這個,我倒是想到了四弟妹。」

  大家一頓紛紛朝析秋看去,析秋也是一愣,不明白二夫人怎麼忽然提到她。

  「是這樣。」二夫人笑著道:「四弟妹前些日子,在西大街上開了間醫館,張醫女坐堂問診,後來又在醫館旁邊開了個櫃面,專門賣藥膳……」

  阮夫人笑著點頭:「聽說過,這些日子大家都時興說做藥膳,原來是從四夫人這邊傳出去的,這我可是孤陋寡聞了。」說著一頓看向析秋:「竟是這樣的奇思妙想……」

  「哪裡是我想的。」析秋笑著回道:「是張醫女,她研究這些便教了我身邊的丫頭,原也沒當回事,後來丫頭們做出來,大家吃著都覺得好,我便想著放在外面去賣,百姓們吃不起名貴的藥,便去花幾個銅板買一碗藥膳回去,常吃養身銀錢上也不算是負擔……」一頓又道:「也是大家照顧罷了!」

  婁老太君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問道:「……可真有養身的效果?」

  「有自然是有的。」析秋笑著道:「但卻是要常吃才行,一兩日斷了也不得見效果。」

  大家紛紛點頭應是,阮夫人道:「自是如此,便是吃藥也要吃上半個月才有效,何況做出湯羹來。」

  「不如這樣。」二夫人笑著道:「我今兒做回四弟妹的主,讓你房裡的做些出來,讓大家嘗嘗。」說著掩面笑著,眼底露出戲謔的樣子:「回頭,可就不成了你醫館的雇主。」又用手指一個一個點過去:「這些一個個的可都是腰纏萬貫的……」

  大家都笑了起來,唐大奶奶撫掌道:「我聽著不錯,今兒可就敲一回四夫人的竹槓了。」

  析秋看向太夫人,太夫人便點了點頭:「你去吩咐吧!」

  「那好!」析秋笑著對眾人道:「我讓房裡頭的媽媽去做……可也不能乾等著,到廣廳裡邊吃邊等,這會兒不比中午,我讓人從窖裡提了兩罈子金華酒,還有大嫂親手釀的桂花釀……」

  大家一愣!

  剛剛說要走的,這會兒工夫飯菜都已經備好了?

  錢夫人笑著道:「哎呦,這可怎麼是好,本來是來恭賀,竟是貪吃了兩頓的便宜,如今還等著吃四夫人的……」婁老夫人笑呵呵的道:「可都成了貪吃的了。」

  房間裡的氣氛才又恢復剛剛的輕鬆。

  太夫人伸著手道:「走,難得聚了一日的功夫,這會兒誰也不准推辭,不醉不歸!」

  大家呵呵笑著回話。

  析秋轉身去吩咐春柳:「讓岑媽媽燉了端來,仔細著點。」一頓又道:「你也別回來,留在那邊幫忙吧。」想了又想還是覺得自己回去看看比較好,幾個孩子留在那邊一整日也不知如何!

  春柳應是。

  廣廳裡依舊如中午一樣,菜色擺的齊整,不同於中午葷多素少,這會兒要清淡一些,各桌子上擺著酒壇,與一般宴席無二卻又覺得格外的精緻考慮的周到。

  婁老夫人挑了挑眉,朝太夫人點了點頭,太夫人目光微微一閃,心中卻是嘆了口氣!

  析秋引大家坐下,去和太夫人打招呼:「娘,我回房裡看看幾個孩子。」

  還不待太夫人說話,一邊二夫人就笑著道:「四弟妹可不能走。」阮夫人聽了就笑著攜了析秋的手:「你可是今兒的大功臣,怎麼也要坐著喝兩盅才是。」

  唐大奶奶點頭應道:「可不是,走不到!」說完就和身邊的婁夫人道:「瞧這一日的安排,井井有條又讓人舒心,四夫人年紀雖小,可我瞧著做事兒可是穩妥的很。」

  婁夫人點頭應是。

  阮夫人便道:「可不是,四夫人辦事不但麻利,又很周到!」說著有喊來阮平蓉說了耳墜:「手也巧的很呢,就是做生意也是與人不同。」

  錢夫人也笑著點頭,黃夫人笑著道:「可不是,這一整日下來,若是換了我可不行,早出了亂子或是累得動不了……」

  竟是在阮夫人的話題之下,起起落落的開始誇析秋。

  析秋面露羞澀的回道:「都是大家包涵不挑剔罷了……」一頓:「是我福氣!」

  任夫人看了看析秋,又看了看佟析言。

  佟析言卻是低垂頭,餘光去看二夫人。

  婁老太君見太夫人並沒有如平時一樣接話打趣,不由轉了話題,問道:「一整日都沒瞧見,幾個孩子呢?」

  太夫人笑著道:「都在老四院子裡玩呢!」婁老太君就道:「我好些日子沒瞧見幾個小東西,可想的慌!」

  「敏哥兒昨兒摔了一跤,這會兒不能動,鑫哥兒和晟哥兒怕他悶都去陪他了。」太夫人淡淡的道,婁老太君卻是一愣,問道:「怎麼摔著了呢!摔得怎麼樣。」

  幾位夫人也紛紛出聲去問。

  太夫人就擺著手道:「雖見著血了,也不算重,只是要養些日子!」一句話帶過去了。

  婁老太君就看了析秋一眼,彷彿明白了太夫人淡淡的態度。

  錢夫人熱絡的拉了析秋的手:「你累了一天了,就別去忙了和我們一樣做一次甩手掌櫃,快坐下來一起吃了。」阮夫人也笑著道:「可不是,不能讓你餓著肚子忙,回頭蕭四爺可不得找我們算賬。」

  大家都知道蕭四郎不納妾的事,這會兒聽到,都笑了起來!

  唐大奶奶竟是端了茶壺,親自給析秋斟茶:「讓我也服侍你一回,這回蕭四爺可怨不上我了。」

  「哈哈……」錢夫人拍了唐大奶奶的手:「你這張利嘴!」

  析秋紅著臉笑著,被人拉著沒有走成。

  婁老太君就抬手指著一干人,擰了眉頭一臉的厭惡的樣子:「都瞧瞧,都瞧瞧,這一日可瘋成什麼樣子了。」又看著太夫人:「可不就是你太寬容了,否則這一個兩個的一到你這裡,就瘋癲成這樣了。」

  太夫人呵呵笑著道:「瘋點好,瘋點好,平日裡一個個在府裡被事情煩得團團轉,難得有空出來,可不得好好玩玩。」

  錢夫人和阮夫人各點頭道:「那是自然,在兩位老壽星面前,又是逢了這樣的喜事,自是要撒著歡的玩。」說著去看析秋:「四夫人可不能這樣拘著,瞧瞧你二嫂,她今兒可是身子不便,若不然就數她鬧得最凶了。」

  二夫人掩面而笑,啐道:「就你壞我名頭!」看向析秋:「別信她的。」

  析秋眯眼笑著點頭,錢夫人不依:「瞧瞧,可不是一家人好妯娌,說起話就欺負我這外人了。」

  大家都被錢夫人的樣子逗得笑個不停!

  院子門緊緊閉著,秋萍站在院子門後面,看著面前的小丫頭翠兒問道:「鑫爺在四夫人的院子裡?」

  翠兒回道:「是,幾位小爺都在裡面玩兒呢。」

  秋萍鬆了口氣,吩咐道:「你繼續去院子門口守著,不管有什麼人來,都要回來告訴我一聲。」

  翠兒應是,匆匆開門跑了出去,梳著雙羅髻上扎的兩根紅色的絲帶飄動起來……

  秋萍挫著手,想到房媽媽說的話:「一定時時派人跟著鑫爺,一步都不能鬆開眼了,至於二夫人……」一頓:「二夫人懷了身孕,鞋子穿的必定是千層底軟和的單鞋,你偷偷將鞋子偷出來,在鞋底上加上一層……每隔幾日就加上一層……」

  秋萍明白房媽媽的意思,鞋頭若是比鞋跟重,走路時就容易不穩,磕著絆著的……每日加一點,重量一點一點上去,容易適應也不會發現異樣。

  可這事兒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難了,她那天偷偷去二夫人院子轉了一圈,二夫人房裡守的密不透風,莫說她這個人就是一直蒼蠅也在門口被拍死了!

  房媽媽還說到沈姨娘,說沈姨娘的孩子掉了,單憑藤秋娘絕難成了事兒,二夫人多多少少都有利害在裡面,不論是姑息縱容還是指使包庇,總脫不了干係,她能想得到沈姨娘也能想得到,讓她試試去找沈姨娘。

  可是她去了,卻只在外面和錦繡說了話,連門都沒進去!

  秋萍有一百個法子,房媽媽說起來法子更是精巧,下藥,薰香……等等但凡沾上了總有辦法讓二夫人落胎。

  可是她不過是個奴婢,連近身都不行,怎麼去做這些事。

  對別人容易的事,對她來說去難如登天!

  可想到鑫爺,她不禁揪心的難受,怎麼辦,到底要怎麼做呢……

  四夫人,她腦海中又跳出四夫人的樣子。

  正說著,忽然院門被人悄悄拍響了,秋萍一怔就開了一條門縫,她問道:「不是讓你盯著二夫人的院子嗎,這會兒回來做什麼。」

  婆子隔著門回道:「二夫人去前院了,李媽媽在廚房忙活,紫檀帶著幾個丫頭陪著二夫人,院子裡其她的幾個丫頭各自尋了地兒去玩兒了,如今院子裡只剩兩個婆子守著門!」

  秋萍一怔!

  「你說的是真的,可瞧清楚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婆子點頭應道:「奴婢瞧的清清楚楚。」

  秋萍就沉了臉色,在院子裡來回的走,忽然目光一定滿臉的堅毅,她轉身飛快進了房裡,在枕頭底下拿出個小紙包出來,塞進袖子匆匆出了門,一路抄著小道就去了二夫人的院子裡。

  連翹正在和問玉說話:「我去小解,你守著點兒門口。」又和鑫哥兒和晟哥兒的奶娘打招呼:「馬上回來!」

  幾個人點頭應是。

  連翹一轉身,就看到門口有人影一閃而過,她眉頭一擰飛快的下了台階過了穿堂,可那裡早沒了人,她拉了正路過的一個小丫頭問道:「剛剛誰過去了?」

  鬼鬼祟祟的。

  小丫頭回道:「奴婢沒看清,不過好像是韶華院裡的翠兒姐姐。」

  連翹滿臉的狐疑,左右又看了看,沒見著人只能去了淨房,等她出來便又不放心的去門口張望了一下,卻看到秋萍急匆匆的從門外的樹叢裡跑了過去,秋萍是府裡的老人,前二夫人在世時,她們常玩在一處,所以身影便是遠遠一看就能識得。

  她擰了眉頭滿臉不解的樣子,轉身回到院子裡,就看到岑媽媽和紫陽還有春柳在門口說話,她聽到「藥膳」兩個字,便朝幾個人笑笑,轉身進了正房!

  ……秋萍壓著胸口,彷彿一顆心緊張的快要跳了出來,飛快的朝韶華院跑,突然前面不遠處就出現一個身影,她身形一頓就仔細去看那人。

  「紫檀?」秋萍臉色一白:「紫檀這個時候到四夫人院子裡去做什麼!」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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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2:43:24
第一百五十四章:殞命?

  錢夫人端了酒,挨個敬酒,到阮夫人這邊,阮夫人就笑歪在椅子上,道:「姑奶奶難不成還真要敬我不成。」

  「這是自然,嫂子今兒可說了我是媒人,這媒人可不要把您這貴賓招待妥帖了。」說著端著酒杯就朝阮夫人面前推了推!

  一眾人笑了起來,唐大奶奶打趣道:「瞧瞧,瞧瞧,都說姑嫂親,姑嫂親,這對兒可不就是楷模,典範!」她和大夫人的關係並不好,說著又拉著坐在身邊的析秋道:「四夫人今兒這酒可真是備的好!」

  阮夫人也端了酒杯,就接話道:「我看酒備的好,可勞累四夫人還要多備些人候著。」又賣了關子的笑了半天,擰著錢夫人的臉道:「回頭啊,好抬著她出去。」

  空曠的廣廳裡笑聲不斷,婁老太君和太夫人就指著她們笑岔了氣。

  任夫人微笑著道:「哪用別人抬,錢伯爺不是還在外院嘛!」錢夫人聽著就眉頭一橫,回道:「我看,得第一個抬他。」

  析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餘光看了眼二夫人,就見她正用帕子捂了嘴角,也是笑的開懷!

  她轉身招手喊來碧槐,問道:「回去看看,岑媽媽那邊可好了。」

  碧槐應是正要出去,門口春柳已經帶著四個婆子各托了托盤進來,隨即廣廳上頭就飄散陣陣藥香。

  廳裡安靜下來。

  「哎呀,真香!」錢夫人放了酒盅和阮夫人看過來,笑著道:「便是聞著也讓人食指大動!」

  二夫人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春柳端來的盤子上。

  各人面前擺了一個甜白瓷的小盅,陣陣藥香飄了出來,錢夫人挑了一小口放進嘴裡,隨後眉梢一挑笑著道:「香滑可口!」說著又低頭挑著去吃。

  婁老太君也是笑著道:「難怪醫館生意那樣好,這藥膳確實有獨到之處。」看向太夫人:「你這算是近水樓台了吧。」

  太夫人呵呵笑了起來,看了眼析秋,笑著道:「你若喜歡,明日讓婆子去你那邊,教你房裡的人做便是。」婁老太君眼睛一亮,點頭回道:「這個主意不錯!」

  婁老夫人吃了大半碗。

  唐大奶奶就去看二夫人,問道:「你怎麼不吃?可是身體不舒服?」

  二夫人聽著擺著笑道:「這樣香哪裡能忍得住。」說著掐了蘭花指捏了勺子,正要去吃卻是突然轉身乾嘔起來……

  大家臉色皆是一變。

  身後的丫頭婆子立刻湧上來,拿痰盂的拿痰盂,拿茶的拿茶,又遞了帕子過來,太夫人緊張問道:「這是怎麼了,可是累著了?」

  「沒事,沒事!」二夫人面露歉意看著大家:「就有些噁心!」說完抱歉的看向析秋。

  析秋也是面露緊張,問道:「是不是被藥味衝了?二嫂可要去娘房裡歇一歇?」

  「不用!哪裡這也嬌貴,就是剛才這一下子有些難受!」說著看向眾人道:「掃了興了。」

  大家紛紛擺擺手!

  各人面前的盅裡吃得差不多了,太夫人見大家也沒了興致,便道:「不如移到正房裡喝茶歇會兒吧。」

  「也好!」婁老太君回道:「鬧了一日,也都歇一歇,醒一醒酒!」

  大家自然沒有意見,便簇擁著太夫人和婁老太君回正房,析秋要留下來善後,便在門口吩咐婆子,佟析言笑著走了過來:「六妹妹的藥膳做得真是極好,聽說這兩日醫館裡日日人滿為患,我一直覺得納悶,今兒吃了倒平了心裡疑惑了。」

  析秋笑著回道:「也是三姐姐抬愛,不過胡亂做些罷了。」說著又道:「瞧著任夫人今兒喝了幾盅酒,沒事吧?我讓廚房備了醒酒湯,稍後三姐姐和任夫人喝些再回去。」

  佟析言看著她,目光微微一閃,笑著點頭:「那有勞六妹妹了。」說著轉身要回正房裡,卻是腳步一頓回頭似笑非笑的看著析秋,挑眉道:「今兒可算見識了真正的八面玲瓏了,六妹妹在府裡頭有二夫人教著,想必不需要多少時日必能比現在更加穩重周到的。」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春柳正擦了手過來,擰了眉頭道:「三姑奶奶什麼意思,奴婢怎麼沒有聽懂!」說完去看析秋,就見析秋淡淡的笑笑,轉身也進了正房。

  太夫人和婁老太君各坐在羅漢床一側,二夫人坐在太夫人身邊,阮平蓉已經歪在阮夫人懷裡打著盹了,婁老太君也不知喝了酒的緣故,還是天氣悶熱,臉色有些暈紅,她笑著道:「也鬧騰了一日了,我可是撐不住了!」

  不論品級,這裡婁老太君年紀最長,她不說回去別人也不好起身告辭。

  婁夫人立刻上去扶著自己的婆婆,太夫人便問吳媽媽道:「滑竿可備好了?」吳媽媽笑著點頭,回道:「都歇在門口呢,四夫人一早就備好了。」

  太夫人微微點頭,看向婁老太君:「那我也不留了,讓吳媽媽送送你。」

  婁老太君擺著手道:「我身邊這麼多人,哪裡用得著送!」說著由婁老夫人扶著要出去,卻身突然身體一顫,眼前一黑打了趔趄!

  「娘!」婁夫人一驚抱住了婁老太君,吳媽媽也三兩步過去扶住另一邊,錢夫人,唐大奶奶幾人皆是臉色一變,房間裡頓時亂作了一團……

  太夫人也是臉色大變,朝婁夫人道:「可是酒喝了上了頭。」說著一頓:「快把人放在床上!」

  吳媽媽就和婁夫人合力將婁老太君扶在床上躺了下來!

  析秋也走過去看婁老太君,就見她面色潮紅,張著嘴巴呼呼喘著氣,不停翻著白眼。

  婁夫人一邊喊:「娘,娘!」一邊眼淚滾滾的落了下來,手足無措的道:「這可怎麼吧,這可怎麼辦!」太夫人喝著吩咐道:「快去請太醫!」

  紫薇應是飛快的出了門。

  太夫人看著也露了驚慌的二夫人一眼,轉頭吩咐吳媽媽:「倒了茶水來!」

  吳媽媽立刻去倒了茶水去餵婁老太君,卻是半滴進不了口,茶水悉數沿著嘴角流了下來,這下子大家可都慌了神,析秋也擰了眉頭,若是人在侯府出了事,便就是通好之家也說不清楚了。

  太夫人也恰好也朝析秋看來,想到蕭延箏幾次發病都是她護理的,想了想道:「你去瞧瞧,在太醫來之前看看可有什麼法子。」

  析秋並非學醫,更不是中醫,她也沒什麼把握,猶豫了點頭道:「我試試!」說著走了過去,朝眾人道:「房間裡人多,請大家到廳裡坐會兒吧!」說著看了眼錢夫人,錢夫人會意立刻起身點頭道:「也好,這麼多人擁著也起不到作用反跟著乾著急。」

  太夫人也看向二夫人:「你也出去吧。」怕過了病氣,二夫人點了點頭。

  大家也點了點頭,阮夫人道:「那我們出去吧!」便留了婁夫人在一邊守著各人跟著錢夫人和二夫人處了門。

  析秋就上前去看婁老夫人的癥狀,她瞧著並不確定,不像是發病的樣子,具體什麼也只能等太醫來診斷了,她將婁老夫人衣領解開,又讓人開了窗戶通氣,婁老太君卻在這時弓背一顫俯身吐了起來,析秋也是一驚,頓時面色變了幾變。

  若只是面色潮紅胸悶氣短的樣子,許多病發都有可能有這樣的癥狀,可若是吐……情況卻又是不同。

  她轉頭看向太夫人道:「先請了府醫來瞧瞧吧。」太夫人一愣,她到忘了這茬立刻吩咐旁邊的丫頭道:「去將府醫請來。」

  府裡頭設了府醫,但大多時候都是給府裡頭下人瞧病的,用的並不多!

  小丫頭匆匆跑出去。

  太夫人看向析秋,見她臉色不好,問道:「怎麼了?可是有什麼問題?」

  析秋想了想不確定的回道:「兒媳也不敢確定,只能等太醫來瞧過才能作數!」太夫人沒有說話,也知道析秋並非大夫,她也是一時著急了。

  府醫匆匆趕來,把了脈也是滿臉的不確定,看著太夫人有些惶恐道:「小人瞧著像是心肌病,許是年紀大了又吃了酒吹風所致……」析秋卻是不信,立在一邊沒有說話。

  太夫人瞧著府醫郎中這個樣子也不敢讓他用藥,便揮了手令他下去!

  又等了等,婁老太君的臉色已經由紅轉成了紫色,婁夫人坐在一邊哭著,連腿都在抖!

  太夫人急得團團轉,外面眾人也是急得不得了,不時派人去門口瞧太醫來了沒有。

  有人在院外稟道:「侯爺,婁伯爺和四爺來了!」

  二夫人就陪同幾位夫人避到對面的暖閣裡去了,析秋也退出了稍間去了暖閣。

  大家坐在裡頭,因為事情突發一時間房間沒有人說話,便只剩唉聲嘆氣的聲音,二夫人靜靜坐在那裡,目光就落在析秋身上,嘴角勾出一絲幾不可見的笑容來!

  依稀能聽到有粗粗的男聲在對面哭,婁夫人的聲音也比方才要高了許多,大家被這樣的哭聲弄的越發忐忑不安,沒了說話的興致,阮平蓉偎在阮夫人懷裡,驚恐未定的看著門口,兩位黃小姐也被嚇得臉色發白!

  緊張的氣氛,彷彿繃著的弦……

  忽然簾子外面有人喊道:「太醫來了!」

  析秋就聽到身後幾為夫人忽長忽短的鬆了口氣。

  她傾耳去聽對面太醫的話,由於屋子裡很靜倒是能聽到幾句,不大清晰依稀好像是「藜蘆……」

  藜蘆?她猛然想到春柳端來的藥膳,藜蘆主治中風痰湧,風癇癲疾,平常用不上這樣的藥材,也並非聽說婁老太君有之類的病症。

  她不由凝神仔細去聽!

  太醫道:「可有雄黃!」緊接著便有進進出出的腳步聲傳來。

  「也不知怎麼樣了!」忽然,身後二夫人的聲音傳了來,低低的聲音裡滿是擔憂,析秋側身讓開了一點,擰了眉頭嘆道:「還不清楚……」

  有人說話,房裡的氣氛便稍稍鬆了一些!

  正在此時,紫薇掀了簾子過來,看了眼析秋道:「四夫人,太夫人請您過去。」析秋一愣,點了點頭和諸位夫人打了招呼隨著紫薇去了對面。

  婁伯爺避到羅漢床後面的屏風裡。

  析秋一進去便看到蕭四郎負手立在那裡,見到析秋進來眼神微微一暖,視線一直不離她,當著外人的面析秋不好太誇張,進了門朝蕭延亦行了禮……

  蕭延亦朝她回了禮。

  田夫人已經在婁老夫人的身邊的坐了下來,臉色很不好看,太醫捧著碗拿著一個錐型的漏斗朝婁夫人嘴裡灌著什麼,婁夫人哭聲不斷一邊給婁老太君擦溢出來的水漬。

  轉眼功夫婁老太君又趴在床上吐了起來,地上早早放了痰盂,頓時滿室裡散開濃濃的腥苦味。

  析秋靜靜看著,隱隱已經感覺到發生了什麼事!

  吐過之後,婁老太君癱睡在床上,人一下彷彿老了十幾歲,面色由紅轉白,雖是呼吸平和下來卻是格外的虛弱。

  太醫又切了脈,鬆了口氣道:「無礙了,再開些藥回去仔細養些日子就可以了。」

  太夫人也鬆了口氣。

  這個時候析秋才敢開口說話,朝太夫人道:「娘!」太夫人目光有些冷,又彷彿有些怨朝她看來。

  析秋心裡依舊是忍不住咯噔了一聲,面色卻是格外的平靜。

  「讓太醫說吧。」太夫人淡淡道。

  不待太醫說話,蕭四郎已經出聲道:「有什麼話稍後再說!」

  太醫便是有話,但見蕭四郎周身冷意凜凜的樣子,也不敢再開口說什麼。

  太夫人沒有再說話,

  房間裡彷彿著了火一樣,下一刻就能點燃。

  蕭延亦神情一頓,就轉身聲音平和的問太醫:「只吃了藥便就可以了?」

  太醫看向蕭延亦點頭道:「毒素較輕,解了毒就無礙了!」

  果然是毒,析秋暗暗心凜。

  「那今晚就歇在府裡吧。」蕭延亦看向屏風道:「老太君正身體虛弱也不便移動,伯爺意下如何?」

  婁夫人也看向屏風後面,就聽婁伯爺沉吟了片刻回道:「也好,那有勞侯爺和大都督了。」頓了一頓:「打擾太夫人了!」

  「只要人沒事就好,什麼打擾不打擾的。」太夫人握了婁老太君的手緩緩的道。

  蕭延亦就看向析秋:「勞煩弟妹讓人收拾間院子出來!」又對婁伯爺道:「就委屈伯爺一晚上了。」

  「不委屈,不委屈!」婁伯爺回道。

  析秋側身應是,道:「那吩咐人將梅園收拾出來吧,離娘這裡也不遠,來來回回方便!」蕭延亦點頭認可,析秋就去看蕭四郎,就見蕭四郎臉色沉沉的道:「讓吳媽媽去吧,你坐著歇會兒!」

  話一出,太夫人和蕭延亦皆是一愣,就連婁夫人也止了哭抬頭看眼析秋。

  析秋一怔,還不待她說話,吳媽媽已經笑著點頭應道:「那請伯爺和婁夫人稍後,奴婢收拾好了就讓人來接二位。」

  婁夫人點了點頭,吳媽媽就笑著出了門。

  房間裡氣氛有些凝滯。

  紫薇端了椅子來,蕭延亦蕭四郎和析秋各自坐了下來。

  有些大眼瞪小眼的樣子,沒有人說話,但各人心思卻是急轉不停。

  正在這時,門簾子幾乎是被人扯開的,連翹驚慌失措的跑了進來,大呼一聲:「太夫人!」

  太夫人幾乎是立刻站了起來:「什麼事,這樣沒有規矩!」

  連翹跟在太夫人身邊多年,一向話少人也穩重,所以太夫人才將她撥給了鑫哥兒用,難得看她這樣大驚失色的樣子,析秋的呼吸也不由停頓了下來。

  「鑫爺……鑫爺他暈過去了。」

  析秋也站了起來,不待太夫人開口她已經問到:「怎麼會暈過去了,到底怎麼回事?」太夫人也是臉色唰的一下白了。

  「奴婢也不知道,晚上奴婢瞧著這邊沒散,就在四夫人房裡服侍了三位小爺吃了晚飯,不過半個時辰不到,鑫爺突然就從玫瑰床上栽了下來!」

  「快去瞧瞧。」太夫人幾乎站不穩,紫薇三兩步走過去扶住太夫人,這邊蕭延亦和蕭四爺也拂袍站了起來,蕭延亦看向太醫道:「勞煩您隨我跑一趟。」

  太醫自是不會推辭。

  蕭延亦又去和婁伯爺打招呼:「伯爺多有不周,還請擔待!」

  這個時候無論是誰都不可能再說什麼,婁忙出聲回道:「侯爺快去吧。」蕭延亦已經出了門。

  析秋早已經掀了簾子匆匆出了門,她心砰砰的跳,腦中不停出現各種假設!

