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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莫風流]庶香門第[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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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0:15:00
第一百四十章:愛慕

  唐媽媽嘆了口氣道:「夫人,外面的謠言滿街的飛,說的可真是難聽,連奴婢都聽不下去了。」

  大夫人摘下手上裹著的帕子,讓人將新焙二月蘭端出去,她自己則端了茶喝了一口,問道:「四弟妹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沒有。」唐媽媽道:「奴婢去瞧過,四夫人正在房裡和身邊幾個丫頭在說話,院子裡和平日裡一樣。」

  大夫人微微露出一絲笑容,放了手裡的茶點頭道:「她果然是沉得住氣。」

  唐媽媽一愣,彷彿沒有聽懂大夫人的話,正想問,大夫人已經起身:「我們去太夫人那邊。」

  大夫人這邊出門,那邊二夫人正在房裡和紫檀說著同樣的話:「四夫人那邊沒有什麼動靜?」紫檀就搖著頭道:「沒有,奴婢還在懷疑,四夫人是不是還沒有聽到那些謠言呢。」

  二夫人擰了眉頭,目中露出一絲疑惑來,府裡頭下人都知道了,四弟妹怎麼可能不知道,可是知道了她為什麼還這麼平靜呢?

  「夫人,難道胡小姐的事,真的是四夫人做的?」所以才心虛了?紫檀納悶的問道。

  「不會!」二夫人語氣堅定:「這件事表面上看,好像真如謠言所說,是四夫人不願胡素青入侯府裡來使的手段,可是若是她真的不願胡素青進府,能用的法子實在太多了,何必鬧得滿城風雨。」她頓了一頓又道:「到是我小看這個胡素青了,竟然用了這樣一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辦法。」

  紫檀聽著,就露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來,問道:「那我們要怎麼辦?現在外面傳的那麼難聽,都說我們侯府金玉其外,能有四夫人這樣狠毒的婦人,其他的又怎麼會是良善之輩,這些難聽的話,連奴婢聽著都恨不得撕爛了那些人的嘴巴。」

  二夫人聽著就眯了眯眼睛,語氣裡帶著一絲慍怒道:「走,我們去太夫人那邊,想必這件事娘心裡已經有了應對之策。」

  紫檀應是,給二夫人換了衣裳,帶著丫頭婆子,簇擁著二夫人去了太夫人房裡。

  一進門,令她驚訝的是,五夫人竟然也在其列,大夫人坐在太夫人右手邊的椅子上,二夫人看著兩人眉頭微挑,朝太夫人行了禮,便在太夫人左手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五夫人起身朝二夫人行了禮:「二嫂!」二夫人朝她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五夫人重新坐下,就面露焦急的去問太夫人:「娘,這件事外面傳得實在太難聽了,我們在內宅聽不到倒是無所謂,可是爺們可在外面,就連五爺早上出門,都有人在他後面指指點點。」她說完一頓看向二夫人:「更何況是二哥呢,必然會有更難聽的話。」

  二夫人目光閃了閃。

  五夫人又道:「娘,我知道你對我有氣,可眼下家裡遇到難事兒,我是這個家的人,打斷骨頭還連著筋,我們出門誰又不知道我們是宣寧侯府的五爺五夫人呢,如今因為四嫂的事,鬧出這麼一場風波出來,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管啊!」

  太夫人蹙了眉頭,終於開口說了話:「那依你之見,這件事又該如何處理呢。」

  五夫人便是眼睛一亮,回道:「依我看不管這件事和四嫂有沒有關係,我們當務之急要將胡小姐接到府裡來,只要胡小姐進了門,外面那些謠言漸漸的也會散了的,人都是健忘的,到時候胡小姐子在府裡過得好好的,和四弟妹相處融洽,便是我們什麼也不說,旁人也看在眼裡,這些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太夫人頗有深意的看了眼五夫人,忽然轉頭去看二夫人,問道:「承寧,你覺得這件事如何處理才得當?」

  「娘,四弟妹雖然才進門,可是這麼久以來,她上對你孝順恭敬,和我們幾個妯娌間也是相處和睦,幾個孩子也願意與她親近,更不說她和四弟的感情,自是蜜裡調油的時候,她怎麼可能讓兩位舅爺去做這樣的事,不管外面怎麼說,這件事兒媳自是不信的。」

  她說著一頓,就去看太夫人,就見太夫人贊同的點點頭,二夫人目光一閃便接著又道:「這件事,依我看就是個誤會,外面那些人不懂其間細節,胡亂猜測罷了!」

  等於沒有說!

  太夫人沒有說話。

  大夫人卻是目光嘲諷的看了眼二夫人,淡淡的開口道:「若真是謠言,又怎麼會知道的那麼詳細。」

  二夫人一愣,大夫人很少參與府裡的事,也很少發表自己的看法,今天卻是破天荒的出言反駁她,她微微一愣,問道:「那大嫂的意思是?」

  「自是苦肉計!」大夫人彷彿不經意的說著:「四弟妹為人我雖不了解,可單從事情上來看,根本就是胡小姐使的手段,她在等,等我們為了侯府的名聲,將她接進府裡來罷了!」

  說完,端了茶低頭去喝,一副言盡於此的模樣。

  二夫人微微皺了皺眉頭,去看太夫人的臉色,就見太夫人表情雖和剛才沒有分別,但面色卻要柔和一分。

  她用帕子捂了嘴角,笑著道:「大嫂這麼一說,我忽然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算是將自己說的話推翻了,贊同了大夫人的話。

  五夫人卻是皺了眉頭,反駁道:「大嫂這樣說未免太片面了,你是不知道,那胡小姐和胡夫人如今可是住在人來人往的客棧裡,若真是她的苦肉計,她又怎麼會將自己置於這樣的境地,怎麼也要留條退路才是。」她說著一頓又道:「我看這件事的始末原因我們可以從長計議,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想辦法,把謠言壓下去免得讓幾位爺在外面不好做,又壞了我們府裡的名聲。」

  「五弟妹的意思是……」二夫人說著一頓:「是要將胡小姐接進府裡來?」

  五夫人就露出只有這樣最妥當的表情。

  二夫人眉頭一擰,就道:「這個辦法好雖好,可難免不讓人覺得,我們侯府被胡家掣肘的意思,這個胡素青,即便是接進府裡來,也斷不能讓她體面的進府,若不然,以後我們宣寧侯還怎麼在世人面前立足!」

  意思是,接進府裡可以,但是也不能輕易妥協。

  大夫人緩緩的喝著茶,目光在二夫人和五夫人身上轉了一圈,又看向太夫人道:「娘,既然這件事和四弟妹有關,我們是不是也該聽一聽四弟妹的意思?」

  「嗯。」太夫人微微點頭對紫薇吩咐道:「將四夫人請來。」

  紫薇應是而去。

  佟析秋能有什麼想法,自是不願意接胡素青進門,五夫人目光一轉又道:「四嫂這會兒指不定多傷心,問她恐怕也問不出什麼來,還白給她添了難過。」

  「好了。」太夫人淡淡開口,看向五夫人道:「你如今也搬出去了,府裡的事與你也沒有關係,若是話說完了,便早些出府吧。」

  「娘!」五夫人一愣,沒有料到太夫人這樣直接趕她出去,她滿臉的尷尬難堪:「我雖分出去了,可還是您的兒媳,您怎麼能……」

  太夫人聽著,便是眼角一眯,眼底裡滿是寒芒。

  五夫人一個激靈,就站了起來,滿臉不情願的道:「那……那兒媳先告退了。」說著,慢慢的朝門口走,吳媽媽就笑眯眯的站在門口給她打了簾子:「五夫人,奴婢送您」。

  五夫人不得不出門!

  等五夫人離開,太夫人就擰了眉頭道:「一個小丫頭,竟有這樣的手段,竟是想要拿捏住我們。」聲音冷若寒霜,便是連二夫人也不由愣了一愣,太夫人轉而看向她,吩咐道:「讓胡總管帶人去把箕尾山的別院收拾出來,讓人將胡素青母女送到箕尾山去,對外就說去那邊療養。」

  這個辦法最折中,若是如五夫人所說,直接將人接進府裡來,在外人眼中,就是蕭家做賊心虛急著平息謠言,可若是依二夫人的意思,那胡素青的身體還不知能經受住什麼折騰,若是鬧出人命來,到時候事情非但沒有解決,反而更加難以解決。

  大夫人暗暗點頭。

  太夫人便冷了臉又道:「派人守在那邊,沒有我的吩咐,不准他們母女走出別院半步!」

  這是要軟禁。

  二夫人靜靜聽著,就站了起來應道:「知道了,兒媳這就讓胡總管去辦!」

  太夫人就點了點頭,目送二夫人出門!

  太夫人就嘆了口氣,對大夫人道:「當初我念著胡家對我們有恩,又有胡家小姐與老四的婚事,對胡家頗多照拂,但凡力所能及之事,只要她們有求我必是應了。」說著一頓又道:「卻是沒有想到,她們母女轉臉卻是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滿臉的失望和慍怒。

  「娘。」大夫人走過去挽著太夫人的手,勸道:「人心不足,她們瞧著四弟日漸懂事,如今又身居高位,胡家卻是一日不如一日,生出旁的心思也是人之常情。」

  「算了。」太夫人道:「這件事,不管內情如何我也不想追究,這也算是蕭家對她們胡家最後的相助,若是她們聰明,就隨著胡總管去別院,若是不肯,那我們也不用再留情面。」

  大夫人聽著就點了點頭。

  兩人正說著,析秋走了進來,她換了件素面月白的褙子,看上去有些清冷,她朝太夫人和大夫人行了禮,太夫人就指著椅子道:「坐吧。」

  析秋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就聽太夫人道:「這件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們堂堂的侯府,還不至於讓一個胡家拿住。」

  析秋鬆了口氣,起身朝太夫人行禮:「謝謝娘。」

  太夫人擺擺手道:「你的性子我還是知道的,這樣的事你不用做,也不屑去做,你就安心在府裡住著,外面的事自有老四去處理。」

  析秋聽著垂著頭應是,又抬頭看向太夫人,不確定道:「可是胡小姐那邊……」

  太夫人道:「我讓胡總管將人送去別院,她若是聰明,這件事我們就不追究,也當還了胡家一個人情,若是不隨,那就讓京衙秉公辦理便是。」

  送去別院?胡素青費了這麼多的手段,又怎麼會甘願去別院呢。

  念頭閃過,析秋已經點頭應是。

  自太夫人房裡出來,春柳就拍著胸口道:「太夫人真的英明,相信您相信三少爺和七少爺,這次胡小姐看她還怎麼耍手段。」

  析秋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來,這個府裡的誰又是傻子,有什麼事即便是面上不說,但心裡卻如明鏡一般,太夫人支持她,是因為不管胡小姐事情的真假如何,她都是侯府裡的四夫人,太夫人要護著侯府的名聲,但也不能將她推出去。

  胡素青算無遺策,但是卻沒有想到,在面對名聲平息事端接她進府,和讓蕭四郎休她出府兩個極端之間,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將她安置在蕭家的別院養病!

  既在蕭家門,卻又不是蕭家人。

  不過,只要她人還在,這件事就不算完,她必然還有旁的手段使出來。

  這樣的結果,定然不是胡素青想要的,也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了想微微笑著,客棧那樣的地方,怎麼能讓一個體弱多病的人居住!

  析秋回了自己院子,天益守在門口,析秋道:「四爺可派人回來過?」

  天益點頭應是:「夫人,剛剛四爺派了人回來,說是散播謠言的人已經抓住,讓夫人安心在家裡,至於胡家母女的事,他自有辦法。」

  析秋一愣,就問天益道:「四爺打算怎麼做?」

  天益目光一閃就垂了頭去,顯然有隱情卻不想告訴析秋,析秋越發的著急道:「四爺不會是想要直接將胡家送去外地,然後再派人暗中……」滅口!

  「夫人早就知道了?」天益一愣問出口,隨即看到析秋臉上的表情,驚覺自己說錯了話,隨即捂住嘴巴搖頭道:「不……不是,四爺不是這個意思。」

  析秋自然不信他,蕭四郎是男子,自然不耐煩女人的手段,以他前些年走江湖時常用的作派,一家滅口不過舉手之間,只有人死了,才算徹底解決了。

  可是析秋不同意,解決事情的方法有很多,殺人是最直接的但是絕對不是最好的。

  「四爺現在何處?」析秋問道。

  天益就垂了頭回道:「在宮裡,聖上傳了話。」

  也就是說他現在還沒空去管胡家的事,析秋便問天益道:「四爺可吩咐你做什麼?」

  天益搖頭道:「沒有,四爺就讓小人守在這裡。」

  析秋聽著略點了點頭,道:「那好,我現在有事讓你去做。」她正要開口去道,遠遠的就看到佟慎之和江氏由婆子引著大步朝她走了過來。

  析秋一愣,隨即迎了過去:「大哥,大嫂,你們怎麼來了。」

  佟慎之臉色難看,江氏卻是由婆子扶著走過來,攜了她的手眼圈微紅道:「我和姨娘都聽說了,在府裡也是如坐針氈不放心你,所以過來看看。」

  江氏還在頭三個月,胎位不穩,析秋挽住江氏,臉上露出暖暖的笑容,道:「我沒有事,你快進去歇著!」又看向佟慎之,今天不是他休沐,想必是告假而來!

  佟慎之一向嚴謹,從未有告假早退之事,今日為了她卻是破了首列。

  析秋心裡微暖。

  胡素青躺在客棧的床上,胡夫人端了藥餵她:「昨晚折騰了一夜,你的身子可能吃得住?」

  「沒事。」胡素青面色越發的慘白,她咳嗽一聲回道:「休息兩天就會沒事的。」

  門外,客棧來往的客人不停走動,腳步聲不斷傳進來,胡夫人滿臉的煩躁不安,走過去又端了椅子將門抵上:「也不知你兩位哥哥什麼時候回來,住在這裡人這麼多,總不是事。」

  胡素青也是滿臉的厭惡,若不是想要讓人覺得她們母女境遇凄慘,她怎麼也不能住在這樣的地方,與那些賤民住在一起!

  胡夫人回來重新餵她吃藥,又道:「你有把握蕭家今天會來接我們?」

  胡素青聽著,嘴角就露出一絲笑容來:「最遲明天!她們素來最重名聲,怎麼可能任由那些人說難聽的話詆毀侯府,我如今又住在這樣的地方,她們一定會將我接走的。」她說著一頓又道:「娘,等我們進了侯府,您什麼話也不要說,只在一邊抹眼淚便好,其它的事我自有主張。」

  胡夫人現在也是六神無主,只能點頭回道:「娘知道,娘什麼都聽你的。」這次她倒要看看,那個佟析秋還能出什麼陰險的手段。

  正在這時,有敲門聲傳了進來,胡夫人聽著面上就是一喜,看向胡素青道:「難道是侯府的人來了?」

  胡素青就虛弱的搖了搖頭,回道:「不會這麼快,佟析秋那邊,太夫人也要做一做安撫才是。」

  胡夫人聽著有些道理,便放了茶盅起身去開門,露出一線門縫,店家的小廝就眯著眼睛直往房裡窺探,胡夫人看清來人臉色一沉喝道:「看什麼看,可是有什麼事?」

  那小廝嘿嘿笑著,滿臉輕浮的回道:「沒事,就是來問問客官,可是有什麼用得著小人的地方。」

  登徒子!

  胡夫人心裡罵道,手下也是砰的一聲將門關上,怒罵道:「滾!若是有事會傳你的。」

  小廝在門口就露出不屑的表情來,對著門撇撇嘴啐了一口,訕訕的下了樓。

  胡素青躺在床上,臉色越發的難看,這樣不入流的地方,她一刻也不願意住下去。

  「你大哥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胡夫人也是滿臉的怒意,母女兩人正說著,忽然房門外便是一陣喧嘩聲,緊接著便聽到有人大聲呵斥道:「走,快走,客棧已經包場了,閒雜人等不準入內!」

  客棧中的客人不願離開,店中小廝便二話不說,將眾人行禮扔了出去。

  罵咧聲一片,一時間嘈雜混亂不堪。

  客人被趕出門即便賠了銀子依舊是憤怒不滿,各自撿了自己的包袱,圍在客棧外面,對著店裡便是大聲叫罵,一時間整間客棧門外熙熙攘攘擠了滿街的看熱鬧的百姓。

  客棧內卻是立刻安靜下來。

  胡夫人和胡素青一愣,滿臉的疑惑不解。

  就在這時,有人站在門外敲門,胡夫人狐疑的依舊是開了一條門縫,依舊是那位小廝,但不同剛才面帶猥瑣的樣子,他堆著滿臉討好的笑容,彷彿胡夫人便是他的再生父母:「胡夫人,這間店已經包場了,您和胡小姐儘管去住,若是有什麼吩咐,儘管告訴小人,小人一定鞠躬盡瘁。」

  「什……什麼?」胡夫人滿臉的不敢置信:「包場了?」

  小廝就滿臉確定的點頭道:「是的,有人出銀子,為胡小姐將整間客棧包了下來,胡夫人和胡小姐儘管放心住著,我們一定做到讓您和小姐賓至如歸!」

  「請問,是誰出的銀子?」

  小廝就堆著笑搖頭道:「對方沒有留下姓名,夫人就別問了。」

  震驚!

  胡夫人關了門,也在胡素青的臉上看到疑惑的表情。

  她道:「怎麼會有人為我們包下整間客棧?難道是太夫人或是蕭四郎?」能有這樣手筆的,除了蕭四郎和太夫人,她們想不到還有什麼人。

  小廝端了酒菜上來,菜色精緻,有廚房的婦人進門給胡夫人布菜倒酒,伺候的周到服帖。

  胡夫人看向胡素青,心裡滿是舒坦。

  蕭家果然是怕了,對她們母女照顧周到,顯然是打算要將素青接回去,可又怕她落在外頭,玷了名聲,這才包了客棧屏棄了閒雜人等。

  胡夫人滿臉的高興,可胡素青躺在那裡,心裡越發的狐疑。

  她覺得有哪裡不對,可是又想不出哪裡有問題!

  樓下,客棧被圍的水洩不通,紛紛在議論,到底是什麼人有這樣大的排場,竟是將所有顧客趕出門,一人住了整間客棧。

  辱罵聲此起彼伏!

  群眾情緒越發憤懣。

  就在這時,人群中忽然有哭聲傳來,緊接著人群被人分開一道,有位穿著狼狽的婦人擠了進來,她滿臉的黑白灰塵,衣服上也有著被燒焦的痕跡,她擠出人群站在客棧門外,就要跑進門內。

  門外百姓隨即噤聲,紛紛朝那看不清面容的婦人看去。

  那婦人在門口便被店內小廝攔住,小廝喝道:「本店已被包場,閒雜人等一律不得入內!」

  「奴……我不是閒雜人等,小哥求您行行好,讓我進去!」

  小廝自然不肯,那婦人就哭著在門口跪下,求道:「我是胡家的僕婦,求小哥讓我進去,我要見我家夫人和小姐。」

  「什麼?」小廝一愣:「你是胡家的僕婦?」

  那婦人點頭不迭。

  人群中有人反應過來,這胡家不就是今日城中的話題人物,與蕭四郎情深意重的苦命鴛鴦胡小姐。

  小廝便面露遲疑,猶豫起來,忽然一愣又喝道:「胡家昨晚被燒了,統共幾個下人,死的死散的散,你又是哪裡來的僕婦,胡夫人和胡小姐來的時候,身邊可是一個人都沒有跟,你又是哪門子僕婦,滾!」說完又罵罵咧咧的啐了一口:「乞丐便是乞丐,還想矇騙大爺!」

  那婦人頓時急了,大哭起來:「我沒有被燒死,昨晚起火時我就逃了出來……小哥,求求您通稟一聲,就說我是劉媽媽,一直為府裡趕車的劉媽媽,夫人和小姐一定會讓我進去的。」

  「去,去,去!」胡家的事,現在滿城百姓可是人人都知道:「胡家趕車的婆子,昨晚就被燒死了,你又是哪門子的趕車婆子。」

  那婦人見左右說也不聽,就跪在地上不停磕頭……

  百姓中再一次響起竊竊私語聲。

  就在這時,樓上胡夫人聽到樓下的吵鬧聲,下了樓。

  那夫人一見胡夫人便尖叫一聲:「夫人!夫人!」

  胡夫人看清婦人的面容,頓時一個趔趄,倒退了數十步,指著她便口不擇言的道:「你……你是人是鬼……」

  「是奴婢,奴婢沒有死!」

  胡夫人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褪去。

  忽然,有京衙衙役推開眾人大步走了進來,當著胡夫人的面,對著地上的婦人一番詢問,等胡夫人醒過神來,自稱劉媽媽的婦人,已經被衙役帶出了門。

  胡夫人砰的一聲,跌坐在地上。

  外間的百姓看著,越發不捨得離去,對整件事情越發的好奇。

  胡家昨夜走水,全部家當毀於大火之中,可是此刻胡夫人卻是包下整間客棧住在這裡,若說包場不足為奇,那麼這個原本應該已經被燒死的趕車婆子,為何出現在客棧之中?