  她就怕出現意外,所以吃食經由岑媽媽之手,又讓春柳去幫忙,鑫哥兒身邊又留著奶娘和連翹還有三四個小丫頭,這麼多人護著想必不會出事,沒有想到還是出現了她不敢跟更不願看到的事情。

  太夫人隨後走了出來,在門口停了停,對已經聽到動靜掀了簾子出來的二夫人道:「這裡你照顧一下,若是身體不適就讓人請你大嫂來。」說完也顧不得其他,轉身扶著紫薇匆匆下了台階。

  二夫人站在門口,看著院子裡匆匆朝四房趕的人,轉身招來紫檀問道:「房裡的事如何?」紫檀左右看了看,小聲回道:「奴婢什麼也沒有動還保持原狀。」

  「好!」二夫人冷笑著轉身,進了暖閣安排諸位夫人回府。

  「析秋!」蕭四郎走在析秋身側,伸手在袖子底下握住她的手,緊緊的:「別怕,有我!」

  析秋一頓,手心的溫暖一直傳遞到她心裡,她腳步不停朝蕭四郎點了點頭。

  蕭四郎和太夫人隨後趕了過來,就看到前面並肩而行的兩個人,蕭延亦眼底掠過痛色安慰太夫人道:「娘,鑫哥兒身子一直不好,這次應也沒有事,您不要著急!」

  太夫人沒有心思說話,滿心裡惦記的都是鑫哥兒,連翹的話不停在她腦中回轉……從玫瑰床上栽了下來……怎麼能不嚴重!

  進了院子,岑媽媽和紫陽也是臉色發白的站在院門口,一主子們趕了過來,立刻迎了過來,析秋問道:「怎麼樣了?醒過來沒有?」

  岑媽媽不安的搖了搖頭,回道:「還沒有醒,奴婢瞧著情形不對啊。」

  「什麼叫情形不對!」太夫人冷喝了一聲腳步匆匆的走了過來,蕭四郎握了析秋的手,回道:「現在不是問這些的時候,先進去看了再說。」

  太夫人冷哼一聲,帶頭進了門,蕭延亦朝蕭四郎和析秋點了點頭也隨之進了門,此刻析秋也顧不得許多,便帶著一干婆子丫頭進了院子。

  鑫哥兒躺在玫瑰床,敏哥兒和晟哥兒一人坐了一邊嚇得小臉煞白哭抽泣著……奶娘抹著眼淚不停去喊鑫哥兒的名字。

  房間裡人人噤若寒蟬,一片死寂只餘下奶娘和敏哥兒,晟哥兒低低的抽泣聲。

  鑫哥兒面色發紅,胸口起起伏伏呼吸困難的樣子,小小的身體蜷縮在哪裡,臉頰上還殘留著淚水,眉心處蹭了一塊皮應是栽下來時摔的。

  地上落了吐出來的穢物。

  「鑫哥兒!」太夫人驚呼走了過去,幾乎是跌坐在床上,眼淚落了下來。

  析秋也心疼的看著,說不出話來。

  蕭四郎將太醫讓進來,太醫立刻上去搭了脈,隨即臉色一變吩咐道:「取雄黃來!」

  又是雄黃?難道和婁老太君一樣的情況?

  太夫人臉色驟然冷了下來,她含著怒意問道:「可又是中了毒?」

  太醫一邊將鑫哥兒胳膊露出來,在手腕上扎了一針,又在他的胸口扎了一針,才回道:「是!和婁老太君是一樣的病症,俱是是中了毒。」

  太夫人緊緊攥了拳頭,目光冷冷的看了眼析秋,幾乎是咬著牙問太醫道:「那鑫哥兒沒有事吧?」太醫卻是面露鄭重,回道:「下官不敢不確定,要等了解毒後再言。」

  這麼說就是比婁老太君還要嚴重了。

  眼下是鑫哥兒的身體要緊,大家都不再說話,析秋將目光從鑫哥兒身上收回來,敏哥兒一看到析秋,彷彿緊繃著的神經鬆了下來,哭著喊道:「母親!」

  析秋心裡疼惜,走過去抱住了敏哥兒,拍著他的後背道:「敏哥兒不怕,敏哥兒不怕,母親在這裡!」晟哥兒也撲去太夫人懷裡,太夫人抱著晟哥兒眼淚唰唰的落。

  析秋怕兩個孩子吵著太醫,又怕他們驚嚇倒,轉身吩咐冬靈和晟哥兒的奶娘道:「將敏哥兒和晟哥兒抱回去房裡去,服侍他們早些歇著。!」

  敏哥兒戀戀不捨的看著析秋,又滿臉擔憂的去看鑫哥兒:「母親,鑫哥兒沒事吧?」析秋摸著他的頭,安慰道:「沒事,你回去睡覺,明天一早鑫哥兒就沒事了。」

  敏哥兒不疑有他,由奶娘抱了出去!

  岑媽媽泡了雄黃進來,太醫如同給婁老太君餵藥一樣,用漏斗朝鑫哥兒嘴裡去灌雄黃。

  灌了幾口,鑫哥兒便伏在床邊大吐起來,可人卻依舊是軟軟的毫無知覺,如同木偶一般。

  太夫人在一邊著急的喊:「鑫哥兒,鑫哥兒!」

  鑫哥兒毫無反應。

  蕭延亦問太醫道:「怎麼樣?」他也是面色凝重。

  太醫沒有說話,低頭換了幾個穴位,用銀針淺淺的扎了幾針,額頭上已經是滿頭大汗:「小爺早產身子格外的弱,先天心肺功能不全,所以縱是毒素不強,但卻引起身體內其他的併發症,就看今晚的反應……現在還不好說。」說著站了起來,迅速寫了一張方子遞給蕭延亦:「請侯爺速速派人抓了藥來煎了!」

  蕭延亦什麼也沒說,接了藥方出門去吩咐人抓藥。

  大夫人形色匆忙的來了,到床邊看了鑫哥兒,也是眼睛微紅去扶著太夫人,太夫人拍了她的手,道:「你來了!」

  「我也是嚇了一跳,本想去您那邊看看婁老太君,卻又聽到鑫哥兒出事了!」看向太醫問道:「說是中毒,怎麼會好好的中毒?」

  太醫就看了眼蕭四郎,見他沒有制止,便開口解釋道:「是一種叫藜蘆的草藥,全株有毒根部毒性最強,誤食後會有胸悶,氣短,面赤,嘔吐之狀,甚至可能致死,但按婁老夫人和小爺的癥狀來看毒素並不大,常人服用不至於致命,但由於兩人身體格外的虛弱,婁老夫人有心肌之症,而小爺則是先天心肺之氣不足,所以反應上也劇烈一些!」

  今天府裡的吃食都是由析秋在照應打理,大夫人餘光看了眼析秋,又問道:「那可知道毒素自何處而來!」不可能無緣無故就吃了草藥中毒!

  太醫並不確定,目光就落在地上鑫哥兒吐出來的穢物上,頓了頓道:「按小爺和婁老太君各吐之物來看,兩人只同食了一樣東西。」他看向析秋,問道:「四夫人,今日席上可是上了一道藥膳?」

  析秋面色坦然,點了點頭回道:「是!」說著一頓又道:「可是藥膳有問題,您可要驗一驗?」

  主動要求太醫去驗。

  太醫點頭回道:「若是還有剩餘能讓下官瞧瞧,那是再好不過了。」析秋點了點頭,吩咐岑媽媽道:「去將晚上熬的藥膳端上來給太醫驗一驗。」

  岑媽媽早就面色發白,滿臉的不敢置信,藥膳是她一人經手的,又是做了多次,怎麼會讓人吃了中毒!

  可縱然心裡有疑問,依舊是出了門去了廚房。

  大夫人看向析秋,朝她微微點了點頭。

  析秋眼中無人,目光落在床上的鑫哥兒的身上,吐過之後臉上潮紅和婁老太君一樣退了下去,可臉色卻是變得蒼白的如一張白紙一樣,睫毛如蝶翼般遮在臉上,小小的眉頭緊緊皺著,呼吸緩緩的……她甚至感覺的到斷斷續續的停頓。

  嘴裡依稀能聽到呢喃聲:「娘……娘……」

  太夫人心疼的,緊緊抓著鑫哥兒的小手,流著淚看著他,大夫人在一邊安慰太夫人,蕭延亦從外面進來,對太夫人道:「娘,時間不早了,您去四弟妹房裡歇會兒,這裡有我們!」

  太夫人滿臉疲態的擺了擺手,聲音嘶啞的回道:「鑫哥兒這樣,我哪能歇得好!」

  大夫人在一邊也嘆了口氣。

  岑媽媽端著一個甜白瓷的碗進來:「這是晚上給幾位小爺送去的,和送去席上的是一個鍋裡的。」說著看了眼析秋,析秋點了點頭指了太醫道:「讓太醫看一看。」

  「是!」岑媽媽應是端去桌上給太醫察看。

  太醫便用裡面的銀勺挑了一些放在鼻尖吻了一吻,又用食指沾了一些嘗嘗……

  所有人緊張的在等太醫的反應。

  「沒錯!」太醫一錘定音:「婁老太君和小爺體內的藜蘆確係出自這藥膳之中。」

  岑媽媽大驚失色,驚呼道:「怎麼會,不會的……這些出下鍋到出鍋都是經由我一個人的手,怎麼會有毒。」

  太夫人臉色已是徹底冷了下來,太醫擺著手問岑媽媽道:「藜蘆是藥,與人蔘黨參等物相生相剋,你會不會不知這兩種藥的藥性,便誤將其放在一起去煮?」

  「不會!」岑媽媽斬釘截鐵道:「奴婢雖是不識字,可是府裡的藥膳都是張醫女配好了藥材送進來的,奴婢不會去動裡面的藥材配方,都是直接入鍋,哪裡會多放一樣藥材!」

  如果按照岑媽媽所言,事情也太過蹊蹺!

  太醫也擰了眉頭沒了話,張醫女的大名大家都知道,她不可能將普通的藥材配錯,況且,藜蘆並不適合普通人補氣食用,他心裡也覺奇怪,卻深諳內宅之事不敢再問。

  「既是不會配錯,那為何其中又多了一味藜蘆。」太夫人冷喝道:「來人,將岑媽媽綁起來,連著院子裡所有人都綁了,給我細細的審!」

  析秋擰了眉頭,卻沒有說話,太夫人既然存了懷疑之心,她不讓她查清楚,又怎麼會有說服力,況且,她也覺得要查,必須仔細的查!不由轉頭去看蕭四郎,就見蕭四郎點了點頭,拂袖站了起來,沉聲道:「即是要查,自要好好的查!」說完,便對岑媽媽道:「你去將院中所有人集合到院子裡來!」

  算是反駁了太夫人綁人的話。

  太夫人深看了蕭四郎一眼,卻沒有太多的驚怪,一向便是如此但凡有事他總是與她意見相悖。

  岑媽媽失魂落魄的點頭應是,腳步踉蹌的出了門。

  蕭四郎也是大步走了出去,衣袂帶風滿身的凌厲。

  「祖母!」鑫哥兒忽然身體一抽,痛苦的喊了一聲,聲音從喉間發出來,嘶啞的讓人生憐,彷彿隔著很遠的距離,讓人想要抓住卻彷彿又從指間溜走!

  太夫人大驚大喜,連忙低頭去和鑫哥兒說話:「鑫哥兒,鑫哥兒。」便是連蕭延亦也是臉色微微一變,走了過去。

  鑫哥兒卻是沒有更多的反應,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臉色越發的蒼白,眉頭漸漸鬆開,呼呼扇著的鼻翼慢了下來,呼吸越來越弱……

  「這是怎麼回事。」太夫人顧不得許多緊張的抱起鑫哥兒在懷裡,大驚失色的問道:「太醫你過來瞧瞧。」

  太醫三兩步走了過去,撥開鑫哥兒的瞳孔看了看,頓時臉色變得鐵青,太夫人見他這樣越發的沒了底,問道:「怎麼回事?不是毒素清了嗎?」

  太醫擰了眉頭,回道:「小爺身體孱弱,毒素雖輕可還是侵入了五臟六腑。」一頓,聲音裡也露出難言的鄭重:「恐怕此刻已引起代謝衰竭……」

  析秋聽著,卻是心中暗暗吃驚,太醫的意思是不是說鑫哥兒由於中毒,而引發了一系列的併發症,譬如腎臟衰竭?

  若真是這樣……

  她不敢想像。

  「鑫哥兒。」析秋變了臉色,眼淚落了下來,看向太醫道:「怎麼會這麼嚴重,可有別的法子了?」

  太醫臉色也是難看之極,搖了搖頭道:「下官也迴天乏術!」一頓解釋道:「藜蘆毒性雖輕,可小爺的身體的太弱了!」

  析秋緊緊握了拳頭,若是藜蘆真的是有心之人放進去的,那麼對方真是好算計!

  算準了鑫哥兒身體弱受不住毒性,算準了旁人沒事。

  她去看鑫哥兒,小小的腦袋耷拉在太夫人的胳膊上,若不是胸口時有時無的起伏,彷彿就像一個沒有生命的娃娃,臉上竟有死灰之氣。

  大夫人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四弟妹!」她聲音裡也透著顫抖:「快去請張醫女來,她不是游醫各處,定是有旁的大夫所沒有的見識和辦法。」

  現在便是死馬也要當活馬醫,析秋轉身過來看著站在床前臉色如土的蕭延亦:「二哥,可否麻煩您派人去四象胡同請張醫女來!」

  蕭延亦一怔,擰了眉頭沉重的點點了頭,又不捨的看了眼鑫哥兒,轉身出了門!

  門外,剛剛還一片死寂,此刻已經滿院子低低的抽泣聲。

  連翹跪在門口,滿臉的死灰!

  若是鑫爺真的有事,她們今天守著的人一個也逃不了。

  都是她的錯,岑媽媽說四夫人吩咐過不讓幾位小爺吃的,說是年紀小不能進補,可紫檀來看鑫爺聞了香味,她便從廚房端了兩碗過來,幾位小爺聞到香味吵著要吃,她便想吃一點應該也無事……

  沒想到,卻是出了這樣的大的事。

  如果知道這樣,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們吃的。

  連翹悔不當初,幾乎想要一頭撞死在門口,她小心翼翼在府裡這麼多年,事事仔細去辦從不敢馬虎!

  沒想到只是幾個時辰而已,卻已經天翻地覆。

  她透過門簾子去看鑫哥兒,她不相信下午還嬉笑可愛的鑫哥兒就這樣沒有了。

  不可能,不可能!

  太夫人緊緊摟著鑫哥兒,在他慢慢燒起來的額頭不停親著:「鑫哥兒……鑫哥兒……你不能有事,你千萬不能有事啊!」

  她好想他跳起來爬在她的背上,笑彎了眼睛喊她:「祖母……祖母」的樣子……

  析秋也側開臉滿臉的眼淚,她好恨這裡為什麼不是現代,如若有先進的設備,鑫哥兒何至於此!

  她沒有把握張醫女能救鑫哥兒,可是沒有把握也只能寄希望於她了!

  房間裡,只剩下幾人的哭泣聲。

  院子裡,蕭四郎沉冷的聲音便傳了進來,帶著凌厲之氣,沉重的腳步在院子裡跺著,有幾個年紀小的丫鬟已經癱坐在地上……

  時間格外的漫長,彷彿一分一秒都在熬著,析秋仔細去想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情。

  她不相信岑媽媽會犯錯,那麼會是誰對藥膳做了手腳?

  不期然的,她便想到那個人……

  正在這時,門簾子被紫檀掀開,二夫人走了進來,步履蹣跚滿臉的不敢置信:「這……這是怎麼了。」

  太夫人眼淚流的更凶,二夫人便去問太醫:「怎麼了這是,快說話!」很著急的樣子。

  太醫就簡略的將前應後果說了一遍,二夫人面色一變,踉蹌了一下幸有紫檀扶著,她落了眼淚面色慘白的道:「娘,不如去宮裡多請些太醫來吧,劉太醫一個人知道畢竟有限,人多了會診後總有法子的。」說著上去握住鑫哥兒垂著的小手,冰涼的毫無溫度的小手道:「總不能看著他這樣……」

  太夫人已經無力再說多餘的話,她疲累的道:「你看著辦吧!」

  二夫人看向太夫人,就感覺道彷彿這半會兒的時間,她的兩鬢就多了許多的白髮!

  是她的錯覺嗎?

  太夫人果然在意鑫哥兒,她不由摸著自己的肚子,回頭對紫檀吩咐道:「你親自去外院,讓胡總管再去宮裡,拿了我名帖,不管有幾位太醫在值班,一律請了過來!」

  宮裡的當值的太醫不管貴胄功勛自是不能請,請來的都是不當值的,二夫人卻是要將當值的一起請來!

  也只有她能做得到吧!

  很緊張鑫哥兒的生死。

  析秋靜靜的看向二夫人,彷彿不認識她一樣,就這樣看著……

  二夫人一愣,彷彿注意到析秋的視線,回頭過來看她,問道:「四弟妹你臉色不好,快坐在一邊歇一歇。」

  「我沒事。」析秋語氣溫和的回道:「二嫂雙身子也要多注意才是。」轉身吩咐春柳:「給二夫人搬了椅子來。」

  大夫人淡淡的,看了眼析秋。

  「鑫哥兒!」驟然間,太夫人驚呼一聲,搖著鑫哥兒道:「鑫哥兒,鑫哥兒你不要嚇祖母啊!」

  析秋轉頭去看,就見剛剛還有微弱起伏的胸口,此刻已經平靜下來,她衝過去撫上鑫哥兒的額頭,觸手竟是燙的駭人!

  蕭延亦大步從外面進來,看著房裡的情景,身體彷彿定格了一般,愣站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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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2:43:52
第一百五十五章:審問

  蕭延亦眼底的悲涼,讓二夫人微微心驚。

  她攏在袖子裡的手緊緊絞住,目光落在鑫哥兒小小的身體上,眼底有厲光隱過卻迅速被奪眶而出的淚水取代,她捏了帕子哽咽著,竟是慌張的有些語無倫次:「快去瞧瞧,太醫來了沒有。」又轉頭去看劉太醫:「您快看看啊。」

  劉太醫本已經三兩步跨去太夫人面前,此刻二夫人說話他也沒有心思去回,低頭去探鑫哥兒的項脈。

  析秋的心也緊緊揪了起來!

  「小爺暈過去了。」劉太醫也鬆了口氣,但緊接又露出緊張的樣子:「但體像之徵依舊不容樂觀。」

  析秋幾乎能感覺到太夫人的身子有些微微顫抖。

  「娘,讓我來吧!」蕭延亦走過去接過鑫哥兒抱在懷裡,滿臉的滄桑甚至下顎上連青色的鬍渣都顯現出來,頹廢而蒼涼。

  這是他的嫡子啊,艱難得來的嫡子,無論他和佟析華之間怎麼樣,無論他對鑫哥兒投注了多少的關心關愛,不可抹滅的他們是父子,骨肉連心的痛析秋相信他不會好受!

  她心裡嘆氣出了門,站在門口對春柳吩咐道:「你去二門瞧瞧,靜柳姐來了沒有。」

  春柳也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管怎麼說,鑫哥兒是在四房出的事,不管中間是誰做的手腳,四房的責任也推脫不去。

  可她又心疼鑫哥兒,畢竟是大姑奶奶的孩子,彼此的恩怨雖有可是論說了天去大家都是從佟府出來的,在外人眼中都是一家的。

  「奴婢這就去。」她提著裙擺匆匆跑了出去。

  析秋站在門口,連翹和鑫哥兒的奶娘采琴依舊跪在門外。

  還能看到蕭四郎高大的剪影落在左側耳房的窗戶上,院子裡丫頭婆子們跪了一地,一個個面色灰敗……

  她緊緊扣住了門框。

  就在這時,鎖著的院門突然被人拍響婆子急忙開了門,隨即秋萍若瘋了一樣衝進了院子:「鑫爺,鑫爺!」朝正房跑了過來。

  見到析秋正在門口,她眼淚落在腮上面色也是慘白如紙色:「四夫人,四夫人,鑫爺怎麼樣了,怎麼樣了?」

  析秋看著她,她知道秋萍是真的關心鑫哥兒,便擰了眉頭道:「他還昏睡著,你聲音小一些。」

  「奴婢進去看看。」析秋卻攔住她,搖了搖頭道:「你進去也於事無補,就守在門外吧,等大夫來了再說!」

  秋萍不甘心的朝次間裡探了探,院子裡靜悄悄的,房間裡更是一片死寂,秋萍噗通一下在門檻上跌坐了下來,終究是沒敢進去。

  卻在這時,院子裡守著的粗使婆子突然走了過來,拜了析秋朝秋萍道:「秋萍姑娘,四爺請您過去一趟。」

  秋萍身體便是一抖,條件反射的回道:「我什麼也沒有做!」

  析秋皺了皺眉,難道她真的被牽扯到其中?

  再去看秋萍,兩條腿不停的抖著,緊緊抱住了門框回道:「四爺找奴婢做什麼,奴婢什麼也沒有做!」

  「你做沒做,四爺心裡有數,走吧!」兩個婆子上來拉住秋萍的手臂要把她往外面拖,秋萍就看向析秋求道:「六姑奶奶,六姑奶奶,奴婢什麼也沒有做!」

  四夫人換成了六姑奶奶!

  「四爺問什麼你就將自己知道的告訴四爺,你若是什麼也沒有做,四爺也不會強加於你罪名的。」一頓看著秋萍道:「去吧,別吵著鑫哥兒了。」

  秋萍聽著一愣,卻沒有再叫嚷,手也漸漸鬆了門框……

  帶進了耳房裡。

  正說著,門口四道影子匆匆進了穿堂,打頭的是阮靜柳,她身後跟著春柳,春雁和綰兒。

  「靜柳姐!」析秋也忍不住激動迎了過去:「您快去看看吧。」

  阮靜柳穿了件半舊的家常褙子,頭髮隨即挽了個纂兒半點頭飾也無,一看便是聽到消息立刻從家裡趕了過來,她擰了眉頭點了點頭道:「你不要著急,我先進去看看!」

  析秋點頭應是。

  綰兒提著藥箱也跟著進了房裡。

  春雁上來扶住析秋,滿臉緊張的問道:「夫人,聽說是藥膳出了問題?怎麼會吃藥膳出了事兒?張醫女的藥材都是事先搭配好的,分量把握的很足,不會很輕也不會很重,不該有的絕不會出現,怎麼會吃出了事兒。」

  析秋和她邊走邊說:「藥膳裡多了一味藜蘆,分量不多也是把握得剛剛好,旁的人吃了無事,但身體虛弱者如老人幼童便會出事。」一頓又道:「你別管這裡,回去查一查,藥房裡有沒有藜蘆這道藥材,送進府裡來的藥膳配藥裡有沒有這種東西。」

  她雖然知道問題不會出自醫館裡,可查一查總歸是安心,排除了醫館那麼問題只有可能在府裡!

  春雁知道事態的嚴重性,她想也不想停了腳步,回道:「那奴婢現在就回去和天益將所有藥材理一遍,看看有沒有少有沒有!」

  析秋點了點頭目送春雁出門,她進了房裡,阮靜柳正在和眾人說話:「我盡量試一試,若是今晚不再發燒,便就有救!」

  二夫人目光一閃,不待太夫人開口,便著急道:「那真是謝天謝地,有勞張醫女了!」

  阮靜柳淡淡的點了點頭,朝太夫人和蕭延亦以及大夫人道:「你們都出去吧,若是有需要我會讓我的婢女告知你們。」

  太夫人連連抹著眼淚,蕭延亦已經將鑫哥兒放下來,起身對阮靜柳道:「那有勞您了!」說著對太夫人道:「娘,您也到隔壁休息一會兒吧!」

  「嗯。」太夫人依依不捨的又看了眼鑫哥兒,才點了點頭扶著大夫人的手朝外走。

  阮靜柳見析秋正站在門口,便轉頭對她點了點頭,析秋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幾人在正廳裡坐了下來,蕭延亦便道:「我去四弟那邊看看。」總歸是男人,理智大於情感。

  太夫人點了點頭,目送蕭延亦出去,又看著二夫人道:「你也回去歇著吧,不顧自己也要顧著孩子!」二夫人面露猶豫,想了想才點了點頭回道:「那我先回去。」又轉頭和析秋說話:「鑫哥兒若是醒過來,還勞煩四弟妹和我說一聲。」

  析秋點了點頭,回道:「二嫂慢走!」

  太夫人讓吳媽媽送二夫人回去。

  大夫人低聲勸太夫人:「……一時半會兒也不會立刻醒來,您去休息會兒吧,別等鑫哥兒醒來,您卻病了!」

  太夫人坐著沒動,嘆氣道:「鑫哥兒出生時,太醫便道他體弱,先天不足活不過五歲,我心疼他將他帶在自己身邊,仔細照料就怕有一處疏漏……他也好雖身子比旁的孩子弱一些,吃得又少可總算沒有三災八難的……」說著用帕子壓住眼角,又道:「沒想到處處避著防著,還是出了這樣的事。」

  析秋目光閃了閃,大夫人看了析秋一眼,便對太夫人道:「這也是意外,鑫哥兒是有福氣的孩子,必定不會有事的。」一頓又道:「這樣吧,我扶您去暖閣裡去,您也靠一會兒閉目養養神,可好!」

  太夫人想了想,最終沒有拒絕!

  「已經收拾好了,大嫂也休息一會兒吧。」析秋緩緩的道,語氣已經恢復了平靜,她走過去和大夫人一人一邊攙住太夫人進了暖閣,析秋在裡面陪著說了會兒話,見太夫人精神有些吃力,便無聲的退了出來,在正廳裡坐了下來。

  「夫人!」碧槐走過來小聲道:「四爺和侯爺派人去韶華院了。」

  析秋一愣,遂想到秋萍的語無倫次的樣子,不知道她做了什麼,但說她害鑫哥兒,她卻是不信!

  「你們兩個就守在門口吧。」她對碧槐碧梧道:「若是靜柳姐有什麼需要,你們也能幫一幫!」

  碧槐和碧梧點頭應是。

  析秋又看春柳道:「你去太夫人那邊看一看,婁老太君還在那邊也不知怎麼樣了!」不管怎麼說,人總是在侯府裡出的事兒,太夫人此刻一心撲在了鑫哥兒身上,只怕也分不出精力照顧婁老太君。

  春柳應是,有些擔憂的看向析秋:「夫人,現在時間不早了,您也去休息一會兒吧。」

  析秋擺了擺手,沉沉的道:「你去吧,我去看看敏哥兒!」

  春柳不再說什麼,轉了身提了燈籠出了院子。

  析秋來到敏哥兒房裡,敏哥兒和晟哥兒兩個孩子一人睡了一邊的床,兩個奶娘各做了一遍打盹,兩個小傢伙睡的也不安穩,敏哥兒夢裡頭還在吸喃著鼻子,晟哥兒卻是翻來覆去的踢著被子,不時發出嗚咽聲。

  看來都被嚇得不輕。

  她坐在床邊摸了摸敏哥兒的臉,又給晟哥兒蓋了被子。

  敏哥兒的奶娘驚醒了,有些惶恐的看著析秋:「夫人!」析秋擺擺小聲問道:「敏哥兒腿上的藥可換過了?」

  「換了,敏爺很乖哭都沒有哭!」

  析秋點了點頭,心疼的看了眼敏哥兒,點頭道:「你們仔細守著,若是困頓了就兩個人分開各守幾個時辰,或是將門外冬靈換進來!」

  四夫人一直對她們很好,從不打罵說重話,奶娘點頭回道:「奴婢知道了!」

  析秋沒再說什麼,轉身就出了門!

  春柳回來了:「見了婁夫人人,說老太君已經歇了,剛剛吃了藥,已經沒有大礙了。」

  析秋總算放了心。

  大夫人從暖閣裡出來,析秋看到她問道:「娘睡了?」大夫人點了點頭:「給娘服了安神茶,她年紀大了若是熬了一夜定會受不住的。」

  安神茶看來是有催眠作用,析秋點了點頭認同道:「娘擔心鑫哥兒,讓她睡會兒也好。」一頓又道:「大嫂也歇會兒吧。」

  大夫人擺擺手道:「我沒事,原也是閒人一個,若是鑫哥兒無事白日裡我也有空補覺,不用擔心我。」

  析秋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妯娌兩人在正廳裡隔著茶几坐了下來。

  「婁老太君沒事吧?」大夫人問道。

  析秋擰了眉頭回道:「說是吃了剛剛歇了,想必問題不大,不過老太君年紀大了,這一折騰恐怕也傷了元氣!」

  大夫人點了點頭,卻是突然道:「你也不要想的太多,既是出了事二弟四弟都在查,想必很快就會有結果。」雖是淡淡的話不帶多少關心的情緒,析秋卻是心裡巨震,她轉頭看向大夫人,她已經端了茶低頭在喝,臉上也未曾流露多餘的想法……

  這個時候,雖然大傢什麼話都沒有說,但心裡必定多少有些懷疑她,畢竟藥膳是從她的廚房裡出來的,雖說沒有人傻到在自己做出去的東西裡下毒,可也保不準有人會想她是反其道而行之,抓住了別人這樣的想法鑽了空子而故意為之!

  至於目的和動機,她嘆氣的笑笑,爵位之爭是自古不可避免得事,縱然蕭四郎是一品督都,可宣寧侯的爵位是百年世襲,得爵位者子嗣的蔭恩,家族的勢力等等,都是官員所無法相比較的。

  只要鑫哥兒死了,二夫人流產抑或是夭折,那二房的嫡支就算全軍覆沒了……

  作為四房,難道不又多了一份機會嗎。

  她無奈的笑笑!

  轉頭對大夫人道:「大嫂說的沒錯,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大夫人淡淡的笑笑,沒有再說話!

  又恢復到靜悄悄的,次間裡也是很安靜,只有太醫的聲音時不時傳了出來,帶著質疑和驚恐的和阮靜柳說話。

  想必,是她用了什麼萬險的法子,太醫在宮中做事就是看著別人死也不敢用冒險的辦法,若是失敗賠的可就是自己的命甚至是一家的命,他們不得不謹慎不保守,所以若是對阮靜柳有所不贊同和質疑也在常理之中。

  綰兒走了出來,掀了簾子露了半邊的臉:「醫女說讓四夫人送劉太醫回去!」

  果然是這樣!

  緊接著,太醫提了藥箱氣衝衝的走了出來,看到析秋腳步一頓,帶著一絲好自為之的語氣的道:「這樣冒險的法子,真是聞所未聞,若是出了事……」一甩袖子說不下去了,轉身便出了正門。

  析秋面露無奈,阮靜柳就是這樣,但凡與她不熟悉又事與她工作有關,從來都是什麼也不顧忌的。

  「不用擔心。」大夫人站在她身後,語氣不以為然道:「他們便是如此,生怕擔了責任。」

  析秋點了點頭對綰兒道:「她一個人可忙的過來?」綰兒點了點頭,回道:「沒事,主子向來都是一個人做事!」

  析秋點了點頭沒說話。

  綰兒又道:「恐怕要麻煩四夫人和幾位姐姐,幫我們燒些開水來,一定要多煮久一些,再弄些燒酒!」

  析秋一愣,目中露出疑惑,隨即斂了心思點了點頭吩咐碧梧道:「廚房這會兒恐怕沒人,你去吧!」

  碧梧應是,綰兒就朝析秋點了點頭,放了簾子回了房裡。

  就在這時,院子裡又有婆子蹬蹬出了院子,析秋微愣和大夫人互視一眼,兩人都沒有說話回到椅子上坐著,過了一會兒紫檀被帶了進來。

  大夫人眉梢微挑,析秋卻是面無表情的坐在那邊,暗道吳媽媽送二夫人這麼久還沒有回來。

  暖閣裡,太夫人的咳嗽聲傳了出來,紫薇掀了簾子進去,大夫人也站了起來:「我去看看娘。」

  析秋點頭,和大夫人一起進去看了太夫人,可能由於是藥物的關係,心裡又念著鑫哥兒,太夫人睡得也是不安穩。

  「你去忙吧,娘這裡有我守著。」

  析秋確實不放心阮靜柳一個人在房裡,怕她有什麼需要!

  她出了門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靜靜去聽院子裡的動靜,紫檀是二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頭,蕭四郎把她傳來,不知道二夫人那邊會有什麼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蕭四郎大步走了進來了,析秋一驚睜開眼迎了過去。

  「你沒事吧!鑫哥兒怎麼樣?」蕭四郎握住她的手,見她神情還算平靜也鬆了口氣,析秋問道:「我沒事,靜柳姐在裡面,鑫哥兒還沒有醒來。怎麼樣?可找到藜蘆的來源?」

  蕭四郎看著析秋,目光中有著難掩的憐惜,他道:「藜蘆沒有尋到,但是秋萍……」析秋知道,他怕在意,因為秋萍畢竟是佟府過來的丫頭。

  「四爺說吧,妾身沒事!」析秋拉著他坐在椅子上,回道。

  蕭四郎便沉了聲道:「廚房裡人悉數審過,目前看並沒有嫌疑,而下午院子裡一共來了兩個外人人,一個秋萍一個便是紫檀。」一頓又道:「紫檀來了和岑媽媽說了幾句話,便去了房裡看望鑫哥兒,秋萍則有些奇怪,按岑媽媽所言,她進門目光便一直在廚房裡四處打量,背著岑媽媽還偷偷翻了櫃子裡放的一些蔬菜食材。」

  析秋擰了眉頭,問道:「這麼說,紫檀和秋萍都有嫌疑,但秋萍的嫌疑要更大些?」一頓又道:「剛剛四爺派人去韶華院搜查,那可搜到什麼?」

  她問了重點,蕭四郎讚賞的看了她一眼,回道:「秋萍確實要比紫檀嫌疑大,韶華院裡並沒有搜到藜蘆,但卻有人看到韶華院的翠兒,一直鬼鬼祟祟的在我們院子外面探頭探腦。」頓了頓道:「秋萍招認,說是因為擔心有人害鑫哥兒,而派了個小丫頭守在院子外面,她來院子裡也是因為看見紫檀進來,她才跟著進來,還一口咬定毒必是紫檀放的……」

  不待他說完,析秋便道:「紫檀那邊又怎麼說?」蕭四郎回道:「紫檀並未說什麼。」

  就是說,讓府裡去查,一副坦蕩大義的樣子!

  二夫人身邊的人,果然心裡素質很高,析秋暗暗感嘆看著蕭四郎道:「四爺打算怎麼做?」

  蕭四郎便是想也不想,回道:「俱都扣押起來!」析秋一愣:「紫檀是二嫂的陪嫁丫頭,二哥那邊會不會……」

  說起這件事,蕭四郎便是聲音冷凝的回道:「她即有嫌疑便是身不正,決不能姑息!」

  是他的作風!向來雷厲風行果斷決厲!

  事情沒有結果,析秋也不好說什麼,不過若是紫檀真的有事,想必二夫人那邊應該會有所反應才是。

  天誠在外面喊道:「四爺,侯爺請您過去。」蕭四郎點了點頭站了起來:「我去看看,你若累了便去休息會兒。」

  「四爺去忙吧。」析秋送蕭四郎出門,她站在門口,目光落在濃濃的夜色之中,有些意味不明!

  紫檀和秋萍兩人互咬,可秋萍除了她主觀的懷疑半點證據也拿不出來,反而是院子裡許多人見到她鬼鬼祟祟的派人守在了門口,又去廚房裡轉了兩圈……

  「四夫人!」綰兒探了頭出來:「醫女請您進來!」

  析秋點了點頭,轉身進了房裡。

  鑫哥兒的外套脫了,露出的胸口上插了數枚銀針微有起伏,眼睛依舊是緊緊閉著,氣息不穩!

  「靜柳姐!」析秋進去喊了一聲,站在阮靜柳身後,她正全身貫注的將鑫哥兒胸口的針拔出來又再次扎了進去,聽見析秋的聲音,她頭也不抬道:「暫時過了危險,接下來就看他的體能了。」

  析秋一愣,不解道:「機率多大?」

  阮靜柳眉梢一挑,看著她回道:「你也略通醫術,這樣幼童腎臟衰竭,若想活下來恐怕運氣成分也要占一部分!」說著一頓又道:「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如果三天之內他能醒過來,就不會再有問題,若是不能……」她嘆了口氣,接過綰兒遞來的帕子擦了手,又喝了茶道:「只能準備身後事了。」

  這無異於又是一個打擊,析秋也忍不住顫了顫,她走過去坐在鑫哥兒身邊去摸他的眉眼,眼中盡是憐惜,這樣小小的孩子自小便身體柔弱,別的孩子能做的太夫人一律不準他做,別的孩子不做的,他更是想也不要想,冬天怕凍著夏天怕熱著,春天怕風寒秋日怕蚊蠅,禁在房裡,童年的記憶不同別的孩子飛跳奔跑整日裡不得閒,他的只有靜靜坐在哪裡,和敏哥兒玩一些安靜的遊戲。

  她好心痛,不由握住他小小的手,那樣脆弱彷彿一件瓷器,隨時隨地都能輕易的碎裂。

  「你也別心思太重。」不期然的阮靜柳握住她的手,淺笑著道:「雖是運氣,可我們有時候也要相信運氣才是。」

  析秋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阮靜柳便問道:「我還沒有問你,藜蘆的毒,怎麼會到藥膳裡去?」

  「不知道。」析秋將經過大概和她說了一遍:「不同人蔘等滋補的藥材,我相信醫館送來的藥裡不會有它,必然是有人後放進去的。」

  阮靜柳擰眉露出深思的樣子,眼底一抹輕蔑:「內宅便是這樣,骯髒的令人髮指!」

  想必她也有過感受,析秋又道:「那這三日我們能做什麼,不會就這樣等著他醒來吧?」

  阮靜柳回道:「醫館裡我請了郎中坐診,這幾日我就留在府裡吧,你不用管了。」

  有她在,析秋也能放心一些。

  碧梧從門外進來,回道:「夫人,四爺請您和太夫人過去。」析秋一愣,難道是查出來了?

  她站起來對阮靜柳道:「靜柳姐,鑫哥兒就交給你了。」語氣頗有些鄭重。

  阮靜柳自是明白她的意思,點了點頭道:「放心,我不會離開半步!」析秋放了心便出了去對面房間。

  太夫人已經醒來了,正由大夫人和紫薇伺候穿衣裳,想必也有人過來通知過了。

  「鑫哥兒怎麼樣了?張醫女可說了什麼?」太夫人見她進來急急的問道。

  析秋將阮靜柳的話和太夫人說了一遍,低聲道:「就看這三日了。」

  太夫人又紅了眼睛,穿了衣服連潤口的茶都沒有喝,便直接去了對面次間,在床上又坐了一刻才抹著眼淚出了門。

  三個人去了耳房。

  這裡下人的房間,因為析秋院子裡的人不多,所以這間一直是空置的,裡面擺了桌椅沒有其他的東西,蕭四郎和蕭延亦坐在一邊,見到太夫人進來便有人端了椅子給她坐。

  地上,秋萍和紫檀並肩跪著,岑媽媽和連翹還有問玉以及鑫哥兒的奶娘和廚房裡的婆子跪在後面。

  大家都沒有說話,氣氛很沉悶壓抑。

  是內宅的事,還是交由太夫人最終過問。

  「到底怎麼回事。」太夫人目光在紫檀和秋萍身上轉過,不悅的問道。

  秋萍一聽太夫人問話,立刻哭著開口道:「太夫人,奴婢什麼也沒有做,奴婢是真的關心鑫爺,鑫爺我們夫人拼死生下來的,奴婢疼他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去加害她呢。」

  析秋就看到紫檀眼中掠過一絲譏諷。

  太夫人皺了皺眉頭,看了眼析秋,問道:「什麼拼死,疼惜的……到底如何,仔細說了。」

  秋萍看向蕭延亦和蕭四郎,將他們沒有面露不悅或是反對,便開口將今天下午的事說了一遍:「奴婢確實安排了翠兒守在四爺的院子外面,奴婢這麼做也是不放心鑫爺而已,後來奴婢出來辦事,就在四爺的院子外面看到了紫檀,奴婢就悄悄跟著她看到她進了廚房,那時候廚房裡岑媽媽和幾個婆子都在忙著,紫檀進去了在裡面待了一會兒又去了正房在裡面待了許久。奴婢在外面等了很久,越想越不放心,也進了院子去廚房裡……」一頓又目露凶光的看著紫檀:「毒藥一定是她在那個時候放進去的,她是奉了二夫人的命來下毒的,太夫人,侯爺,四爺您們一定要明察秋毫啊,決不能放過她和二夫人。」

  「住口!」太夫人冷喝一聲,叱道:「你說是紫檀做的,又說是二夫人指使,你有何證據?」

  秋萍便是一愣,她真的沒有證據,只是懷疑而已!

  「太夫人您想一想,鑫爺是府裡的嫡長子,如今二夫人又懷了身孕,她身份高貴怎麼可能允許自己的孩子屈居人下,她定然不能容鑫哥兒繼承爵位的……」不待秋萍說完,太夫人已經冷了臉道:「也就是沒有證據了?」

  秋萍一頓,面色突然白了起來,血色一點一點褪去!

  紫檀一見她如此,便朝太夫人磕了頭,稟道:「太夫人,她指二夫人指使奴婢下毒,可奴婢進廚房時岑媽媽和紫陽還有幾位媽媽都在,奴婢可是站在門口連進都沒有進去,怎麼下毒!」一頓又道:「就算這些不說,她說二夫人以為忌憚鑫哥兒,想要奪世子之位,奴婢身份卑微眼光也淺薄,可也知道二夫人肚子裡的是男是女都未知,她又怎麼會對鑫爺下狠手。」

  紫檀振振有詞,說的有理有據,她道:「這些便是都不論,以我們夫人的為人,平日裡走路連見著螞蟻都要繞過去的人,有怎麼會去做這樣的事,她分明就是巧詞狡辯!」一頓又道:「再說,我們夫人也不屑做這樣的事情,將來的少爺小姐,便是府裡沒有蔭恩,夫人也會求了太后娘娘的,難道非巴巴的盯著侯府的世子之位不成!」

  「你……」秋萍被說的啞口無言。

  連析秋也不由暗暗讚嘆紫檀的口才,平日只見她在二夫人身邊服侍,卻不見她有這樣好的口才!

  「我看你分明就是嫉妒我們夫人奪了先二夫人的位子,你心裡不平衡罷了,誰不知道你早先在先二夫人在世時,是要做侯爺的通房的,如今你不單什麼都沒有,還只能呆在院子裡不能隨處去,天差地別的待遇,你心裡有沒有恨誰又知道呢。」

  不得不說,紫檀說的很有道理,至少單從畫面的意思上來看。

  看來,蕭四郎和蕭延亦並未在紫檀這裡審出有用的信息來,她暗暗嘆氣,如紫檀這種人若此事真是她做的,除非有確鑿的證據,否則就要以同樣手法還回去,逼她自現了形才行。

  析秋看了眼後面跪著的岑媽媽幾人,對太夫人道:「娘,當時院子裡人很多,不如聽聽她們的看法。」目光便落在連翹身上,當時藥膳可是她端進房裡的。

  太夫人點了點頭。

  析秋便問岑媽媽道:「我與你說過,藥膳不能給小爺們食,何以鑫哥兒會吃了藥膳?」連翹原是太夫人身邊的丫頭!

  「是這樣的。」岑媽媽看向連翹回析秋的話:「奴婢謹記夫人的話,並未給幾位小爺食藥膳,鑫爺吃的應該是連翹姑娘端進房裡的那碗!」

  所有人便是一頓,蕭四郎和蕭延亦並不知道這樣的細節,自是沒有問到這裡。

  太夫人臉色一冷,看向連翹慍怒問道:「你說!」

  連翹臉色一變,跪著回道:「當時紫檀姑娘奉二夫人的命來看鑫爺,奴婢陪著她在房裡說話,後來紫檀說藥膳很香,奴婢見她難得來就去廚房讓岑媽媽給我們另外盛了一盅,後來進了房裡,鑫爺說很香……奴婢也不知道鑫爺不能吃,所以就……」連翹哭著道:「奴婢若是知道,便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給鑫爺吃的!」

  太夫人眼睛微微一眯,目有疑色的朝紫檀看去,畢竟這事兒太巧了。

  紫檀目光一閃,不待太夫人問就主動道:「奴婢是一時嘴饞多了一句嘴,沒想到會引起這樣的結果,奴婢請太夫人責罰!」

  就是一碼歸一碼,她有錯之處便爽快認了,倒讓人沒的話說。

  「你若真是嘴饞,為何不去廚房討了去?」析秋繼續開口問道。

  這句話很有針對性!

  大夫人眉梢一挑,就連太夫人也是微微一怔。

  「奴婢一時糊塗,和連翹一樣也不知道會有這過,若是知道奴婢便是一死也不能餵了鑫爺吃藥膳,求太夫人責罰!」紫檀也和秋萍一樣跪在地上,半句狡辯都沒有:「奴婢自知有罪,所以無臉辯駁,但不管太夫人如何罰奴婢,下毒的事絕不是奴婢所為,求太夫人,侯爺和四爺明鑒!」

  自是要罰,可前後的罪名差的太多!

  大夫人淡淡的笑了笑。

  太夫人看紫檀的眼神,已經明顯與剛才不同,略有了疑慮。

  「哼哼。」太夫人便指著秋萍和紫檀正要說話,忽然李媽媽匆匆跑了過來,滿頭的汗喘著道:「太夫人,不好了,二夫人直喊著肚子疼……」

  「什麼!」太夫人站了起來,面色大變:「怎麼好好的肚子疼?這會兒人怎麼樣了。」

  李媽媽回道:「奴婢也不甚清楚,這會兒吳媽媽留在房裡照顧二夫人,她讓奴婢來請您和侯爺去看看!」

  既是請太夫人,恐怕情形不太好。

  「去看看。」太夫人快速朝外走,又忽然轉頭對析秋道:「你留在房裡吧,鑫哥兒那邊離不得人。」又回頭看向蕭四郎:「你看著辦吧!」什麼罪責讓他拿主意。

  太夫人就和蕭延亦快步去了二夫人的院子。

  析秋凝眉去看地上跪著的紫檀,見她一直揪著衣角的手指,漸漸的鬆了開來,神情也放鬆不少。

  秋萍臉色刷白,表情很奇怪似乎是狂喜,似乎又恐懼……

  春柳過來,看著析秋道:「要不要奴婢去看一看?」

  析秋擺了擺手,二夫人那邊什麼情況,想必不用多活兒功夫就會有傳過來的,她們若是去打聽,反而有刺探心虛的嫌疑。

  「我們進房裡等吧。」大夫人淡淡的說著,帶著身邊的婆子就回了正房。

  析秋回頭去看蕭四郎,蕭四郎對天誠吩咐了幾句,就隨著析秋一起出了門。

  顯然,他也感覺到二夫人那邊的事情很有可能和這裡有關!

  三個人進房看鑫哥兒,就坐在次間裡和張醫女說著話,不過轉眼的功夫,院子裡又響起蹬蹬的腳步聲,李媽媽又來了,對蕭四郎和析秋道:「太夫人想請張醫女過去看看,二夫人一直肚子痛……」

  阮靜柳擰了擰眉頭,顯然有些不情願。

  析秋拉著她道:「靜柳姐去看看吧,二嫂說肚子痛也不知情況如何,孩子重要!」

  「嗯。我去去就來。」說的很簡淡,隨著李媽媽和提著藥箱的綰兒出了門。

  大夫人低頭喝茶,析秋則吩咐春柳打水,又對蕭四郎道:「四爺梳洗一下吧,這會兒天氣悶,出了汗難受得緊。」

  「也好!」蕭四郎大步站了起來,負手出了門。

  析秋便和大夫人兩人面對面坐著,各自想著心事。

  蕭四郎洗漱好出來,天色已經漸漸放明,吳媽媽就帶著一干婆子匆匆來了院子裡,析秋一愣和大夫人對視一眼,蕭四郎已經在院中問道:「出了何事?」

  吳媽媽就回道:「在二夫人房裡的如意紫雲糕上,查出了藏紅花……」

  不單蕭四郎,便是析秋也是微微一愣,問道:「那二夫人現在如何了?」吳媽媽就萬幸的回道:「還好二夫人只是吃了一小口,就覺得胃口不好放了,這會兒喝了藥已經無礙了!」還是她服侍二夫人吃的。

  大夫人淡淡的問道:「那媽媽來所為何事?」

  她沒有問如意糕上為什麼有藏紅花,卻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吳媽媽目光就落在關著紫檀秋萍的房門上,回道:「如意糕上怎麼好好的出現藏紅花,自然是有人放的。」一頓又道:「有人看見秋萍傍晚時分曾經去了二夫人的房裡。」

  原來是這樣!

  析秋彷彿明白了為什麼紫檀和秋萍聽到二夫人肚子疼時會有那樣的反應。

  「她如何去二嫂的房裡?」二夫人的房裡自是裡裡外外守著丫頭的婆子的,怎麼會讓秋萍進去!

  吳媽媽立刻回道:「奴婢當時也這麼想,便問了院子裡的人,傍晚時分二夫人去太夫人房裡和各位夫人說話,房裡的幾個大丫頭都跟在她身邊伺候,奴婢就去問其他幾個小丫頭和婆子,誰知道那會兒功夫院子裡的小丫頭去玩的玩,吃飯的吃飯,方便的方便,院子裡只有兩個粗使婆子守著門。」

  怎麼會這麼巧!

  析秋心裡冷笑連連,平日裡守的滴水不漏,卻在昨天空門大開,恰巧秋萍又知道二夫人房裡沒人,所以她就趁著機會潛進去在爐子裡溫著的如意糕上下了毒?

  「四爺!」吳媽媽道:「太夫人讓您審一審,說這樣的藥府裡不會有,她若是身邊有必定是托了人帶進來的,請四爺查一查,太夫人還說原還信他對鑫哥兒一片忠心不會犯這樣的事,如今瞧著她定是一早就計劃周全的,兩邊都下了毒,真是好歹毒的心!」

  算是將所有的事都落在秋萍身上了。

  蕭四郎不置可否,大夫人卻是拉了析秋的手道:「這裡的事交給四弟吧,鑫哥兒一個人在裡面,我們回去吧!」說著朝吳媽媽點了點頭,轉身進了房裡。

  二夫人房裡,她正抹著眼淚滿臉的歉意的看著太夫人道:「都是兒媳疏忽大意,差一點就……」

  「沒事,沒事!」太夫人安慰她:「母子沒事就好。」

  二夫人就凄凄哀哀的點了頭道:「她真是好狠的心啊,這邊下了毒害了鑫哥兒,又在我的吃食了下了毒,若是鑫哥兒和我的肚子裡的孩兒都出了事,那我們二房可就算是……」嫡支絕了!

  嫡支覆沒!這語話彷彿提醒一般,讓太夫人身體一僵,面色驟然頓住,眼中劃過一絲凌厲……

  二夫人又道:「娘,紫檀那丫頭平素雖老實乖巧,可這件事確實是她做的欠考慮,是該罰的,發賣也好送莊子裡也好,兒媳絕無怨言。」

  太夫人面色轉了過來,攜了她的手,嘆氣道:「真是難為你了。」

  敏哥兒和晟哥兒都醒了過來,兩個人趴在鑫哥兒床邊說了許久的話,蕭延箏也來了,坐在床邊抹了眼淚,析秋看看時間就讓春柳傳了早飯,頭一次和大夫人還有蕭延箏坐在一起吃了早飯。

  蕭四郎帶著人在查秋萍的事,春柳說吳媽媽和柳媽媽還親自搜了秋萍的身,卻沒有查到什麼。

  等析秋吃過早飯,已經有消息說在側門口,有婆子見韶華院裡的翠兒,一日偷偷見了一個面生的婆子,兩人鬼鬼祟祟的,翠兒回來時那婆子見翠兒往懷裡塞了一個紙包。

  又將翠兒擒來審問,翠兒年紀小沒有幾個回合便交代出來,還將秋萍讓她保管的東西悉數交了出來。

  裡面有半包沒有用完的藏紅花和兩枝藜蘆的根莖。

  人贓俱獲!

  析秋拿了溫溫的帕子給鑫哥兒擦臉,卻是連連搖頭,秋萍再粗心蠢笨,也不至於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一個未留頭的小丫頭保管!

  上午的時候,二夫人那邊穩定下來,太夫人和阮靜柳以及蕭延亦到這邊來。

  太夫人大怒,當即指著柳媽媽道:「這樣歹毒的人留有何用!」說著一頓又道:「韶華院裡的,一個不留全都給我發賣了去!」

  一上午,府裡頭哭聲震天,直到晌午才堪堪停下來。

  所有人被綁著扔上了馬車,由人牙子領走了,秋萍和翠兒則是柳媽媽親自動手灌了藥,連翹和紫檀各打了二十板子,岑媽媽和廚房裡的幾個婆子也都罰了月例。

  下午,淅淅瀝瀝開始下雨,蕭四郎回來,兩人一夜未睡,便打算閤眼歇一歇,兩人靠在床上,蕭四郎將大致的經過和她說了一遍。

  析秋就垂了眼睛嘆道:「四爺覺得這件事的實情就是這樣嗎?」她將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秋萍會不會害二夫人我不確定,但我卻敢確定她不會害鑫哥兒。」

  蕭四郎一愣,朝析秋看來,她話中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她在懷疑二夫人,蕭四郎不疑有他擰了眉頭道:「你有何想法?」顯然他的心裡也存了疑慮。

  析秋沉思了片刻,想了想道:「我也只是懷疑,秋萍做事露了馬腳,翠兒說的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罷,在表面看來是人贓俱獲了!」一頓又道:「所有的事情都太巧合,也太順理成章了,雖沒有證據但妾身卻越加的懷疑。」

  其實,即使查到紫檀,也不能說明就是二夫人所指使的,況且,她現在懷有身孕,子嗣為大若出了什麼事,無論是太后,榮郡王府或者是太夫人那邊都不好交代。

  所以,沒有十足的證據,他們什麼也不能做!