  這件事處處透著蹊蹺。

  蕭四郎和胡二小姐的故事,在短短的幾個時辰裡,再一次掀起一個高潮。

  胡素青靠在有些灰白的迎枕上,滿臉死灰,她怒視著胡夫人道:「大哥不是回去檢查過了,不是說都被燒死了嗎,怎麼她又活生生出現在這裡,難不成是見了鬼了?」

  胡夫人此刻還是失魂落魄,她怎麼會知道劉媽媽到底有沒有死。

  這些事都是胡家大爺一手做的。

  「大哥這會兒到底去了哪裡,大半日都不見人!」胡素青氣的臉色發青,捂著胸口連連喘氣:「快使了銀子讓人去衙門打聽打聽,劉媽媽這會兒怎麼樣了。」

  劉媽媽是最重要的人證。

  若是她被帶去衙門,要是從她嘴裡說出什麼來,那麼她所做的一切,可都完了。

  胡夫人不疑有他忙出門,給店中小廝塞了銀子,讓他去京司衙門打聽。

  小廝收了銀子,又是店中貴客的吩咐,自然不敢怠慢,連忙去了衙門口打聽。

  不過一大半個時辰,小廝匆匆跑了回來。

  胡夫人正忐忑不安的在大堂裡等他,一見他回來便問道:「怎麼說,打聽到什麼了。」

  小廝擦了頭上的汗,便回道:「那婆子被帶走,周大人直接開了堂審問,這會兒正在審呢。」說著一頓,又道:「聽說還用了刑!」

  胡夫人雖然不知道劉媽媽能供出,但原本該燒死的人,此刻出現在這裡,就難免引人懷疑。

  但胡素青卻是在想,當初馬發瘋的事,就是劉媽媽親手做的,胡夫人不知道,但是她卻是清楚的很,都是內宅婦人,誰能受得住大堂上的嚴刑逼供,劉媽媽根本不用審,必然什麼都會招了!

  胡素青額頭上也滲出汗水來,緊緊揪著被子腦中不停去想對策。

  劉媽媽此刻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衙役為什麼會這麼巧合就趕到了,客棧被人包場,引了那麼多百姓圍觀。

  這幾件事湊在一起,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而為。

  環環相扣!

  一定是佟析秋,一定是她!

  真是好心機好手段,竟然這樣不動聲色的,就將她精心的布的局破掉,還將她再次逼入毫無退路的境地。

  她要怎麼辦,怎麼樣做才反敗為勝?

  胡素青靜靜坐著,半個時辰後客棧外再次傳來嘈雜的聲音,店家的小廝拍著門,怒道:「出來,快點出來!」

  胡素青擰了眉頭,忽然坐了起來,喊道:「娘,幫我穿衣裳。」胡夫人拉著她,反而安慰她道:「審就審了,若是衙門問起來,就是我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沒死不就行了,你也別多想了。」

  胡素青此刻沒有心情去和她解釋,撐著身子爬起來,找出自己最得意的衣裳首飾。

  胡夫人扶著胡素青下樓,店家小廝一改方才的笑臉相迎,嗤笑道:「我當真是情比金堅,原來不過是看中侯府的榮華富貴,誣陷蕭四夫人罷了,真是無恥之極!」

  胡素青聽著,眼前便是一黑,還未等她恢復過來,兩人便是被人一推,跌坐在客棧門口!

  原來,不過半個時辰,京衙的審理的結果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原來當初馬車事故,不過是胡小姐使的苦肉計,意在嫁禍給蕭四夫人內弟罷了,

  滿街的百姓指指點點,潮涌而來!

  上午一面倒的譴責蕭四夫人的輿論,這一刻卻是直指向她。

  原來真正手段狠毒的人,還是她,好好的千金小姐,竟是想要嫁入別人家為妾,真是日風世下,為人所不齒。

  胡夫人沒料到外面已經變成這樣的情景,她驚慌失措的扶著胡素青,護著她往人群外擠。

  胡素青緊緊攥著胡夫人的手,滿口的貝齒幾乎咬碎,她冷冷的道:「娘,我們去侯府!」

  太夫人正在和胡總管說話:「多帶些人,若是她不同意,便直接捆了帶走!」

  胡總管垂著頭面露遲疑:「那二爺和四爺……」若不然早就去了,就是因為四爺和二爺雙雙不同意,他人去了客棧卻不得不又趕了回來。

  太夫人擰了眉頭道:「女人的事情,他們男人家懂什麼,你儘管照我的話去做!」

  胡總管點頭應是,退了出去。

  析秋送走佟慎之和江氏,敏哥兒卻是提前回來了。

  「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了,先生讓你回來的嗎?」析秋牽著他手進門,將他身上套著的書包解下來,又揉了揉他凍的紅紅的小手,敏哥兒就昂著小小的腦袋去看析秋,析秋一愣問道:「怎麼了?」

  敏哥兒就目光閃了閃,搖頭道:「沒……沒有!」

  析秋挑了挑眉,低頭笑看著他:「敏哥兒有話想和我說嗎?」

  敏哥兒垂著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在析秋以為他不會說時,敏哥兒卻是突然抬起頭來,對析秋道:「母親,我不喜歡素青姑姑。」

  析秋聽著一愣,彷彿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蹲在敏哥兒面前,問道:「敏哥兒為什麼不喜歡素青姑姑?」

  成人之間無論什麼事,都不該影響到孩子,他們還小是非觀並不完善,析秋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去影響敏哥兒的喜惡。

  敏哥兒就垂著頭回道:「她們說素青姑姑要進府來做我的姨娘,我不想讓她做我的姨娘,所以我不喜歡她!」

  析秋聽著眉頭一擰,臉沉了下來冷冷的,斥責道:「誰和你說的這樣的話?」

  還是第一次,析秋在敏哥兒面前露出生氣的樣子來,敏哥兒怔了一怔,本能的便朝後瑟縮著身體。

  析秋並沒有如同以往去哄他,再次問道:「這話誰與你說的。」

  敏哥兒看著嫡母,心裡有一絲不安,他垂著頭喃喃的回道:「府裡……的下人都在說。」

  在說什麼,是在偷偷議論胡素青想要進門之心昭昭,還是她為了護住蕭四郎,讓自己的內弟去加害胡素青?

  「她們說什麼無所謂,但是你是府裡的主子,你要有自己的判斷,不能聽她們的議論就受了干擾,繼而影響自己的判斷。」她認真的道:「你應該自己去看,而不是聽別人說什麼。」

  敏哥兒似懂非懂,卻還是喃喃的點了點頭,他偷偷去看析秋,見她臉色依舊不好,以為她生了自己的氣,不由握住析秋的手,道歉道:「母親,孩兒知道了錯了。」

  他嘴裡雖這麼說著,但析秋在他眼睛卻依舊看到了倔強。

  析秋看著他,敏哥兒的敏感程度讓她驚訝,更讓她心疼。

  她嘆氣,收了臉上的表情,抱著敏哥兒道:「別人說什麼,那是別人的理解,敏哥兒以後看事情,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聽,用自己的心去判斷,不能聽由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知道嗎?」

  敏哥兒點了點頭,又搖頭道:「可是,這是敏哥兒自己判斷的。」

  析秋愕然,忽然覺得敏哥兒還小,她的教育是不是也操之過急了點。

  「舅舅,舅母剛剛給敏哥兒帶了好吃的糕點來,是外祖母親手做的,我們去嘗嘗好不好?」析秋換了話題,笑著牽敏哥兒進了暖閣,讓春柳將夏姨娘做的蓮蓉百合酥和一疊析秋最愛吃的山藥棗泥糕端上來。

  敏哥兒看著析秋,忽然伸出軟呼呼的小手,捻了一塊山藥棗泥糕遞了過來:「外祖母說,這是母親最愛吃的。」

  說完,隔著桌子努力伸著手,要去餵析秋。

  析秋一愣,看著敏哥兒認真努力的小臉,她心裡頓時若一股暖流淌過,她微微笑了起來,看著敏哥兒張開嘴含著山藥糕,點頭笑道:「真好吃!」

  敏哥兒也彎了眼睛,笑了起來!

  蕭四郎從側門下馬進府,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析秋和敏哥兒正盤腿坐在炕上,析秋正抱著敏哥兒兩人在炕上描紅,見蕭四郎進來析秋便放了筆笑道:「四爺回來了!」

  敏哥兒也露出甜甜的笑容,喊道:「父親!」

  蕭四郎原本繃著的心,瞬間鬆了下來。

  一早上他去了京衙,周大人便告訴他,胡家大爺說昨天夜裡曾在院子外面看到了佟家三爺,所以周大人例行公事便派人上門詢問。

  他匆匆交代後,便被宣進了宮裡。

  一上午滿朝中彈劾他的摺子悉數堆在了聖上的龍案上。

  他在宮裡待在中午時分,便打算直接去客棧,既然謠言說他與胡素青有情,那麼他只要出現否定此一說法,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至於胡家的人,他有的是辦法,讓他們永遠在這世上消失!

  他被御史糾纏彈劾,不過是小事,最令他擔憂的,還是析秋。

  人言可畏她心裡必然不好受,他想盡快處理好事情,早點回來陪她!

  可是,他才剛出衙門,天益便急匆匆的去找他回來。

  他見到天益時,心裡便如壓了一塊石頭一樣,悶悶的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快馬趕了回來。

  還好,她並沒有如他想像中那樣。

  蕭四郎從來沒有這樣擔心過一個人,他長長的鬆了口氣,笑著進門。

  春柳奉茶上來,蕭四郎在母子兩人的對面坐下來。

  一家三口端了茶,面對面坐著。

  春柳看著眼睛濕潤,無聲的出了門將房門關了起來!

  同樣的,蕭四郎能回府裡來,析秋也暗自鬆了一口氣,她還真怕他直接去客棧辟謠,抑或直接讓人將胡家一家人綁出京城隨意找一處地方「解決」了!

  還好沒有!

  兩人對面而坐,相視一笑。

  忽然,春柳在門外急急的敲了門:「四爺,夫人,太夫人請你們過去,胡小姐來了!」

  蕭四郎面色一沉,析秋卻是眉梢微挑,敏哥兒臉色一怔緊緊握住了筆!

  太夫人的院子裡,太夫人由二夫人和大夫人扶著站在院子裡,鑫哥兒和晟哥兒被奶娘抱著避去別處,蕭延箏滿臉氣憤的站在胡素青的面前,怒道:「你還有臉過來,是誰給你的臉竟然還敢到府裡來,我若是你,我就該找一處沒有人的地方仔細躲起來才是!」

  胡總管一出門,恰好碰到京衙衙役,便與他細說了胡家趕車婆子根本沒有死的事情,來問問侯府的意思,胡家一案要如何處置!

  他立刻去稟了侯爺,侯爺當即便道:「將胡家的人悉數捉拿,讓他們以污衊之罪,將人先入大獄!」

  他還沒見過侯爺那樣的面色,冷冷的帶著無盡的寒意,那一刻,他彷彿在侯爺身上,看到另外一個四爺。

  胡總管心裡一凜,帶著人便趕去了客棧。

  可到客棧門口,就見到客棧被百姓圍的水洩不通,上午滿街的傳聞此刻已經換了說法,眾人紛紛在怒罵胡氏母女。

  他在人群中看到胡夫人和胡小姐被人推倒在客棧門外。

  他派了人跟著胡小姐,他自己則親自和衙役趕到胡家大爺和二爺的落腳的醉香樓,將兩人捆了送去了衙門。

  等他辦了手續回府時,胡小姐正在府門外徘徊。

  胡素青垂著眼淚滿臉凄楚,耳中聽著蕭延箏難聽的話,逆來順受的樣子任由她去罵。

  忽然,有人喊道:「四爺和四夫人來了。」

  析秋和蕭四郎在院門口站定。

  胡素青面色一變,就忍不住轉過頭來看向析秋,就見她穿著一件月白的素面褙子,頭上清清爽爽插了兩隻點翠的簪子,髮髻上戴了朵淺粉的珠花,周身並無貴重首飾,但卻是通身的華貴雍容,從容朝她走來,滿臉的淡然無波!

  她緊緊握了拳頭,這個女人可真夠狠的,暗地裡做了那麼多事,派人將劉媽媽提前帶出府,又讓人包了客棧引得眾人憤懣注視,在眾目睽睽之下,又將不明真相的劉媽媽放出來,讓京司衙門的人當眾將她帶走……

  原本這一切已經在她的股掌中,侯府早晚會接她入府,她一定能登堂入室成為蕭四郎的妻子。

  只要給她時間,這一切必然會到她的手中。

  可是,就是這個看似柔弱溫順的女人,破壞了她所有的計劃。

  讓她一日之間,從天上落進泥沼!

  胡素青暗恨,嘴脣被她咬住絲絲鮮血從嘴角流下來,混著她的眼淚,她低聲哭了起來,無比的委屈:「太夫人,求您原諒我母親,她也是一心是為我好,自從大姐去世後,娘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的身上,娘希望我能幸福,帶著大姐的福分過下去,可是我身子不爭氣,娘日日為我尋醫問藥不免心裡著急,那日馬車出時,娘也是心裡著急,才到府上來質問四夫人,她回去後也萬分的後悔。」她說著一頓:「太夫人,我娘她真的是無心的,都是一場誤會,錯怪了佟府的兩位舅爺。」

  胡夫人在一邊抹著眼淚,點頭附和。

  太夫人看著胡素青,失望的搖了搖頭。

  胡素青垂著頭,並沒有看到太夫人此刻的表情:「素青知道,這一次種種誤會,定是傷了您的心,可是我們也不想的,府裡走水我們母女投靠無門只能住去客棧,誰知道街面上就起了那樣的流言,我聽到時也氣憤得難擔,無奈昨晚在火中受了驚嚇,直到此刻才醒過來,一醒來我便和母親來給您請罪,還望您大人大量原諒我們,至於佟家兩位舅爺,以及京衙的誤會,我們也一定解釋清楚!」

  析秋幾乎要笑出來,這個胡素青,口才了得且又能屈能伸真是不容小覷。

  「好了,好了!」太夫人擺著手道:「不管內情如何,自此以後我們兩府不相往來,我也不想為難你們。」說著一頓揮袖道:「你們走吧!」

  胡素青身子一怔哭訴道:「太夫人,求求您原諒我們,我們真的不是有心如此,我們也是被人利用,太夫人……」

  太夫人根本不想聽她說話,揮著衣袖道:「送她們出去!」

  吳媽媽就親自帶著婆子要上去。

  胡素青卻是驚叫一聲,忽然轉身來看析秋,跪著看向析秋,滿面淚水凄凄柔柔的道:「四夫人,素青和母親真的是無心之失,求求您,求求您幫忙,原諒我們吧,替我們求求太夫人原諒我們吧,我和母親在這裡給您磕頭,我們真的知道錯了!」

  她說著,臉色慘白,彷彿下一刻就能倒下去。

  析秋未動,卻是挑了挑眉,看向蕭四郎。

  蕭四郎擰了眉頭,滿臉厭惡的看著她們母女!

  「胡小姐,事情是不是誤會,想必你心裡清楚得很,娘既然不追究,還請你早些離開吧!」析秋淡淡的道,說完轉過頭去不再看她。

  胡素青卻是突然膝行幾步,跪在析秋面前:「我知道,我知道四夫人不喜歡我,可是這一次真的是我無心之失,我說的是真的。」

  蕭延箏卻是冷笑攔在析秋面前,看著胡素青道:「無心之失?無心之失能讓馬發瘋陷害佟家兩位舅爺,無心之失能親自放火燒了自己的家,無心之失能將一干下人婆子都燒死,無心之失,能讓詆毀四嫂的流言漫天飛?」她說著冷哼一聲道:「胡小姐,你的無心之失可真夠奇特的。」

  「我沒有!」胡素青臉色一白,虛弱的晃了晃身體,就有些支撐不住。

  胡夫人聽著受不了:「素青不要再說了,你要擔心你的身體啊。」她心疼的抱著自己的女兒,可是胡素青還是軟軟的靠在了她的懷裡,胡夫人看著自己的女兒成了這個樣子,一咬牙哭著道:「我們這麼做,還不是你們逼的!」

  她這麼一說,原本要回房的太夫人也不由轉身過來看著她,彷彿從來不認識胡夫人一樣,滿臉的諷刺:「我們逼的?」

  「是!」胡夫人說的義正言辭:「我們兩家原本就是姻親,素青原本也是要代替她姐姐嫁進來做正室,若非蕭四郎執意守孝三年不娶,素青早就進了蕭家的門!」她說著就指著析秋道:「哪裡還有這個女人立足之處!」

  「可是現在我們素青不想爭,只不過想給蕭四郎做妾,這不過分吧,若非四夫人善妒,若她能賢良大度替蕭四郎納了素青,又怎麼會有如今這樣的事。根本就是你們逼的!」

  滿院子裡的人,露出不敢置信愕然的表情。

  胡素青看著眾人的表情,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她握住了拳頭,虛弱的道:「娘,您不要說了!」說著她強撐著站了起來,虛弱的身體彷彿一陣風就能吹走,她虛晃著走道蕭四郎面前,聲音低低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落了下來,哀怨的道:「四爺,我承認我愛慕你,自五年前第一次見到你時,我便愛慕你,這麼多年我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嫁給你……」她語帶無盡的思念和期盼:「雖然我知道我的愛對於你而言很卑微,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愛你,為了你我可以去死,我沒有別的祈求,只想留在你的身邊,每天都遠遠的看你一眼,這便夠了!」

  蕭四郎眉頭緩緩的蹙了起來。

  「四爺!」胡素青凄絕的露出一絲笑容,擦了眼淚道:「我們姐妹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說完,她突然鬆開胡夫人轉身用了全身的力氣朝牆角上撞去!

  胡夫人尖叫一聲:「素青!」

  太夫人和二夫人,以及大夫人蕭延箏俱是愣了一愣。

  析秋也是滿臉的錯愕,沒有料到胡素青最後竟然想當著蕭四郎的面,孤注一擲!

  電光火石間,蕭四郎抓住胡素青的手。

  胡素青身體一頓,心中再次生出了希望,她轉頭去看蕭四郎,隨即便愣住。

  就見蕭四郎目光寒冽如刀看著她……

  胡素青的身體忍不住便抖了抖!

  「尋死?」蕭四郎鬆開胡素青的手,眯著眼睛道:「來人,將她送去京衙。」

  半分情面和餘地也沒有給胡素青留。

  胡素青徹底失望了,她驚怔在哪裡,第一次腦海中一片空白。

  她即便是死,也沒有半分打動他。

  這個男人好狠的心!

  有人抓住她的手,胡素青劇烈的掙扎,嘶喊道:「四爺,我只是想留在您的身邊,哪怕為奴為婢我也毫無怨言,求求您,求求您成全我吧!」

  蕭四郎卻是看也不看她,揮袖轉身,沉沉的聲音不帶半絲的溫度,卻是斬釘截鐵,字字鏗鏘落地有聲。

  「我此生,絕不納妾!」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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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0:15:22
第一百四十一章:流言

  我此生,絕不納妾!

  此話一出,滿院的人俱是怔住。

  析秋也愣住,她不否認她喜歡這個男人,但是這份愛這份喜歡之中,她不得不承認她摻雜了許多許多因素,他是她未來人生的依靠,所以她去迎合,讓自己去適應他,竭盡所能的與其他的女子一樣,以夫為天以夫為綱,她在努力但也讓她的喜歡變的不再純粹。

  關於胡素青,她也不是沒有想過,若是太夫人抑或是蕭四郎要納她進房,她要怎麼做?