  蕭四郎沉了臉,冷聲道:「此事你不要管,若真是她所為定會留下痕跡,若真是查有實據便是太后出面,我也決不能容她留在府中!」

  析秋一驚,扯住蕭四郎的衣袖,面露緊張道:「四爺,依妾身看這件事您不要插手,既然是內宅的事,您就當做不知道,若是妾身應付不了,自會求助與四爺,您看行不行!」他們上次就討論過這個問題。

  蕭四郎目光沉沉的看著她,析秋又道:「妾身知道四爺擔心妾身,可這件事若是四爺去做,難免和朝堂之事搭上關係,比起妾身內宅來說影響要大上許多,剛剛妾身思慮良久,覺得這個法子便是最好的。」

  蕭四郎沉吟了許久,不可否認析秋說的有道理,內宅的事他不便插手,能做的自是在朝堂中有所作為,可不論是榮郡王還是太后娘娘,他若想動也並非是一朝一夕之事,需要從長計議!

  他握住析秋的手,擰了眉頭道:「你打算怎麼做?」析秋目光一轉,便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蕭四郎眉梢一挑,隨即眼底有笑意一閃而過,想到當初胡家的事,她不聲不動便布了那樣的局,析秋見他不說話,怕他依舊不同意,便又勸道:「四爺,您要相信妾身!」

  蕭四郎正要說話,春柳在外面道:「四爺,夫人,佟大奶奶來了。」

  析秋一愣,江氏懷有身孕怎麼會冒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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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2:44:28
第一百五十六章:反應

  析秋迎出去,江氏已由邱媽媽撐著傘進了院子。

  「六姑奶奶。」江氏擰了眉頭滿面擔憂的走過來:「鑫哥兒怎麼樣了?」

  析秋上前扶住她,她已經近六個月的身孕,肚子凸了出來走路雖穩當可析秋看的卻是心驚肉怕的:「下了雨路上又滑,您派個人來一趟便罷了,怎麼親自來了。」說著兩個人進了門析秋又道:「鑫哥兒還沒有醒,靜柳姐說要看這三日的情況。」

  「我本也是猶豫,可心裡惦記著,又怕旁的人來了說不清楚,心裡反而更著急。」說著一頓又道:「娘聽到說鑫哥兒病了,頓時暈了過去,請了郎中回去折騰了一上午,這會兒還沒醒。」說著便抹了眼淚:「這是怎麼了,一樁樁的事兒揪到一起去了。」

  析秋怕她傷神,便扶著她的手站在廳裡說話:「娘現在怎麼樣?家裡可都是您在撐著,您又是雙身子的人,可得注意著點。」

  江氏嘆了口氣:「娘的事……」一頓:「帶我去看看鑫哥兒,回頭我們再細說。」

  析秋點了點頭,扶著江氏進了次間,鑫哥兒病著也沒敢移動他,析秋就在玫瑰床上鋪了薄薄的褥子……太夫人正坐在一邊摸著鑫哥兒的頭,一個晚上的時間,她憔悴了許多,人也顯得沒有精神。

  「太夫人!」江氏進去朝太夫人拜了拜:「辛苦您了。」

  太夫人看見江氏進來,隨即便是驚道:「大舅奶奶怎麼親自來了!」又道:「扶了大舅奶奶坐。」

  「不忙,不忙。我沒事兒。」江氏三兩步走到床邊上,看到鑫哥兒蒼白的小臉,羸弱的呼吸,隨即落了眼淚,哽咽的道:「怎麼好好的糟了這頓罪……」一頓又問道:「說是三日,三日後定能醒來復原是吧。」

  析秋扶著她在床邊坐了下來,太夫人嘆氣道,眼睛裡滿是紅血絲:「醫女說是三日,卻是靠這孩子的意志力了。」說著又去輕輕的摸鑫哥兒一夜功夫就瘦了不少的小臉。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江氏聽著連連朝西方作揖:「望菩薩保佑鑫哥兒度過此劫,長命百歲……」

  太夫人看著江氏的肚子,擔憂道:「大舅奶奶也別傷神了,身子要緊,一個人有一個人的福氣,鑫哥兒的福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雖是這麼說,但語氣中卻有那樣多的不甘心!

  「娘,大嫂!」析秋安慰兩個人,勸道:「靜柳姐雖說看運氣,可我們也要保持樂觀的才是,鑫哥兒知道我們在等他醒來,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雖是空口白話,可是太夫人和江氏聽著臉上卻好了許多,江氏點了頭:「定是如此的,我們鑫哥兒一定不會有事。」

  正說著,阮靜柳進來了,見到江氏在裡面便點了點頭,她曾去府裡給大太太問診過,江氏也認識她,不由起身回了禮。

  阮靜柳走過去搭了鑫哥兒的脈,太夫人和江氏不由又面露緊張,過了稍許阮靜柳淡淡的道:「燒退了一些,脈象也比昨夜穩了一些。」

  太夫人鬆了口氣。

  析秋看著她,不由道:「娘,這裡有我們,您也會去歇會兒吧!」太夫人聽著一愣,有些不放心的看向鑫哥兒。

  析秋看著她,目光閃閃,太夫人果然還是對她生出了顧忌!

  阮靜柳見她如此,便接了話道:「按脈象看,今日醒來的可能很小,您回去歇著明早再來吧,這裡由我守著,放心!」

  太夫人聽著想了想,終是站了起來,點了點頭道:「那就有勞醫女了。」說著看向江氏:「大舅奶奶多坐會兒。」想了想又看向吳媽媽:「你留下來吧,也搭把手!」

  吳媽媽應是。

  江氏一愣狐疑的看了眼析秋又看了看太夫人,眉頭皺了皺,沉吟了點頭道:「家裡頭婆婆聽到鑫哥兒的事,病情也加重了,我過來看看就要趕回去,不然也不放心。」太夫人就面露擔憂的問道:「病情如何,沒事吧?」

  江氏就垂了眉眼,嘆氣道:「大夫說痰迷了心,前些日子已經能說一些話了,今天……卻是連人也不認識了。」

  析秋也是剛剛才得知,不由一愣,連人都不認識了,看來真的很嚴重了。

  「唉,也苦了她了病了這麼久,乍一聽到鑫哥兒的事怎麼能著急!」太夫人搖了搖頭:「你們做晚輩的,多在面前孝順孝順她。」又道:「你回去也別說鑫哥兒沒醒,就說無礙了,也寬寬她的心。」

  江氏連連點頭:「妾身正是如此想的!」

  析秋卻是好奇,大太太是怎麼知道的。

  難道是韶華院裡的人回去送的信?可是上午韶華院可都清空了,太夫人讓人將佟析華生前的東西都收起來了,如今裡面算是徹底的空關了,那麼是誰回去報信的?

  難道是大太太派了婆子守在侯府門外了?所以一見韶華院裡的人被送出去,才仔細去打聽了消息?

  她不由嘆氣,大太太也太著急了,秋萍給二夫人下毒的藏紅花很有可能就是大太太給的,若真是如此,她真是害人害己了。

  紫薇扶著太夫人出門,析秋和阮靜柳以及江氏送她出去。

  阮靜柳道:「婁老太君那邊已經無礙,等申時我會再過去把一次脈,若是無礙今天就能送她回府了。」

  總算是不幸的萬幸,太夫人點頭道:「辛苦你了。」說著,由紫薇扶著下了台階。

  三個人轉身進了門,江氏拉著析秋進了對面的暖閣,看了眼守在次間門口的吳媽媽,道:「六姑奶奶,我怎麼聽說是秋萍下的毒,可真是如此?」

  析秋看向江氏,點了點頭:「秋萍今日中午,已經賜死了!」

  江氏滿臉的驚恐難定:「怎麼會是她!」顯然不相信。

  析秋沒有深講。

  江氏心裡卻在想太夫人剛剛的態度,鑫哥兒留在這邊有析秋照顧又有張醫女在,可太夫人卻留下了貼身的媽媽……對析秋的態度也不如前幾次,彷彿生了嫌隙。

  她擔憂的看向析秋,卻有怕問出什麼話來,傷了析秋的心,想了想還是將話咽了下去。

  「母親那邊你也不要回去,家裡頭有我在,若是有什麼事,我定會讓人來通知你的。」江氏憂心的道。

  析秋點了點頭,她現在也確實沒有空,便問道:「父親還好吧?明日就是三十,初一他就要去六部上任,一應的事情都備好了吧,可還缺什麼?」

  「你放心,都準備好了,就是有些擔心鑫哥兒,一上午在沉了臉坐在房裡……」說著嘆了口氣:「鑫哥兒雖是生在侯府,可也是命苦的孩子!」

  誰說不是呢!析秋也嘆氣道:「你仔細自己的身子,母親病著一大家子都靠你一個人操持!」

  江氏點了點頭,姑嫂兩人對面坐著皆是沒了話!

  二夫人躺在床上,問李媽媽道:「紫檀還好吧?這次讓她受苦了。」

  「她還好,就是傷得重,不過好在年紀輕,又有您賞的藥,養些日子就沒事兒了。」李媽媽給二夫人續了茶回道。

  二夫人點了點頭,又重新凝了眉頭,問道:「太夫人剛剛回去了?可說了什麼沒有?」

  「回去了,留了吳媽媽在四房,帶著紫薇和幾個丫頭回去的。」李媽媽目含笑意:「說了什麼奴婢沒聽到,不過太夫人臉色卻不好!」

  二夫人冷笑一聲,目露厲光道:「那個小子倒是命大,竟還沒有死。」一頓又道:「太夫人雖是懷疑了她,可卻是什麼也沒有,我看她心裡頭對四房可是緊著心的疼。」

  都是親生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李媽媽倒也理解太夫人,便勸二夫人道:「鑫爺沒死雖沒死,可奴婢瞧著情況可不太好,說是三日醒來這都大半日的功夫了,還一點反應都沒有,況且,張醫女也說是要靠運氣,奴婢瞧著只怕是醒不過來了。」

  二夫人從來不相信運氣,她端了茶盅眯著眼睛道:「不管死沒死,也總不能白讓紫檀受了這份罪。」

  李媽媽一愣道:「夫人要打算怎麼做?」

  「俗話說打狗隨棍上!」二夫人冷笑一聲:「她還好好的,這棍子自是要不停的落下去才是。」一個小小的庶女,嫁進了侯府就以為自己真的是高高在上的督都夫人?

  李媽媽面露不解,問道:「太夫人那邊已然對四夫人生了疑心,夫人若是再多說什麼,可會不妥?」

  二夫人擺了擺手,眼底滿是自信的樣子:「這次的事情,雖是紫檀也受了罰,可我們的所做的並未留下任何把柄,不但是佟析秋便是蕭四郎和侯爺也毫無察覺,只當是秋萍而為,至於太夫人那邊就更是不會有任何疑慮,他們怎麼可能會想得倒是我做的,懷疑我呢!」

  做事情若是全真那就是實心眼,若是全假卻容易被人察覺,唯有這半真半假最難分辨。

  秋萍也不是全然無罪,房裡頭那如意糕上可不就是她下的毒,他們又怎麼會想到,她會故意放了空門引她進來呢。

  若不如此做,那藜蘆下毒的事,又怎麼能讓她百口莫辯只得扛了罪名受死。

  李媽媽點了的點頭,對二夫人說的也是深信不疑,從敏爺受傷到鑫爺中毒,每一步都走的那樣巧妙,算無遺策。

  「奴婢知道了。」李媽媽頓了一頓又道:「夫人這是要去太夫人那邊?」

  二夫人笑的慢條斯理,回道:「自然。」她想到蕭延亦,又問道:「侯爺,侯爺去了哪裡?」

  李媽媽回道:「在凌波館裡。」二夫人就立刻坐了起來:「去請侯爺回來。」

  秋萍死了又何妨,她照應有辦法讓所有認為,這件事背後的主使就是佟析秋,她要讓蕭延亦一起看看,他心裡愛的人卻害了他的兒女,屆時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二夫人眯了眼睛,不由生出期待!

  想要留住一個男人的心,房裡的事可以順著依著他,但外面卻要蕭清,若是普通的女人也就罷了,她有的是法子,可那個人卻偏偏是佟析秋。

  析秋送走了江氏,回房服侍蕭四郎穿了衣裳,問道:「四爺今兒沒去衙門,可耽誤了事情?」她知道最近軍營中事情很多,五軍營和西山大營在城外紮營,聖上要親自去看兩軍演練對陣,蕭四郎作為中軍督都必定事情很多。

  「我去軍營看看,晚點回來。」他穿了平常的道袍,轉身對析秋道:「若是有事,你便讓天敬去城外尋我。」

  他將天敬留給析秋用。

  析秋點了點頭回道:「能有什麼事,四爺儘管去吧,鑫哥兒那邊如今也只能等,急也急不來!」

  蕭四郎點了點頭,由析秋送到了門口。

  析秋轉身去了廚房,岑媽媽和紫陽以及和當初二夫人遣來的兩個灶上婆子正各自臉色沉悶的坐在那裡,也沒有人說話,一片靜默。

  一見析秋進來,幾個人立刻站了起來。

  析秋朝幾人點了點頭,道:「這次太夫人罰了你們月例,你們也當吸取了教訓,往後警醒一些。」

  岑媽媽帶頭回應道:「這次是奴婢失職,不管怎麼說東西是從小廚房端出去的,奴婢的責任推卸不掉,奴婢認罰!」紫陽也是一臉歉疚的道:「奴婢也有責任,請夫人責罰!」

  另外兩個婆子也紛紛點頭應是。

  「事情也不能全怪你們,只有時時算計人,哪有刻刻防著的……你們只要吸取了教訓,長了心眼也不算白罰了。」

  幾個人皆是跪了下來,磕了頭應是。

  析秋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便出了門!

  春柳迎了過來,小聲道:「夫人,春雁託人進府,說是她和天益連夜盤點了庫房,鋪子裡的藜蘆沒有多也沒有少!」析秋早就料到了,便點了頭。

  春柳扶著她進門:「您可要休息會兒,一夜未睡,中午又沒吃什麼。」

  「不用。」她對春柳道:「去將對牌,鑰匙和賬簿拿出來,隨我去太夫人那邊!」

  春柳一怔:「夫人,您這是?」一頓:「太夫人沒有怪您,您若是現在交出去,府裡頭還不知要怎麼議論您呢。」

  析秋便冷笑道:「我不交出去難道就不議論了嗎?」

  況且,她沒事,鑫哥兒沒事,那人又怎麼會甘心呢……

  春柳垂了頭沒有說話,回道房裡將當初李媽媽拿來的一應東西,收拾妥當和碧槐兩人抱在懷裡隨著析秋出了門。

  一路過去,路上遇見的丫頭婆子悉數垂頭行禮,但目光中卻含著一絲探究。

  是啊,藥膳是從她的房裡出去的,這責任怎麼也撇不清的。

  析秋脣角冷冷的勾了勾,抬腳跨進了太夫人的院子。

  紫薇見她過來,迎過來道:「四夫人來了,可是鑫爺出了什麼事?」連翹和她一同在太夫人身邊當差,這一次連翹失職被罰,紫薇心裡也不好受,恐怕縱使傷好了,她也不能留在府裡了。

  「鑫哥兒沒事!」析秋問道:「娘歇了嗎?」

  紫薇朝房裡看了看,回道:「沒有呢,正在和婁老太君說話。」說著析秋點了點頭:「奴婢進去稟報!」

  析秋點頭應道:「謝謝。」

  紫薇回房時,太夫人和婁老太君正在說著:「此次是我對不住你,累著你跟著遭了這樣的罪!」太夫人滿臉的歉疚。

  「你也太見外了。我這麼大年紀活一天算一日的,不過在等死罷了,只是多活幾天少活幾天的事兒。」攜了太夫人的手:「你可千萬別放在心裡,若不然我可不依。」

  太夫人拍了拍婁老太君的手,點了點頭:「知道,知道!」

  兩人自小的交情,又都是嫁在高門從媳婦熬上來的,經歷相當自是彼此明了心思。

  「太夫人。」紫薇進了門:「四夫人來了。」

  太夫人便是一愣,問道:「可是鑫哥兒出了事?」紫薇就是怕太夫人擔心,立刻回道:「鑫爺沒事,奴婢瞧著像是四夫人有話說。」

  太夫人目光微閃,婁老太君就拍了拍太夫人的手:「去吧,去吧,你不要多想了。」

  太夫人一怔,難道是她當局者迷?不由看向婁老太君。

  婁老太君打啞謎一樣,拍了拍她的手:「老妹妹,你儘管去,看看這丫頭能說些什麼,你當局者迷回來我分析給你聽。」

  太夫人沒再說什麼,便出了門。

  析秋進門,太夫人坐在正廳的主位上,朝太夫人行了禮,看了眼稍間問道:「娘,老太君還好吧?」

  「嗯,精神恢復了些。」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坐吧。」

  析秋卻是沒有坐,兩步走到太夫人面前,毫無預兆的跪了下來:「娘,兒媳犯了錯,請娘責罰!」春柳和碧槐捧著匣子也在她後面跪了下來。

  紫薇站在門口,滿臉的震驚。

  太夫人一怔,擰了眉頭道:「這是做什麼,你是主子當著下人的面豈能說跪便跪,憑白讓人笑話,有什麼話起來說。」析秋沒有起來,她抬著頭滿臉的堅毅的道:「兒媳沒有跪別人,跪的是自己的娘!」言下之意沒有讓人笑話之處。

  見她這樣,太夫人嘆了口氣,便沒有再強求,問道:「說吧,你這是為何?」

  析秋便紅了眼睛一字一句道:「老太君的生病,鑫哥兒中毒都是因為吃了兒媳房裡端來的藥膳才會如此,不管因為什麼原因,兒媳的都有疏於犯防,教導下人不利的責任,推卸不掉!」一頓眼淚落了下來,滿臉愧疚的道:「鑫哥兒是大姐捨命求來的兒子,兒媳嫁來時父親就曾囑託於我,對鑫哥兒一定要好生照顧,兒媳有違家父所托,娘將鑫哥兒放在兒媳房中,是對兒媳的信任,可由於兒媳的疏忽,傷了娘的心,兒媳無論作為女兒還是媳婦,都是不孝!」

  析秋堅定的看著太夫人,不待她說話,又道:「鑫哥兒喊兒媳嬸嬸,可也是兒媳的姨侄兒,兒媳一直將他和敏哥兒一樣看待,滿心裡的疼愛他,他也和兒媳親家,可是他卻因為兒媳的疏忽受此大難,因此兒媳心痛的無以復加,更是愧疚是無地自容,兒媳無臉和求娘原諒也無臉面對家父,兒媳請求娘責罰!」

  說起鑫哥兒和她的關係,是在提醒太夫人,她不但是四嬸嬸還是六姨母,她和鑫哥兒有斬不斷的血緣關係,她將鑫哥兒和敏哥兒一樣看待,對鑫哥兒疼愛有加,又得了大老爺的託付和太夫人的信任,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她都不可能有別的心思去害鑫哥兒。

  太夫人愣住,她沒有料到析秋會說這樣一番話,自從她嫁進來他們婆媳間皆是客客氣氣的,析秋也是言聽計從對她尊敬有加,卻從沒有和她這樣說過話,彷彿推心置腹,彷彿全盤托出……

  她看向析秋,只見她目光清澈,滿臉的真誠。

  「你這又是何必!」太夫人嘆道:「事情雖是出自你的房裡,可誰又能知道秋萍存了那樣的心思呢。」

  析秋搖著頭,回道:「娘,不管怎麼說,兒媳都有錯。」她轉身將春柳抱著的對牌和鑰匙拿過來:「兒媳請娘將中饋收回去,兒媳沒有能力主持中饋!」

  太夫人已經不是震驚來形容了,這一次的事雖是秋萍所為,可事情總歸是出自她的房裡,而秋萍這兩年一直很安分的守著院子,怎麼她一來秋萍就生了這樣的事,她不由懷疑秋萍和她之間有什麼關係。

  可眼下析秋將中饋交出來……男人得了爵位可能是榮寵地位,而內宅的女人的權力,卻是直接來源於中饋,有府中為了中饋之爭暗湧不斷,妯娌間爭破了頭,可是她將卻是將此交了出來。

  她心思轉過,析秋已經起身讓春柳和碧槐兩人將一個裝對牌的匣子,一個裝著賬簿的匣子放在了太夫人手邊的桌上,她跪著道:「還請娘另請有能力之人擔任,兒媳無能,只得向娘請辭。」

  太夫人看著桌上的東西,長長的嘆了口氣:「你也是無心之失,事情都過去也別再說了,起來吧!」

  析秋搖了搖頭:「雖是無心之失,可兒媳還是有責任,當初兒媳就不該一時興起煮了藥膳來,若是不煮也不會有這樣的事。」一頓又道:「我知道娘心裡對兒媳有氣,所以娘若是不罰兒媳,那兒媳便自罰了去,從今日起兒媳留在房裡抄經書,抄夠四十九遍法華經來贖此次的罪過。」

  一時興起,是啊,她確實事先並無準備:「你這孩子。」太夫人起身親自扶了她起來:「何必這樣折磨自己!」拍了拍析秋的手。

  析秋紅了眼睛,道:「兒媳嫁進來幾個月,娘對兒媳如二妹一般對待疼愛,兒媳無法報答卻還……實在有愧於娘。」

  太夫人沒有說話,讓析秋在她左手邊坐了下來,臉色比上午時要好看一些:「你母親身體也不好,聽大舅奶奶說的很是嚴重,你回頭在庫裡挑些東西讓人送回去,也當盡一份孝心。」

  析秋站了起來:「謝謝娘!」

  太夫人點了點頭。

  正說著,二夫人和蕭延亦一前一後進來,二夫人換了衣裳臉色看上去和尋常相必有些蒼白,蕭延亦則依舊穿著昨日的衣裳,下顎上的鬍渣,眼底的淤青,顯得格外的憔悴!

  析秋站了起來朝兩人行了禮:「二哥,二嫂!」

  二夫人看到析秋便是一怔,視線又落在桌面上,更是臉色變了又變。

  她竟然主動將中饋交了出來?是來和太夫人請罪了?

  「四弟妹這是怎麼了?」二夫人脫口問道。

  太夫人讓紫薇扶了二夫人坐下,不待析秋說話她便道:「這傻孩子,說是鑫哥兒中毒是她疏忽之責,非要自請了責罰,還說要抄夠四十九遍的法華經,實在拿她沒有辦法!」

  捧著茶的手便是一抖,二夫人若無其事的低頭去喝茶,斂去的眼底卻皆是森涼!

  她果然是來請罪了,倒是精明竟然主動來和太夫人說她的罪責,而不是推脫責任,竟然將中饋也交了出來,還抄佛經!

  真是好狡猾!

  想到此她又是一怔,目光便落在析秋臉上,暗暗心驚,難道她已經覺察到這次的事情是她所為,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防範於她?

  不可能,她怎麼可能知道這些事是她做的。

  就連蕭延亦和蕭四郎都不知道。

  她怎麼可能知道。

  二夫人心中暗暗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一定是她誤打誤撞罷了,她凝了心神,看來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做不得了,她得再想了法子才是。

  心思電轉,二夫人便面露不忍的看著析秋:「四弟妹這又是何必呢,事情都是意外,誰又知道秋萍竟有這樣大的膽子,敢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一頓又道:「四弟妹不用自責,她也伏罪我們都沒有人怪你的意思。」說完,看向坐在一邊沉默的蕭延亦:「侯爺說呢?」

  蕭延亦一怔,視線就落在析秋的身上,見她垂著頭表情雖是平淡,可他知道在這次的事情中她受了許多的委屈,心裡一痛他想也不想的點頭道:「自是如此!」

  二夫人目光一閃,笑著道:「四弟妹也聽道了,連侯爺也說了,這件事你並沒有錯。」

  析秋抬頭看向二夫人,愧疚的回道:「這也是娘、二哥和二嫂大度,我錯便是錯了,縱是你們原諒我,我也不能原諒自己。」

  二夫人和太夫人一樣,也嘆了口氣!

  「二嫂,我那裡還有血燕和海參,回頭讓人給您送去,您昨晚受了驚,可要仔細養著身子才是。」析秋一臉認真的看著二夫人,生怕她因為昨晚的事傷了身子。

  二夫人一怔,心裡冷笑,她可不敢吃她給的東西。

  恰好紫薇端了水壺來給眾人續茶,析秋便站了起來接過茶壺道:「讓我來,讓我來!」說著,提著茶壺便去給太夫人斟茶,太夫人點了點頭,她又轉身去給蕭延亦斟茶,姿勢優雅動作極其的緩慢……

  二夫人看著,就覺得她站在蕭延亦前面,和他離的這樣近格外的刺眼。

  她不由眯了眼睛,不待她說什麼,析秋又提著茶壺,端了二夫人的杯子,回頭對春柳吩咐道:「二嫂懷有身孕,可喝不得這樣的濃茶,快去換了蜂蜜紅茶吧!」說完將杯子交給春柳。

  春柳應是,端了杯子要去茶水間。

  二夫人連連擺手:「不用不用。」緊張的樣子,反倒讓太夫人和蕭延亦看了她一眼,二夫人就笑著道:「我喝什麼也不講究,弟妹不用忙了,來時在房裡就喝了一肚子的茶,這會兒喝不喝倒是無所謂!」

  她喝茶若是不講究,當初怎麼會為了泡綠茶是用瓷杯還是琺琅杯子計較呢。

  「這怎麼使得。」析秋還是讓春柳去了茶水間。

  二夫人臉色變了變,眉頭擰得越發的緊,她仔細去打量析秋,就見滿臉的謙卑看不出半點旁的心思,她心裡疑惑更甚。

  「讓她辦吧。」太夫人點了點頭道:「她也是心裡愧疚。」又對析秋道:「你也真是。」

  析秋垂了眉眼。

  轉眼春柳端了茶水出來奉在二夫人面前的茶几上。

  「二嫂喝喝看。」析秋表情甚至有些刻意討好的樣子:「我也是聽人說的,說是懷了身子喝蜂蜜紅茶格外的養人。」

  二夫人哪裡敢喝,忙擺著手道:「四弟妹有心了。」說著歉意道:「我這會兒又覺得有些不舒服,怕是又要吐了,還是再忍一忍免得弄髒了娘的地方。」

  析秋一片好心,她卻連番推脫,蕭延亦皺了皺眉。

  以己之心渡測他人!

  「那二嫂沒事吧?」析秋露出緊張的樣子:「讓靜柳姐給您看看吧,這事可不能有半點馬虎。」

  太夫人也是緊張問道:「析秋說的對,你若是不舒服就趕快回去歇著,不能疏忽大意了。」

  二夫人點了點頭,回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說著要站起來。

  紫檀不在,二夫人身邊的幾個大丫頭皆沒有她貼心,不由反應慢了一拍,碧槐卻是一個箭步上前,在幾個丫頭前扶住了二夫人:「奴婢扶您。」

  二夫人的手一抖,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不管心裡多少心思,可她的肚子是脆弱的,她就是心裡素質再強大,也不可能全然坦然。

  析秋讚賞的看了眼碧槐。

  「不勞碧槐姑娘。」二夫人笑著推開碧槐的手,轉頭去看自己的丫頭:「快來扶我。」

  幾個丫頭就上前去扶住了二夫人,碧槐鬆了手退在了一邊。

  春柳暗暗瞪了碧槐一眼,竟去拍二夫人的馬屁!

  太夫人有些疑惑的看了眼二夫人,二夫人朝太夫人和蕭延亦拜了拜,道:「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太夫人點了點頭,蕭延亦擰了擰眉頭,是她喊他來的,這會兒什麼話也沒有說卻是走了……

  斂了心思他點了點頭。

  析秋很殷勤的送二夫人出門:「二嫂慢走,晚上我陪靜柳姐去您房裡給你問平安脈,這兩日府裡不安生,您的身子可是最重要的啊。」

  二夫人目光一閃,搖頭笑道:「那倒不用,太醫晚上會來府裡,就不勞張醫女了。」

  析秋沒再強求,遂目送二夫人出門。

  太夫人指了指桌上的東西,對析秋道:「你拿回去吧,中饋的事還是由你暫時打理。」析秋想也不想搖頭道:「兒媳無能擔當,自不敢再給娘添亂,這鑰匙對牌兒媳絕不能再收。」

  說完不待太夫人再說話,便又道:「兒媳想去看一看婁老太君。」太夫人嘆了口氣,點頭道:「你去吧!」

  析秋就轉身進了稍間。

  太夫人見她進去,便轉而看向蕭延亦,問道:「你可是有事?」

  蕭延亦頓了頓,回道:「我明日要去一趟衙門,遞進去的奏請還未批覆,也不知因何原因。」

  太夫人一愣,立鑫哥兒為世子是順理成章名正言順的事,禮部批覆應該也就一兩日的功夫,何以好幾天也沒有消息?

  她不由疑問道:「可是中間出了什麼誤會?!」

  蕭延亦也納悶,回道:「現在還不知,去了就知道了。」太夫人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析秋已經從稍間裡出來,朝太夫人和蕭延亦告辭,太夫人讓紫薇送析秋,析秋也沒推辭便帶著幾個丫頭出了門。

  紫薇送析秋出來門,析秋轉頭朝她點了點頭,帶著春柳走了,碧槐留了下來。

  「紫薇姐姐。」碧槐挽了紫薇的手,將一瓶外傷用的藥放在紫薇手裡:「還請您將這藥轉給連翹姐姐,我們夫人說了,連翹姐姐一直端正,這次卻在我們房裡受了連累,我們夫人心裡過意不去,也不知能做些什麼,這藥是四爺專用的外傷藥,治外傷效果很好,您儘管讓她用,若是不夠我再給送來。」

  紫薇一怔,接了藥道:「這怎麼好意思。」一頓又道:「奴婢替連翹謝謝四夫人了。」

  碧槐擺著手:「姐姐見外了!」一頓又嘆氣道:「連翹姐姐也是傷得冤枉,她一向做事穩當連我這新進府的都知道,太夫人也是得重她,若不然也不會撥在小爺身邊伺候了,這一次若不是將藥膳端到房裡去,小爺也聞不到香味也不會吵著吃了……卻出了這樣的事,唉!」

  彷彿無意間的嘆息,紫薇卻是一愣,是啊,連翹一向穩妥,怎麼就鬼使神差的為了招待紫檀端了藥膳進去,還將自己要吃的東西給鑫爺吃,這本來就是不妥當的事兒……

  她要回去仔細問問才是。

  「她也是該罰的,也當吃了一次教訓長長記性了。」說著也嘆了氣。

  碧槐便點了點頭,看向析秋的背影已經走遠:「奴婢也會去了,四夫人身邊的丫頭不多,奴婢也離不得多久。」

  紫薇忙點頭,目送碧槐離開。

  回到房裡,蕭延亦已經走了,太夫人正坐在那邊喝茶,見紫薇進來問道:「說了什麼?」

  紫薇就將手裡的藥拿出來給太夫人看:「一瓶傷藥,是碧槐受四夫人吩咐給連翹的,說是心裡過意不去……」一頓又道:「……奴婢斗膽收了。」

  太夫人看了眼瓶子,是蕭四郎的東西她認得,便點了點頭回道:「去吧,也說說那丫頭,若鑫哥兒這次沒事,就讓她再回去,若是有事她也收拾了東西出府吧。」

  畢竟是跟在身邊多年的,太夫人知道連翹的性子,便多了一分包容。

  紫薇忙替連翹磕頭:「謝謝太夫人。」便起身去了後院一排倒座看望連翹。

  連翹正趴在床上抹著眼淚,身上被打的血肉模糊,火辣辣的疼,一個小丫頭正在一邊吹著藥勸她吃,連翹卻是閉著嘴一口不肯喝。

  「你出去吧。」紫薇放了手中的瓶子接了藥碗,小丫頭應是出了門,又將門關上。

  「你這是和誰置氣,難不成還能怨太夫人罰錯了你不成。」說著舀了藥在嘴邊去吹:「你不吃藥又能傷了誰,撒了氣不成,最後還不是自己受罪!」說完,將藥送去連翹嘴邊。

  連翹卻是倔強的撇開臉去:「這樣沒臉的事,便是活了下去又能怎麼樣,還不如死了的好。」

  「說什麼傻話,人家說好死不如賴活著,你倒好盡是尋死了。」說著一瞪眼睛:「你啊,就是這樣的死性子,一門心思鑽那牛角尖,你怎麼不想一想,太夫人若是真要你死,還能只打二十板子?我瞧著直接三十板子你這小命就能沒了。」

  連翹一愣,紫薇便壓了聲音又道:「紫檀是二夫人身邊的丫頭,太夫人能罰她不罰你麼!」她見連翹面色有鬆動,若有所思的樣子,就很自然的餵了一勺藥進去,拿帕子給她擦了嘴又道:「剛剛太夫人可是說了,若是鑫爺這次能平安醒過來,還讓你回去伺候,若是不能你就收拾了包袱出府吧,現在啊你什麼也不要做,就滿心祈禱鑫爺能平平安安才是。」

  不用紫薇說,她也滿心祈禱鑫爺能平安醒過來化險為夷,她心裡誰也不怪,就怪自己一時大意做了糊塗事!

  紫薇又送了一勺去她嘴裡,連翹苦的眉頭直皺,她趕快拿了快蜜餞放在她嘴裡,又將碗放在一邊,拾起放在床邊的藥瓶:「給,這是四夫人讓碧槐送來的,說是治外傷很好用,稍後我給你再上一遍藥!」又點了點連翹的額頭:「這不管怎麼活著,也總歸是活著的,不準再說死啊死的。」

  連翹就握了紫薇的手,紅著眼睛道:「好姐姐,還是你對我最好。」紫薇啐了她一口,便輕聲問道:「我問你,平日你做事都細心謹慎的很,怎麼昨兒就犯了糊塗,便是藥膳端進去,那是你們吃的東西,怎麼就給小爺們吃了?」

  連翹一怔,她還真沒有想到這上面去,現在仔細去想,當時她也有猶豫,紫檀卻道:「小爺胃口一直不好,吃的也好,難得想吃東西不如就給他吃一些,我們索性也半點未動過,不算冒犯越舉。」

  當時鑫爺也是吵著鬧著要吃,她就撥了幾口給鑫爺了。

  「你倒是說話啊。」紫薇推了推她,連翹一怔醒來,若有所思的將當時的情景和紫薇說了一遍,紫薇臉色便是一變,拿著瓶子的手抖了一抖。

  她捂住連翹的嘴:「這事就爛在肚子裡,可不能亂說。」一頓又道:「就當你走了背運受了這罪了!」

  連翹卻是握緊了拳頭,沒有說話!

  紫薇就憂心忡忡的坐在了一邊,兩人皆是失了說話的心思。

  太夫人回道房裡,婁老太君就看著她道:「是來請罪的?」

  太夫人就點了點頭,嘆氣道:「這件事她確實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還算她心思清明!」說著停了話,從昨晚道現在,她都沒有空仔細去想過程,想在靜下來去不由仔細去回想,正如析秋所言她本也沒有準備藥膳,後來大夥說起來她才吩咐廚房去準備藥膳……

  她當時覺得奇怪,藥膳本是一時興起鬧起來的,秋萍怎麼會知道廚房在準備藥膳,還事先預備了藜蘆,她既然知道就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事先就得知今晚會做藥膳。

  她問過原在大廚房裡做事,後來被承寧撥去四房的兩個婆子,兩個婆子皆是說藥膳是後來春柳姑娘回來才開始做的,因為時間很緊,他們還手忙腳亂了一陣子。

  那麼秋萍是如何事先得知的?

  太夫人不由疑惑,卻又想不通其中不通之處在哪裡。

  秋萍又是得了誰的指使,還是真如紫檀所言她對侯府懷恨在心?

  若是前者,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和她同樣來自佟府的析秋,可若是後者她未免膽子也太大了點。

  她又想到蕭四郎,蕭四郎是她的兒子,性格她太清楚了,若說他有反骨她相信,可若說他對爵位有覬覦,那她卻是不信。

  那麼只有析秋存了這樣的心思!

  可是她剛剛卻將中饋交出來了,那是府裡大權所在,她卻毫無眷戀的交出來了……

  太夫人長長嘆了口氣,她老了自是希望府裡頭能風平浪靜的,子孫和睦她就無所求。

  只是現在……

  婁老太君見她不說話,便搖了搖頭道:「手心是肉,手背是肉,老四性子拗可是心眼卻善,老四媳婦我瞧著也是聰明人,這樣的人縱然她有旁的心思,也不會做得這樣明目張膽,我看你,可不能一味求安穩了,你年輕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現在哪能和年輕那時去比。」太夫人嘆道:「那時候天不怕地不怕,馬革裹屍也當英雄熱血……現在……」她還有很多事情沒做,一切只想穩穩的朝前邁進。

  「你啊。」婁老太君道:「有時候太聰明,有時候太糊塗!」又長長嘆了口氣:「都怪侯府子嗣太單薄了,你太緊張受不得任何打擊了。」

  太夫人聽著,便眯起了眼睛。

  正說著,門外有小丫頭回道:「太夫人四爺來了。」

  難道是因為析秋將中饋交出來,他來替媳婦抱不平的?

  這個老四,竟是這樣護著媳婦!

  婁老太君也不由失笑,指著太夫人道:「蕭家男人可都是多情種子啊!」

  太夫人無奈搖了搖頭,出了門,蕭四郎負手站在門口,見太夫人出來,便道:「我看,不管鑫哥兒能不能醒來,讓二哥遞了摺子去禮部吧,將世子的位子定下來,若是他平安無事自是最好,若是他……也能按世子的禮入葬。」

  雖說的殘酷,但卻是很實在。

  太夫人一怔,她的兒子她果然沒有料錯,果然對爵位沒有半絲覬覦之心。

  「你二哥已經遞了摺子了,就等禮部批了。」太夫人淡淡的道。蕭四郎聽著就點了點頭,回道:「即是這樣,那就無事了。」說著轉身要就要出門,想了想又回頭看著太夫人,生硬的道:「你……好好休息。」

  說完,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太夫人看著他的背影,就模糊了眼睛。

  析秋回到房裡,和阮靜柳打了招呼,就進房梳洗換了衣裳,春柳一臉不滿的問道:「夫人,難道您真的要在房裡抄四十九遍法華經?」

  當初在佟府裡夫人可是抄過的,那麼多字可不是開玩笑的。

  「不然呢。」析秋點了她的額頭道:「你就是直性子,就是沒有碧槐彎彎心思多。」

  春柳就撇嘴道:「說起她我還來氣呢,她竟然去拍二夫人的馬屁,我瞧著這次事情二夫人鐵定脫了不干係,說不定賊喊捉賊也未可知,她不避嫌還要去討好二夫人。」

  析秋無奈的看著她:「你也不笨,想了這麼多,難道就想不明白碧槐為何這麼做?」

  春柳就很老實搖了搖頭,析秋搖了搖頭:「不明白仔細去想。」

  春柳一腦子漿糊,出來問碧槐,碧槐就解釋道:「你沒看出來?夫人根本不相信是秋萍下的毒?」春柳一怔,她也覺得疑惑,可就是懷疑而已,沒想到夫人也是這麼想的。

  「這件事必然是二夫人所為,夫人沒有證據,不能拿她怎麼樣,也什麼都不能說。」一頓又道:「二夫人雖是達到了目的,可也不全然達到了,鑫爺還昏迷著,太夫人也沒有拿我們夫人怎麼樣,二夫人那邊必然有所動作,火上澆油也好推波助瀾也罷……所以夫人才帶著賬簿去和太夫人請罪。」

  堵住了二夫人的嘴!

  原來是這樣,春柳恍然大悟!

  「那夫人打算怎麼做?」春柳問道。

  碧槐就搖了搖頭:「我也只是說我知道的,夫人怎麼想的,若是我能猜到,我不就成神了!」

  正說著,析秋出了房門進了次間,阮靜柳正坐在鑫哥兒旁邊看書,吳媽媽在給鑫哥兒按摩,按照阮靜柳交代的細細的去按,析秋走過去接了吳媽媽的手:「我來吧,您累了一天也歇會兒。」

  吳媽媽面露猶豫,想了想還是點頭道:「那奴婢在一邊閤一閤眼睛。」

  析秋點了點頭,讓人將軟榻收拾了,又給吳媽媽拿了毯子蓋上,吳媽媽也是一夜未睡,年紀大了支撐不住,一靠上枕頭便睡了過去。

  「鑫哥兒。」握住鑫哥兒的手輕聲的和他說話:「嬸嬸做了許多好吃的東西,你快點醒來好不好?等你醒來四嬸嬸就請你四叔帶你去放風箏,咱們去郊外放,還可以去別院,聽說別院前面有條小河,我們可以在河裡釣魚……若是可以你還可以下河去撈魚,河裡頭有五顏六色的石頭,還有可愛的手指大小的小魚游來游去……」她頓了頓又接著道:「只要你好好的醒過來,四嬸嬸說話算話,一定帶你去,我們去逛廟會,去登山,你爬不動就讓四叔背著你,山上面夏天開了許多的花,還有軟軟的毛四處亂跑的松鼠,還有全身都是刺見人就縮成一團刺球的刺蝟……還有嗷嗷哼著的箭豬,很多很多好玩的東西,你若是一直睡著,四嬸嬸就只帶敏哥兒和晟哥兒去了哦。」

  阮靜柳聽著她輕聲說著,也微微嘆了口氣,吳媽媽無聲無息的睜開眼睛,看著一大一小坐在一起,眼睛也不由濕了。

  「對了,你一直想騎馬對不對?你四叔馬廄裡可是有好多的馬,等你好了,讓四叔陪你騎馬,你想騎多久就騎多久好不好?你四叔可是新買了一匹小馬駒,很小很小非常的可愛,等鑫哥兒長大了,就讓你四叔送給你好不好?不不,現在就讓你四叔送給你,你放心不管你四叔同意不同意,四嬸嬸說了算,但是要鑫哥兒醒過來才行哦。不然四嬸嬸也沒有辦法!」

  析秋又換了隻手去捏。

  「鑫哥兒,你喜歡宋先生是不是,宋先生可是說你若再不醒來,他可就要請辭出府了,他要是走了,太夫人侯爺就會給你換一個老夫子,日日讓鑫哥兒背書抄書,那時候讀書可沒有現在這樣自在了,你快點醒來好不好!」

  「我們都很擔心你,想念你,沒有你我們非常不開心,祖母著急得很,你最疼祖母對不對,為了祖母你也快點醒來啊……」

  房間裡靜悄悄的,只有析秋輕輕的細碎的說話聲,在鑫哥兒耳邊說著。

  她自己也紅了眼睛,眼淚落在鑫哥兒瘦弱的手臂上,不由抬手去擦……

  卻在這時,她握著的小手,卻是不期然的動了一動。

  若是不細緻,很難察覺。

  析秋一驚一改方才的語氣輕柔,高聲喊道:「靜柳姐,你快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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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2:44:51
第一百五十七章:畫圓

  「夫人,太夫人來了。」春柳掀了簾子進來,對析秋道。

  析秋和阮靜柳對視一眼,便起身迎了出去,太夫人看著她便著急的問道:「今天第三天了,鑫哥兒這會兒怎麼樣了?」

  析秋垂了眼睛,滿臉沮喪的搖了搖頭:「沒有!」

  太夫人便紅了眼睛,親自掀了簾子進去,就看到鑫哥兒依舊和前兩日一樣,靜靜的躺在那裡,小臉慘白毫無血色,甚至……甚至有些死氣沉沉。

  她上去摸著鑫哥兒的臉,眼淚便落了下來。

  「娘。您別著急,這會兒不還沒有天黑嗎,我們再等等!」

  太夫人沒有說話,臉上皆是哀傷。

  吳媽媽站在床邊,目光便閃了閃,露出不忍的樣子。

  析秋看了她一眼,小聲道:「吳媽媽,勞您幫娘泡杯茶吧,您泡的合娘的口味。」

  吳媽媽目光一頓,什麼也沒有說就垂著頭出了門。

  析秋又說了許多話勸解太夫人,正說著蕭延亦也進了門,看了眼床上躺著的鑫哥兒,什麼也沒有說便臉色沉沉的坐在了一邊。

  二夫人正在和李媽媽說話,問道:「還沒醒?」

  李媽媽就笑著點了點頭:「還沒有,奴婢瞧著是醒不過來了。」二夫人目光一轉就高興得笑了起來……

  「夫人,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李媽媽問道。

  二夫人沉吟了片刻,便道:「還有半日功夫,自是等著好消息傳來了。」一頓正要說什麼,門外有小丫頭隔著簾子道:「夫人,四夫人身邊的碧槐姑娘來了。」

  李媽媽一怔,滿臉狐疑問道:「她來做什麼?」

  「奴婢瞧著她手裡提著幾個紙包,像是替四夫人送東西來的。」

  二夫人便是臉色一冷,對李媽媽道:「你去,將她送來的東西悉數扔出去,她敢送我可不敢吃!」

  李媽媽點頭應是便出了門,不一會兒又回來了。

  二夫人捻了一塊如意糕,正要吃,卻是停了手裡的動作,問道:「這糕點是廚房送來的?」

  李媽媽不解,點了點頭道:「是,是廚房送來的,夫人可是覺得有問題?」

  二夫人擰了擰眉頭,將如意糕扔回盤子裡:「以後所有的吃食,全部都由你親自去做,只要是外面送來的東西,一律不準近我的身。」

  李媽媽便點頭應是。

  碧槐從二房出來,就直接去了連翹房裡,連翹正趴在床上發呆,臉色很不好看。

  「連翹姐姐。」碧槐笑著進去,連翹一怔回頭看向碧槐,問道:「碧槐妹妹來了,可是四夫人有什麼事吩咐?」

  「沒有。」碧槐年紀小,皮膚黑黑的看上去很老實:「眼下夫人在鑫爺房裡守著,我瞧著心裡難受,就想出來走走,便走到您這裡來了。」

  連翹指著床前的杌子:「既然來了就陪我說說話吧。」碧槐就在杌子上坐了下來。

  「多謝四夫人送來的藥,若不然我這傷還不知怎麼疼呢。」連翹滿臉感激的看著的碧槐,碧槐就搖了搖頭:「客氣什麼,我們夫人知道您是受了連累,所以才會如此,您不用放在心上。」

  碧槐看著連翹的臉色,便長長的嘆了口氣。

  連翹見她如此,便是一驚問道:「碧槐妹妹怎麼了,可是鑫爺他……」碧槐目含傷痛的回視著她,也紅了眼睛:「鑫爺還沒有醒,這都第三天了!」

  連翹聽著就是一驚,她想到紫薇說的話:「太夫人說,只要鑫爺醒來,還讓你回他身邊去,若是醒不來……」

  想到這裡,她後背上便滲出冷汗來。

  怎麼辦,鑫爺若是沒有醒,她真的要被攆出府嗎?

  她自小被娘和老子賣出去,連家在哪裡都不知道,也無處可去,若是被趕出去還不知落到什麼樣的下場,若是這樣還不如死在府裡來的乾淨。

  連翹緊緊抓住被角!

  「您可要喝水?」碧槐卻是擦了眼角:「躺著一日,渴不渴?」

  連翹哪裡有心思喝水,便擺著手道:「你是客人,哪裡用你服侍我,你快坐著歇會兒,我們說說話。」

  碧槐就沒再強求,依舊坐著床邊,連翹便問道:「紫檀怎麼樣了?」

  碧槐聽著目光便是一閃,看了眼門口小聲道:「不滿您說,剛剛我也去看了紫檀姐姐,她這會兒比您好一些,能吃些東西,房間也有小丫頭伺候……」說著一頓欲言又止的樣子。

  連翹一愣,問道:「怎麼,妹妹有話直說,我們之間何必遮遮掩掩的。」

  碧槐想了想點頭道:「也是,這也不是什麼秘密。」說著還是小聲在連翹耳邊道:「聽說太夫人早先要將紫檀抬了做通房的……紫檀這次又受了委屈,二夫人又向來疼她,想必會因禍得福抬了做通房補償她也未可知,總之,姐姐不用擔心紫檀,她比您好!」

  連翹聽著就閉上了眼睛。

  同樣的事情,她卻要被送出去府去,可紫檀就要被抬了做姨娘……

  碧槐便拿了一塊翠綠的石頭出來,石頭上穿了孔,上面打了個七彩的絡子,很是好看:「連翹姐姐,我剛剛去紫檀那邊,忘記把這東西給她了,您若是有機會幫我把這個帶給她!」

  連翹一愣,看向碧槐,就見碧槐正笑盈盈的看著她,眼底裡有她讀不懂的情緒。

  連翹心驚……

  她如今受傷在身,要是再看到紫檀也是要幾個月之後,為什麼碧槐卻將這個石頭給她,讓她帶給紫檀?

  碧槐是四夫人身邊的陪嫁丫頭,很得信任,她這麼做必定就是代表四夫人的意思。

  那四夫人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忽然她便是一頓,難道四夫人也和她一樣懷疑二夫人?

  所以才會?

  她垂了眉眼仔細去想,碧槐就靜靜坐著看著她,也不說話拿著手裡翠綠的石頭把玩著……

  過了許久,連翹猛地的抬起頭來看著碧槐,笑著接過她手裡的石頭,道:「那我就代碧槐妹妹交給紫檀吧!」

  「有勞姐姐了。」碧槐笑著站了起來:「我先回去了,雖說沒什麼事,可也不能離了太久,怕四夫人找我,連翹姐姐若是有事,便遣了人去告訴我一聲。」

  連翹沒有說話,看著碧槐就點了點頭。

  碧槐笑著退了出去!

  連翹拍了床板喊門外的小丫頭進來,問道:「太夫人在哪裡?」小丫頭回道:「太夫人這會兒正在四夫人房裡呢。」

  連翹握緊了手裡的石頭!

  光腳不怕穿鞋的,她連死都不怕,還會怕什麼!

  說著,就對小丫頭道:「去喊了滑竿來,送我去二房!」

  李媽媽正從正房出來,就看到幾個粗使婆子用滑竿抬了連翹進來,李媽媽一怔上前問道:「連翹姑娘怎麼來了,你這傷著可不能亂動,若是有什麼事讓小丫頭們辦就是了。」

  連翹看了眼李媽媽,笑著道:「我塗了藥,這會兒雖還是疼,可一直趴在屋裡也悶得很,我心裡又惦記著紫檀,就想來和她一處,彼此還能說說話。」

  李媽媽微怔,可也沒有放在心上:「那連翹姑娘快去吧,紫檀正在後面歇著呢。」說著指了個小丫頭:「帶連翹姑娘去紫檀房裡。」

  李媽媽就側身讓出了院子。

  連翹由幾個粗使婆子抬著去了後院,紫檀果然趴在床上,床邊上跪著個小丫頭正在哭著撿地上的碎瓷,像是剛砸了個藥碗。

  「紫檀。」連翹不能動,一進門便笑著喊道。

  紫檀一怔:「你怎麼來了。」又趕緊指著小丫頭:「快愣著幹什麼,趕緊收拾了給連翹姑娘倒茶。」

  小丫頭三兩下收拾好。

  連翹讓人將滑竿放在床邊上,兩個人並排趴在那裡。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連翹帶頭露出無奈的笑容:「我們這也是遭了大罪,這身上的傷還不知何時能好,唉!」紫檀也跟著嘆氣:「誰說不是呢。」

  連翹便道:「你比我好,好歹在二夫人院子裡,有二夫人護著你,我可是太夫人親自罰的,指不定我們今兒可就是最後一次見面了。」說著面露沮喪,又道:「我鐵定是不能留在府裡服侍。」

  紫檀露出驚訝的樣子,問道:「鑫爺不還……太夫人說是要送你出府?」

  連翹就點了點頭,回道:「往後你可要記得常去看我,我們也算是患難之交了,你留在府裡這次雖受了委屈,可二夫人對你親厚,前途不可限量,你以後步步高升可不能忘了我啊。」

  她的話裡有話,紫檀聽著就是一愣,問道:「連翹姐姐真是會開玩笑,我哪裡會步步高升,左右不過做個管事媽媽罷了!」

  「你不知道?」連翹驚覺自己說錯了話,忙轉了話頭故左右而言他,紫檀便退了房裡的丫頭,追問道:「好姐姐,你難道看著我急死不成,到底是什麼事,你一直在太夫人跟前走動,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連翹面露為難,左右看看猶豫了半晌才支支吾吾的道:「你不知道……沈姨娘滑胎,藤姨娘去世,太夫人見侯爺房裡沒個得力的人,就說要將你開了臉,說是先放在房裡,若是懷了身孕就抬了做姨娘,這事兒也和二夫人說了,所以我就以為你就要做姨娘了呢,所以這才……」

  「你又有這樣的顏色,將來何愁不會過上好日子!」

  紫檀震驚得無以復加,她沒有聽二夫人提過半個字,二夫人也沒有半點這樣的意思。

  開臉?抬姨娘!

  她想到蕭延亦溫潤儒雅的樣子,隨即就紅了臉。

  侯爺那樣的男子,是所有女子夢寐以求的如意郎君,當初郡主求太后賜婚說是要嫁到侯府來時,她足足高興了數月,跟著郡主做陪嫁的丫頭,大多數都是要留在房裡做通房的,如果是別的男人她就是死也不會願意,可是要是蕭延亦……她願意!

  她這次為了郡主受這樣重的傷,郡主如今有孕在身,沈姨娘又才小產,侯爺房裡確實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那麼郡主會不會將她開了臉呢?!