  答案是,她同意。

  當你沒有資格或是能力去發表自己觀點,去阻止什麼事情發生時,那麼唯有退步才能給你留下一絲尊嚴,至少在別人眼中看來,你是大度賢良的。

  她只要守著自己的心,在蕭府有一片立足之地,此生也足矣。

  她所要的從來不是錦衣玉食富貴榮華,也從不奢望一個受過正統封建禮教教育過的男人,能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那是不是奢求她不管,但是她不會去要求。

  沒有期望便不會奢望。

  就如當初對徐天青那樣,她一直未變,也沒有想過去改變。

  可是現在呢……

  她看著蕭四郎,忽然心裡生出迷茫。

  心驟然加速的跳動,和彷若有什麼一點一點在敲擊著她的心,那脆裂的聲音她聽的異常清晰,她包裹的自覺異常嚴密的心,此刻正慢慢的裂了一個小小的入口。

  是的,她很感動。

  這樣的感動,讓她流不出淚來,但眼淚卻是順著心中破裂的痕跡,暖暖的液體一點點流淌進去……

  匯聚在心口,便刻下眼前這個男子的身形。

  他冷峻的眉眼,看人時不帶一絲溫度的眼神,此刻卻那樣專注的看著她,彷彿全世界都是虛的,只有她一人存在。

  析秋笑了起來,看著蕭四郎露出淺淺的笑容,大大的眼眸依舊明亮的似夜空中的星辰,但比之以往的卻要更加明亮許多,許多……

  蕭四郎走過來,立在她面前,當著眾人的面緩緩牽了她的手,脣角一勾就露出一絲笑容來。

  彷若電擊,就連太夫人也不由挑了眉頭,忽然對她這個兒子生出一絲陌生感出來。

  大夫人側開目光,視線悠遠卻沒有焦距,彷彿在想什麼,臉上浮現出讓人難以察覺的憂傷和緬懷。

  二夫人揪住了手中的帕子,她想到蕭延亦,想到蕭延亦每每看她的眼神,雖永遠讓人感覺到溫暖,但那溫暖下卻是一顆怎麼也捂不熱的心,她努力了那麼久,可是在他眼中,她依舊沒有找到如同蕭四郎此刻看佟析秋眼神中的那樣東西。

  她黯然,走過去挽住了太夫人的胳膊,竭力朝她露出欣慰的笑容。

  院中眾人愣住,彷彿沙漏在這一刻停住,析秋站在原地未動卻沒有似平時那樣羞澀的推開他的手……

  兩人並肩而立。

  卻是蕭延箏突然笑著跑過來,一下子衝到蕭四郎的面前,和他一樣的丹鳳眼中,迸現出炙熱崇拜的光芒。

  她笑著道:「四哥,你說的是真的。」

  蕭四郎理所當然的點點頭,他從來都是如此想的,或者說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今天有人要問,他便隨口說出來罷了!

  不過,析秋的表情雖是淡淡的,但他依然能感覺道,她很高興。

  他挑了挑眉,眼底露出一絲興味。

  「四哥,四哥!」沒有女人不愛不想聽這句話,蕭延箏也不例外她滿臉興奮的看著蕭四郎,又看著析秋道:「看來,明天京城中,四哥的流言只會比今天還要激烈……」

  是啊,自此以後她就真的是那善妒狹隘的女人了。

  析秋挑了挑眉,微微笑了起來!

  胡素青被幾個婆子押著,她看著蕭四郎,彷彿看著一件天大的笑話一樣,她忽然大笑起來,笑聲尖利的彷若嘯叫……猛地,笑聲戛然而止住,她身體一傾便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胡夫人奔過去,推開押著胡素青的婆子:「素青,素青!」

  胡素青口中的血,卻是不斷涌了出來。

  太夫人看著母女二人,對一邊的胡總管道:「你送她們去京衙,告訴周大人也不要為難她!」

  胡總管看了眼蕭四郎,蕭四郎則去詢問析秋,析秋幾不可聞的點了點頭,胡總管便應了太夫人的話:「是!」揮著手讓婆子們扶著兩人出去。

  胡夫人卻是哭的死去活來,她猛然回頭滿臉恨意的看著蕭四郎,咬牙切齒的道:「蕭四郎,你忘恩負義,不得好死!」

  胡總管眉頭一皺,便帶著婆子半拖半拽的將人帶出去。

  太夫人也滿臉疲憊的揮揮手,對眾人道:「都散了吧!」說著轉身回了房間。

  析秋朝太夫人行了禮,又和大夫人二夫人見了禮,朝蕭延箏點了點頭,便轉身隨著蕭四郎往回走。

  院子裡的人一一散開,一邊廣廳外的玉蘭樹下,蕭延亦立在哪裡,俊秀的眉頭此刻緊緊擰在了一起,他滿臉的黯然眼底是濃濃的痛色……他握著拳頭,驀地轉身背影中是毫不掩飾的哀痛。

  「侯爺。」凌波館外,侍衛垂頭行禮給蕭延亦開了門,蕭延亦淡淡點頭斂目走了進去,開了門便進了書房,書房正中上掛著一副大周疆域圖,他捲了那副疆域圖,便露出一副拈花淺笑的女子肖像圖……

  蕭延亦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無力的坐在了椅子上,眼神空洞的看著那幅畫。

  房間裡靜悄悄的,只餘下牆角宮燈跳動的劈啪聲。

  太夫人哄了鑫哥兒和敏哥兒睡覺,她從碧紗櫥裡出來,挨著炕坐下,便長長的嘆了口氣!

  吳媽媽奉茶過來,滿臉的笑容道:「您這是怎麼了,該高興才是!」

  主僕多年,吳媽媽自是知道太夫人此刻在想什麼。

  太夫人端了茶啜了一口,依舊是嘆道:「老四這性子,真是和延炙一樣……」

  提到蕭延炙,吳媽媽怕太夫人傷心,便笑著道:「四爺和四夫人這樣情深,指不定下個月就有好消息呢!」

  這個消息,自是太夫人最愛聽到的,她面色微霽:「怎麼我生了幾個兒子,一個個的都是這樣呢,也不知隨了誰!」

  吳媽媽抿脣笑道:「隨誰,自是隨了老侯爺!」老侯爺在世時,也不曾納妾,後來還是因為太夫人從苗疆回來身子一直不好,才幫侯爺納了一房,又將自己身邊的一個大丫頭開了臉,這才有了五爺。

  不過那兩個都是福薄之人,如今一個個也都去了。

  太夫人聽了吳媽媽的話,眼底就有陰霾一閃而過,斂了眉眼沒有說話。

  春柳興奮的將春雁拉到一邊,激動的握著她的手:「你猜,你猜四爺剛剛說什麼了?」

  春雁一愣,問道:「四爺說什麼了?」

  春柳呵呵傻笑了半天,巴著春雁的胳膊,使勁的攥住道:「四爺說,她此生絕不納妾!」

  「什麼!」春雁不敢置信的問道:「四爺說什麼?不納妾?」

  春柳點頭不迭。

  「真的?」春雁眼圈紅了起來,抱著春雁就落了淚:「那我們小姐……不,不是,是夫人……我們夫人房裡,以後絕不會有妾室了?」

  「當然!」春柳點頭道:「四爺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人。」

  春雁就哭了起來,趴在春柳的肩上哭著道:「我們夫人算不算熬不出頭了?」雖是問句,可她的話卻說的那樣肯定。

  春柳拍著她的手,笑罵道:「瞧你那點出息,回頭讓夫人給你尋個好人家,不過嫁去前也得讓他像四爺這樣保證了才行。」春雁破泣而笑,啐道:「就知道拿我打趣,咱們一樣的年紀,憑什麼夫人嫁了我就少了你了!」

  春柳眉頭一擰,滿臉堅定的道:「我可是定了要和秀芝姐那樣梳了頭,永遠留在府裡陪著夫人的。」

  春雁聽著一愣,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來。

  廚房裡,碧梧正在和紫陽岑媽媽並著三四個婆子和小丫頭說話,她一揮衣袖滿臉冷然的怒道:「我此生,絕不納妾!」

  廚房裡發出一陣哄然大笑!

  岑媽媽就上來擰著碧梧的耳朵,嗔罵道:「好好,你長能耐了,今天的點心沒你的份了。」說著就笑指著紫陽道:「去,把我們給她留著的那盤子燕窩榴蓮酥糖給收了,別給這小蹄子吃!」

  碧梧就哎呦一聲躥了出去,趕在紫陽前面就抱住了爐子上的盤子,也顧不得燙喊道:「好媽媽,您就饒了我吧,以後我決計不學四爺還不行嘛!」

  一屋子的人跟著笑了起來!

  敏哥兒自廚房路過,便縮了小手攏在袖子裡,他回頭問冬靈道:「她們在笑什麼?」

  冬靈長的胖胖的,才留了頭皮膚白白淨淨的,她捂住嘴笑了起來,回道:「敏爺,這話我可不敢和您說,您若是想知道,回頭去問夫人吧!」

  敏哥兒就露出滿臉深思的樣子,歪著頭去看依舊點著燈的暖閣裡,父親和母親的影子落在窗戶上,房間裡昏黃的燭光映著,他覺得格外的溫暖。

  「明天再問,陪我回去描紅吧!」

  冬靈點頭,牽著敏哥兒的小手輕手輕腳的繞去自己的房間

  暖閣裡有說話聲傳來,析秋被蕭四郎抱坐在腿上,面頰暈紅的嗔道:「四爺慣會取笑妾身,妾身不是怕四爺真的將胡家一門滅了口,又惹出旁的事情來,不得已才使了這樣的手段!」

  蕭四郎哈哈大笑,刮了析秋翹挺的鼻子,笑著道:「這怎麼能叫手段,我看夫人是足智多謀才是!」

  想到天益和他說的話:「夫人一早就讓佟家三爺帶著人守在了胡家的門口,在大火前帶走劉媽媽,然後不動神色的讓他暗地裡包了客棧趕走客人,放了劉媽媽出來,又由衙役當著滿街百姓的面帶走劉媽媽,不過半日功夫京衙審問的結果便傳遍大街小巷,小人當時不明白夫人的用意,後來等所有事情全部浮出水面,才堪堪看明白……」天益說著,便是滿臉的感嘆。

  蕭四郎說完,又淡淡的道:「胡家的事,委屈你了!」

  析秋掩面而笑:「妾身沒有委屈!」說著一頓又道:「胡素青那邊,四爺別插手了,讓周大人去處置吧,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是放是關也與我們不再相干。」

  蕭四郎眉頭擰了擰,卻是沒有立刻答應。

  析秋就巴著他的肩膀,還想說什麼,蕭四郎已經轉了話題,問道:「佟大老爺何時回京?」

  析秋一愣,回道:「大哥來說,許是月底!」

  蕭四郎點了點頭,看向析秋道:「等他回來,你回府一趟問一問他的意思,以後如何打算!」

  析秋眼睛一亮,點頭回道:「好,等父親回來我便回去問問。」若是有蕭四郎相助,想必大老爺留京的事比起以前要容易許多。

  蕭四郎抱著析秋就直接起來,面露疲色道:「不早了,我們休息吧!」

  析秋的臉一紅,抵著蕭四郎道:「四爺先去,妾身先去看看敏哥兒。」

  蕭四郎就擰了眉頭,假裝不悅,析秋就呵呵笑著湊在他的臉頰上啄了一口,聲音低低軟軟的道:「快去,妾身去去就來!」

  臉上濕濕潤潤的,蕭四郎抿著脣,看著析秋心就一點一點軟榻了下來,越發捨不得放她下來,便依舊板著臉道:「為夫梳洗,自是要夫人服侍才對。」說著,抱著析秋不由分說的去了淨室。

  蕭四郎舒坦的坐在水裡,滿臉興味的看著她,又了眼身邊空出來的位置,邀請道:「不如一起洗吧。」

  析秋站在浴桶邊,雙頰緋紅一片,她半閉著眼睛連連擺手後退道:「不,不,妾身坐在外面陪四爺說說話!」說著就要退出去。

  嘩啦一聲!

  蕭四郎卻是站了起來,滿桶的水濺了一地的水花,析秋驚了一跳,提著自己被水濺濕的濕漉漉的裙子,正要說話卻看見蕭四郎赤裸著的身體。

  她急忙捂住眼睛退了一步,可還沒等她退開一步,蕭四郎卻是長臂一撈。

  析秋整個人便落在浴桶裡。

  「四爺。」析秋嗔怒道:「妾身可還穿著衣裳呢。」

  蕭四郎就從善如流的點頭應是,開始為她解衣釦,析秋護著上面卻是失了下面,眨眼功夫身上的衣裳就被扔在了一邊。

  她又羞又急,便縮在水裡眼睛也不知放在哪裡,便側著頭去看旁邊的屏風,嘴裡道:「四爺真是,丫頭們可還守在外面呢。」

  蕭四郎彷彿沒有聽到,卻是滿臉笑容的去欣賞出水芙蓉般的她,雙頰暈紅嬌羞欲滴的樣子,他眼神漸漸暗了下來,嗓音便低低啞啞的道:「丫頭!」

  析秋一愣,轉頭去看他,隨即脣便被他吻住。

  「唔!」析秋被他擁住,輕輕柔柔的吻卻是帶著炙熱的溫度,一瞬間將她融化,她喘著氣偎在蕭四郎的懷中,眼中滿是迷離……

  大手的游走,即便是在水中火勢卻越燒越烈,析秋想到他下午在太夫人院子裡說的話,心中一軟抵著他胸口的手,便不由自主的變成撫摸,順著他的肩膀纏住了他的脖子。

  蕭四郎身體一怔,目光驟然一亮,吻勢越發的熱烈。

  輕輕的喘息聲傳了出來,析秋壓著蕭四郎的肩膀,坐在他的身上,紅著臉道:「妾……妾身不會!」

  蕭四郎啄了她的嘴角,滿眼柔情的道:「別怕,有我!」

  析秋就抓著他的手臂,順著他的力道,一點一點坐了下去……

  漲滿的感覺充斥著她的身體,她不敢動第一次露出無措的表情來,緊張道:「接……接下來……怎麼做……」

  胸腔震動著,蕭四郎發出愉悅的笑聲,他抱著析秋一點一點動了起來。

  身體軟軟的,水在浴桶壁上撞擊出旖旎的水花,析秋趴在他的身上喘著氣,開始配合著他的節奏。

  不知何時,牆角的宮燈熄滅,伸手不見五指的淨房裡,就餘下喘息聲還有此起彼伏的流水聲……

  「四爺!」析秋斷斷續續的道。

  蕭四郎在她胸口應道:「嗯。」

  烏髮飄蕩著,析秋覺得自己的身體也隨著水花濺了出來,飄了起來,她閉著眼睛腦海中皆是蕭四郎的身影,生氣的,慍怒的,高興的,促狹的……等等不一相同,卻是完全屬於她的表情,只是她一個人的蕭四郎。

  她壓著他,聲音嘶啞的彷彿快要斷了:「蕭四郎!」她咬住他的肩膀。

  「嗯。」蕭四郎摟的更緊,幾乎要將她嵌入身體裡:「丫頭!」

  「蕭四郎!」析秋咬著她,聲音悶悶的幾乎快要聽不清:「我們生個孩子吧,我想要一個我們的孩子。」

  「嗯。」蕭四郎吻著她的脖勁,斬釘截鐵的道:「一個不夠!」

  析秋暈在他的肩上,不記得如何回到床上,直到半夜憋了氣醒來,一睜開眼就看到一雙長長的眼睛彷彿冒著綠光一樣正在盯著她。

  他正壓在她的身上,兵臨城下!

  「你……」析秋愕然,剛剛在浴桶中的畫面還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怎麼現在又……

  蕭四郎卻是滿臉的促狹,笑著道:「剛剛是你服侍為夫,現在換為夫服侍夫人。」說完,一動已經順勢入了她的身體。

  「啊!」析秋弓了身體,抓著他的手道:「妾……妾身,妾身不敢勞駕四爺!」

  蕭四郎身下不停,滿臉笑容的回道:「無妨!」說完吻了她,停在她的耳邊,咬著耳朵低低緩緩的道:「夫人不是說要生許多許多的孩子嗎?為夫自是要賣力一些才是,」

  析秋的臉轟的一下紅了,下一刻卻是連嗔罵的力氣也使不出。

  析秋抱著他,想到生一個也是如他這樣,冷冷的有著一雙長長鳳眼的男子,小小的跟在她後面喚著她娘親。

  她笑了起來,回應著蕭四郎。

  第二日京城裡的傳聞更是比前幾日更甚,有女子羨慕析秋嫁了好夫君,有人卻是嫉妒,覺得她用了手段迷了男人的心,有人卻是不憤,覺得這樣的女子亂了綱常,竟然不准相公納妾,簡直不賢無德不成體統!

  不管外面如何,析秋院子裡依舊往常一般。

  房裡的事,院子裡的小丫頭進不去,碧槐便紅著臉去收拾,碧梧擦著地就皺著眉頭咕噥道:「怎麼四爺洗澡,能洗了一地的水!」

  「別說了。」碧槐恨不得立刻逃出去,就指著碧梧道:「你快一點擦了地,拿了夫人的衣裳去漿洗。」

  碧梧就嘟著嘴應了,還是忍不住的道:「碧槐姐,你看看,你看看,四爺竟是將水弄到屏風上去了,這要多大的動靜才是!」說完,扔了手裡的抹布去搬屏風:「碧槐姐,我們搬出去吹吹風吧,回頭換一個玻璃面的進來,若不然四爺要是常常弄濕了,可不得費了這麼好的東西。」說完還滿臉可惜的拿乾帕子去沾屏風上的水漬。

  碧槐聽著,恨不得尋個地縫鑽進去。

  岑媽媽滿臉的笑,一早上又是燕窩又是雞湯又是蓮子羹的端上了桌,析秋和敏哥兒看著一桌子的東西,母子兩人滿臉的錯愕,敏哥兒就道:「母親,您生病了嗎?」

  析秋就挑著眉頭回道:「沒有,母親身體好得很!」

  敏哥兒就歪著頭去看析秋,又滿臉疑惑的去看桌上的東西:「怎麼岑媽媽做的,都是滋補的東西!」

  析秋暗暗嘆氣,敲了敏哥兒的腦袋,笑道:「食不言,吃了快快去給太夫人請安,然後去學堂。」

  「哦。」敏哥兒依舊低頭去吃碗裡的白煮蛋,這是析秋每日早上都要讓他吃的,她聽不懂母親說的營養,但卻依言每日都必吃,直到許多年後,這樣的習慣還依舊保留著。

  兩人吃過飯去了太夫人那邊,鑫哥兒就從碧紗櫥裡跑了出來,拉著敏哥兒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敏哥兒就偷偷看了眼析秋,點了點頭。

  三個孩子去了學堂,析秋留下來陪著太夫人說話。

  「聽說你後院裡的三七發了芽了?」太夫人問道。

  「是!」析秋點頭應是:「得虧張醫女,若不然也不知何時能養成了。」

  太夫人聽著就露出笑容來,想到以前的事笑道:「這種菜養植也是講究天分的,我也是不懂,但你父親在世時,卻是很精通,不管什麼東西但凡經了他的手,就如同變戲法一樣,就是與別人不同。」說著一頓又道:「外院裡的那一片林子,便是他帶著人一棵一棵種的,日日精心打理,若不然哪裡有那樣好的長勢!」

  那片林子確實很美,析秋點頭道:「兒媳也覺得的,種植要講天分,這不會的便是去學,也總覺得不稱手。」

  兩人說著,紫薇笑著進來道:「龐家老爺和龐老夫人來了。」

  析秋一愣,想到是蕭延箏未來的公婆,想必是聽到了胡夫人的事情,親自登門了。

  析秋便站了起來,道:「那兒媳先回去了,張醫女說是要過來。」

  太夫人便點了點頭,析秋退了出去,在院門口碰到龐家的老爺和老夫人,龐老爺長得矮矮胖胖的皮膚很白,如彌勒佛一樣,穿著一件絳紅滾邊的直綴,衣裳很新一看就是剛剛上身的,他看到析秋便笑著朝她點點頭,笑容很淺,析秋也屈膝行了半禮。

  覺得龐家老爺恐怕不如外表看上去這樣好相處。

  龐老夫人則不同,是個皮膚有些黑的夫人約莫四十五歲上下,但顯得很慈祥,她笑著上來很熱情的攜了析秋的手,笑道:「這是四嫂吧,早聽說侯府裡四夫人貌美,是京城裡屈指可數的美人,如今見了可比傳聞中還要美上幾分。」

  析秋滿臉的笑,可不待他說話,旁邊龐大老爺就咳嗽一聲,道:「四夫人事忙,快讓開!」

  析秋一愣,龐老夫人已經鬆開她的手,臉上尷尬的笑著道:「那您忙您忙,我們去拜見太夫人。」

  「是!」析秋笑著道:「若是有空也和龐老爺去我院子裡坐坐,喝杯茶!」

  龐老夫人點頭應是:「以後就是一家人,一定一定!」

  析秋便笑著行了禮,帶著丫頭婆子回了自己的院子,身後就聽到龐大人小聲斥道:「和她這樣近,難不成你要讓你未來兒媳,也如同她這樣不准安兒納妾?」

  聲音很小,析秋卻是依稀聽到,她滿臉愕然,只能無奈笑笑。

  阮靜柳已經在房裡等她,析秋進去便笑著道:「我道你午時才來呢。」阮靜柳端著茶笑道:「昨兒就想來,可一想你必定事多,就沒來湊熱鬧了,今兒也清靜了,我就來看看你!」

  析秋笑著道:「得虧你昨兒沒來,若不然我可真沒的空陪你。」

  阮靜柳笑而不語,轉了話題道:「我打算回一趟通州,約莫十天左右回來。」

  析秋一愣,問道:「可是有什麼事,要不要我幫忙?」她從未聽她說起過通州的事。

  阮靜柳搖頭道:「一些家事,公公在世時留了許多醫書,當初走時我沒有帶走,現在想回去拿回來。」

  她不說,析秋也不好多問,便點頭道:「通州路遠,你一個人回去我也不放心,不如我讓天益送你一趟,身邊不帶著人也不行,讓春雁跟著你吧。」

  阮靜柳一愣,眼裡露出一些猶豫來。

  析秋便又道:「天益機靈,春雁穩重,有她們跟著你,我也放心!」

  阮靜柳擰了眉頭,看向她道:「那你身邊……」析秋就笑著擺手道:「你不是說十天嘛,我房裡這些人哪裡不夠我用的,況且我也沒什麼事,你儘管帶走!」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阮靜柳看著析秋,就微微笑了起來。

  兩人都避開胡素青和有關於析秋河東獅的傳聞未談。

  第二天,析秋就讓春雁收拾了東西,和天益兩人送阮靜柳回了通州!

  到了敏哥兒的生辰,析秋在廚房裡親手給敏哥兒做壽麵,這一日早上敏哥兒便多了一碗麵條,他吃了一半問析秋道:「母親,以後年年生辰,您都給敏哥兒下麵條吃嗎?」

  析秋笑著問道:「敏哥兒是不是不愛吃,那你想吃什麼,母親給你做!」

  「不是!」敏哥兒忙搖著頭道:「很好吃,敏哥兒想年年都吃到母親做的麵條!」

  析秋就摸著他的頭,笑著點頭道:「只要敏哥兒愛吃,母親年年給你做!」

  晚上蕭四郎回來,一家三口為敏哥兒慶生,又去了太夫人那邊得了賞,敏哥兒就滿臉高興的回了房,析秋和蕭四郎坐在暖閣裡說話:「聽說朝中彈劾您的摺子,這幾日越發的多了?還是因為胡家的事嗎?」

  這兩日,外間關於胡小姐的傳言雖是壓下去了,但卻是有人找出蕭四郎前些年的風流韻事,甚至說起敏哥兒的生母,說根本不是戲子,而是一個良家子,那良家子生下孩子後便被蕭四郎送去通州一間別院裡養著,說的有理有據,甚至連姓名都說的清清楚楚。

  那間別院如今已經尋不到了,人去樓空一把火燒了留了廢墟,但卻有人指出當初這間別院造價高昂金壁輝煌,別院的地下埋了許多金銀珠寶富可敵國!

  那些財寶的來源,便是當初蕭四郎在運河中截商船,訛商戶得來的錢財,原是要助聖上充入軍餉的,卻被他暗中中飽私囊。

  事情壓不住,連著他的陳年舊事各式各樣的風流債以及御下不嚴,縱容婦人擾亂綱常,類似的摺子漫天不斷。

  析秋也正式在眾人眼中成了河東獅,是不准丈夫納妾不賢女子的典範,御史唾沫星子都快噴到侯府門口。

  期間江氏上門來,也是搖頭無奈嘆息,這本事家事,卻被這些人再次推到了風口浪尖上,讓析秋擔了這樣的名聲!

  析秋只能一笑了之,納妾本是這些男人理所當然享有的權利,如今有女子公然去對抗,他們又怎麼能不借此發揮以此捍衛自己的權利。

  蕭四郎看著析秋,就笑著道:「這河東獅的名頭,感覺如何?」

  析秋嘆氣:「妾身猶覺得神清氣爽,耳清目明,格外的自在!」

  蕭四郎抱著她哈哈大笑,道:「那恭喜夫人獲此殊榮!」

  析秋點頭應是:「同喜,同喜!」

  兩人說著,雙雙笑了起來,析秋關心朝堂上的摺子,依舊是問道:「四爺這邊可還好?」說著一頓又道:「妾身瞧著,這些摺子這樣集中,倒像是約好了一樣!」

  「鬼丫頭!」蕭四郎收了笑容,點頭應道:「本是不足一提的小事,如今在御史口中,卻演變成叛國謀逆的大罪,這背後自是有人籌謀才是。」

  果然如此,析秋擰了眉頭問道:「那可知道是出自何人之手?」

  蕭四郎擰了眉頭,解釋道:「還有幾日,便是內務府競標的日子……通州雷公公的市舶司新出了幾道手續,通州漕運的各家掌權,逐漸被朝廷收了回來,幾家商行衝擊頗大。」他怕析秋多想,便又道:「便是沒有胡家的事,沒有你的事,這次的風波也在預料之中!」

  析秋歪頭去想他話中的意思,露出驚詫的表情的道:「四爺是說,是藤家起的頭?」

  析秋卻沒有他這樣想,她自是不會認為自己這樣重要,能引起朝事的動盪!

  不管是內務府的競標,還是漕運行的行運,看著都是商家之間的競爭,可哪一個商家做大背後沒有朝中的人支持,大家利益相互關聯牽扯,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自是要背後抱成一團擰了繩去抵抗。

  尤其是藤家這樣經營多年的。

  而蕭四郎作為市舶司的支持者,作為聖上的肱骨之臣,自是免不了要受這些人的攻擊。

  蕭四郎果然擰了眉頭,點了點頭。

  「那四爺要如何做?」這中間畢竟還有個五夫人,和藤家又是姻親。

  蕭四郎就和她打起了太極,笑道:「自是要聽聖上裁奪!」

  析秋哪會由他糊弄過去,刨根問底:「摺子中有理有據有出處,聖上那邊可問過四爺?」

  蕭四郎便挑了眉頭,攬著她笑著道:「我自來作風正派,聖上又怎麼會懷疑我!」

  析秋想到他以前流連花街柳巷,帶著任雋混跡市井的事跡,不由低聲笑了起來,道:「是,四爺自是作風正派,不容人質疑的。」

  蕭四郎就咬著她的耳垂,悶聲笑道:「夫人懷疑為夫?」

  析秋癢著直往他懷裡躲,邊躲邊求饒道:「妾身不敢,妾身不敢!」

  蕭四郎這才收手,眼底微微一閃,彷彿留了話沒有說。

  第二日一早,佟析硯來了,她穿著正紅撒花的斜襟褙子,下面一件月白的綜裙,滿臉笑容的拉著析秋的手道:「我可是聽說外間的傳聞了,蕭四郎立誓說此生不納妾,可是真的?」

  析秋笑而不語,將她迎進房裡。

  「沒想到他真有些血性,當初我聽到胡素青的事,也是氣得不行,這個女人真是不要臉,竟就這樣逼著人家娶她,哪有這樣的道理,我瞧著她死了也好,落個清靜!」

  「什麼!」析秋問道:「她不是被京衙放出來了嗎?怎麼死了?」

  析秋想到昨晚蕭四郎欲言又止的樣子。

  難道就是想說沒說這件事?

  「你不知道?」佟析硯就撇了嘴道:「我也是才聽說的,說是京衙原是要判刑的,可是她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後來就將人放了出來,胡夫人當時滿城裡去尋郎中,可那些郎中不是治不好,就是不肯治,還聽說原來治的張醫女不在京城,胡夫人托了人去通州尋,可去的人還沒出發,胡素青就在客棧裡去了!」

  死了?析秋想到當時她在府裡吐血的樣子。

  佟析硯又道:「這樣的人,死了才清淨。」頓了頓又道:「就是惹得你落了個壞名聲,還引的蕭四郎被御史攻擊,這些御史也真是吃飽了撐的,沒事便撿了別人家裡的私事大做文章,彷彿一日不去窺探別人私事道別人長短,心裡就不舒坦似得。」

  「隨他們去吧。」析秋知道,御史攻擊胡素青的事不過是個誘因罷了,她又道:「你今天來,可是有什麼事?」

  佟析硯就恍然想起來自己來的目的,就道:「過兩日就是大姐的忌日,我來送些紙錢香燭,順便有件事想要找你商量商量。」

  析秋點了點頭,回道:「什麼事,你說。」

  「是母親!」她道:「我聽大嫂說你和張醫女關係很好,便想求你去請她回家給母親看一看,她是神醫傳人,想必比尋常更有辦法才是,說不定能治好母親的病呢。」

  「那我試試。」析秋想了想道:「不過她這幾日不在京城,說些要十來日才回來,等她回來我與她說,若是有消息我派人去知會你一聲。」

  「好好,那我就在家裡等你的消息。」佟析硯滿臉的笑:「父親也快回來了,若是母親的病也好了,我們家又會回到以前和樂融融的日子了。」

  她說著,滿臉的期待:「大嫂也懷孕了,我們家只會越來越好才是!」

  佟析華的忌日到了,普寧師太來府裡做法事,敏哥兒便日日陪著鑫哥兒在佟析華的院子裡待著,析秋也過去上了柱香,院子裡和以前沒有區別,當初佟析華留下來的陪房守著院子,一些嫁妝還擺在房間裡,日日打掃彷彿她依舊在一般。

  院子裡大多是些小丫頭,唯有秋萍她記得,當初和秋露一起是佟析華房裡的大丫頭,秋露和林媽媽,宋媽媽前後去了,唯留了秋萍領著丫頭們守著院子。

  秋萍不同早前在佟析華身邊,這會兒梳了頭髮,她聽到院子裡小丫頭喊她姑姑,想必是自梳了頭留了下來!

  秋萍見到她,遠遠的朝她點了點頭,便垂著頭迅速去了後院。

  像是避著她一樣。

  析秋沒有放在心上,轉身去看鑫哥兒,他小小的身體,跪在案前哭的眼睛紅紅的,敏哥兒和晟哥兒一人一邊護著他。

  析秋安慰了幾句,不忍再看,便出了門。

  晚上,普寧師太連出門前來見她,析秋見到她便紅了眼睛,道:「師太身體可好?」普寧師太與以前變化不大,但周身卻越發多了出家人脫塵之感。

  普寧師太目露慈愛,看著析秋如同幾年前一樣,笑著道:「貧尼身體無礙,夫人可好?」

  析秋就點著頭,讓春柳上了普寧師太最愛喝的猴魁,道:「姨娘常和我念叨您,她這兩年得空到是去看過您,可是我卻是……」

  「不礙事,不礙事!」普寧師太笑著道:「我本是方外之人,有夫人惦記著也是我在塵世的福分,況且,夫人無論大小年節都讓人送節禮去,我如今喝的茶可還是你送的呢。」

  析秋就掩面笑了起來,道:「您如同姨娘一樣,是我的長輩,這是本是我應該做的!」

  普寧師太就露出欣慰的笑容,攜了析秋的手眼角微濕:「聽說你成親時,我著實高興了幾日,可後面也不知你嫁到侯府裡,過的好不好,蕭四爺對你好不好,也不好貿貿然上門,便索性等到今日!」

  兩人左右坐了下來,析秋笑著道:「若是今年您不來,我也想著過些日子去寺裡的,如今廟裡香火還和以前一樣好吧?!」

  普寧師太微微點頭:「說起這事,還要多謝府裡的侯爺,年底前廟裡新添了幾個院子,菩薩也重新塑了金身,就連你當初住的院子的,也原樣建了起來留在那裡,不過如今鎖了門,若是你去我帶你去瞧瞧。」

  析秋聽著一愣,蕭延亦給普濟寺捐獻了這麼多銀子?她怎麼沒有聽二夫人說起過?

  她心中疑惑,便問道:「我那間院子何必留著,作了廂房也能多接待些客人。」普寧師太聽著,便搖頭笑道:「這也是侯爺的意思,說是院子離我住的院子近,住了旁人我那裡也免不了要鬧騰,不如就空關著,左右也清淨些。」說著一頓又道:「再說,如今廟裡廂房足夠,也用不上那間。」

  有異樣的感覺衝上了心頭,析秋擰了眉頭,說不上的感覺,卻讓他想到當初在廟中見到蕭延亦的情景。

  她嘆了口氣,希望是她多想了吧!

  析秋起身去送普寧師太,普寧師太笑道:「我還要去隔壁,你留步吧。」析秋依舊隨她出門:「我也去看看敏哥兒,他還沒有回來!」

  「敏哥兒就是大都督的庶子吧,我方才瞧見了,真是機靈可愛!」

  兩人說著出了門,拐了彎去了佟析華先前的院子,普寧師太進去,析秋讓春柳去找敏哥兒,她則是站在院子裡去等他。

  就在這時,門口便有身影大步走了進來。

  析秋聽到動靜回頭去看,隨即一愣,蹲身行禮喊道:「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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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0:15:42
第一百四十二章:藥鋪

  夕陽如火,墜在屋檐上,院子一片艷紅晚景。

  蕭延亦就這樣看著她,因為佟析華的忌日,她穿了一件白素色暗紋的褙子,頭上墜著一朵白色的珠花,周身再無旁的首飾,卻是出塵脫俗彷若枝頭開的玉蘭,他的鼻尖彷彿聞到沁人的清香。

  「四弟妹!」蕭延亦目光一閃,朝析秋微微點了點頭,但視線依舊是落在她身上。

  析秋感覺很怪,這一刻的蕭延亦讓她覺得很陌生,似乎有種絕望的氣息。

  他絕望什麼?

  析秋忽然覺得她不了解這位前姐夫,如今的大叔伯,她側開臉笑了笑,道:「我來接敏哥兒。」

  蕭延亦點頭,看向正房裡敏哥兒已經由身邊的小廝牽著手,一步一步下了台階朝她這邊走來,蕭延亦道:「胡家的事想必老四和你說起過吧?胡氏一門被遣送回了徐州,四弟妹儘管放心。」

  這個蕭四郎,胡家的事她半點都沒聽到,他竟是瞞得死死的。

  析秋心中想著,面上點頭笑道:「知道了。」並不想多說。

  兩人之間便陷入沉默之中。

  「母親!」敏哥兒來了,牽了析秋的手昂著頭問道:「您是來接我的嗎?」

  析秋笑了起來,笑容中帶著無盡的溫暖,她點頭道:「是,敏哥兒肚子不餓嗎,這會兒可是過了飯點了呢。」

  敏哥兒就摸著肚子,擰了眉頭老實的點頭道:「肚子餓了!」

  析秋摟著她滿臉的笑,又道:「大伯父在這裡,快喊大伯父。」敏哥兒一轉身,規規矩矩的朝蕭延亦行了禮,喊道:「大伯父!」

  蕭延亦臉上也暈出笑容來,點了點頭。

  鑫哥兒和晟哥兒也跟了出來,各自朝蕭延亦行了禮後,三個孩子圍著析秋嘰嘰喳喳的說話:「四嬸嬸,您晚上做什麼好吃的了嗎?我們也想吃!」

  析秋始終含笑回話:「那你想吃什麼,我們讓岑媽媽做!」

  鑫哥兒和晟哥兒就點頭不迭:「好,我們去四嬸嬸家裡吃飯吧!」

  蕭延亦靜靜看著,忽然覺得這個冷冰冰早已失了溫度的院子,此刻是那樣的讓人舒服,暖意融融。

  他目送析秋帶著三個孩子離開,卻是轉身進了佟析華的房間。

  晚上蕭四郎回來,析秋故意去問他:「胡家的事如今怎麼樣了?胡小姐,胡夫人還在京衙?」

  蕭四郎喝茶的動作便是幾不可查的一頓,隨後神態自若的點了點頭,回道:「嗯,還在京衙。」然後又面不改色的轉了話題:「敏哥兒睡了?」

  「四爺!」析秋臉上的笑容一收,看著他:「您今晚就暖閣裡吧。」

  蕭四郎一愣,滿臉疑惑的看著她,問道:「為何我要睡在炕上?」

  「因為四爺騙了妾身,所以妾身要和四爺分床睡。」說完,挑著眉頭指著炕道:「這裡很不錯,四爺就睡這裡!」說完,轉了身就回了臥室然後關了門!

  蕭四郎看了炕,又看向沒了析秋的暖閣裡,顯的空盪盪的,他擰了眉頭放了手裡的茶盅,袍子一揮也跟著回臥室。

  門栓了!

  蕭四郎推了幾次,彷彿抗議一般,臥室裡的燈熄滅了。

  他愕然,想要開口去喊析秋,但房裡有丫頭守著,他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喃喃的回了暖閣,拿了桌面上的摺子,可是一頁都看不進去……

  春柳忐忑的進來問道:「四爺,奴婢幫您鋪床。」然後真的在炕上新鋪了被子。

  蕭四郎看著那床被子,就覺得格外的刺眼。

  析秋側耳聽著,蕭四郎的腳步聲走遠。

  她便笑著翻了個身,閉眼睡覺。

  平日裡兩人睡在一起,這會兒床外面空著,她頓時覺得有些不習慣。

  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等她迷迷糊糊將要睡著時,忽然身邊就悉悉索索的聲響,她猛的驚醒過來,就看到蕭四郎已經很舒服的躺在了她的身邊,見她醒來從善如流的拍了拍她的背,哄到:「睡吧!」

  然後翻了個,將她摟在懷裡,睡著了!

  析秋愕然,她不是栓了門嘛,他怎麼就進來了!

  「四爺!」析秋去推他:「妾身還在生氣呢,您不能睡。」

  蕭四郎嗯了一聲,又將她朝懷裡按了按,鼾聲輕淺似乎還帶著一絲愉悅。

  「不行。」析秋擰了眉頭看他:「您沒有和妾身說實話,妾身現在很生氣,您必須道歉!」

  蕭四郎睜開眼睛,目光清亮的看著她,挑了眉頭道:「那你為何生氣?」

  他竟然不知道她為什麼生氣。

  「自己去想。」析秋翻了個背對著他!