  「還是你命好,可以留在府裡。」連翹說著語有毫不掩飾的羨慕。

  紫檀看向連翹,啐道:「說什麼呢,我們是奴婢又有誰的命格外的好呢,若不然也不會淪為下人了。」

  「是啊。」連翹嘆了口氣,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餘光中卻是看到紫檀目含春光盈盈注視著枕頭上繡著的並蒂蓮花,不知在想些什麼……

  連翹拿了手裡的石頭,平著伸手放在紫檀的床邊:「好妹妹,這個是我娘留給我的,說是能保人平安福貴,你我姐妹一場也是緣分,我也沒什麼奔頭了,這東西便留給你做個念想罷,你若是不嫌棄便日日掛在身上,也當我在你身邊吧……」

  紫檀根本無所謂連翹的去留,不過目光落在那枚石頭上,一下子被上面七彩的五環絡子吸引:「這樣貴重的東西我怎麼能收,你快收回去。」

  連翹卻執意放在她手裡:「你若當我是姐姐,我們患難一場就一定要收下,記住要日日掛在身上……」

  紫檀看著也喜歡,翻來覆去看了會兒,手指摩沙著上面的那個「秋」字,為難的點了點頭:「我定不負姐姐的意,日日佩戴在身上!」

  連翹滿臉安慰,情真意切的握了握她的手!

  她忽然明白四夫人讓她來送的意思,不管這個石頭有什麼作用,她送必定比碧槐送要好!

  連翹斂了心思,和紫檀相視一笑。

  紫檀送走連翹,滿腦子是連翹說的話,如今恰巧夫人懷孕沈姨娘小產,正是她最好的時機。

  侯爺又正逢喪子之痛,心裡一定很脆弱……

  她不能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她強撐著換了衣裳起來!

  又看到連翹給的那枚石頭,想了想還是將石頭掛在了腰間,她攬鏡自照,七彩絡子配著她淺綠的比甲,因為受傷臉上便多了幾分慘白和柔弱……

  她摸著自己的臉,覺得自己雖比不上二夫人和沈姨娘,可要比藤姨娘卻是不差!

  紫檀笑了笑,由小丫頭扶著,就一步一拐忍痛去了二夫人那邊,二夫人正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聽到紫檀的聲音,就愣了一愣,問道:「你怎麼起來了?可是有什麼事。」

  紫檀背後有傷不能坐,便由丫頭扶著看向二夫人道:「奴婢幾天沒給夫人請安,今兒身上好一些,就想來看看夫人。」說著,目光在房間裡一轉,沒有見到蕭延亦就微微露出失望的神色。

  夫人漫不經心的看向她,卻是眼睛一眯,聲音微冷:「嗯,我好好的沒什麼事,你現在沒事也不要亂跑,身子也沒好利索,又加上前面剛犯了錯,若是叫侯爺瞧見,免得生出別的波折來!」

  紫檀聽著一怔,二夫人什麼意思?

  「侯爺他……還沒回來麼。」紫檀想著便是脫口而出!

  二夫人聽著就是面色一冷,眼神似箭一樣射了過來……

  難道是覺得自己立了大功,來討獎賞?

  紫檀心裡便是縮了一縮,急忙解釋道:「奴……奴婢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問問。」

  「嗯。」二夫人目光在她仔細打扮過的衣著上便是一轉,語氣冷淡的道:「你仔細養著傷,這些事不用你過問。」說著便擺擺手道:「我還要去四房看看,你回去吧。」

  視線卻沒有離開紫檀。

  紫檀愣了愣,垂在身側的手就緊緊攥成了拳頭,想了想還是艱難的屈膝行了禮,身上掛著的絡子便是一顫:「那奴婢告退了。」

  二夫人神情一凜,視線就落在那枚石頭上,她忽然笑著招了招手:「過來!」紫檀不明所以,但還是走了過去,二夫人便素手一抬扯下她身上掛著的絡子:「這絡子好看,放在這裡我瞧瞧。」

  「夫人!」紫檀露出緊張的樣子:「這個只是小玩意……壞了夫人的雅興。」

  二夫人就冷冷的看著她,紫檀不敢再說什麼,收了目光點了點頭:「那奴婢告退了!」

  二夫人點了點頭。

  紫檀出了門,二夫人便捻了手裡的石頭仔細看了看,又突然起身走到暖閣裡,在多寶格的架子上一陣比對,隨後便緊緊扯住了手裡的絡子……

  七彩的絡子在她的手裡,頓時散了開來,再沒了方才的精美秀麗。

  次間裡,鑫哥兒依舊沒有醒過來,太夫人幾乎是支撐不住,房間裡一片死氣沉沉的樣子。

  析秋也坐在哪裡,就見春柳的臉在外面閃了一下,析秋不動聲色的出了門,春柳便覆了上來,遞了封信給析秋,析秋轉過身拆開,只見上面只簡單寫了兩個字:已閱!

  析秋嘴角勾了勾,轉身進了房裡。

  到了未時,廚房裡端了點心進來,一屋子的人即便是沒有吃午飯,此一刻也沒有一人有胃口吃東西,太夫人就看著阮靜柳問道:「張醫女,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抱歉!」阮靜柳淡淡的回道。

  太夫人頓時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太夫人。」吳媽媽抱住太夫人,眼淚簌簌的往下掉,哀求的看向析秋……

  析秋彷彿沒有看見一般,也過去扶著太夫人,對吳媽媽道:「快將太夫人扶著去隔壁休息。」

  吳媽媽嘆了口氣,和大夫人扶著太夫人去了隔壁,阮靜柳也隨著過去給太夫人診脈!

  二夫人來了,一進門便看到蕭延亦坐在椅子上,房間裡只剩析秋和他,還有幾個木頭樁子一樣的丫頭。

  鑫哥兒要死不死的躺在玫瑰床上,此一刻看在她眼裡,便如刺一樣扎進了心裡,格外的膈應。

  「醒了沒有。」二夫人進去滿臉擔憂的問道。

  析秋回頭看向二夫人,讓丫頭端了椅子來,語氣沉沉的回道:「沒有!」

  二夫人嘆了口氣,在鑫哥兒身邊坐了下來,摸了摸他的頭,紅著眼睛道:「這可怎麼是好,可要去宮中請了太醫來再瞧瞧?」

  析秋就看著二夫人,長長的嘆了口氣道:「二嫂,這個時候就是神仙來,恐怕也回天乏術了!」

  二夫人臉色適時的一白,析秋抹著眼淚站了起來:「二嫂坐會兒,我去看看娘親。」

  留了蕭延亦和二夫人在房裡。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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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2:45:21
第一百五十八章:收尾

  房間裡靜悄悄的,幾個丫頭識趣的退了出去。

  蕭延亦坐在那邊,周身散開著濃濃的哀傷。

  「侯爺。」二夫人抹著眼淚走到蕭延亦身邊:「您也注意點身體!」

  蕭延亦沉默的點了點頭。

  二夫人便拉了蕭延亦的手,蹲在他的面前,小聲的道:「您是一家之主,妾身知道您的心裡難受,可是您是大家的主心骨,大家都在看著您,若是您也灰心了,也頹廢了,府裡可就要亂了套了,侯爺……」她將蕭延亦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淚水便落在他的手背上:「您就是為了妾身,為了我們的孩子,也該振作一些啊。」

  蕭延亦的手臂便是一僵,目光緩緩的落在二夫人的臉上。

  二夫人微昂著頭,含著濃濃愛意的看著他:「妾身也很傷心難過,鑫哥兒是您的孩子,也是妾身的孩子,如同割肉一樣妾身心裡也很痛……鑫哥兒很懂事,他若是知道您和太夫人和我們大家,為了他這樣傷心,他也會不同意的,所以,侯爺一定保重身體,大局為重啊!」

  蕭延亦還是沒有說話,目光又緩緩轉過去放在鑫哥兒的身上。

  他推開二夫人的手,站了起來,在玫瑰床上坐了下來,手輕輕的放在鑫哥兒的額頭上,慢慢的摸著……以往鑫哥兒在他眼前的每一幅畫面,都是那樣的清晰,他忽然驚覺自己對鑫哥兒關愛,實在是少的可憐。

  自從他生下來至今,他不曾抱過他,不知道他愛吃什麼,不知道他愛玩什麼,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開始學會第一句話,不知道他晚上睡覺會不會起夜,不知道他生病時有多難受,不知道他看著別的孩子玩耍他卻只能在一邊看時,會不會覺得孤獨……

  他都不知道!

  這些他都不知道。

  蕭延亦靜靜看著鑫哥兒,看著他平和的少了喜怒哀樂的臉,心裡很痛……

  二夫人站在他身後,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正在這時,有婆子隔著門簾子回稟道:「侯爺,宮裡的常公公來了!」

  蕭延亦擰了擰眉頭,二夫人已經問道:「可說了什麼事?」

  那婆子回話有一頓猶豫,隨後便道:「說是鑫爺的世子定下來了,來宣聖旨!」

  二夫人一怔,隨即變了臉色,蕭延亦的摺子明明太后娘娘讓人扣了下來,雖不敢說不批但拖個七八日絕不會成問題,怎麼這會兒就下來了?

  蕭延亦也是一愣,他昨兒才去禮部問的,說是要等兩日,何以今天就批了?

  常公公是繼雷公公之後的大內侍,一直在聖上跟前當差,想必不會有誤。

  他站了起來,負手道:「我去看看!」隨後大步出了門。

  大夫人和析秋從對面走了出來,見到蕭延亦大夫人問道:「可是常公公來了?」

  蕭延亦點了點頭,回道:「說是世子的摺子批了。」

  大夫人眉梢一挑,這個時候批了世子的摺子?

  析秋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蕭延亦出了門,太夫人在裡面問道:「可是鑫哥兒世子的摺子?來宣聖旨了?」

  大夫人回到房裡,回道:「是!」一頓看了眼析秋:「這個時候批了摺子……」

  言下之意似乎有些巧,鑫哥兒這會兒……若是批了,二夫人腹中的孩子可就是……

  她沒有說,太夫人心中也清楚。

  「承寧呢?」太夫人虛弱的問道。

  大夫人看了眼對面:「在鑫哥兒房裡。」太夫人聽著就點了點頭對析秋道:「你去把她請來。」

  想必是怕二夫人多想吧。

  析秋點了點頭出了門,卻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二夫人愣愣的站在房裡,目光落在鑫哥兒臉上,就覺得格外的諷刺,都快要死的人,卻在連死前做了侯府的世子,難道就是為了爭取一個世子的葬禮?

  她忽然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

  走到鑫哥兒身邊坐下,用長長的指甲去刮鑫哥兒的臉,一下一下的刮著笑著道:「你可真是命好啊,這會兒已經是世子了,想必葬禮一定很風光吧,也不枉費你那娘親連死前的哀求,也算是圓了她的一場美夢。」說著一頓:「你們母子可以去底下團聚了,你很高興吧……我也很高興,雖然我不在乎那一小小的世子之位,卻也見不得你坐,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討厭你娘,討厭姓佟的人,所以……你也只能去死!」

  她說完,又譏誚的搖了搖頭:「和你說這些做什麼,你聽不懂也聽不到,白費了口舌!」她說完,又長長的嘆了口氣:「你啊,說你命不好可你又投胎到侯府來了,做了世子,可若說你命好呢,你小小年紀就沒了母親,如今也要夭折了……不過,你可要謝謝你的四嬸嬸,若不是她你也不會這麼快見到你的母親,你說是不是!」

  二夫人說完,又輕輕笑了笑。

  「二嫂!」就在這時,析秋掀了簾子進來,笑著道:「娘請您過去。」

  二夫人臉色就是一僵,她什麼時候來的?

  她剛剛說的話……被她聽到了?

  她又去看析秋的神色,卻沒有看到半點的異樣……

  二夫人越加的疑惑,她是沒有聽到,還是根本就是裝的?

  不期然的,她忽然周身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再去看面前的人,就覺得她此刻格外平靜的神色,她看不清晰卻有種讓她毛骨悚然的感覺。

  她心裡頓了一頓,不過一瞬間她若無其事的點了點頭:「好!」便率先出了門。

  析秋看著她的背影就笑了笑。

  二夫人猛地轉身朝她看來,就抓住析秋嘴角殘留的那一絲笑容。

  笑?她在笑?

  二夫人心裡就是一凜,她為什麼露出這樣的笑容?

  她捂住肚子,走路的腳步不自覺的就加快了幾步,彷彿身後有什麼追著她一樣。

  析秋看著她出去,就隨手招來了春柳,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二夫人在暖閣的門口微一停留,餘光就看到春柳飛快的出了門,她擰了眉頭越發的狐疑。

  佟析秋,到底在想什麼,她想幹什麼?

  「四弟妹!」正廳裡許多的人,她不害怕析秋會做什麼,便和析秋一人站在次間的門口,一人停在暖閣的門外,她道:「不知道常公公可走了,勞煩四弟妹派人去瞧瞧。」

  析秋聽著想也沒有想,就點了點頭回道:「好。」喊來了碧槐交代道:「去前院看看,常公公走了沒有!」

  碧槐應是。

  二夫人就擰了擰眉頭,春柳不是去前院那會去做什麼,她想了想便朝析秋點了點頭進了太夫人房裡,陪著太夫人說了會兒,就迫不及待的出門招來李媽媽:「你去看看春柳去了哪裡。」

  李媽媽一愣,便問道:「夫人的意思是……」

  二夫人就小聲的將析秋剛剛的樣子說給李媽媽聽,李媽媽頓時也覺得詭異莫名,四夫人一向疼愛鑫爺,這會兒鑫爺生死攸關她卻是笑了起來,她也不自覺的摸了摸胳膊,心裡提了起來回道:「奴婢這就去瞧瞧。」

  說著,就小心的出了門。

  蕭延亦回來了,身後跟著兩個長隨,一人托著一個托盤,左邊的是世子絳紫的仙鶴雲紋滾邊的袍服,右邊的則是紫玉珠冠,很精美!

  太夫人看著越發的哭的厲害,強撐著起來到了對面,這會兒再看鑫哥兒,彷彿又比剛剛虛弱了一些,她抱著鑫哥兒就哭個不停。

  二夫人看著那兩個托盤,想了想便道:「娘,要不要將袍服給鑫哥兒換上?」穿一次是一次,連死前穿了世子的衣裳也是他的榮耀!

  太夫人聽著一愣,析秋便紅著眼睛回道:「鑫哥兒還沒醒,等他醒了再給他穿也不遲!」

  此話一出,其他人並未覺得什麼,只當析秋疼愛鑫哥兒不相信這個事實,二夫人卻是心裡一怔,有了剛剛那一笑之後,現在再去看析秋,就覺得越看越覺得她處處透著詭異。

  太夫人點了點頭,阮靜柳也道:「現在先不要動他!」

  二夫人朝門口退了退,就見李媽媽的臉在外面一閃而過。

  「娘,我出去一下。」二夫人和太夫人打了招呼就出了次間,李媽媽在她耳邊小聲的回道:「春柳姑娘去了紫檀的房裡,待了一刻鐘才出來,奴婢隨後進去了,並未發現異樣……」一頓便問道:「夫人……您看?」

  二夫人聽著,臉色就漸漸沉了下來。

  紫檀、春柳、佟析秋,還有那塊石頭……

  「去讓小丫頭看著紫檀,這幾天都不要讓她亂走動,等這陣過去,我再好好收拾她。」二夫人放輕了聲音,慢慢的道。

  李媽媽會意,便退了一邊沒有說話。

  因為紫檀的事,對鑫哥兒的死而產生的喜悅衝淡了許多,二夫人滿臉的不悅,還有佟析秋和她預期想要的結果差了太多……

  不行,她還要再想辦法,要讓她徹底在侯府裡消失,要讓她名譽掃地,惡名昭彰!

  她捏緊了手裡的帕子,微微眯起了眼睛,正在這時……

  「鑫哥兒!」太夫人的一聲高喝,讓她神情一怔,難道是徹底的死了?

  她迅速掀了簾子進去,眼眶裡已經蓄積了淚水,進門的那一剎恰到好處的滑落下來:「鑫哥兒,鑫哥兒!」二夫人也走到床邊,眼淚啪啪的落在床邊。

  太夫人抱著鑫哥兒,就不停的喊他的名字:「鑫哥兒,鑫哥兒。你快醒醒啊,我是祖母!」

  二夫人哭著道:「鑫哥兒,你可不要嚇我們啊,你不能死啊!」

  房間裡安靜下來。

  太夫人也是面色微微一怔朝她看來,蕭延亦就面露不悅的看著二夫人,大夫人亦是淡淡挑了眉頭。

  二夫人這才發現,太夫人雖是神情緊張,卻並沒有哭。

  她不由朝鑫哥兒看去,就見他慘白的小臉,正一點一點恢復血色。

  「二嫂,剛剛鑫哥兒動了!」析秋看向二夫人便道。

  二夫人很艱難的擦了眼淚,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來,僵硬的問道:「醒了?」

  迴光返照?

  析秋便笑著點了點頭,回道:「靜柳姐說他要醒了,雖還有點虛弱,可已經度過了難關,只有細心養著就無礙了。」

  二夫人怔住,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鑫哥兒醒了?

  佟析秋依舊好好的待在侯府做她的四夫人,那她這次費盡了心思設的局,豈不是前功盡棄白費了心思。

  「祖母!」就在這時,鑫哥兒睜開了眼睛,聲音雖若蚊吟,卻宛若炸雷一樣在二夫人耳邊響起,聽的格外的清晰。

  二夫人的臉就一點一點僵住,沒了表情的看著鑫哥兒,彷彿是第一次見到他,帶著陌生的不願相信的眼神。

  太夫人喜極而泣,抱著鑫哥兒親了又親,摟在懷裡:「我的兒,我的兒……你終於醒了,可嚇死祖母了!」

  「對不起祖母!」鑫哥兒要抬手去給太夫人擦眼淚,抬了幾次都沒了力氣,太夫人忙自己擦了眼淚,將鑫哥兒放在床上:「鑫哥兒剛剛醒,身體還虛得很,趕快歇著,趕快歇著!」

  鑫哥兒躺在床上點了點頭,長長的眼睛在房裡眾人身上轉過,就落在蕭延亦身上,聲音低低的喊了聲:「父親!」又彷彿做錯了事一樣垂下了眼睛。

  「嗯。」蕭延亦聲音雖淡,卻依舊有著毫不掩飾的喜悅,析秋甚至能聽到他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你好好休息!」

  沒有預想的斥責,鑫哥兒便是一喜,將眼睛裡氤氳的淚水又逼了回去,齜著嘴巴露出米粒大小的牙齒,笑著道:「孩兒知道了。」

  乖巧的讓人生憐。

  鑫哥兒又轉頭看向二夫人,喊道:「母親!」又去看大夫人和析秋:「大伯母,四嬸嬸。」

  析秋和大夫人各自點了點頭,二夫人則去摸了摸鑫哥兒的頭,笑著點頭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連著沉悶了幾日的氣氛,在鑫哥兒醒來之後,徹底天高雲淡了,府裡頭的下人也鬆了口氣,蕭延箏帶著晟哥兒和由奶娘抱著的敏哥兒,飛奔了進來。

  兩個孩子和蕭延箏一起,圍在鑫哥兒床前嘰嘰喳喳的說話。

  太夫人讓了位置,看向阮靜柳問道:「他三天沒有吃東西,這會兒可要煮些清淡的粥給他吃?」

  阮靜柳點了點頭回道:「弄些米湯,旁的東西不要吃,他身子還虛這兩日讓他多睡一睡,恢復也會快一些。」說著又囑咐道:「千萬不要讓她吃生冷的東西,他的腸胃還很脆弱!」

  太夫人點了點頭,轉身和吳媽媽道:「你親自去盯著,讓廚房煮了稠稠的米湯來。」

  吳媽媽點頭應是,看了析秋一眼轉身就退了出去。

  「都回去吧。」太夫人擺了擺手揮退眾人:「你們也熬了三日了,都回去好好休息!」

  大家都沒有動,蕭延箏更是看著鑫哥兒傻笑:「鑫哥兒醒了哪裡能睡的著!」說著看著鑫哥兒:「你說是不是?」

  鑫哥兒就笑著眨了眨眼睛。

  敏哥兒坐在床上,膝蓋上依舊打著繃帶,安慰鑫哥兒道:「你快好點起來,我們可是好幾日沒有去學堂了,先生該是很著急了。」晟哥聽著也點點頭道:「是的,是的!」

  鑫哥兒就滿臉擔憂的去看太夫人:「祖母,宋先生是不是請辭了?您千萬不能換了先生啊。」

  太夫人聽著一愣,不知道他怎麼突然有這個想法,笑著連連點頭:「祖母答應你,只要鑫哥兒快快好起來,便是宋先生想要請辭,祖母也決不會同意的!」說著又看著析秋囑咐道:「快派人去軍營和老四說一聲,免得他擔心。」

  析秋應是。

  鑫哥兒聽到宋先生沒走就笑了起來,卻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太夫人和蕭延箏看著就是一驚,要去喊鑫哥兒,阮靜柳就笑著阻止道:「這兩天他還是會有昏睡的情況,你們不用擔心!」

  幾個人就鬆了口氣,太夫人看向二夫人面露緊張的問道:「承寧,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怎麼臉色這樣差?」

  二夫人一愣,忙回道:「沒有,就是這會兒心情起伏,胸口有些悶,沒有事的!」太夫人卻是不放心,立刻對她道:「不能強撐著,你快回去歇著吧」

  二夫人想了想還是起身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說著朝大夫人,析秋和蕭延箏點了點頭,又去看蕭延亦:「侯爺可要一起回去?」

  蕭延亦看了眼鑫哥兒,又想到自己幾日都沒有梳洗,便點了點頭朝太夫人道:「娘,鑫哥兒即是沒事,那我便先回去一趟,稍後再過來。」又看向析秋:「辛苦四弟妹了,鑫哥兒放在你這裡,讓你幾日都未休息好。」

  析秋報以微笑,搖頭道:「鑫哥兒喊我嬸嬸,便是操心也是應當的。」

  蕭延亦就深看了眼析秋,點了點頭,又轉了目光和大夫人辭了,和二夫人一前一後出了門。

  兩人並肩走在夾道上,二夫人和蕭延亦道:「侯爺,如今鑫哥兒醒了,又封了世子,府裡頭可謂是雙喜臨門啊。」

  蕭延亦淡淡點了頭:「嗯。」沒了話。

  二夫人又道:「這兩日妾身也覺得身子一日一日比一日重,常有些精神不濟。」蕭延亦聽著便轉頭看向她:「沒事你就待在院子裡,旁的事情吩咐李媽媽去做便罷了。」

  鑫哥兒這一次能醒來,得虧是析秋和阮靜柳的照顧,若是沒有她們……蕭延亦長長嘆了口氣,娘年紀大了也常常是精神不濟,看來要將鑫哥兒接到他身邊才是,想到這裡他不由轉頭去看二夫人,又露出猶豫的樣子來。

  二夫人卻是笑了起來,點頭道:「謝侯爺關心。」想了想,摸了腰間那塊石頭,試探著問道:「如此一來,房裡就沒了服侍的人,沈姨娘也病著,妾身身邊倒有幾個丫頭不錯,侯爺看放了誰在房裡好?」

  蕭延亦沒有聽到她說什麼,問道:「什麼?」

  二夫人一愣,暗暗去觀察他的神色,猜測他是真的沒有聽到還是……

  「妾身的意思,房裡頭總歸要放人的,妾身問問侯爺放在房裡好?」

  這個時候說這些做什麼,不是親生的便沒了血緣的親厚!

  蕭延亦就擰了擰眉頭,原本想要和她商量鑫哥兒的事又重新壓了下去,回道:「這件事你看著辦吧。」隨後一頓又道:「還有許多公務積壓著,你先回去吧。」轉身就朝另外一邊走去,去了凌波館。

  二夫人就愣在哪裡。

  他是什麼意思?

  是同意了吧,同意給丫頭開了臉放在房裡?

  「二夫人。既然侯爺沒有意見,您看放了誰在房裡比較好?」男人嘛,房裡總要有人伺候的,如果他在外面被不三不四的人迷住,還不如留了人在房裡的好,總歸是自己的丫頭,要打要賣還是夫人的權利,是不是抬姨娘也是夫人拿主意,比起讓男人去外面要好的多。

  二夫人沒有說話,過了許久才道:「就紫鵑吧!」

  紫鵑老實,又是和紫檀一起到府裡來的,比起紫檀來姿色上也差了一些。

  李媽媽沒有意見,點頭應是:「那奴婢去辦!」

  二夫人沉著臉點了點頭,李媽媽又問道:「那紫檀那邊?」

  「她既生了二心,就留不得她!」二夫人一甩袖,滿臉的慍怒,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用起來了手段,便要想好了這其中的代價。

  李媽媽心裡沉了沉:「奴婢知道怎麼做了!」

  不過一會兒工夫,鑫哥兒醒了的消息,以及二夫人要給紫鵑開臉的消息傳遍了院子,大家都去紫鵑房裡恭賀,唯獨昔日紅紅火火的紫檀房裡,卻是冷冷清清的,她摔了桌上的一干茶碗碟盅,卻又不敢真的大聲發怒,氣得扶著牆呼呼喘著氣,身後的傷撕扯得火辣辣的疼,可也平復不了她胸口的怒!

  她知道鑫哥兒醒的時候,就知道二夫人不會輕饒了她,她辦事不利,以二夫人的作風必定不可能輕易放過她,可是那是她的錯嗎,她也是按照她的吩咐辦事,如今鑫哥兒醒了只能怪他運氣太好!

  她緊緊攥了拳頭,又砸了一個茶盅。

  正在這時,李媽媽挑著眉頭走了進來,看著一屋子的狼籍,目光在地上這麼一睃便落在一個官窯甜瓷蘭花的花瓢上,立刻冷笑著喝道:「紫檀你發的什麼瘋!」三兩步走了過去,一把推開她,撿起地上花瓢的碎片就叱道:「這是年前二夫人賞你的吧?你可知道這是哪裡的來的,這可是太后娘娘賞給二夫人的,二夫人疼你才將這給了你,你竟然……竟然……」

  李媽媽滿臉的心疼,氣的說不話來!