  過了許久,析秋以為他又要矇混過關時,他推了推她,聲音低低在靜靜的夜裡都有些聽不清:「對不起。」

  析秋笑了起來,轉身過來看著蕭四郎:「嗯。那四爺說說,哪裡錯了?」不經意的,就用了和敏哥兒說話的語氣。

  蕭四郎一挑眉,想了想很認真的搖了搖頭:「不知道!」

  「不知道你為什麼道歉。」析秋嗔瞪著他,蕭四郎就摟著她,輕聲哄著問道:「那夫人告訴我吧。你又為何生氣?」

  析秋嘆氣,就坐起來滿臉認真的道:「胡家的事我已經知道了,胡夫人和胡家二爺被逐出了京城,胡家大爺押在京衙等刑部判刑,胡素青從府裡離開沒有幾日就病逝了,這些事你為什麼沒有告訴妾身?」說著一頓又道:「妾身可是問了您幾次!」

  她也並非真的生氣,至少想讓他意識到,夫妻間地位是平等的,至少有關於她的事情,她有知情權。

  蕭四郎沒有說話。

  析秋又道:「四爺是不是覺得,妾身不喜歡胡家,索性就不告訴妾身,免得妾身不高興?」

  蕭四郎點了點頭。

  「四爺!」析秋歪頭看他:「妾身在內宅,許多事情若是沒有人告訴妾身,妾身是沒有途徑知道的,雖然妾身知道了也不能做什麼,但是妾身至少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做到心裡有數,若是有什麼事發生妾身在家也能夠應對,不至於一無所知被動的被人牽著走,是不是?」

  蕭四郎嗯了一聲。

  析秋又道:「胡家的事,不過是個特例,此類的事情以後我們還會遇到,若是四爺一直這樣,什麼事都不告訴妾身,也不和妾身商量,妾身在家裡因為不知道而整日忐忑惶恐擔憂,又怎麼過的好又怎麼會高興呢。」

  譬如上一次他們說起朝中御史彈劾的事,他也是說了一半,之後卻是和她打太極矇混了過去,這兩日朝中有關市舶司和藤家的事,他有避而不談了,這一次胡家的事也是這樣,他不告訴她,若非佟析硯和蕭延亦說,她可能要過很久以後才有可能偶然知道。

  這樣的感覺,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蕭四郎安靜的聽著,看著她面帶倔強滿臉認真不退讓的樣子,想了想還是點頭道:「嗯,知道了!」

  析秋一愣,沒想到他答應的這麼爽快。

  再去看,他的臉上並沒有勉強的意思,析秋嘴角露出笑容,挑著眉梢看他:「四爺同意了?」

  蕭四郎就點了點頭,道:「嗯,同意了。」說完,一翻身將析秋壓在下面:「夫人說完了?」

  「嗯。說完了。」析秋點頭:「四爺快睡吧。」

  蕭四郎就搖著頭,眼底有些興味濃濃,笑著道:「為夫還未和夫人回稟今日的工作,怎麼能做睡!」

  析秋一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回稟是什麼。

  折騰了半夜,析秋全身都沒了半絲力氣,任由他抱著去擦身上的汗,懶懶的偎在他懷裡昏昏欲睡。

  蕭四郎看著她軟軟的,沒有了平時腰背挺直時時端著典雅的樣子,此刻就像一個柔弱的嬰孩,脆弱的讓他的心都融了,他低頭在析秋額頭上啄了一口,就聽到析秋喃喃的說了句:「我好累……歇了吧。」

  蕭四郎悶悶的笑了起來,摟著她靠在床頭,低頭去仔細打量她……

  早上析秋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了人,春柳服侍她起床梳洗,帶著敏哥兒吃了早飯便去了太夫人房裡。

  佟析華的忌日過去,二夫人便開始籌備蕭延箏的婚事,今年太夫人的壽辰早早便發了話,不想操持等過了府裡孝期再說。

  大家便坐在一起說蕭延箏的婚事,二夫人道:「龐家的院子早早量過,一共三進,前後都有院子就是位置有些偏,離南牌樓也遠。」她說著一頓又道:「依我的意思,不如給他們另置一間院子,這樣離家近了二妹就是想回來一趟也方便許多。」

  太夫人就擺著手道:「不用。也未出京城左右也不過半個時辰一個時辰的路罷了,她嫁了人就是龐家的人,誰又沒事便回娘家的,就依龐家的意思,讓他們住在那邊吧。」

  二夫人欲言又止,想了想又道:「那就依娘的,房間我年前就讓人量過,這會兒傢具也齊了,到時候讓人送過去,一應的嫁妝也都備齊了,龐家來的是五千兩銀子的聘禮,總共是五十四抬,我們去六十四台,陪了京郊一處八百畝的莊子和山東兩千畝的莊子,鋪子的話就給了東大街上相連的兩間,因為恰巧在鋪子後不遠的槐樹胡同有個兩進的院子,兒媳便一起算在嫁妝裡了。娘您看這樣行不行?」

  太夫人斂目想了想,點頭道:「你辦事我放心,就照你的意思去辦吧。」

  二夫人滿臉的笑容,又道:「剩下的就是府裡宴客的名單,我這兩日就讓人列出來,外院那邊也吩咐了趙總管,到時候連著嫁妝單子一併給您過目。」

  太夫人眼底露出滿意之色,點頭道:「也去問問老二和老四,他們各處的同僚朋友別落了才是。」

  「知道了。」二夫人應是:「全福人就請了鴻臚寺丞的段老夫人,至於媒人兒媳還沒有思緒,我也想問一問娘意思,要請了誰來做媒人。」

  太夫人想了想,笑著道:「錢夫人吧,沒有比她更適合的了。」

  錢夫人為人爽直,在貴婦圈中頗有人緣,再者錢家和蕭家也是世交,太夫人和錢老夫人年少便熟識,兩府走得很近。

  二夫人點頭應是,忽然轉頭過來看析秋道:「伴娘的話,就勞煩四弟妹了,你和二妹年紀一般大又是閨中好友,你做再合適不過了。」

  沒想到還有她的事,析秋笑著點頭道:「二妹妹出嫁,我正愁沒處出力,二嫂最是善解人意,給了我這機會呢。」

  二夫人就滿臉的笑容,格外滿意析秋的話。

  大夫人是孀居,這樣的喜事她早早就避去了一邊。

  蕭四郎下衙門後,析秋就把今天二夫人說的話和他說了一遍,問道:「龐大人為人如何?」

  「話有些多,但為人還算不錯!」算是很中肯的評價。

  析秋想到龐大老爺,總有點不放心,又問道:「龐大人房裡可有通房或者平日裡作派如何?」這些事本該太夫人了解,可若是她們去看,男子成年後房裡放一兩個丫頭那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也不會放在心上當成事兒去說。

  蕭四郎就笑著道:「這些都是房裡的事,他怎麼會對外人道,你若想知道,明兒讓岑媽媽搬成路人去龐府悄悄打聽便就知道了。」

  析秋第二日便真的讓岑媽媽悄悄去龐府打聽了,岑媽媽回來道:「……房裡有個丫頭自小跟著的,倒沒有旁的人。」

  岑媽媽單獨提了個丫頭,看來這個丫頭就是通房了。

  龐大人今年也有二十,這樣的年紀房裡有個通房也實屬正常,可析秋還是依舊不放心,可婚事都定了,男方也沒有明顯的過錯,想要悔婚也是不可能的。

  她便按了心思不再去想。

  阮靜柳回來了,連錢塘胡同都未回便直接帶著春雁來了她這邊。

  十來日不見,她比走的時候略瘦了許多,也沒有多少話,在析秋房裡坐了一會兒便告辭回去了。

  析秋便問春雁:「她是去了張家,可回了娘家?」

  春雁卻是搖頭回道:「張醫女既沒有去張家也沒有回娘家,而是在一個客棧裡和一個男子見了一面,第二日就有人把她的書送到她們租住的院子裡來了,張醫女又在通州住了些日子,拜訪了朋友了,便回來了。」

  析秋覺得奇怪,她是張家的兒媳,雖說相公離世可依舊是張家的人,何以她回了通州只讓人送了書,卻是連家也未回。

  「夫人!」春雁歪著頭滿臉狐疑的道:「奴婢瞧著,張醫女和張家好像已經沒了來往了。」析秋一愣,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春雁就回道:「奴婢也不確定,那天來見她的那位男子,見到她時態度很不好,兩人說了沒幾句那人就拍了桌子站起來,說了句‘張家沒你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子,書我會送來,你以後最好不要再在張府出現。’然後就拂袖而去,張醫女就遣了我和綰兒出來,她獨自在房裡坐了整整一個下午。」

  看來,阮靜柳的日子,不如她所表現出來的雲淡風輕。

  她嘆了口氣,越發想要幫她。

  可是怎麼辦她卻是想不到,京城的鋪子並非有錢就能租到,大多都是些世家經驗百年的,哪裡就能輕易空出來。

  可是沒有醫館,她就無法在京城落腳,難不成要一直這樣游醫?

  忽然間,析秋想到她自己在西大街的鋪子!

  她對春雁道:「明兒你去宅子裡找金大瑞,讓他去西大街瞧瞧,問問租鋪子的掌櫃,今年可還續租。」

  春雁應是,第二日金大瑞家的就進了府,回道:「那家鋪子的東家說,今年的生意不好,到了月底他們就搬走。」

  這真的是天大的好事。

  析秋笑了起來,立刻把阮靜柳請到府裡來,道:「我原是沒有想到,畢竟那鋪子位置有些偏了些,鋪面也不算大,而且如今又租給別人的,總有些不合適,等著你尋了更好的鋪面,可如今瞧著鋪面也確實不易找,不如就用了我那間,你看怎麼樣!」

  阮靜柳面上一喜,問道:「在什麼位置?」析秋就大致將鋪子的位置告訴了她:「你抽空去瞧瞧,若是覺得可以,月底等對方搬走了,就找人把鋪子整一整。」

  當天下午,阮靜柳就帶著人過去瞧了,回來時滿臉的笑容,點頭道:「我瞧著不錯,雖不如東大街人多,可醫館也不用太熱鬧,一前一後兩間,前面開了藥鋪賣藥,後面隔出來一間做診室,一間給夥計住。」

  「若是這樣,那是最好不過的了。」析秋笑著道:「等月底就請了工匠去,下個月月中就能開張。」

  阮靜柳也很高興。

  析秋又想到,她既然開醫館買藥,那麼她想在莊子裡種藥的事是不是可行度更高點,她將自己的想法告訴阮靜柳,阮靜柳便笑著道:「賣什麼,我瞧著你不如就和我合夥做吧,這樣一來你莊子裡的藥能直供去賣,我們不用擔心貨源,二來賣成藥所得的利潤比種藥的利潤可要高出許多。」

  析秋一愣,她雖有開店面的想法,可一直想不到做什麼,聽阮靜柳這麼一說,她頓時動了心。

  如果她在莊子裡種藥,這邊又在京城開了藥鋪,有阮靜柳這樣的神醫坐鎮,生意必定不用愁,只是莊子裡想要種出藥來,週期至少還要一年多的時間,她擔憂道:「我們一起做這確實好,可是等著莊子裡的藥畢竟還要時間,這貨源我們現在沒有,怎麼辦?」

  阮靜柳也陷入深思中,她道:「我雖是認識許多藥行,可京城並沒有相熟的商家,我們恐怕要費些功夫去找了。」

  「那行。」析秋想了想道:「到月底還有十來天,這些日子我們就去找供貨的貨源。」她一頓又道:「既然要開鋪子,就不能如醫館的形式,前面夥計,掌櫃,後院的藥童,光你一人也太累了,還要請一個郎中坐堂看一些普通的病症,這樣一來我們就要請四五個人,這請人還要時間,仔細算算我們並沒有多少的時間了。」

  阮靜柳說做便做,她站起來道:「這樣,我們分頭去做,找貨源的事我去托一些朋友打聽,至於請人的事就交給你去辦。」

  「好。」析秋點頭應是,又拉著阮靜柳道:「我還有件事想要求你辦。」

  阮靜柳就停下來笑著道:「我們之間,何必客氣,你說來我聽聽。」析秋想了想就將大太太的事情大致和她說了一遍,道:「你若有空隨我去府裡一趟瞧瞧吧。」

  語氣淡淡的,析秋雖不希望大太太立刻病逝,可也不想她生龍活虎的在府裡過著。

  若是大太太此刻病逝了,大老爺今年不過才四十出頭些,指不定就納了續弦,到時候還不定有什麼樣的新夫人進門,夏姨娘的日子也不知會怎麼樣,還不如讓大太太好好的活著。

  阮靜柳目光閃了閃,想到當時去佟府給析秋看病事見到的情景,她想了想道:「行,過兩日我安排好了,便隨你回去一趟,不過能不能治得好我卻是不敢保證,先診了病因再說。」

  析秋點頭應是,笑著回道:「也不著急,她病了好些日子了,也不著急這一時半刻。」阮靜柳點了點頭,便由析秋送出了院子。

  春雁在一邊問道:「夫人,您真的要和張醫女開藥鋪?」

  析秋點頭應是:「我本也想開間什麼鋪子,有的事去忙總比這樣閒著要好。」況且,若是能盈利往後她們用錢也算是經濟獨立了,若真是這樣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夫人!」春雁想了想道:「館裡的夥計若是要請人,不如就讓天益去罷,他人機靈又是府裡的人,做事也能放心一些。」

  析秋一愣,看向春雁道:「天益?他不是要跟在四爺後頭嗎,怎麼能去醫館幫忙。」

  「是這樣的。」春雁慢慢解釋道:「天益今年十八了,按府裡的規定過了七月就要出府,四爺原是要舉薦他去宣同,可他覺得還是留在京中自在,對軍營裡的事也不大上心,就想把這名額讓給天誠,天誠明年出府就能去宣同軍中歷練了。」

  天誠有拳腳功夫,想必更願意去軍營。

  不過更讓她驚奇的是春雁能替天益來求她,析秋挑了眉頭道:「你不是一直很討厭天益的嗎,怎麼忽然又來為他說話?」

  春雁一愣,瞬間紅了臉垂頭道:「奴婢哪有,奴婢只是想到這事順口說一句罷了。」說完一跺腳:「奴婢不和您說了。」紅了臉出了房間。

  析秋卻是笑了起來,春雁這趟出去,人也開朗許多,比起天天關在院子裡,她精神明顯好了許多。

  春雁向來聰明,她讓她輕易不要出院子,她從來沒有問過原因,想必心裡已經猜到了一兩分了。

  她忽然想到,若是讓天益去醫館,那麼春雁是不是也可以送過去呢?

  也不用在前面拋頭露面,跟在阮靜柳身後做些打掃的事或許不錯,還有金大瑞,他家兩個兒子一個跟在敏哥兒身邊,一個在外院裡學徒,如果能把金大瑞安排到醫館裡去,她的陪房都基本上都有了著落。

  她長長的鬆了口氣,覺得誤打誤撞的事兒,仔細去想卻是越想越覺得可行。

  等她把事情和蕭四郎說時,蕭四郎很爽快的應了:「若是尋不到合適的人,就讓胡總管給你舉薦兩個。」說著一頓又道:「醫館不如旁的鋪子,到時候我去京衙打個招呼,你們去備案也會方便許多。」

  析秋感激不盡,抱著蕭四郎如同親敏哥兒一樣,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笑道:「謝謝四爺!」說著,她又生出顧慮來:「府裡頭,二嫂和大嫂都沒有在外經驗,我若是去做,娘那邊會不會不悅?」

  「無妨。」蕭四郎放了手裡的摺子,抬頭看著她道:「早幾年大嫂在外面也有間綢緞鋪子,後來大哥離世便關了門,二嫂如今在東大街上還有一件金飾店和繡莊,你放心去做。」

  原來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在外做了生意,她笑著點頭:「那妾身便放手去做了。」蕭四郎點了她的鼻子道:「去吧,若是有事便告訴我。」他說著一頓又叮囑道:「不過有一事需謹記。」

  析秋一怔,滿臉認真露出洗耳恭聽教誨的樣子。

  蕭四郎滿臉促狹道:「切記不可累了自己,當務之急我們的孩子才是重中之重。」

  析秋失笑,兩人又說笑了一陣。

  析秋又想到春雁提到天益的事,想了想還是咽了下去,不知道蕭四郎對天益是不是還有別的安排,畢竟天益跟在他身邊做了許多年,與人打交道或是官場上的事都練成了人精,不去軍營無論去哪裡也能獨當一面,讓他去鋪子幫忙總覺得有點大材小用了。

  男子總想謀個前程,天益不想去軍營,或許想去別處也未可知,還是先問了天益的意思再說。

  順便再探一探她對春雁是什麼意思。

  她說著,就低頭去看他手中的摺子,一愣問道:「四爺在看什麼?」蕭四郎就攤開給她看,指了指上面的印戳道:「西山的大營呈上來的,聖上去年便提了去閱兵的事,這些日子一直忙著此事。」

  聖上要去軍營,看看自己的軍隊實力也是情理,她沒有多想,便又問他道:「那朝中御史可消停了?」

  蕭四郎就挑著眉頭道:「近日忙著軍營的事,無暇顧及,隨他們去吧,等過些日子他們自然就停息了。」

  析秋當時以為,等過些日子有新的話題,他們就轉移了注意力自動停歇了,並沒有仔細去想蕭四郎話裡的意思,等真的過來些日子,她才反應過來,他說的與自己所理解完全是天差地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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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0:16:03
第一百四十三章:處事

  「夫人。」析秋坐在正廳裡,天益進門朝她行了禮,便規矩的垂著頭。

  析秋就指了一邊的椅子,道:「只是想和你隨便聊聊,坐著說話吧。」天益愣了一愣,但還是依言在左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碧槐上了茶。

  析秋笑著道:「張醫女的事,讓你跟著奔波了這麼多天,我也聽她說了,說是一路上都是你在打點,吃住安排都極為妥當,辛苦你了。」

  「這是小人該做的。」天益恭敬的回道:「再說,一路上張醫女各個歇腳點她都了若指掌,又有春雁姑娘和綰兒姑娘一邊細心照料,小人也沒有做什麼。」

  天益很機靈無論是說話還是辦事,都極為妥帖穩當,她看著心裡喜歡,便笑著點頭道:「你跟四爺身邊這麼多年,四爺的事裡裡外外都是你在打理,何必自謙。」天益聽著一愣,面上的表情不由又怔了一分。

  夫人突然提到他跟著四爺的事,難道是他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惹了夫人的嫌?