  紫檀也是一愣,她剛剛是氣昏了頭,見到東西便摔,哪裡想得到這是二夫人賞的。

  隨即便有些緊張的道:「李……李媽媽,奴……奴婢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李媽媽厲聲道:「我瞧著你分明就是故意,瞧著二夫人待你寬厚就把自己當主子了?」說著,一揮手:「來人,將她給我綁了!」

  四個粗使婆子立刻掀了簾子,氣勢洶洶的進來了門。

  紫檀一怔,她又不是沒有打碎過二夫人的東西,可是每一次二夫人也只是罵了幾句,大不了罰了跪,何以這次竟要這樣的排場。

  她看著李媽媽,看著一干凶神惡煞的婆子。

  忽然明白過來,這幾個婆子分明就是早早候在了門外等著了,李媽媽這一次來目的就是要發落她,這個花瓢不過是個藉口罷了。

  紫檀站在哪裡,不知是害怕還是生氣,腿便抖了起來。

  粗使婆子三兩下綁住了她手腳,紫檀臉上頓時疼的滿是冷汗,她正要說話就瞧見李媽媽端了杯黑呼呼的藥汁過來……

  她滿臉驚恐的看向李媽媽,嗚咽聲不斷。

  李媽媽卻是冷笑一聲,掰開她的嘴巴就將藥汁灌了進去,在她耳邊道:「這是天花的毒,紫檀姑娘保重!」

  紫檀驚恐的無以復加,被嗆得不停的咳嗽。

  李媽媽卻是手臂一揮,冷冷的站在哪裡,滿臉的嘲諷看著紫檀一點一點被拖出房間,

  紫檀腦子裡便滿是李媽媽譏誚的笑容……

  她隨著郡主陪嫁到侯府,她想過她的未來,會配個小廝留在府裡做管事媽媽,會發出了府二夫人給她嫁妝,她在外面找個老實可靠的人嫁了,也幻想過開了臉做了通房,懷了侯爺的子嗣又做了姨娘,生個一兒半女……

  可是從來沒有想到過,她會被郡主當成棄子扔了出去,她從侯府出去會有什麼下場,她比誰都清楚,郡主身邊原本跟來了四個大丫頭,四個小丫頭,如今還剩下幾個,那些人又去了哪裡她比誰都明白。

  她一直當自己是郡主的心腹,幫郡主做了許許多多的事情,她也從未有過二心,她以為她比那些人幸運,因為她聰明機靈懂得察言觀色,甚至在王府裡她和李媽媽後面,還學了拳腳功夫,跟在二夫人身後不當只是丫頭,還能起到護衛的作用。

  沒有想到,她根本沒有不同,她的結局比起那些人來還要不如。

  後背上的疼已經毫無知覺,紫檀覺得剛剛的藥一路燒到了心頭,又從心頭涼到了腳底,她要怎麼死?是畏縮在破廟還是死在大街上,是賞口薄棺葬了還是扔去城東王家廟的亂葬崗?

  紫檀抖了起來,不停的抖!

  她想要活下去,哪怕低賤如狗她也想活。

  她拼命喊著,可是來往的婆子丫頭不少,卻沒有一個人能停下來救她。

  是啊,二夫人發落的人,誰敢過問,況且,她還有個光明堂皇的藉口,她摔了太后娘娘賞賜的花瓢,還得了天花!

  多大的罪名!

  她覺得好諷刺。

  紫檀閉上了眼睛覺得好絕望,想到連翹的話:「你這樣的顏色,不愁以後沒有好日子過。」

  她有嗎,她再也不可能有了。

  紫檀拼命的哭著,奮力的掙扎。

  可還是被扔上了馬車,婆子鞭子一揮,馬車便出了侯府,朝她不知道的地方駛去,紫檀眼睛一紅看著馬車的壁角,用盡了全力就撞了上去!

  隨後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間就覺得全身如火燒般的疼,記憶一點一點復甦,她猛地睜開眼睛,入眼的便是一頂青紗頂的帳子,秀雅的繡著蝶戲蓮的圖案,她猛的搖了搖頭,就在這時,一道清冽的聲音闖了進來:「你醒了?」

  四夫人,是四夫人!

  紫檀猛的一怔,她不是在馬車上撞死了嗎,不是被二夫人扔出去了嗎,怎麼會聽到四夫人的聲音……

  她轉過頭,不敢相信的看向發聲的地方,就見四夫人正坐在床邊上的椅子上,面色柔和無喜無怒一如從前。

  「四夫人?」紫檀不敢確信的出聲問道,才發覺自己的喉嚨嘶啞,聲音斷斷續續的……

  析秋點了點頭,看著她道:「你中了天花的毒,張醫女給你餵了藥,這會兒還有些發燒,你也不要亂動好好休息吧。」

  輕輕的聲音,卻讓她忽然有種死而復生脫胎換骨的奇妙感覺。

  紫檀依言點了點頭,視線卻依舊落在析秋身上,生怕一閉上眼睛自己又回到馬車裡去了。

  四夫人救她的原因,她不傻,自然明白她的目的。

  若是以前她自然不會考慮,可是郡主這樣對她,左右都是死,她家裡頭也沒有娘和老子,只有一個妹妹去年已經死在了王府,這會她已經毫無牽掛……這個府裡只有四夫人能幫她,她告訴四夫人敏爺是如何受傷,鑫爺是如何中毒的,四夫人一定不會讓她死的。

  是的!

  紫檀目光灼灼的看向析秋:「奴婢有話要說!」她滿以為析秋立刻會露出洗耳恭聽的樣子,卻不料她卻是道:「嗯,先不著急,你仔細養著身體!」

  紫檀愣住,四夫人什麼意思?

  是根本不想聽,還是另有目的?

  析秋彷彿不知道紫檀所想,隨意的點了點頭,囑咐了岑媽媽照料,便走了出去。

  她站在次間的門口,隔著簾子看著正在說悄悄話的敏哥兒和鑫哥兒,嘴角微微笑了起來。

  碧槐站在後面,她看向析秋,她今日穿了間素淡月華色褙子,頭上三兩隻素釵點綴,清清淡淡的站在哪裡,如風如柳,卻讓她突然生出了敬佩,或許在別人眼中的四夫人是柔弱的,是軟弱的,是好脾氣任意欺凌的,可是她卻知道,這樣的四夫人不過是外表,她是堅強的,外柔內剛的,她的底線不讓人觸碰,一如當時在府裡的三小姐抑或是大太太……

  「夫人,我們要怎麼做?」碧槐小聲的問道。

  析秋目光依舊落在鑫哥兒身上,看著他已經能喝半碗米湯,臉色也比昨日好些了,不由露出憐愛的笑容來,淡淡的道:「讓碧梧去,和廚房裡頭的人說說話!」

  碧槐一愣,想了想終於明白了析秋的意思。

  四夫人這是要讓二夫人著急,惶恐,自己上鉤!

  她笑著點了點頭回道:「這事兒碧梧最喜歡做了。」

  析秋聽著也不由笑了起來,搖了搖頭掀了簾子進了房裡,鑫哥兒躺在那裡,敏哥兒坐在他的身邊,兩人見析秋進來,紛紛喊道:「母親(四嬸嬸)」

  析秋笑著在玫瑰床上坐了下來,摸了摸鑫哥兒的頭:「還難受麼,有沒有覺得好一些?」

  鑫哥兒乖巧的點了點頭,回道:「阮姑姑剛剛給吃了藥丸,沒有喝藥那麼難受了,我現在覺得舒服多了。」敏哥兒聽著也點頭道:「母親,藥丸好香啊。」

  析秋笑著道:「有沒有謝謝阮姑姑,阮姑姑這幾天照顧鑫哥兒可辛苦了。」

  鑫哥兒就笑眯眯的點頭道:「嗯,等我好了就將我最喜歡風箏送給阮姑姑。」析秋笑著點了點頭:「鑫哥兒真乖。」又看著敏哥兒:「敏哥兒也很乖,腿還疼不疼了?」

  敏哥兒就搖著頭道:「不疼了。」

  析秋微微笑了起來,鑫哥兒看著她,忽然拉著析秋的手,很認真的道:「嗯,我也要謝謝四嬸嬸,四嬸嬸也很辛苦!」

  「真的?」析秋低頭看著鑫哥兒,忽然湊近了他笑著道:「那就讓四嬸嬸親一下吧。」說著啪嘰一下親了鑫哥兒的小臉,鑫哥兒捂著臉咯咯的笑了起來……

  敏哥兒在一邊看著也傻笑,析秋抬眼看著他,也摟了過來在敏哥兒臉上也親了一下,捏了敏哥兒的鼻子道:「我們敏哥兒也要謝謝母親是不是!」

  鑫哥兒目光一轉,就翻了身滾到析秋的懷裡,吊著析秋的脖子,也回親了一口,敏哥兒也笑著湊了過來,析秋一邊一個摟著,三個人在玫瑰床上滾著笑著……

  太夫人隔著簾子站在門口靜靜聽著裡面的傳來的笑聲,嘴角也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來。

  吳媽媽小聲道:「太夫人,我們要進去嗎?」

  太夫人就轉頭看了看天色,回道:「讓廚房多做些菜來,一會兒咱們再過來吃晚飯。」

  吳媽媽聽著就笑了起來。

  「夫人,夫人!」李媽媽滿頭大汗的從外面跑了進來,二夫人擰了眉頭放了茶盅看向她,問道:「什麼事這樣驚慌,不是讓你回王府找榮總管的嗎,這會兒怎麼回來了?」

  李媽媽顧不得儀容,拿了帕子胡亂擦了汗,回道:「夫人,紫檀不見了。」說著,怕二夫人不明白又道:「那幾個婆子明明將她送去王家廟了,想著過了一夜她又是高燒不斷,這會兒定是已經咽氣了,可是再回去找時,不但找不到她的人,連屍首也找不到。」

  二夫人聽著一愣:「怎麼好好的人會不見了,再派人去找,仔細的去找!」說著一頓又叮囑道:「若是人手不夠,就回去請榮總管幫忙,她一個小丫頭又生了幾分姿色,或許被路過的人撿了回去,給我在周邊找!」

  李媽媽聽著忙點頭應是:「那奴婢現在就去。」說著,提著裙子又匆匆跑出了門,路過廚房時就聽到碧梧和幾個婆子在說話:「晚飯做出三樣來,米湯熬的濃一些給鑫爺的,太夫人定的菜單按正常了去做,至於我剛剛說的幾樣素菜,記得做的時候不要放鹽,最好水煮了……」

  那幾個婆子聽著就一臉不懂的樣子,又常和碧梧一起說笑,便沒什麼顧忌的問道:「怎麼做三樣,還不放鹽,這不放鹽水煮了怎麼吃。」

  碧梧就假意瞪了那婆子一眼,回道:「放了鹽才不能吃,會留了疤的!」

  那幾個婆子似懂非懂,又問道:「啊?留疤,難道是敏爺的腿?」

  碧梧就瞪了婆子一眼,啐道:「呸!說出來嚇死你們,是天花!」

  婆子們自然不信,得了天花怎麼還會留在府裡,她們沒有聽說府裡誰得了天花,自然當碧梧說的是玩笑話。

  可是,李媽媽卻是腳步一頓,猛然間背脊生涼。

  天花,得了天花了不就是紫檀,她又想到紫檀莫名失蹤,難道是?

  她隱在了一邊,卻又不敢立刻去告訴二夫人,畢竟她不敢確定碧梧說的是真是假,想了想她提著裙子貓著腰就去了四房。

  躲在門口,仔細去看正房,突然,碧槐從裡面出來,拿了兩隻手指捻了幾件衣服扔在了門口,指著問玉道:「拿去燒了!」

  李媽媽看著那衣服就愣住,那件淺綠色的比甲,是……紫檀的。

  她又仔細看了幾眼確定無疑,難道紫檀真的被四夫人偷偷接回了府裡?四夫人要幹什麼,難道想從紫檀嘴裡問出二夫人害鑫哥兒的事兒?

  她猛然轉身朝二夫人的院子裡跑去。

  二夫人見她回來滿臉不悅的道:「你今兒這是怎麼了,做事越發沒了章法。」李媽媽忙揮退一房的丫鬟,也沒心思管禮儀上前幾步湊近了二夫人,將她看到聽到的事細細說了遍。

  二夫人聽著就將手裡的茶盅摔在了桌面上,怒道:「你可確定?」

  李媽媽就點了點頭:「不會那麼巧,紫檀走的時候就穿的那件比甲!」說著一頓又道:「碧梧說煮了菜給天花病人吃,府裡頭若是有天花早送出去了,怎麼還會留在府裡,況且,四房裡就那麼幾個丫頭,一個個都生龍活虎的在府裡走動,怎麼會有人得了天花,四夫人定然是悄悄將紫檀接回來,又不能被旁人發現,就偷偷養在了房裡。」恰好有張醫女在治病又方便。

  李媽媽額頭上冷汗不停流。

  二夫人也是怒火中燒,佟析秋這麼陰險卑鄙,竟然將紫檀偷偷接回來了。

  她想幹什麼,想要在她背後捅她一刀,想要告訴別人鑫哥兒的事是她做的?

  她握緊了拳頭,忽然想到佟析秋的笑容,那樣詭異的笑容當時她不明白,只覺得寒涼和莫名其妙,現在想想,難道那個時候她已經算到她要將紫檀處置掉?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她怎麼會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她怎麼可能那麼聰明,她一向懦弱的躲在蕭四郎身後,就連當初胡素青鬧上門,她也只是站在一邊看,半句話不敢說,她怎麼可能有這樣的能力!

  二夫人不相信,可是還忍不住氣的抖了起來,恨不得去將佟析秋撕爛了。

  「夫人,我們怎麼辦?」要是讓太夫人和侯爺知道,夫人以後在府裡可怎麼做人,還有鑫爺,他以後長大了知道了自己的嫡母害過他,他會怎麼樣,結果她不敢想像。

  二夫人是郡主,上有太后娘娘和榮郡王護著,她還懷了侯爺的子嗣,太夫人和侯爺不可能拿她怎麼樣,可是她們這些奴才可就不一樣,定是活不成的。

  李媽媽焦急的看著二夫人。

  二夫人驟然間冷靜下來,她看著李媽媽道:「你剛剛說什麼,碧梧去廚房讓婆子煮菜不要放鹽,說是給天花病人吃的?」

  「是,碧梧是這麼說的。」李媽媽回了話,忽然明白二夫人的意思:「夫人的意思是?」

  二夫人看著她就點了點頭,回道:「既然太夫人和侯爺還什麼異常都沒有,就表示他們現在還不知道,佟析秋現在定是還在給紫檀養病,她做得肯定很隱蔽,若是現在讓紫檀死在她的房裡……」

  再讓太夫人和侯爺以及蕭四郎知道……

  這簡直是送到她面前的一次絕佳的機會。

  她就將機就計,送她一程!

  李媽媽眼睛一亮,忙點頭道:「奴婢現在就去辦!」

  「嗯。小心一些!」二夫人叮囑道:「她現在或許還不知道我們發現了紫檀,但你也不能大意了。」

  李媽媽應是,就回了房裡在櫃子的低下翻出一個箱子,從箱子裡找出個小小的紙包,用長長的小指指甲,挑了一指甲的粉末,然後又曲著手指出了門……

  正是晚膳的時間,廚房裡的婆子正忙得熱火朝天,煙燻火燎的看不清晰,李媽媽站在門口,仔細去看裡面。

  見李媽媽進來眾人和她行了禮打了招呼,圍著她說了話便又各自去忙,李媽媽就轉了轉,指著食盒裡清湯掛水的青菜,問道:「這是給誰做的菜,竟是連油也不放?」

  有婆子頭也不回的回道:「是四夫人身邊的碧梧姑娘來要的,給誰的奴婢不知道。」

  李媽媽就應了,彎了腰彷彿不經意的道:「這菜可是擺歪了,湯都灑出來了,小心管事媽媽罰你們!」說著就伸手去扶碟子。

  正在這時,一隻手毫無徵兆的伸過來,如鉗子一般抓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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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2:45:51
第一百五十九章:錯,錯!

  「夫人,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碧槐小聲的問道。

  析秋認認真真的抄著經書,姿勢端正目不斜視,過了許久她一頁寫完才擱了筆,看向碧槐道:「再等等!」

  碧槐不理解,李媽媽和紫檀都在她們手裡了,只要請了太夫人和侯爺過來審問,結果就可以想得到了。碧槐想不明白便擰了眉頭道:「奴婢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這一次的事情,碧槐的反應和細膩的心思,讓析秋很滿意,她比穩重的春雁多了一份機靈,比爽快俐落的春柳又多了一份細心,比碧梧多了一份穩重,析秋看著碧槐就覺得當初沒有看錯她。

  「你仔細想想。」析秋起身去了淨室裡,留了碧槐一人在書桌前愣愣的站著。

  她擰了眉頭,知道夫人這是在考她,不由更加的用心去想,她們手裡有李媽媽和紫檀,不管她們多忠心,四夫人都定然有法子讓她們開口,所以不怕她們不說,她們又是二夫人貼身的丫頭婆子,所說的話也不怕太夫人和侯爺不相信,那麼夫人在等什麼呢?

  她想到,二夫人出身高貴,太夫人和侯爺便是知道了她所用的手段,也最多只是禁足或是圈禁了,況且,她還有身孕做的不可能太過激烈……因為……她猛然間想起來,二夫人可是太后娘娘的嫡親孫女,是榮郡王的妹妹,若是她在侯府裡有個三長兩短,太后娘娘也好榮郡王也罷,定然不會善罷干休!

  可是,她還是想不明白,夫人在等什麼……

  「夫人。」析秋從裡面出來,碧槐迎了過去幫析秋將捲起的袖口放下來,垂著頭回道:「奴婢愚笨,想不明白!」

  析秋淡淡的笑了起來,牽了碧槐的手:「不著急,過兩天就會有答案了。」說著又道:「靜柳姐說鑫哥兒過了今日,若是無事就能吃些稀稀的粥了,你回頭讓岑媽媽親自去燉了端過去。」

  碧槐應是,析秋又吩咐道:「你去叮囑家裡的婆子和丫頭們,這兩天在府裡走動,一定要多加小心,飯食上大廚房送來的都不要用,若是家裡食材不夠就讓紫陽去買了回來,即便不如大廚房精緻,也都不要計較過了這些日子便可以了。」

  碧槐知道二夫人的手段,立刻點了點頭道:「奴婢這就去辦。」

  析秋點了點頭,碧槐就要退出去,正走到門口蕭四郎大步進來,析秋迎過去笑著道:「四爺這會兒回來了。」說著將他讓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拿了乾淨的單鞋給他,看到他眼底有青黑,不由問道:「四爺不會是昨夜一夜未眠吧?」

  「嗯。」蕭四郎端了茶喝了一口:「聖上今年雖不去承德避暑,可太后娘娘卻是要去的,我們只得連夜將人安排好。」

  這些事怎麼讓他一個中軍督都去辦,析秋笑著道:「太后娘娘何時啟程?」

  蕭四郎看向她,便挑了挑眉彷彿知道她的意思,問道:「你倒關心起太后娘娘了。」說著一頓便回道:「原是定的六月中旬,可是皇后分娩在即,聖上便提出讓太后娘娘早些去承德,一來天氣不熱路上也不受累,二來一旦皇后分娩聖上也無暇照顧太后。」

  「那太后娘娘呢?答應了?」析秋問道。

  蕭四郎看著析秋似笑非笑道:「嗯。同意,過了端午便走,這些日子太后娘娘恐怕很忙,榮郡王也要提前趕去承德打點。」

  析秋挑了挑眉問道:「那二嫂呢,可要去送行?」

  蕭四郎頗有意味深長的回道:「她有孕在身豈能隨意走動,自是要在家中安胎。」

  析秋笑了起來,和蕭四郎對視一眼,笑著道:「那四爺一會兒可還有事?要不要去睡會兒?等會再起來吃飯。」

  「嗯。」蕭四郎卻不著急,將她拉過來坐在自己腿上,笑著道:「鑫哥兒好些了嗎?」

  析秋點了點頭:「好多了,中午的時候靜柳姐說是可以換粥了,我瞧著他精神也好多了。」說著一頓又道:「等他好了,可要請了家裡的好友來慶祝一下?」

  她指的是鑫哥兒如今可是宣寧侯府的世子,自是會有人上門來恭賀。

  「讓二哥定吧。」蕭四郎擰了眉頭:「既然中饋的事你交出去了,便不要再管了。」又想到蕭延箏大婚在即,這會兒府裡頭可是亂糟糟一團,沒了人打理,太夫人這兩日也因為鑫哥兒的事沒了心思管,又道:「若是延箏那邊有什麼需要你幫忙,你若方便便搭把手。」

  「瞧四爺說的,二妹的事便是不來請我,我也要去幫忙的。」笑著站起來推著蕭四郎:「四爺快去洗洗,身上可都是汗味兒。」

  蕭四郎看著她,哈哈笑了起來:「夫人陪為夫一起吧。」

  析秋聽著頓時紅了臉,嗔怪的看了眼蕭四郎:「四爺可是在軍中待的久了……」

  蕭四郎看著她滿臉緋紅嬌羞的樣子,越發的歡喜,這兩日的陰霾不悅也消散了不少,在她嘴角啄了一口笑著進了淨室。

  析秋幫他把衣裳送了進去,兩人又在裡面說了會兒,析秋最後礙不過還是給他舀水擦背折騰了半天,裙子也濕了半邊,嘆氣看著蕭四郎。

  蕭四郎滿臉的笑容,顯得格外的明亮。

  析秋服侍他躺下,岑媽媽來了,隔著簾子喊道:「夫人!」析秋走了出來,看著岑媽媽問道:「怎麼了?」

  岑媽媽就小聲道:「張醫女讓我告訴您,紫檀的病已經控制住了。」

  析秋點了點頭。醫者各有專長,阮靜柳對這樣的疑難雜症就格外的精通:「你也好好洗洗歇會兒吧!」岑媽媽點了點頭,又道:「紫檀說要見您。」

  「知道了。」析秋點著頭:「告訴她,若想活下去就耐心把病養好了,其他的我心中有數。」

  岑媽媽應是。

  二夫人一夜未睡,靜靜的坐在那裡,紫鵑和另外幾個丫頭各人心裡皆是惴惴不安的樣子,邢媽媽拿毛巾給二夫人擦了手,安慰道:「夫人寬寬心,她若是真的下了決心要把事情挑破,怎麼會到現在還沒有動作?依奴婢看她定然是想留了李媽媽和紫檀在手裡,好來和您談條件……」

  二夫人沒有說話。

  邢媽媽又道:「夫人您想一想,四夫人若是說了這件事對她有什麼好處?鑫爺就是當了世子您也是他的嫡母,她說出了這件事難不成能改變這個事實不成,弄不好太夫人為了顧全大局,反而對她生了隱怒也未可知。」她說著一頓又道:「所以想,既然四夫人不來找您,不如讓奴婢去一趟,提醒提醒她,遞了話,讓四夫人心裡有個數,不是什麼人她想動就能動的。」

  二夫人根本沒有去聽邢媽媽的話,她不怕佟析秋能怎麼樣,只要她有所求,這樣的人就不可怕。

  怕就怕在她作出一副救世主的樣子,什麼也不求。

  她忽然覺得,她以前是不是將佟析秋看得太簡單了?

  可為什麼她從來沒有察覺她有半點的心機和手段呢,想到這裡二夫人忽然怔住,佟府裡好幾位庶女,可就是她嫁得最好,難道真的是她的運氣好?二夫人搖了搖頭,必然不是……

  佟析秋到底想要幹什麼?

  她忽然坐了起來,抓了邢媽媽的手道:「你現在回王府找榮總管,讓他給我找些會拳腳的丫頭進府裡來!」

  「夫人。您要做什麼?」邢媽媽愣住:「您可不能做傻事啊,兩個丫頭的供詞又沒有實際證據,太夫人和侯爺不敢拿您怎麼樣,可是若是您將四夫人……便是蕭四郎也不會輕易罷休的,他可是出了名潑皮無賴啊。」

  二夫人不耐煩的擺擺手,擰了眉頭道:「我還沒有糊塗到這個地步,讓你去你就去,哪裡來的這麼話!」

  邢媽媽的話被二夫人堵了回去,垂頭應道:「那奴婢立刻去王府。」

  下午,邢媽媽匆匆回來:「夫人,王爺和榮總管去承德了。」

  「什麼!?」二夫人滿臉的慍怒:「不是定了下個月的月中嗎,怎麼這會兒就去了?」

  邢媽媽聽著就回道:「說是皇后娘娘和聖上建議,太后娘娘年紀大了,這會兒天氣雖還不算熱,可若是等到熱的時候再去,路上也折騰得難受,不如現在就啟程!」二夫一愣含著怒意站了起來,問道:「那聖上就答應了?」

  邢媽媽點了點頭:「皇后娘娘臨盆在即,聖上自是什麼都聽她的!」想了想又補充道:「一早上將郡王請到宮裡,郡王連府裡也沒有回,就直接去了承德。」

  若是榮總管在,她還能請他派了人過來,先將李媽媽和紫檀從四房裡帶出來,如此一來佟析秋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奈她不了。

  可是如今,連郡王也不在。

  「去宮裡遞了牌子,隨我進宮一趟。」

  邢媽媽面露猶豫,小心翼翼的回道:「郡王妃說,皇后娘娘這半個月恐怕就要臨產,說是外命婦沒事兒就不要去宮裡參見了。」

  「什麼?她生產為何不讓我們進宮,我算是外命婦嗎!」

  邢媽媽喃喃的沒有說話。

  二夫人氣的緊緊的攥了拳頭,長長的指甲頓時被掰斷在手心中,她怒容滿面的道:「侯爺在哪裡?」

  邢媽媽回道:「奴婢回來時,好像聽說侯爺這會兒在外院。」

  二夫人擰了眉頭不耐煩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

  邢媽媽等人剛剛推了下去,門外有婆子隔著簾子道:「二夫人,太夫人請您過去。」

  二夫人聽著一愣,立刻面露警惕問道:「可說了什麼事?」婆子便答道:「說是明兒是端午節,商量商量怎麼過。」

  這兩日府裡頭過得渾渾噩噩的,也沒有人主持中饋,大家因為鑫哥兒也沒有想過節的事,這會兒她才想到,明天就是端午節了。

  「叫了紫檀進來幫我換衣裳。」二夫人冷聲說完,隨後自己也是一愣,她吩咐紫檀習慣了,不經意就脫口而出去喊紫檀的名字,想著這裡她怒從心起,手臂一揮,桌上的茶盅就朝門口飛了出去:「滾!」

  她怒氣衝衝,猶覺得不解氣,拽著桌布一股腦的將桌上的東西,悉數扔了出去,劈劈啪啪瓷器的碎裂聲不斷傳了出去……

  「怎麼回事?」就在這時,蕭延亦大步掀了簾子走了進來,看到滿屋子裡凌亂狼狽擰了擰眉頭。

  二夫人頓在那裡,臉上一轉勉強立刻恢復了笑臉迎了過去:「剛剛有個婆子辦事不利,打碎了東西還沒來得及收拾。」說著轉了話題:「侯爺這會兒回來,可吃了飯了?妾身讓人擺飯吧。」

  蕭延亦點了點頭,道:「娘請我們過去,等回來再吃吧。」

  二夫人想了想點頭應是,原是想讓人進來伺候換衣裳,可話到嘴邊又一副愁眉苦臉不高興的樣子。

  蕭延亦轉目看她,問道:「怎麼了?」二夫人就面露為難的回道:「妾身房裡的人辦事都不貼心,便是一點小事也做不好,還是妾身自己換吧。」

  「李媽媽呢和紫檀呢?」蕭延亦撿了個乾淨的椅子坐了下來:「她們都隨你許多年,怎麼又不貼心了。」

  二夫人一怔,立刻回道:「紫檀前兩日得了天花,妾身把她送出去了,還沒來得及和侯爺說。」說完就去觀察蕭延亦的臉色,就見他面色淡淡的沒有多少的反應,二夫人目露疑惑,可又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扯得太久,又道:「李媽媽昨兒晚上被四弟妹找去,這會兒還沒回來,也不知四弟妹有什麼事,我也不好意思去問。」

  蕭延亦這次卻是目露訝異:「四弟妹請了李媽媽過去?」一頓又露出坦然的樣子:「鑫哥兒在她那邊,許是她院子裡人手不夠,你便讓李媽媽在那邊待兩天吧。」

  二夫人原是要讓蕭延亦出面將李媽媽帶回來,這會兒他不但連疑問都沒有,想也沒想就給佟析秋找到了理由,二夫人剛剛壓下去的火又竄了出來,輕笑著問道:「可是妾身這邊沒了李媽媽也是處處不得力的。」

  蕭延亦抬頭看向二夫人,擰了眉頭道:「一個婆子而已,既然四弟妹留了她就必然有原因的,你何必去爭這一兩日!」說完不以為然的站了起來,看著二夫人道:「你換了衣裳,我在外面等你。」

  二夫人氣得變了臉色,她看向蕭延亦,積累了許久的不滿終於爆發了出來,她壓著聲音問道:「侯爺什麼意思?李媽媽是妾身身邊的媽媽,四弟妹招呼也不打一聲就留了人,這會兒還沒有回來,怎麼這事兒到了侯爺這裡,反而卻成了妾身的不是了?!」

  蕭延亦停了腳,滿臉不解的看著二夫人,淡淡的道:「不過一個婆子,你何必生怒,仔細身體。」二夫人卻是不依,又問道:「怎麼四房裡的人手不夠,侯爺卻是知道了?」

  蕭延亦看著她說得陰陽怪氣的樣子,不由也不悅道:「胡說什麼!」揮袖道:「你若不想去娘那邊,便在房裡歇著!」抬腳便要出門,一副不願和她多說的樣子。

  二夫人看著門口,眼底裡滿是憤怒。

  去了太夫人那邊,大家說了鑫哥兒的身體,又一起討論了明天端午節吃什麼,太夫人就讓吳媽媽拿了當初析秋送去的幾個匣子,又重新還給析秋:「中饋的事你還是暫時打理著吧,府裡頭沒的人管總不是事兒。」

  析秋能感覺到,太夫人對她的態度比前幾日好了許多,可她真的不想再摻和府裡中饋的事,忙出言推辭:「娘,府裡的事情若是我能做的,必不會推辭,可是這中饋的事我實在無能擔任。」

  太夫人攜了她的手,說了許久,大夫人也是一改常態勸著。

  待二夫人過來,一屋子的人說這事兒。

  析秋見無法推辭,看向蕭四郎,蕭四郎卻是回視著她,彷彿在說你拿主意,析秋心裡嘆了口氣想到蕭延箏的婚事,便接了鑰匙:「……盼望二嫂早些生了才好。」

  大家都笑了起來,彷彿這幾天的劍拔弩張不過是假象。

  二夫人目光卻是落在析秋的臉上,眼底裡皆是探究!