  他明白,現在家裡的事,看著還是四爺在說話,但大多的事情其實還是夫人在拿決定。

  析秋看著天益面色一分一分的緊,她不由笑著道:「我聽春雁說,七月你到了年紀要出府了?」

  天益終於鬆了口氣,立刻回道:「是,按府裡的規矩是這樣的。」析秋便問道:「四爺有意要推薦你軍營,聽說你拒絕了,那你自己是怎麼打算的?」

  天益眼睛一亮,隨即又垂了頭規規矩矩的答道:「小人聽四爺的安排,哪裡有什麼想法!」

  沒有說實話,析秋搖了搖頭道:「我聽說去年侯爺身邊的長隨出府,侯爺是薦到五城兵馬司,除了這幾處倒也沒有聽說有更好的去處……」說完,看天益垂了眉眼,她又道:「張醫女想在京城落腳的事你知道吧?」

  天益點頭:「聽春雁姑娘提到過,還在城中尋了許久的鋪面,想開間醫館。」

  「是啊。」析秋又笑道:「不過鋪面難尋,昨兒我和她在府裡商量,我陪嫁中在西大街有間鋪面,她去瞧了正合適,我們便定了將醫館開在那邊,不過想要開醫館手續繁多,我們是女子許多事辦起來總是不便,所以我便想來問問你,可願意去鋪子裡幫忙,你也不用急著答覆我,回去想一想,想好了再來和我說,無論你來不來,都與四爺那邊的安排不相衝突,全憑你自己的選擇。」

  天益驀地抬起頭來看著析秋,就見她笑盈盈的坐在上面看著他,臉上滿是認真鄭重……

  前途對於他來說,是一輩子的事,可對於夫人來說他不過是四爺身邊的長隨,只要得了四爺的同意,他去哪裡夫人完全不用問他的意思,隨意放在哪裡便是,可是夫人還是來問他的意思,還這樣的鄭重很認真,彷彿他的前途和未來,對於夫人來說也是極其重要的事一般。

  他得到了尊重,頓時為剛剛戒備和懷疑,生出尷尬來。

  「小人回去想一想,過兩日來給夫人答覆。」天益也是滿臉的認真,去鋪子幫忙,做到頂也不過是個管事掌櫃,對於他來說確實需要仔細去思量。

  析秋認可的點點頭,笑著道:「不著急,仔細想想,決定了可不得反悔!」語氣輕快,便端了茶。

  「是!」天益鬆了神色笑著回了,隨後站了起來:「那小人告退了。」

  「去吧。」析秋笑著點頭,忽然又喊住他,問道:「還有件想要問一問你。」

  天益停住腳步回身應道:「夫人請說。」析秋便笑著道:「這一趟去通州來回十多天,你……覺得春雁如何?」

  算是問得很直接了。

  天益一怔,隨後彷彿明白了析秋的意思,眼睛一亮抬頭看向她,臉上驟然紅了起來,說話也開始結結巴巴的:「回夫人,春……春雁姑娘……很……很好。」

  這樣的態度,已經不需要多問什麼,析秋便笑著點頭話語隨意的道:「隨便問一問,春雁年紀也不小了,我想著這次也把她放出去,讓她跟著張醫女,在外面雖不如府裡便宜,可接觸的人多,或許還自在些!」

  天益迷迷糊糊的應是,一轉頭正巧碰到春雁從門外進來,他臉一紅連招呼都忘了打,飛快的出門卻是腿一軟在台階磕了腿,他顧不得揉三兩步逃也似得出了門。

  春雁莫名其妙的看著天益的背影,問道:「夫人,天益怎麼了?」

  析秋忍著笑,回道:「許是有事著急去辦吧!」

  「哦。」春雁似懂非懂的應了,又將手裡端著的盅遞了進來,笑著道:「夫人嘗嘗,這是奴婢做的,當歸雞湯、薏米蓮子紅棗糯米羹,是和張醫女學的,說是藥膳極是滋補。」

  析秋一愣,挑著眉頭道:「出去一趟,竟還學了本事!」說著,端了盅用勺子舀了抿了一口。

  春雁滿臉期待的看著她,緊張的問道:「好不好?奴婢剛剛讓岑媽媽嘗了,她說不錯,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若是不喜歡奴婢再重新做。」

  析秋又舀了一勺,喝完眼睛一亮點頭贊道:「味道真不錯,沒想到我們春雁的手藝這樣了得。」

  春雁鬆了口氣,滿臉笑容的道:「那明天再換著花樣給您做,奴婢現在會好幾種,張醫女還送了奴婢好幾本書,現在沒事便去看,以後照著上面一樣一樣做給您嘗嘗。」說著一頓又道:「還給四爺做了,等晚上回來端了給四爺。」

  析秋笑著道:「不知道我們這樣靈巧懂事又賢惠的春雁以後會嫁去誰家。」說著一頓又嘆道:「這樣想著,我還真是有些捨不得呢。」

  「夫人!」春雁紅臉回道:「奴婢不要去別人家,奴婢決心是不嫁人的,奴婢還想著幫夫人帶小少爺,帶小姐,還想看著少爺小姐嫁娶……一直陪著夫人!」

  析秋就攜了她的手,笑著道:「真是說傻話,我雖也捨不得你們幾個,可女人到了年紀總要嫁人生子的,便是出府了你也能常回來看我,也能一直陪著我,豈能為了我耽誤了自己的事兒,就是你願意,我也不能同意的!」

  「夫人!」春雁還想說什麼,析秋卻是笑著擺手道:「不說了,把碧梧喊來,她定是會喜歡這藥膳羹的,讓她嘗嘗。」

  春雁見析秋轉了話題,心想出府的事還早的很,便也收了心思笑著回道:「夫人可不用管她,給她留著呢。」

  析秋笑著點頭,便低頭去喝粥。

  說曹操,曹操到,碧梧進來了,鼻子精得到處去嗅,春雁就擰了她的嘴道:「聞什麼,聞什麼,你難不成是屬狗的不成。」

  碧梧就哎呦哎呦的求饒:「好姐姐,好姐姐。」喊了半天,總算擺脫了春雁的手,揉著臉笑嘻嘻的道:「這味兒實在太香了,我又沒說和夫人討了吃,便是聞一聞也不行啊。」

  「吃吃吃,你瞧瞧你,來侯府不過幾個月,都胖了一圈了,再吃下去可就連這門都要進不來了。」

  碧梧就真的回頭去看門,又看看自己的身體,擰了眉頭一本正經道:「不可能,我便是再吃十年,也吃不出這樣的分量。」

  析秋失笑。

  「好了好了。」春雁笑著道:「快別鬧夫人了,你的份我可是給你留著呢。」碧梧眼睛一亮,過去抱著春雁笑著道:「我就知道姐姐對我最好了。」說著朝析秋福了福道:「夫人沒有吩咐那奴婢去做事了。」

  「去吧!」析秋笑著道,碧梧便一溜煙的跑出去了,春雁就捂了嘴笑著道:「她哪裡去做事,分明就是去廚房了,岑媽媽和紫陽也慣著她,有什麼好吃的都悄悄給她留一份,把她的嘴慣的越發刁了!」

  「這也是她的福氣。」析秋笑著,碧梧看著憨憨的可是平時在府裡走動,滿肚子的心眼,她若是想去打聽什麼事沒半會兒功夫就能得了準兒,可若是別人想套她的話,她便開始裝傻,一律一問三不知。

  用春柳的話說,碧梧就是騙吃騙喝的小騙子!

  正說著,春柳陪著阮靜柳來了,析秋迎了出去,笑著道:「怎麼今兒來了,可是貨源的事有著落了?」

  「不會這麼快。」阮靜柳坐下嘆氣道:「托了幾個當初行醫時結識的朋友,這會兒還沒消息回來,也不知行不行。」說著一頓又道:「早知道今日會開醫館,當初在外行走時,怎麼也要留一份心,也不必現在這樣沒頭蒼蠅一樣四處碰了。」

  阮靜柳雖是女子,但為人處事卻與男子一般,沒有多餘的小心思,與人相處說話都是直來直往,喜歡的人便覺得她格外的真實不做作,但普通結交的人難免覺得她孤傲清高難以相處。

  而她自己也不願與人去打交道,現在讓她去求人辦事確實有些為難她了。

  「不著急。」析秋安慰她道:「店鋪現在還沒空出來,裡面也沒有整,我們還有時間,再說是自己的店鋪也不講究時間,什麼時候準備好了,什麼時候開業便是!」

  「嗯。」阮靜柳低頭喝茶,又想到什麼事看向析秋道:「你和我說的去給佟大太太看診的事,我看今天有空,不如就今天去吧,過兩日我若是忙起來又不知到哪一日了。」

  今天回去?析秋想了想點頭道:「那你等等,我去和太夫人打個招呼。」

  阮靜柳點頭道:「你去吧,我在這裡坐會兒。」

  析秋便起身換了衣裳,去了太夫人那邊,太夫人正在和大夫人看蕭延箏的嫁妝單子,見析秋進門,太夫人笑著道:「快坐,我正和你大嫂看延箏的嫁妝,你也來看看,可還缺什麼,我老了許多事也想不到,我們人多一起想一想。」

  太夫人又怎麼會想不到,析秋明白她的意思,不過想要讓她也有參與感,一家子婆媳在一起說事,她看著心裡也高興。

  析秋便走過去也伸頭去看,就看到嫁妝上第一抬列的是太后娘娘賞賜的玉如意,看來二夫人已經進宮裡求了旨意,只待到了吉時太后賞賜了。

  「我也不懂,真是看不出什麼來。」目光便落在陪嫁的人數上,貼身的大丫頭八個,小丫頭四個,管事媽媽一個,粗使婆子兩個,還有四房陪房……也太多了些,二夫人從郡王府嫁到侯府,無論帶多少人都無所謂,侯府有能力也養得起,可是龐府前後不過三進的院子,加上原有府裡服侍的,這麼多人恐怕連住都成問題。

  大夫人看著析秋的目光落在陪嫁人數上,眉頭幾不可察的擰了擰,隨後目光一轉又去看別去,她眉頭一挑,就暗暗想到當初佟析華的樣子,這有事就避朝後縮的本事,看來佟家姐妹人人都有。

  她便開口道:「娘,這陪嫁也太多了些,龐府是三進的宅子,又是五品官這用人開支都有定例,我看大丫頭四個,小丫頭兩個,粗使婆子兩個就行了。免得人多了,龐家無處安排反而為難了。」

  太夫人一頓,滿臉笑容的點頭道:「是這麼回事,回頭和承寧提了這事,人數上再動一動。」

  析秋朝大夫人看去,大夫人低頭喝茶沒有再說話。

  析秋心裡笑笑,知道大夫人的想法,可她卻和大夫人想的不同,太夫人看著事事無所謂,可什麼事心裡都有一桿秤,這樣的事情她又怎麼想不到,既然太夫人能想得到卻沒有去改,就必然有她不改的原因。

  她不願去表這樣的態。

  便朝太夫人道:「娘,我想回娘家一趟。」太夫人聽著一愣,問道:「可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沒有!」析秋就將佟析硯和她說的話說了一遍,就道:「趕巧她今兒有空,我就陪她去一趟,也不知行不行,不試一試也不知道。」

  「那快去。」太夫人點了點頭:「親家太太這一病也有一年了吧,若是能治好也算是了了你們大家一個心事,總歸是喜事!」太夫人說的淡淡的。

  析秋點頭應是,和大夫人打了招呼,便退了出去和阮靜柳回了佟府。

  太夫人就嘆了口氣道:「她比我可小了許多歲,卻沒有想到病得這樣重,還記得有年春宴上,她穿了件立式水紋八寶立水裙,當時的風頭連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都蓋住了,那裙子如今錦繡閣裡還掛了一件呢。」

  大夫人也知道當年的事,便笑著道:「這身子好壞和年紀也無多大的關係,正如人們常說的,心寬才能長壽,如娘這樣心態好才是正理。」

  太夫人笑了起來,攜了大夫人的手,兩人之間如母女一般低聲去說話:「你說的也不錯,這心態好什麼事都看開點,再仔細養護著些,身體自然好。」

  大夫人認同的點點頭:「正是這樣!」

  太夫人又嘆道:「析秋這孩子,也真是孝順的。」佟家的事她又怎麼會不知道,若不然當年也不會送了一副頭面給析秋做謝禮,庶女在家裡的難她瞧了多了,析秋在佟府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如今嫁出了門,又有夫君護著,娘家的人自是高高捧著,許多姑娘家便不知天高地厚撇了娘家,殊不知女子便是出嫁了,這娘家的好壞昌盛和她在夫家的地位,這一生都有摘不清的關係。

  析秋是個聰明的孩子!

  這點上,大夫人很認同,點頭道:「四弟妹向來胸有千壑,辦事也穩妥!」

  不過一兩個時辰,析秋和阮靜柳便從佟府回來了,到太夫人房裡打過招呼,析秋便和阮靜柳歇在自己房裡的暖閣上,阮靜柳道:「仔細養著便是,這樣的病也急不得。」

  析秋一早知道,中風的治療便是在科技發達醫療水平先進的現代,也不過是用藥物控制以療養為主,何況是現在。

  不過,看房媽媽的樣子,顯然很失望。

  阮靜柳就靠在那裡看著析秋,她也知道一些佟府裡頭的家事,今兒去一看果然如她所想,大太太對析秋這個庶出的女兒,不但不親近還能看得出帶著許多敵意。

  「你啊。」阮靜柳就擰了眉頭道:「就是太心善了,你嫁了人便是蕭家的人,娘家的事能幫就幫一把,不能幫也不是你的錯,何必這樣委屈自己。」

  「哪裡委屈。」析秋笑著道:「再說,姨娘和七弟都在家裡,還有父親,大哥,大嫂可都是我的親人,我怎麼能不操心。」

  阮靜柳目光一暗,便斂了眉眼沒有再說話。

  析秋看著她就嘆了口氣。

  想到今兒佟慎之說的話,大老爺不過三四天就能回來了,這次永州的東西都帶回來,羅姨娘也跟著回府了。

  這幾年她一直和羅姨娘有書信來往,知道她在永州過的很自在,還偷偷在外面開了鋪子,當初自己的娘家的旁枝也尋著了,若不是大老爺要回來,她便是永遠住在永州也願意了。

  晚上回來,她和蕭四郎說大太太的事:「靜柳姐診了脈,說是大中風,血脈郁阻,要仔細調養著,開了藥……」蕭四郎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應道:「這在世的郎中,若是張醫女這樣說,恐怕換了旁人也不會有更好的法子了。」

  意思是,不用再費力氣去尋大夫了。

  「我知道,不過畢竟府裡還有大哥,我若是能盡一份心,那自是好的。」說著一頓又提到阮靜柳尋貨源的事:「……托了人去尋,也不知行不行。」

  蕭四郎擱了手裡的筆,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想了想便抽出桌角的信紙,低頭去寫了封信,抬頭遞給析秋:「若是尋不到,你便讓她拿著信去長街天葆藥行,尋位王掌櫃,你們一開始所需的藥材量不會太多,不如就先從天葆藥行拿了貨,先應付著。」

  析秋一愣,驚喜的看著他道:「這天葆藥行妾身也聽過,說是京城最大的,在各地都有分店,若是能從他們那裡拿貨價格又能合理的話,那真是再好不過了。」說著就小心接了信收了起來。

  第二日讓春柳將信送去給阮靜柳,阮靜柳隔天下午便過來找她,滿臉笑容道:「事情談成了,可真要多謝大都督,還是他的面子大。」

  析秋見她高興,也顯得很高興,道:「他們同意暫時給我們供貨嗎?」大家都是同行,同行間競爭價格也好還是服務也好,為的不就是顧客,長街和西大街隔的不遠,這藥行和普通的鋪子不同,東家不賣西家買,可藥行滿京城數得上的也就那麼幾家,他們完全能自己去賣,為什麼還要給她們供貨,搶自己客源。

  阮靜柳笑著道:「不是暫時,王掌櫃說以後我們若是缺貨,隨時都能去他那裡提!」說著一頓又道:「我先前托了人找了他們,當時他們一口回絕了,這回拿著大都督的名帖和親筆信,你也想不到這王掌櫃多殷勤,恨不得將我供起來才好!」

  析秋失笑,打趣道:「哪裡有你說的這樣神,或許對方認出你是醫女,知道你的名聲,給我們供貨只會賺不回賠才同意的呢。」

  「這功勞我可不敢領。」阮靜柳笑著道:「謝禮的事,便由你代勞了!」

  析秋也打太極:「我可不敢越俎代庖!」

  阮靜柳看著她輕輕笑了起來,表情格外的輕快。

  兩人又仔細商量了店鋪裝修的事,還仔細畫了裝修圖,又找人定制藥櫃和櫃檯,房裡頭的傢具也要提前備了,湊著頭商量了許久,直到敏哥兒回來,阮靜柳才起身告辭出府。

  「今天先生教了什麼?」析秋親自給敏哥兒洗了臉又擦了手,把他抱到炕上坐著,敏哥兒打開自己的書包,回道:「千字文第一百句,下午先生帶我們觀畫,還讓我們每人寫一篇短評。」

  析秋一愣,有些驚奇的看著敏哥兒道:「短評?你們看的什麼畫,先生如何要求的?」

  敏哥兒想了想回道:「看的是展子虞的《游春圖》,先生說顏色搭配,筆鋒技巧以及畫中意境都要寫到,但不限字數隨意抒發。」

  這位宋先生真的很有趣,教課全不同別的夫子一板一眼的樣子,就連最不愛讀書的晟哥兒也天天惦記著學館的事,三個人幾乎對宋先生言聽計從沒有不應的事。

  「先生還說,等到月底帶我們去春游,這會兒滿處花開田野山間景色瑰麗。」析秋點了點頭,卻見敏哥兒滿臉希翼又道:「不過先生說,要我們先回來問過父母和太夫人,若是你們同意了,他便帶我們去,若是你們不同意,我們就在後院的梅林,凌波館或是樺樹林裡逛逛便罷了。」

  三個孩子年紀都還小,尤其還帶著鑫哥兒,他身份特殊身體又不好,便是她同意太夫人也不會同意的。

  她想了想笑道:「其實我們家後院也不錯,只要心情好,在哪裡都能看到美景,敏哥兒說呢。」

  就是變相的拒絕了,敏哥兒沉吟了片刻,有些失望的垂了頭。

  析秋看他眼底有失落之色,就抱著他安慰道:「不如這樣,若是祖母同意鑫哥兒和晟哥兒去,那母親就不阻止你好不好?」

  敏哥兒聽著非但沒有高興,而是長長的嘆了口氣,道:「祖母必定不會同意的!」第二日,果然太夫人駁了宋先生的話,沒同意三個孩子出府的事。

  析秋笑著摸了摸敏哥兒的頭,就笑著道:「快做先生交代的功課,等你父親回來我們便吃飯。」敏哥兒聽著便低頭去寫功課。

  析秋坐在一邊陪著他,指著他描出來的「敏」字,道:「筆鋒太軟了些,彷彿是縮著寫的,你放開些試試。」

  字如其人,敏哥兒的字雖還未成形,但處處畏首畏尾,析秋看得出他心裡還是自卑自閉的很。

  敏哥兒一愣,就低頭重寫了一個詢問似的去看析秋,析秋就搖著頭道:「還是這樣,字大字小並無關係,但這筆鋒卻是要拿捏好,若是軟軟的堆在一起,就缺了力道和鋒芒,可也不能處處犀利盡顯,進退得當才是。」

  敏哥兒聽著,又寫了一個,析秋點頭道:「嗯,這樣看著好一些。」敏哥兒就低頭仔細照著這個字去練。

  析秋就坐在一邊給敏哥兒做春裝,三月底就要脫了襖子換春裝了。

  蕭四郎從衙門裡回來,臉色沉沉的坐了下來,析秋下炕迎過去親自給他泡了茶,問道:「四爺怎麼了?可是軍營的事不順?」

  蕭四郎喝了口茶,擰著的眉頭鬆了送,回道:「黃達回京了。」

  析秋聽蕭四郎提過,黃達是遼東總兵,早些日子就聽他說起聖上下了詔書傳他回京,已經兩個多月過去,這會兒也該到京了。

  「聖上如何安排他?」析秋在蕭四郎身邊坐了下來,問道。

  蕭四郎搖了搖頭回道:「我看聖上的意思,恐怕要將他留在京中,西山大營的左老將軍年事已高,這兩年有些糊塗,軍營越發的不成體統,若非這次提到閱兵,或許還能撐一段時日,眼下看來聖上是鐵了心要整治一番了。」

  如果聖上有意將黃達大材小用放去西山,也就是說兩個月前他就有此意了,黃達當初在遼東和蕭四郎還有沈季並肩擊退蒙古兵,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聖上轉眼便將他召回京中留在眼皮子底下,又換了先帝留下來的左老將軍,左老將軍當初在老侯爺平苗疆時,就是隨軍副將,也是三朝元老,兩個人一個壓制,一個告老說換就換難免不讓武將心生惶恐和擔憂!

  「錢文忠邀了韓承黃達吃酒,我借了府中有事,便回來了。」蕭四郎淡淡的道。

  錢文忠和韓承都是當初聖上登基時從龍之臣,現在邀了吃酒,恐怕也是因為這件事。

  「聖上或許看著眼下國泰民安,將黃達放在遼東有些屈才,而左老將軍年事已高,不如讓他卸甲安享晚年,各有所用罷了,四爺也不用放在心上。」

  這是在開解他。

  蕭四郎握了析秋的手,笑著點頭道:「我沒事,就是錢文忠和韓承有些鬱卒。」

  他們雖和蕭四郎一起受封,但和蕭四郎又有不同,蕭四郎是宣寧侯府的四爺,當初又是從三皇子刀口下救了聖上,無論是功勞還是背景都是他們兩個不能相比的。

  也難免他們心理不舒服。

  敏哥兒坐在炕上,側耳聽著他們說話,就擰了眉頭,猶覺得聖上做事有些魯莽,可是到底哪裡魯莽他又說不上來。

  若是他去做,這樣的良臣將才既是用了就不該存有疑心,若實在不放心,收了兵權在手不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何必這樣弄得人心惶惶反而會適得其反。

  他看到析秋擰著眉頭,想了想便歪著頭道:「母親,您看看我這樣寫對不對!」

  析秋聽著就轉頭來看他的字,果然一個字比一個字規整,析秋滿意的笑了起來,摸著敏哥兒的頭道:「嗯,寫的真不錯!」

  敏哥兒看著她終於鬆開的眉頭,露出淺淺的笑容,他滿臉高興的低頭繼續去寫。

  蕭四郎側目看著敏哥兒,目光微微閃了閃。

  過了兩日,江氏身邊的邱媽媽來了,笑著道:「……大老爺昨天申時到的府裡,大奶奶說天色晚了,姑奶奶趕回去也不方便,就等著今兒一早來給您報信。」

  析秋笑了起來,點頭道:「知道了,我收拾收拾便回府裡去。」

  邱媽媽滿臉的笑,應道:「那您忙著,奴婢還要去伯公府一趟,三姑奶奶那邊還沒有。」

  這麼說來,邱媽媽是先去的佟析硯那邊,然後來的侯府,最後才去的伯公府?

  析秋笑著讓春柳將邱媽媽送出去。

  她自己則換了衣裳,和太夫人打了招呼,又讓春柳去學館裡和宋先生請了假,帶著敏哥兒和幾個丫頭一起回了佟府。

  馬車上,敏哥兒笑著問道:「外祖父從哪裡回來的?」析秋笑著給敏哥兒整理衣裳,又拿了梳子給他重新梳頭:「從永州回來的,你見到外祖父時記得要喊人,外祖父最喜禮貌周全的孩子。」

  敏哥兒盤腿坐在析秋的面前,析秋的手指在他發間緩緩的穿梭著,他笑容甜甜的回道:「孩兒知道了。」說著一頓又道:「母親,今天先生誇我了。」

  「哦?」析秋將頭髮盤好壓上了髮冠,笑著問道:「誇你什麼了?」

  敏哥兒就轉身過來,笑著道:「先生誇我字寫的好,還說進步很大!」析秋眉梢一挑,問道:「是嘛,那你要多多寫多多練才是。」

  「嗯。」敏哥兒點頭笑道:「先生還問我誰指點的字,我就說是您教的。」他還記得當時先生臉上的詫異表情。

  她的字也不好看,析秋尷尬的轉了話題:「等過些日子就是祖母的壽辰,敏哥兒想一想要送祖母什麼呢。」

  敏哥兒的注意力,果然被她轉移了,滿臉認真的道:「我們三個這兩日已經在商量這件事,不過還沒有最終定下來。」

  析秋笑著點頭:「不管你們送什麼,祖母定是喜歡的。」

  敏哥兒就笑眯眯的點頭。

  到了佟府,邱媽媽在門口迎她,析秋和敏哥兒下了車,邱媽媽就笑著道:「三姑奶奶和三姑爺也是剛剛才到。」

  沒想到佟析言和任雋也會來了,這到是稀奇。

  「四姐姐回來了嗎?」析秋問道。

  邱媽媽回道:「一早上就回來了,這會兒都在大太太房裡說話,就等著您了。」

  析秋沒再說什麼,領著敏哥兒帶著碧槐碧梧就去了正房,讓春柳去看望夏姨娘。

  一進門就看到大老爺坐在主位上,幾個月不見他精神看上去還不錯,蓄了文官中流行的鬍子,笑容滿面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感覺,佟慎之坐在左邊,下首是任雋,對面則是蔣士林,佟析言和佟析硯則坐在另外一邊,佟敏之和佟全之依次坐在蔣士林的旁邊。

  佟析玉和江氏皆不在列。

  析秋進去朝大老爺行了禮,喊道:「父親!」

  大老爺仔細打量了眼析秋,滿意的點點頭,目光又落在析秋身邊小小的敏哥兒身上。

  「外祖父好。」敏哥兒很大方的喊了人,朝大老爺深揖行了禮。

  「這是敏哥兒吧。」大老爺朝敏哥兒招了招手,笑著問道:「可啟蒙了?」

  敏哥兒口齒清晰的答道:「回外祖父的話,開春啟的蒙,承宋先生門下。」

  「宋先生?」說的這樣鄭重,大老爺反而沒反應過來,以為是哪位大家儒生他不曾耳聞會失了禮,不由朝析秋看去,析秋便笑著解釋道:「是常州宋遠征宋先生,正德十四年的舉人,先現在府中開了館,教幾個孩子啟蒙。」

  大老爺這才明白過來,敏哥兒這是在給自己的先生造勢有意抬他身價,不由配合的點頭道:「即是承師門下,自要刻苦研讀才是,不可讓父母,先生失望!」

  「謹記外祖父教誨!」敏哥兒恭恭敬敬的回了。

  大老爺滿意的點點頭,送了一套文房四寶做見面禮,敏哥兒恭敬的收了。

  析秋又轉頭朝佟慎之行了禮,又朝蔣士林和任雋福了福,轉身和佟析言,佟析硯見禮這才帶著敏哥兒在佟析硯身邊坐了下來。

  佟全之和佟敏之則雙雙起身,朝析秋行了禮,兩人看到敏哥兒顯得很高興,三個人就背著眾人擠眉弄眼。

  「……海禁的事也罷,閱兵的事也罷,看的出聖上有意大作為一番。」大老爺摸了鬍子凝眉道。

  蔣士林就先接了話,點頭應是:「明日就是內務府裡各司競標的日子,恐怕又要有一番震動。」不但只是瓷器,製造,宣紙,哪怕小到針頭線腦都要重新競選供貨商。

  大老爺點頭道:「我一路上行,尤其到了餘杭界震動尤其明顯,那些商家紛紛使出渾身解數,要借機爭一席之地。」

  皇家的生意,誰不想分一杯羹,這不但只是皇家需求量大供貨利潤高,也是口碑和質量的象徵,但凡成了皇商,這除了在外的生意會翻了幾番不提,就是商家的地位也會水漲船高

  析秋認真去聽他們說話。

  蔣士林點頭,忽然轉頭去問任雋:「聽說連襟的酒樓生意越發的好,還在江南租了千畝良田做了溫棚蔬菜,可遞了標書與宮中,爭上一爭?」

  任雋聽著忙一臉不屑的擺手道:「這吃食賣給百姓無所謂,這宮中的事還是敬而遠之的好,免得錢沒掙到弄了一身騷!」

  大老爺厭惡的皺了皺眉頭。

  蔣士林也咳嗽一聲,勉強笑著道:「在理,在理!」

  佟析硯沒心思他們聊朝局的事,就歪頭過來問析秋道:「聽說你和張醫女合夥開藥鋪,可有此事?」

  「是有這個想法,不過還為成形。」析秋笑著應道,又看到佟全之和佟敏之正在對敏哥兒招手,敏哥兒就回頭詢問的看著析秋,析秋點了點頭,敏哥兒就高興的跑去佟敏之身邊。

  三個人就先後起身和大老爺打了招呼,出去玩兒了。

  佟析硯便笑著道:「藥鋪不好做,不過有張醫女坐鎮,想必生意不會差。」說著一頓又道:「我前兩日正想和你說,想在東大街開一間繡坊,也不用太大,只做一些婚娶的衣裳和孩童的來買,我仔細看過,那邊雖有幾家繡坊,可大多如錦繡閣那樣不但只是賣繡品,連首飾用品一應都經營,顧客也大多是女子,我這個只買婚慶,孩童和男子的服飾,競爭小必定不會錯。」

  析秋聽著就仔細想了想,覺得她這個想法可行:「這個想法不錯,若是能找到鋪子,也不用太大,想必生意不會差。」想當初佟析言,佟析硯的嫁衣都是請了繡娘做的,有些人家家裡沒有繡娘就會去外面買,可若是買了又怕旁的人去議論,這方面若是店家能送貨上門又能做到給客戶保密,想必市場必定不會小。

  「我原想和你一起做的,有你在我也不用操心,坐著拿錢就是,可是你不做我就不想操這個心了。」佟析硯意興闌珊的說著。

  析秋失笑:「哪裡有你這樣的道理,竟是想跟著撿現成的。」說著一頓又道:「不過眼下我也確實得不出空來做旁的事,你去看看還有沒有別的人合適罷。」

  佟析硯就點了點頭,嘆氣道:「我再想想吧。」

  佟析言坐在一邊端著茶,臉上就露出不屑譏誚的樣子來,笑著道:「四妹妹做生意,蔣老夫人會答應?我看還是先回去問問蔣老夫人才是。」

  析秋聽著一愣,聽佟析言的意思,難不成佟析硯婆媳關係並不好?

  佟析硯聽著就眉頭一擰,回道:「三姐姐還是管好自己的事吧,聽說三姐夫前些日子,可是把醉仙樓一位唱曲的姑娘接回府裡,抬了做姨娘了?可是要恭喜姐姐,這後院裡可還住得下?」

  「你!」佟析言頓時氣紅了臉,析秋看著她們又要吵起來,就笑著打圓場:「大嫂呢,來了這會兒也沒見到她。」

  「在房裡呢,一早上起來有些不舒服,江夫人把她押在床上不讓她動,這會兒正躺著呢。」佟析硯冷眼瞪了眼佟析言轉頭和析秋說話。

  析秋一驚,問道:「可請大夫瞧過,這頭三個月可要擔心才是。」

  「請了,說是這些日子累了,好好養一養就沒事了。」

  析秋鬆了口氣,站起來道:「那我去看看她。」佟析硯也陪著起來:「我隨你一起去吧。」

  就撇開了佟析言。

  佟析言目光也隨著站了起來,笑著和析秋道:「那我也和六妹妹一起去看看大嫂吧,好些日子沒見到大嫂了。」

  析秋挑眉,笑著應了,三個人和大老爺以及眾人告了退,便去了江氏院子。

  路上,佟析言就語氣怪異的和析秋說話:「前些日子胡家的事鬧的滿城風雨,六妹妹也太大意了,這樣的人家怎麼能接觸,沒的降了自己的身份。」

  「過去的事了。」析秋淡淡的道:「三姐姐身體還好吧?聽說伯公爺病著,也沒有去探望,可好些了?」

  很明顯析秋不想去談家裡的事,佟析言撇了撇嘴,可提到伯公爺,她臉上就露出一分真的擔憂來:「沒有,日日吃著藥。」

  佟析言對伯公爺是真的有幾分尊敬,有他在伯公府就是完整的,隨便任雋怎麼鬧騰大家都不敢提分家的事,可若是一日伯公爺去了,家裡的爵位由任家大爺繼承了,恐怕她們三房不但要分出去住,就連家裡的財產都落不到多少。

  任雋這樣的人,從伯公府搬出去,雖有醉仙樓和幾處鋪子的收入,但那點收入哪夠養活滿院子的庶子庶女和妾室,以後的日子可想而知。

  佟析言每每想到此事,便恨不得替伯公爺生病才是。

  佟析言沉默了,析秋也不再主動找她說話。

  幾個人到了江氏的院子,還沒進去便聽到江氏房裡隱隱傳來抽泣聲,以及江氏無奈的勸慰聲:「福分也好,受苦也罷,這都是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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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0:16:42
第一百四十四章:娘家

  析秋幾人在門口站定,露出猶豫到底要不要進去。

  房裡的哭泣聲越發的大,哽咽著道:「大奶奶,奴婢自小在府裡服侍,如今也到了年紀了,求求您把奴婢放出去吧,奴婢……奴婢沒臉在府裡待了。」

  析秋愣住,這聲音……

  是代荷。

  她一直在大太太身邊,這幾年也是得力的大丫頭,怎麼好好的求了要放出去?

  佟析言眼底露出嘲諷之色,嘴角微勾轉頭去看佟析硯。

  佟析硯臉色一僵,本來停住的腳步反而變快了一分,她大步進去,喊道:「大嫂。」

  房裡的哭泣聲戛然而止。

  析秋無奈,也只能跟在後面進門。

  有小丫頭迎出來,替三人打起簾子,析秋隨著佟析硯進門。

  就見江氏正端坐在炕上,朝她們三人笑著道:「怎麼這會兒來了,父親那邊可去過了。」又回頭對邱媽媽道:「快去給三位姑奶奶泡茶,三姑奶奶喜歡老君眉,四姑奶奶喜歡紅茶,六姑奶奶愛喝龍井。」

  邱媽媽笑容滿面的應是而去。

  沒有看到江夫人!

  析秋幾人朝江氏行了禮,析秋笑著道:「大嫂不用忙了,我們坐坐便走!」

  幾個人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就看到代荷正側著頭在一邊飛快的抹著眼睛,又避不開只得尷尬的朝三人行了禮,喊道:「三姑奶奶、四姑奶奶、六姑奶奶。」

  佟析硯深看了眼代荷,她是母親身邊的丫頭,如今卻跑到大嫂這邊來哭訴,難不成還是母親做了對不起她的事不成!

  佟析硯微有不悅!

  「代荷這是怎麼了,眼睛紅紅的。」佟析言滿臉關懷的樣子,笑著道。

  如今王姨娘沒有了,一日大太太在世她對這個娘家也不指望什麼,所以越發不用顧忌著誰。

  代荷臉色一僵,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江氏卻是目光一轉,笑著道:「她娘家的老子得了病,這會兒一口氣吊著呢,她想出府服侍老子,可大太太身邊又缺不得人,所以就求到我這邊來了。」說完,又看著代荷道:「你去忙著吧,你一向是母親得力的人,房裡頭的事也離不開你,家裡頭的事回頭我讓人替你跑一趟,送些銀子回去,旁的事你也不要多想了,一心伺候著太太,總有你好處的。」

  佟析言冷笑,都病成這樣了早該死了了事,還想著把身邊人開了臉,難不成大老爺還能留在房裡多看你一眼不成!

  「是!」代荷滿臉死灰的應是,朝各人行了禮,匆匆出了門。

  邱媽媽帶著小丫頭奉茶上來。

  佟析硯情緒也低落下來,想到大太太的身體,如今代荷又撇了大太太和江氏求情,便沒了說話的興致,在江氏這邊沒說幾句話便提前出了門:「我去看看母親。」

  江氏讓邱媽媽送佟析硯出門。

  佟析言則是冷笑著在一邊喝茶。

  析秋和江氏道:「如今瞧著還未顯懷,大嫂可有什麼反應。」江氏聽著就嘆氣道:「也不知是不是頭一胎,前些日子還好,就這兩日開始,聞了什麼都覺得難受,連苦水都能吐出來,我現在連門都不敢出,莫說吃東西,喝水也不行!」

  「這怎麼行,如今可正是需要營養的時候。」析秋擰了眉頭,擔憂道:「可請了大夫瞧過,大夫怎麼說。」

  江氏說著,也不知是不是聞到佟析言身上的香粉味兒,掩著口鼻又彎腰在一邊乾嘔起來,邱媽媽趕緊端了痰盂放在她面前,給她順著後背,怕兩位姑奶奶誤會連忙解釋道:「許是我剛剛去了廚房,身上有味兒。」說著心疼的看著江氏:「快喝口水壓一壓。」

  江氏乾嘔了半天,臉色已經發白,人靠在邱媽媽身上擺手道:「不用,喝了還要難受。」

  佟析言看著她的樣子,就想到自己前些日子落掉的孩兒,臉色越發的黯沉下去,析秋看了她一眼心裡嘆了口氣,就見佟析言已經站了起來,笑著道:「房間裡人多,我先出去等六妹妹吧。」又看向江氏:「大嫂好好歇著。」

  江氏聞不得香味兒,可又不能趕佟析言走,現在她自己想出去,她便沒有出聲挽留,就去吩咐小丫鬟:「陪著三姑奶奶在院子裡轉轉,前面角落裡種了月季這會兒也開了。」

  佟析言朝她點點頭,便出了門。

  江氏嘆口氣,回析秋道:「大夫請了好幾位,說的都是差不多,開了藥吃了不過卻是沒什麼作用,只說過了這兩個月就能好些,仔細著點對身體倒無大礙。」

  孕吐對身體是沒有多大的影響,可是若吐得厲害又不能進食,營養難免就供給不足影響胎兒發育,析秋想了想道:「若不然回頭請了太醫回來瞧瞧,他們慣常給宮裡的娘娘診脈,總有些外面不常有的經驗才是。」

  江氏擺著手道:「太醫請了,也給了法子,倒是好了兩日,今兒可不又開始了。」

  析秋也沒了辦法,愁容滿面的看著她,叮囑道:「這不管吐不吐,可您還是得吃,不究好賴吃點才是!」也只有這個笨辦法了。

  「嗯。」江氏點頭虛弱的笑道:「我娘也這樣說,吐了便再吃,總能留些在肚子裡才是!」

  說了幾句,析秋站起來對江氏道:「您快歇會兒,父親那邊也沒什麼事,我去姨娘那邊看看。」

  江氏知道她每每回來都要去看望夏姨娘,便讓邱媽媽送她出門。

  出來時,佟析言破天荒的還在院門口等她,析秋一愣,暗暗驚奇。

  佟析言就冷眼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在了前頭,她身邊跟著的面生丫鬟就自動的退到了一邊,析秋看到那個丫鬟就想到佟析言身邊的柳枝和秀雲,那日去武進伯府時,柳枝是懷了身孕關了起來,秀雲梳了婦人髻像是通房,如今她身邊貼身的丫頭又換了,不知道秀雲怎麼樣了。

  她沒問佟析言什麼事,便帶著碧槐碧梧走在後面,到了大太太院子前面的小花園,佟析言忽然轉頭過來看著她,想說什麼又停住,露出欲言又止的樣子,驀地一揮衣袖轉身就快步走了。

  像是想說什麼,又拉不下面子。

  析秋愕然,看著佟析言快步進了正房裡。

  碧梧就擰了眉頭問道:「三姑奶奶這是怎麼了,奇奇怪怪的。」她說完,析秋就轉頭過來看她,笑著道:「這要靠你了!」

  「夫人!」碧梧就嘟了嘴道:「難道又讓奴婢去打聽?」

  析秋就挑著眉頭點了點頭,碧梧就認命的嘆氣:「好吧!」碧槐就在一邊冷了臉看著她道:「夫人讓你辦點事怎麼就這樣難,快去!」說著一頓又道:「打聽了就去馬車上,將我們給錢媽媽帶來的點心拿出來送去。」

  她們一起進府,感情比起旁的人要親厚許多。

  碧梧應了一聲,朝析秋行禮道:「夫人,那奴婢去了。」析秋就點了點頭道:「不要太張揚了。」

  碧槐看著碧梧離開,就上來和析秋道:「奴婢特意給錢媽媽帶了些點心,原是想跟夫人說的,這一路來竟是忘了,是奴婢粗心了。」

  析秋無所謂的擺手道:「你們自己的事自是可以自己拿了主意,哪裡有錯不錯的。」她若不想讓自己知道,待會兒偷偷送了就是,也沒必要當著自己的面讓碧梧送去。

  碧槐心思重,但這些日子看下來,她也是一根筋認定了誰,就一門心思的對誰好。

  碧槐跟著析秋後面,便去了東跨院。

  夏姨娘房裡格外的熱鬧,一進門便看到坐在正位上,穿著天青色對襟褙子清淡素雅的夏姨娘,她的左手邊坐著的是穿著桃紅廣袖撒花褙子,如同三年前一樣舉手投足皆是風情的羅姨娘,羅姨娘對面則是梳著圓髻穿著絳紅色滾金邊立領褙子的梅姨娘,三個人正說著什麼,滿室的歡笑聲。

  「六姑奶奶來了。」梅姨娘第一個看到析秋,立刻便站了起來,笑臉相迎出了門:「剛剛還在和兩位姐姐說起您,趕巧您就到了。」格外的熱情。

  析秋笑著點頭道:「梅姨娘。」

  夏姨娘也站了起來,滿臉笑容的看著她,眼底還有濃濃的心疼之色,析秋知道她一定是為了前些日子胡家的謠言,和隨後不斷的河東獅,無才無德之類的傳言替她擔心,析秋滿臉的笑容,點著頭喊道:「姨娘!」

  夏姨娘迎過來,不動聲色上下仔細打量一邊,直到確認她沒有瘦,沒有憔悴精神也不錯,才放了心點頭道:「快進來坐!」

  析秋進了門。

  「六姑奶奶。」羅姨娘從椅子上站起來,笑容滿面的看著她,嘆道:「三年不見,六姑奶奶已經長成了大美人了。」

  析秋笑看著她,笑道:「姨娘也是,三年不變反而越發的年輕了。」

  羅姨娘咯咯的笑了起來,她身後立著的素錦就笑著道:「六姑奶奶可不能誇我們姨娘,否則她又要高興個半天,當自己十八歲呢。」

  素錦比三年前出挑了不少,舉手投足也沉穩了許多。

  「就你話多!」羅姨娘格外的高興,王姨娘去世了,大太太病成這樣,她現在回到府裡,只覺得佟府上頭的天都比以前藍了不少,心情格外舒爽。

  她去看析秋,就想到以前說的話,她果然沒有看錯六小姐。

  她不禁為當初自己做出幫她的決定而高興,這個府裡即便她嫁出去了,將來在家裡能有說話權的人,定然還是這位從小小庶女,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還在不斷進步和變化的佟六小姐。