  析秋彷彿絲毫沒有察覺,坦然的朝她笑笑:「那我們明兒就在娘這裡用膳吧。」又看向太夫人:「娘,您說可好。」

  太夫人自是沒有意見點頭笑道:「就依你去辦!」說完,目光不著痕跡的在蕭延亦和二夫人臉上轉過……

  待兒女都出了門,太夫人喊來吳媽媽吩咐道:「去打聽一下,老二和承寧怎麼了?」

  吳媽媽也看出來侯爺和二夫人臉色都不大好。

  吳媽媽出了門不一會兒拐了回來,稟道:「說是婆子辦事不利,二夫人砸了個碟子,還不知因為什麼事兒和侯爺爭了兩句,後來侯爺就出來了……」一頓又道:「院子裡的婆子小丫頭都是二夫人身邊的,也問不出更多的了。」

  太夫人聽了就長長的嘆了口氣,回道:「看來,承寧心裡對鑫哥兒立世子的事,還是結了個疙瘩啊。」

  吳媽媽沒有說話。

  晚上,丫頭婆子們提著食盒魚貫進來,邢媽媽扶著二夫人坐在桌前,她用銀筷夾了根水晶筍絲放在二夫人碗裡,二夫人正要去吃忽然想起來,便問道:「這菜是從大廚房來的?」

  邢媽媽點了點頭道:「夫人放心用,這些菜奴婢都檢查過了。」

  二夫人想到,李媽媽不在小廚房裡,幾個婆子做的菜也都不合她的胃口,所以只能從大廚房送來。

  二夫人扔了筷子站起來:「端下去!」如今可是佟析秋當家。

  邢媽媽還想說什麼,可看二夫人的樣子沒敢再說,讓丫頭們收拾了桌子帶著眾人就退了出去。

  二夫人胡亂梳洗後,便上床躺了,迷迷糊糊間她便看到紫檀來了,一雙手滿是皰疹,長長的指甲裡滴著血朝她跑了過來,她想到紫檀得了天花隨即尖叫去躲,不停的跑……

  「夫人,夫人!」紫鵑小聲的去推二夫人,二夫人猛地驚醒過來,看到紫鵑站在床前想也沒想就將她當成了紫檀,拿了床上的玉枕衝她的頭臉砸了過去:「賤人,你怎麼不去死,怎麼不去死!」

  紫鵑抱著頭滿地的滾著求饒:「夫人,夫人饒命,奴婢不是故意,求夫人饒命啊!」

  這樣大的動靜,住在外間的丫頭早就醒了,披著衣裳就跑了進來,隨即:「啊!」的一聲驚叫起來,就看到紫鵑滿頭滿臉的血的跪在地上,二夫人披著頭髮臉上也濺了許多血彷彿惡鬼一般!

  二夫人清醒過來,目光一凜看向門口的丫頭,冷冷的道:「閉嘴!」說完看向紫鵑:「滾出去!」

  紫鵑如蒙大赦,捂著頭爬著出了門。

  二夫人倒在了床上,汗濕的衣衫貼在了身上,她打了冷顫對門口喊道:「來人,幫我更衣。」

  有丫鬟小心翼翼的進了門,打了熱水又取了乾淨的衣裳去幫二夫人擦洗換衣,可擰著帕子的手卻是一直抖個不停,眼角的餘光就不停就看二夫人扔在床腳上的枕頭……

  上面血跡斑斑。

  二夫人再次躺下,翻來覆去難以入睡,彷彿剛剛閉上眼睛,已經有婆子隔著簾子喊道:「夫人,沈姨娘來請安了。」

  「讓她等會兒再來。」二夫人翻了個身,厲聲回道。

  外面沒了聲音,二夫人卻再次沒了睡意,她怒氣衝衝的坐了起來,喝道:「更衣!」丫頭們端著熱水進來,服侍她梳洗穿了衣裳……

  沈姨娘小心翼翼的站在正廳裡,見二夫人從裡面出來,笑盈盈迎了過來:「夫人,今兒是端午節,奴婢好些日子沒出門,在房裡也沒什麼事,就給夫人做了個荷包,也應應景,還望夫人不要嫌棄!」

  二夫人轉身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目光就落在沈姨娘手裡的荷包,淺綠的顏色,有稜有角粽子的模樣,上面用金線和銀線勾勒出各式圖案,下頭用五彩的線打了個同心的絡子,很是精緻。

  二夫人淡淡笑了指了指桌面道:「擱下吧!」

  沈姨娘目光閃了閃,將荷包放在了二夫人右手邊的桌上,又退後了幾步。

  兩人聊了幾句,沈姨娘便退了出去。

  二夫人就指著那個荷包對邢媽媽道:「拿去扔了!」

  邢媽媽就上去將荷包撿了扔了出了門。

  「夫人,聽說您昨晚沒休息好,這會兒可要再去補個眠?」

  二夫人揉著額頭,只覺得的太陽穴突突的跳,點了點頭道:「嗯。我去睡會兒。」可剛起身,門口便看到四夫人的身影,二夫人一愣:「她來做什麼?」

  邢媽媽也如臨大敵,李媽媽和紫檀還在四夫人手裡,她現在來做什麼?

  「夫人,難道四夫人是來和您談條件的?」邢媽媽問道。

  二夫人冷冷笑了起來:「那我就聽聽,她能提出什麼樣的條件來。」正說著,小丫頭領著四夫人進了門:「二嫂!」

  二夫人笑著看著析秋,問道:「四弟妹可是稀客,快坐!」

  析秋在二夫人的下首坐了下來,看著二夫人道:「也不知是不是打擾二嫂休息了。」說著讓後面跟著的碧槐道:「今兒是端午節,今年府裡事情多,準備的又倉促,就連夜讓婆子們包了些粽子,給您送一些來,您看看,和往年有些不同!」

  二夫人暗暗擰了眉頭,面上卻是笑著讓邢媽媽接了:「辛苦四弟妹了,我這一有身孕家裡的事兒可都落在你身上了。」看也沒看粽子一眼。

  「不辛苦,二嫂主持中饋好幾年,我這才幾年哪能敢說辛苦。」說著掩面而笑:「我就不多待了,房裡頭還有病人,離不開人!」

  二夫人聽著就是身體一僵,便聯想到紫檀,耳邊又聽到析秋道:「晚上難得一家人吃飯,二嫂可一定要來啊。」說完,深看了二夫人一眼,便出了門!

  「那是自然。」二夫人笑著送析秋:「四弟妹慢走。」

  邢媽媽在一邊看著著急,等析秋離開,她便問道:「四夫人怎麼看著像是沒事兒人一樣,夫人,您看四夫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二夫人現在也開始糊塗了,若是昨天她還篤定析秋有所求,可是今兒看她這樣,卻又不像。

  她到底想幹什麼。

  她來回在房裡走,腦中不停去想應對的方法,忽然腳步一頓轉身看向邢媽媽:「你去宮裡,不管用什麼方法也要見到太后,便是不濟也要尋到段公公,快去!」

  邢媽媽頓了一頓,點了點頭應道:「奴婢去試試。」

  可邢媽媽便出了府,駕車去了皇城。

  二夫人收拾妥當便去了太夫人房裡,鑫哥兒被接了回來,這會兒看著雖還是很虛弱,可已經有了精神頭,太夫人讓人將飯擺在了花廳裡,一家人不分彼此圍著桌子坐了下來。

  太夫人笑著道:「今兒我們也算吃團圓飯了。」說著看向蕭延箏:「延箏過幾日可就要出嫁了,往後再想一家子坐在一起,可就沒了這樣的便捷。」

  蕭延箏紅了眼睛,挽了太夫人的胳膊:「娘……我不嫁!」

  太夫人笑著道:「傻孩子,哪裡有女人不出嫁的。」自己也紅了眼睛。

  大夫人笑著道:「娘,今兒可是過節是喜事,二妹出嫁也是喜事,怎麼就傷心了。」太夫人聽著就擦了眼淚,笑著點頭道:「好好,吃飯吃飯!」

  說著舉著酒杯。

  今兒座位坐的很巧妙,析秋和二夫人相鄰而坐,她笑著用了公筷破天荒的給二夫人夾了一塊她最愛吃的醋魚:「二嫂,知道您愛吃,特意讓廚房準備的,您嘗嘗!」格外的殷勤。

  二夫人拿著筷子的手就僵硬起來,看著碗裡的魚怎麼也下不去筷子,她乾笑著看著析秋回道:「謝謝四弟妹!」

  說著,當著一桌子的人面要去吃,卻是忽然捂住了嘴,一副很噁心要吐的樣子,析秋卻是彷彿早就準備好了一樣,讓人拿了痰盂過來,二夫人乾嘔了一陣,碧槐就遞了漱口的茶,二夫人看著那杯子茶連連擺手道:「沒事,沒事!」

  析秋沒有強求,臉上露出失落的樣子。

  氣氛有一瞬的凝滯,大家都有些不解的看向二夫人,二夫人便露出歉意的樣子,也笑著給析秋夾了一筷子醋魚:「我也知道四弟妹愛吃的。」一副妯娌和睦的樣子。

  太夫人就笑了起來。

  「謝謝二嫂。」析秋夾了筷子就小吃了一口,點了點頭道:「味道確實不錯!」

  太夫人也是滿臉的笑意,揮了揮手道:「去問問這道菜誰做的,賞!」吳媽媽笑著應是。

  二夫人卻是看向身邊的丫鬟,丫鬟不動聲色的去給二夫人換了個碗。

  太夫人滿臉的笑容,就一點一點褪去,她想到早上吳媽媽說的話:「二夫人昨晚做噩夢,用玉枕將房裡的丫頭砸得滿頭滿臉的血,這會兒還躺在房裡動不了!」

  這個承寧,怎麼變得疑神疑鬼的。

  蕭延亦也是緊緊蹙了眉頭。

  當夜,蕭延亦則又是歇在了凌波館裡。

  二夫人從噩夢中驚醒,邢媽媽心疼的抱著她,二夫人想到邢媽媽下午去宮裡,便問道:「你去了可見到了祖母?」

  邢媽媽搖了搖頭,二夫人又問道:「那段公公呢?」

  「奴婢找了人通報,可是整整等了一日也沒有見到段公公,說是這會兒慈安宮裡個個忙的腳不沾地,又正逢過節,根本沒有時間接見外人!」

  二夫人就洩了氣靠在床上,不過一日多的功夫,她整個人瘦了一圈!

  「夫人,我們今兒就去找四夫人吧,我們把話挑明了,不管她提出什麼要求我們都答應她!」邢媽媽滿臉的不安的道。

  「不行。」二夫人擰了眉頭,想了想在邢媽媽耳邊小聲說了幾句,邢媽媽聽著就是一愣:「夫人,這樣一來若是火勢控制不住,整個侯府很有可能毀之一炬,我們不能這樣做!」

  二夫人冷哼一聲:「那又如何,宅子沒有大不了再建便是。」

  邢媽媽滿臉的不安,勸道:「夫人,您要不要再想一想?」

  二夫人就緊緊抓住了被角沒有再說話……

  第二日一早上,太后的鳳輦浩浩蕩蕩的出了京城,連走前段公公匆匆忙忙的來了府裡一趟,卻只在門口和蕭延亦說了幾句,交代了太后的囑咐,便走了。

  二夫人淚水漣漣的道:「祖母這一走便是半年,卻是連面也沒見到。」說著又道:「哥哥也是,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

  邢媽媽嘆了口氣,若是太后娘娘不走或是郡王在京城就好辦了,不過一個佟析秋怎麼也不可能讓她們這樣為難。

  如今把柄握在她手裡,她卻是無事人一樣,日日在府裡走動和二夫人有說有笑。

  這個女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邢媽媽想著也生了一身的冷汗,去看二夫人,就見二夫人面白如紙臉色很不好看,她緊張的道:「夫人,您這是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二夫人擺著手道:「我沒事。」說著拉著邢媽媽的手道:「你今晚就帶著幾個婆子去,我們不能再等了。」

  邢媽媽想了想,就點了點頭。

  入了夜,邢媽媽就帶著兩個婆子貓著腰穿過了花園,直奔四夫人的院子,他們繞到小門從矮矮的牆上翻了過去,提著桐油在一排倒座上便去潑桐油……

  四夫人既然留了紫檀和李媽媽,不可能住在別的地方,邢媽媽仔細打聽過,這排倒座很有可能就是關著李媽媽和紫檀的地方。

  「小心一些,油淋的厚一些!」邢媽媽壓著聲音小聲吩咐道。

  婆子小聲應是,三個人就忙著朝牆面去潑油。

  「可要火摺子?」就在這時,四周裡便有十幾個火把亮了起來,頓時將整個後院照的亮如白晝。

  邢媽媽看向如惡煞一般負手而立的蕭四郎,又看到滿臉驚詫卻有忍不住厭惡的蕭延亦,隨後腿一軟便是咚的一聲,跌坐在地上!

  「侯爺……四爺……」

  蕭四郎卻是看也不看她,袍袖一揮喝道:「綁起來!」

  天誠帶著幾個小廝上去,三兩下將邢媽媽和兩個婆子綁了起來。

  彷彿早有準備,剛剛還幽幽暗暗的院子裡,這會兒點起了數十個燈籠,邢媽媽幾個人跪在地上,蕭四郎就看了眼蕭延亦,吩咐道:「去將太夫人和大夫人以及二夫人請來!」

  這是要會審。

  邢媽媽被堵了嘴,哀求的看著蕭延亦連連搖頭。

  不過半刻功夫,太夫人被吳媽媽扶著走了過來,看到地上綁著的邢媽媽,問道:「這是怎麼了?」蕭四郎就簡明扼要的將過程說了一遍,太夫人不敢置信的看著蕭延亦:「燒院子?」

  蕭延亦滿眼裡的都是沉痛,無聲的點了點頭。

  太夫人便是一個不穩,眼前黑了一黑,她扶著吳媽媽手臂抖個不停:「她為什麼要燒院子?」

  蕭四郎看了太夫人,眼底露出一絲諷刺:「自是要殺人滅口!」太夫人越發的不解,怎麼好好的又扯出殺人滅口?

  蕭四郎便冷聲一喝:「將人悉數帶上來。」

  天誠和天敬帶著幾個小廝直接去了後院,將關著的李媽媽和紫檀帶了出來。

  太夫人看到早就被送出府的紫檀,連著幾日沒在府裡出現的李媽媽,滿臉驚疑的看向蕭四郎:「這都是怎麼回事,她們怎麼會在你的院子裡?」

  「娘還是再等等吧。」蕭四郎語含譏諷冷聲道:「等二嫂來了再說。」

  紫檀臉色雖是慘白,臉上留了斑斑點點的紅疹,但高燒已經退了……李媽媽同樣被捆了手腳,因為幾日沒有梳洗,這會兒渾身上下散發著濃濃的惡臭味。

  大夫人來了,一進門就如同太夫人一樣面露驚訝,隨後又明了一般站在了太夫人身後。

  滿院子的人,卻沒有一個人說話。

  死寂沉沉的。

  所有的目光皆是落在院子門口,等著二夫人的到來!

  過了許久,二夫人沒有來,蕭四郎就擰了眉頭道:「娘想知道什麼,就問吧!」

  太夫人臉色沉沉的,看向紫檀,問道:「府裡的人說你得了天花,你怎麼這會兒又在四房裡?」

  紫檀後背傷的還沒有好,這會兒跪著有些搖搖晃晃的,她給太夫人磕頭,回道:「太夫人,奴婢沒有得天花,是……是李媽媽給奴婢灌的藥。」

  太夫人目光如炬看了眼李媽媽,又審視的看著紫檀,問道:「她為什麼要給你灌藥?」紫檀跪在那裡,就將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奴婢早在頭一天晚上,就已經將藥包悉數換了,後來等大家全部去了鑫哥兒的房裡後,奴婢又將所有藥包都換了回來……太夫人,奴婢都是聽二夫人的命令,不然,給奴婢百個膽子,奴婢也不敢啊!」

  太夫人的手指,就緊緊的抓住了椅子上的扶手,彷彿若是抓不緊下一刻她就會栽下去。

  太夫人又看向李媽媽:「她說的可是真的?」

  有人將李媽媽嘴裡的帕子扯了出來,李媽媽連連搖頭咳嗽了半晌:「不是,太夫人您千萬不能聽她胡說,二夫人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情呢。」

  邢媽媽也是連連點頭。

  太夫人還想問什麼,蕭四郎卻是滿臉不耐煩的道:「給我打,打到說實話為止!」

  李媽媽臉色一變,餘光看到柳媽媽帶著幾個婆子拿了手臂粗的木棍過來,她朝蕭延亦磕頭:「侯爺,侯爺,二夫人是您的正妻,您一定要相信她啊,侯爺……您一定要相信二夫人啊。」

  柳媽媽不待她說完,上去就給了她兩耳光,也不拖走摁在地上扒了褲子就打。

  這麼多男男女女都在,李媽媽便是年紀再大面皮再厚也頓時受不住,她咬著牙受了四五下便連連求饒:「我說,我說!」

  蕭四郎手一揮,柳媽媽退了下去。

  李媽媽就趴在地上,將紫檀剛剛描述的經過又說了一遍,又提到她去大廚房給紫檀下藥的事。

  紫檀聽著就瘋了一樣要撲過去,柳媽媽摁住她才沒能動。

  蕭四郎還要再去問邢媽媽,太夫人已經臉色慘白的捂住胸口,搖著手道:「不用問了,不用問了!」他看向蕭延亦,道:「你親自去將承寧請來,我要問一問她,我們蕭家待她不薄,她何以如此,何以如此!」

  蕭延亦的眼底盡是血紅的顏色,他緊緊攥著拳頭,手背上布滿了青筋,他沉重的點了點頭,彷彿邁出一步是那樣的艱難。

  不待他邁出第二步,二夫人房裡的小丫頭卻是匆匆來了,跪在太夫人面前道:「太夫人,我們夫人說肚子疼,這會兒在床上滾著呢,求您去宮裡請了太醫來。」

  太夫人先是一驚,隨後意識到可能性。

  剛剛派了人去請承寧,可她緊接著就讓人來說肚子痛。

  其意思不言而喻!

  太夫人下意識的動了動要站起來,卻又重新坐了下來!

  她想到婁老太君的話:「你啊,有時候聰明,有時候又糊塗得很,這些啊全是源自蕭氏子嗣單薄,你是被子嗣遮了心神。」

  她冷靜下來,看著地上跪著的丫頭道:「晚上吃了什麼,這會兒怎麼好好的肚子痛?」

  丫鬟一怔,回頭心有餘悸的看了眼跪著的紫檀和李媽媽以及邢媽媽,想了想回道:「吃……吃了……吃了四夫人送去的粽子。」

  太夫人目光一凜,問道:「四夫人送去的粽子?」丫鬟連連點頭回道:「是的,夫人說肚子餓,可房裡頭沒什麼吃食,奴婢就拆了個四夫人送去的粽子給二夫人吃。」

  「住口。」太夫人滿臉的失望,怒道:「滿嘴裡胡說八道!」

  丫鬟連連磕頭:「奴婢沒有半句假話,太夫人不信就請過去看看吧。」

  就在這時,析秋從正房裡走了出來,面含冷意的看著地上跪著的丫頭道:「你說粽子是我送去的,你親自剝的,二夫人吃了?」

  丫鬟看著析秋,她目露凶光又忍不住躲躲閃閃的,點了點頭:「是……是的!」

  析秋就冷笑起來:「你可知道我送去的是什麼粽子?」那丫鬟面色就是一變生出不好的預感,就聽析秋道:「今年府裡頭可沒有包粽子,我送去二房的粽子也不是用來吃的,裡面包著的可都是五毒驅邪的東西!」她當時還特意提醒了二夫人。

  那丫鬟頓時面如死灰。

  「一塊綁了。」太夫人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道:「我倒要看看,她還能做出什麼事來。」

  說著由吳媽媽扶著朝外院走去,大夫人深看了析秋一眼,淡淡的朝她點了點頭,析秋回以微笑。

  「四弟!」蕭延亦沉吟了許久,彷彿每一句話都用盡了全部的力氣:「這裡交給你了。」說著,快步出了門。

  二夫人躺在床上,見太夫人進來,眼淚簌簌的落了下來:「娘,我肚子痛,好痛!」

  太夫人臉色沉冷的進來,看也不看她一眼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二夫人臉色發白,額頭上冷汗不停的流了下來,她捂著肚子揪著床板對太夫人道:「娘,我知道您心裡對兒媳有氣,可您要聽我解釋,那些人雖是我的貼身奴婢,可是她們做什麼兒媳又怎麼能時刻盯著呢,娘,我真的不知情啊。」

  太夫人眯了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不知情?你既是不知情這不過才一刻的功夫,你連發生了什麼事都知道,你還說你不知情?」太夫人失望的看著二夫人:「承寧,從你進府裡來,我便將你看做自己的女兒,捧在手裡捂在心口,生怕你受了委屈,處處為你考慮,我本以為你識大體知大義,便是鑫哥兒這次封了世子,我還對你欣慰有加,可是卻沒有想到,這些不過是假象,你竟然……竟然……」

  太夫人說不下去,捂著心口連連喘氣,吳媽媽趕緊給她倒了茶餵了藥丸,她才舒了口氣,也落了眼淚道:「鑫哥兒那麼小,他不過是個孩子他懂什麼,你竟然讓人給他下毒,你怎麼能那麼狠心!」

  「放火燒老四的院子,你可知道那一院子住了多少人,老四一家可都住在裡頭,你也下得去手?就為了你那一點點私慾,你竟是做出這麼多歹毒的事情來。」她說著,指著二夫人連連搖頭:「我……我對你太失望了!」

  二夫人艱難的撐著坐了起來,搖著頭淚水不斷凄柔的道:「娘,您要相信我,這兩年我若是想害鑫哥兒,我什麼時候不能下手?我何必等到今日呢。娘,這一切真的都是誤會……」說著有跌倒在床上,捂著肚子:「娘,我肚子好痛,真的好痛!」

  太夫人看過去,就見二夫人披散著頭髮,滿頭的冷汗歪在床上打著滾,模樣與平日裡端莊優雅簡直是雲泥之差。

  她搖了搖頭,嘆氣道:「你不要說了,我也不想再聽!」說著由吳媽媽扶著站了起來,看著二夫人道:「你就仔細待在房裡,自己去想想自己錯在哪裡,你心裡有數以你的身份和侯府的身份,我們不可能休了你,但是自今以後你便留在這方院子裡,沒有我的命令你半步也不準踏出去。」

  「娘!」二夫人連連搖頭哭著道:「你怎麼可以這樣,你便是不看我也要看著自己親孫子的份上哪,娘!」

  太夫人已經不再看她,朝門口而去,二夫人撕裂著嗓子吼道:「蕭延亦,蕭延亦,我要見蕭延亦!」

  不知是誰,在門口冷冷的回了一句:「侯爺出府了。」

  二夫人跌倒在床上,鮮血已經順著褲腳流了出來,她捂住肚子尖叫道:「我的孩兒,我的孩兒……」

  幾個丫頭衝了上去,一個嚇得面如土色,二夫人瞪著幾人怒道:「去請大夫,快去請大夫!」

  有人失魂落魄的跑了出去。

  二夫人弓著身子躺在床上,緊緊的揪住自己的肚子,她能清晰的感覺到,正有什麼東西,一點一點從她肚子裡剝離……

  那樣的痛,撕裂的痛,讓她喊不出來,甚至連淚水也乾枯了。

  「蕭延亦,蕭延亦!」她念著蕭延亦的名字:「我們的孩子,你快救救我們的孩子。」

  可是沒有人回應,她瞪著眼睛,看著帳子頂上,皎白的帳子上四周繡著鴛鴦戲水的團,蔚藍色的波紋一層層暈開,兩隻鴛鴦交頸相擁,愛意濃濃。

  她想到當時初初見到蕭延亦的那一日,在皇宮裡,她避在慈安宮的簾子後面,隔著水藍色的簾子去看他,就覺得他如水一般的溫和輕柔,玉郎清風,芝蘭玉樹一般……

  她失了心,想著未來的美好日子。

  終於她嫁進來,雖說不上相愛可也相敬如賓,也終於有了他們的孩子,可是現在呢……

  他們的孩子,他們的愛,正隨著身上的那一點一點剝離的東西,逝去,消散!

  這不是她要的人生,不是她想的生活,不是,不是!

  是哪裡錯了,是誰的錯,讓她失去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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