  大家各自笑著坐了下來,羅姨娘笑著道:「京城可真是冷,若是在永州這月份可早換了春裝了……我都有些不適應了」

  「永州是江南,氣候濕潤春天來的也早些。」夏姨娘笑著道:「不過再有幾天我們也要換春裝了。」

  羅姨娘點頭應道:「回來了也有回來的好處,這以後冬天也就不冷了!」夏姨娘掩面而笑。

  三位姨娘只有梅姨娘沒有去過永州。

  而析秋還未出過京城,別的地兒,她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夏姨娘和羅姨娘說了幾句,兩人就停了話,夏姨娘轉頭問析秋:「敏爺可帶回來了?」析秋笑著回道:「和三弟七弟去玩了。」

  夏姨娘點頭笑道:「我給他做了幾件直綴,鞋子是秀芝做的,回頭你一併帶回去。」

  「好!」析秋笑著點頭。

  「我這裡也有。」梅姨娘突然道:「前些日子閒著,也就了幾件衣裳和幾雙單鞋,就是比起夏姨娘的針腳有些粗糙,六姑奶奶要是不嫌棄一併帶回去吧。」

  這個梅姨娘,真是看不出竟是這樣八面玲瓏。

  果然,羅姨娘就深看了一眼梅姨娘,蕭家可不只有敏哥兒一個,還有大姑奶奶留下的鑫哥兒,夏姨娘單獨給敏哥兒做衣裳還說的過去,可梅姨娘單獨做就有點太明顯了。

  她想到還未定親事的八小姐,看來是真的著急了。

  羅姨娘目光一轉,就站了起來,笑著道:「你們母女說說話,我這會兒房裡的東西還沒收拾齊整,就先回去了。」

  夏姨娘陪著站起來,點頭道:「中午來我這裡吃飯吧。」羅姨娘點頭:「姐姐這頓怎麼也免不了的。」

  析秋朝羅姨娘點點頭,羅姨娘便帶著素錦出了門。

  羅姨娘一走,梅姨娘便是想留下也再難坐的住了,她站起來笑著道:「那我也會去了,廚房裡還給大奶奶燉了東西,我去瞧瞧。」

  「那我就不送了。」夏姨娘依舊是將人送到門口,析秋笑著打招呼,房間裡便剩下夏姨娘和析秋。

  析秋過去攜了夏姨娘的手,兩人就進了臥室裡說話,秀芝重新給析秋泡了茶端進來,便關了門守在門口。

  夏姨娘就急急的問道:「胡家的事,我心裡惦記著,可你不回來我也總不能日日讓人去侯府裡問,只能讓秀芝出門在街上聽聽旁人說的話。侯府裡沒什麼話傳出來吧?」

  「沒有。」析秋笑著道:「府裡頭沒人去說這事兒,便是有也是私下裡,我聽不到便隨他去了,難不成還能管著別人的嘴,不讓人說話!」

  夏姨娘嘆氣回道:「說的也是。」又道:「太夫人和四姑爺呢,還有大夫人和二夫人又是個什麼態度。」胡家的事情過去了,蕭四郎立誓不納妾,外間都說析秋是河東獅,管著相公不納妾,這樣的名聲雖不好聽,可若是四姑爺親口說的,夏姨娘還是喜大過憂。

  但是外面的人覺得是析秋管著四姑爺,可不知道侯府裡頭,太夫人和幾位妯娌又是如何想的,若是也這樣想,那析秋在府裡的日子,難免會磕磕絆絆。

  「娘之後沒有再提這事,大家面上看著是沒當回事兒,況且,胡府的事兒大家也都知道,想來也沒什麼讓人詬病去說的。」

  夏姨娘還是不放心,可不放心她也不做什麼,只得收了心思點頭道:「只要四姑爺對你好,太夫人疼你,妯娌間和睦,我也就放心了!」

  這可是女子一生所追求的東西,夏姨娘自己從來沒有奢望過,到她這裡卻強求的這樣多,析秋明白她的苦心,笑著點頭道:「我仔細過自己的日子,禮數上也不失了旁人的,您就放心吧,一切都好得很。」

  「那就好,那就好。」夏姨娘連連嘆道。

  析秋又道:「七弟說明年再考府試,等他考了功名娶妻生子,我瞧著您可不得日日跟著操心。」

  說到佟敏之過了縣試,夏姨娘臉上就露出笑容來,點頭道:「我也不求他大富大貴,只要他平平安安,能有一席立足之地,再娶妻生子過的平安順遂,你再和四姑爺生了子嗣,我這一生就別無所求了。」

  析秋笑著歪在夏姨娘的懷裡,點頭道:「如若您能再為我生個妹妹,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你這孩子。」夏姨娘紅了臉嗔道:「竟是打趣我!」

  析秋就小聲問道:「父親昨晚回來,可是歇在您這裡?」夏姨娘一愣,紅了臉搖頭道:「原是要來的,可半道被房媽媽請去了。」說著一頓又道:「我瞧大太太的意思,想是要給代荷開了臉。」

  原來如此!

  代荷剛剛哭的那樣傷心,恐怕就是和這件事脫不了干係。

  她將剛剛在江氏房裡聽到的和夏姨娘說了一遍,夏姨娘聽了就感嘆道:「當年紫鵑和彩陶也正是因為這事,死的死趕的趕……」

  析秋也沉臉,代荷去求江氏,江氏畢竟是兒媳,大太太房裡的事她哪裡能去管,能說的也不過勸勸罷了!

  又說到開店鋪的事:「你多聽聽四姑爺的意見,他常在外面走動,比外面見識的多。」

  析秋點頭應是,夏姨娘又道:「張醫女就一直留在京城不回通州了?」

  析秋就想到春雁說的話,想了想道:「瞧她的意思,應是這樣。」夏姨娘就嘆氣道:「她也是命苦之人啊。」

  中午在正房裡吃過飯,大老爺將析秋喊去書房,指了對面的椅子讓她坐,又仔細打量了她,微笑道:「氣色還不錯,大都督還好吧?」意有所指。

  他是父親,自然不能和夏姨娘那樣,和析秋什麼都能說。

  析秋垂頭回道:「讓父親擔憂了。」說著一頓又道:「四爺很好,還是每日上朝忙朝事,不過這些日子因為軍中操練的事有些忙碌。」

  「這是大事。」大老爺點頭道:「聖上想要閱兵是好事,也能趁此機會整頓整頓五軍營和西山大營,兩處軍營頹敗之象實不忍睹。」

  和蕭四郎的說的一樣。

  析秋點頭應是。

  大老爺有些不習慣和女兒談政治,便轉了話題問道:「太夫人和侯爺還好吧?」析秋點頭回道:「太夫人身體很好,侯爺也很好。」說著一頓,就將府裡請了西席後,幾個孩子的表現和大老爺說了一遍:「以前鑫哥兒背誦詩句,常常要用上半日的功夫,這會兒有宋先生在,千字文都能背到九十句了。」

  大老爺聽著滿臉的笑容:「這孩子,真有些像你大哥。」外甥像舅!

  析秋其實沒覺得像,但大老爺這樣說,她便笑著點頭道:「嗯,性子也好,從來沒見他發過脾氣,太夫人疼愛的緊。」

  「那就好,那就好。」大老爺說著臉上露出淡淡的愁容,對析秋吩咐道:「他在府裡,雖是有太夫人照料,本也輪不到我擔心,可他的身體自小就不好,你在他身邊也多加看顧些。」

  「這是一定的。」析秋點頭應道:「她喊我嬸嬸,可也是大姐留下的血脈,我定然會盡力照顧。」又道:「有太夫人在,父親也不用擔心。」

  大老爺點點頭,沉吟了半日面露猶豫後,還是轉了話題:「敏哥兒雖是庶子,但也是大都督的孩子,你也該用心照顧,不能厚此薄彼了!」

  是想問二夫人有沒有子嗣,侯爺對世子一位有沒有定奪吧。

  即便是大老爺,面對自己的親外孫,也難免不生出擔憂啊。

  他沒有說,析秋也沒有去提,便笑著點頭應道:「女兒謹記父親教誨。」說完又道:「府裡頭如今也就三個孩子,這麼多人,倒也不用我多費心思。」

  算是側面告訴大老爺,二夫人並沒有子嗣。

  大老爺就驚訝的看了析秋一眼,見她正淺淺的笑著,他又露出欣慰之色來,點頭道:「你能這樣想,為父就放心了。」

  父女兩人又說了府裡的事,析秋就想到蕭四郎前幾天的囑咐,想了想還是決定稍後去問佟慎之,她作為女兒便是問了,估計大老爺也不能和她深談自己的理想抱負,心裡的打算。

  等從大老爺這邊出來,她又找了佟慎之,將蕭四郎的話轉述了一遍,佟慎之點頭道:「我知道了,等過兩日問了父親,我便讓人帶話給你。」

  析秋點頭應是,府裡有兩個得力的姑爺,佟慎之也能出力了,大老爺不過是因為當初二老爺的事給聖上留了些不好的印象,他本身也沒有做什麼事,想必只要有人從中周旋後,留京的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

  「那我等大哥的信。」析秋笑著道:「我去找大嫂說說話。」

  佟慎之便點了點頭去了書房,蔣士林和任雋還在那邊。

  下午蕭四郎來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飯,大老爺顯得很高興,和蕭四郎喝了很多酒,蕭四郎面不改色陪著,蔣士林在一邊給大老爺斟酒,佟慎之則是坐在一邊陪酒,反倒是任雋被冷落在一邊,時不時去看蕭四郎,如同老鼠見了貓一樣,可一旦蕭四郎酒杯空了,他又會得了空隙去添酒。

  有些刻意討好的樣子。

  析秋不由暗暗驚訝。

  等晚上回府,碧梧見蕭四郎進去梳洗,才將下午打聽的事說給析秋聽:「聽說三姑爺酒樓裡好像出了什麼事,像是死了個什麼人,那家人也頗有來頭,正鬧著呢,還要去告御狀。」碧梧說著又道:「旁的事那小丫頭也說不清楚!」

  酒樓明面說的是任雋開的,但私底下大家都知道,這裡頭還有榮郡王一份,若是出了事想必榮郡王也不會坐視不管,怎麼看佟析言和任雋的樣子,分明就是有求於蕭四郎呢?

  等蕭四郎出來,析秋便直接去問他:「醉仙樓出了事?」蕭四郎正端了茶要去喝,聽著手一頓,看了析秋一眼,回道:「死了一個客人,凶手是酒樓裡的一個小廝,起了點糾紛錯手殺了人,凶手已經伏法了。」

  析秋聽了,依舊歪頭去看蕭四郎:「不是說正鬧著,要去告御狀嗎?」蕭四郎表情一怔,忽然笑著道:「御狀豈能想告便告的。」說完見析秋沒有說話,顯然在等他更深一層去說。

  她相信蕭四郎沒有說話,但顯然是有意將事情淡化了,否則佟析言和任雋又怎麼會有那樣的態度。

  說一半留一半!前兩天兩人才針對這樣的情況仔細談過,今天析秋怎麼也要把他這個習慣改過來。

  蕭四郎目光閃了閃,便放了茶盅,拉了析秋的手坐在自己腿上,笑著道:「那夫人想知道什麼,由你來問,為夫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析秋也失笑,便認真道:「妾身什麼也不知道,如何去問,還是四爺說吧。」

  蕭四郎就揉了揉她的頭,笑著道:「衙門已經定了案,凶手也已經認罪了,事情已經過去了,夫人想知道什麼?」析秋就巴著蕭四郎的領口,問道:「當時任雋在哪裡?」

  去醉仙樓的人總有這樣那樣的背景和關係,一個小廝和客人起了衝突,就有膽子去殺客人,想必滿大周也找不到幾個這樣的小廝。

  蕭四郎一愣,隨即笑著刮了析秋的鼻子:「真是精丫頭!」說著才道了實情:「小廝確實是頂了罪,那客人便是任雋新娶的姨娘原配的相公,到醉仙樓裡討說法,任雋想要賠錢,怎奈那人只要自家的娘子,兩人便起了爭執……」

  不但搶了人,還將那人殺了。

  析秋氣憤,一瞬又冷靜下來,又覺得沒什麼可氣憤的,功勛貴胄出了人命官司,哪一個不是找人頂替了的,再說,就是他認了難道京衙還敢和包大人一樣虎頭鍘給斬了?

  至於告御狀,若沒有從中相助,就是告到死也不可能成的了事。

  她失笑搖頭,又問道:「這件事和四爺有什麼關係?」

  「嗯?」蕭四郎一愣,挑了眉頭道:「那倒沒有,如今有榮郡王在撐著,也不用我去操心。」一頓又道:「不過前幾日伯公爺下了帖子請我進府,說起這件事,伯公府負責把事壓下去,聖上面前讓我多遮掩遮掩,怕有人通過此事,尋伯公府的事端。」

  原來是這樣,難怪任雋是這樣的態度。

  「那四爺同意了嗎?不是說有榮郡王嗎。」析秋問完,就聽蕭四郎回道:「也不用我費心,對方這樣鬧不過是為了錢,伯公府只要賠的起錢,想必事情就能大事化小,只要對方拿了錢簽字畫押不予追究,便是有人一心想做些動作,也是不易!」

  析秋聽著就放心的點了點頭。

  蕭四郎笑著道:「你別胡思亂想了。」又道:「明日開始我要去軍營,晚上回來的會比平日遲,你不用等我!」蕭四郎淡淡的道。

  析秋點頭應是:「知道了,四爺也注意身體,別累著!」蕭四郎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早,析秋親自給他泡了參茶,看著他喝完才放了他出門,又幫敏哥兒換了夏姨娘做的春衫,敏哥兒笑著道:「母親,我們什麼時候再去找三舅舅,七舅舅玩?」

  析秋笑著問道:「你和喜歡三舅舅,七舅舅嗎?」

  敏哥兒點頭笑著道:「是,我不但喜歡三舅舅七舅舅,還喜歡外祖父和外祖母,還有大舅舅,大舅母!」一口氣說了一串的稱呼,析秋笑著回道:「等過些日子我就帶你回去。」說了又小聲交代:「外祖母的稱呼,只有偷偷的喊,若是有人在敏哥兒可千萬不能這樣喊她知道嗎?」有大太太在,夏姨娘還不能稱為外祖母。

  敏哥兒乖巧的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析秋摟著他,在他小臉上親了一口,滿臉疼愛的道:「敏哥兒真乖!」

  敏哥兒抿著脣笑了起來。

  析秋卻是板了臉,假裝不高興道:「咦……母親親了敏哥兒,敏哥兒是不是也要還禮呢。」

  敏哥兒聽著一愣,顯然沒有明白析秋所說的還禮是什麼意思。

  析秋便笑著指了自己的臉頰道:「敏哥兒也該親母親一個才是。」

  騰的一下,敏哥兒小臉頓時紅了透頂,他垂著頭滿臉的羞澀,露出不知所措的樣子!

  恰巧這時鑫哥兒和晟哥兒跑進了院子裡:「四嬸嬸,敏哥兒!」的喊著進了門。

  敏哥兒長長的鬆了口氣,臉上的紅暈也一點一點褪去,偷偷用眼角去看析秋的表情。

  「敏哥兒的衣裳真好看!」鑫哥兒羨慕的看著敏哥兒,他身體差要到四月初才能正經換了單衣裳,這會兒看薄薄輕便的衣裳格外的好看。

  敏哥兒就轉頭笑著道:「是姨奶奶做的,我也覺得很好看!」

  鑫哥兒聽著,臉色一僵去看析秋。

  他和敏哥兒是同一個外家,析秋怕他多想,便笑著道:「鑫哥兒也想要,那改天四嬸嬸給你做好不好?做一件和敏哥兒身上一樣好看的。」

  鑫哥兒忙點頭不迭:「好,我喜歡品竹色,四嬸嬸幫我做品竹色。」鑫哥兒還在孝期,穿衣多以素色為主,除非過年或是大的節日換了鮮亮的顏色。

  析秋點頭應著,晟哥兒也拉著析秋的手:「我也要,我也要!」

  「好好,每人都有!」

  兩個人頓時開心起來,牽著敏哥兒的手就笑嘻嘻的出了門,敏哥兒一邊走就一邊回頭去看析秋,觀察她的神色。

  去太夫人房裡請安,太夫人問道:「親家老爺身體還好吧?」

  析秋點頭回道:「很好,比起在年前人還顯得胖了些!」

  太夫人就呵呵笑著。

  回院子裡,去後院的棚子裡看過後,天益來了。

  析秋笑著將他讓到正廳裡坐著,天益接了茶謝過以後,就一鼓作氣的道:「夫人,小人想好了,夫人讓小人去鋪子裡幫忙是看的起的小人,小人決定去鋪子裡,雖不懂藥理,但平日裡在前堂跑跑腿的事還是會的。」

  「你真的決定了?」這畢竟是一生的事,析秋不想強人所難反而害了他。

  天益就很確定的點頭道:「小人想清楚了。」

  「那好!」析秋笑著道:「明兒我去和四爺說,張醫女知道你能去必定很高興,其實也不能真讓你跑堂,這真的是大材小用了,我原是想著,既然做藥鋪就少不得要和各色的人打交道,可也總不能做一些零散的生意,可具體如何去做,卻也只有大概的意思,等請了張醫女來,我們再仔細商量商量看看,到時候交給你負責。」

  是要和他商量,天益一頓臉上露出認真的樣子,點頭應是:「夫人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析秋笑著點頭,天益偷偷看了眼析秋,暗暗去想春雁的事,卻又不好意思開口。

  析秋明白他的意思,可這件事還只是還是要問一問春雁的意思,總不能強嫁了她。

  晚上蕭四郎回來,她將天益的意思轉達給蕭四郎,蕭四郎自是不會去說什麼!

  天益提前出府去鋪子幫忙的事就這麼定了。

  等到了月底,茶葉鋪子騰了出去,析秋讓金大瑞找了工匠,照著析秋的意思將店鋪重新裝修,阮靜柳就每日下午到到府裡來和她說鋪子裡的進度,析秋這邊就愁著還缺了個掌櫃。

  這天送走阮靜柳,竟是來了位不速之客。

  析秋詫異的看著素錦問道:「可是姨娘有什麼事?」

  素錦站在房裡,暗暗驚嘆房間裡的擺設,說不上多華麗,但卻處處透著精緻,她想到六小姐在府裡的院子和當時過的日子,不由暗暗為析秋高興,又覺得自家的姨娘真的是能人,當初她便說六小姐將來定會不凡,如今真的被她說中了,府裡頭幾位小姐,可不就是六小姐過的最好!

  聽說大都督對她及時疼愛還立誓不納妾,這是所有女人想要卻不敢想的,六小姐卻有這樣的福氣,而起侯府太夫人對她又好,幾位妯娌都是高門出身無論是談吐還是素養都是一等一的,自然不會有大的摩擦,這樣的日子,比起佟府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

  素錦心裡想著,便聽到析秋問話,她笑著道:「是這樣的,姨娘說她原是想來見您,可她的身份也不好隨意出入,可您事忙也不能為了點小事請您回去一趟,便派了奴婢來。」

  析秋點了點頭,素錦便又道:「姨娘說也不是大事,說是聽到您要和張醫女合夥開藥鋪,如今正四處找合適的掌櫃,趕巧姨娘認識一人,原先在永州就是在一家藥鋪裡做掌櫃的,如果六小姐覺得合適,就把人帶來給您看看,他如今人也在京城呢。」

  怎麼這麼巧,析秋笑著問道:「這到是趕巧了,不知道此人是哪裡人,年紀多大?」

  「是永州人,姓羅,今年四十六歲。」

  年紀剛好合適!

  姓羅?羅姨娘也剛好姓羅,羅姨娘娘家當初牽連謀逆案不是已經沒了人了嗎。

  素錦彷彿知道析秋所想,就笑著解釋道:「羅六爺,和我們姨娘是隔房的堂兄妹,人品絕對可靠,不過卻是時運不濟,去年家裡的長子意外死了,今年夫人又病逝了,姨娘見他孤苦失落,便稟了老爺將他一起帶到京城來,原是想接到府裡養著,這不巧了正聽說您缺個掌櫃,我們姨娘一想,他做了幾十年的藥鋪掌櫃,也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場,幫上六姑奶奶,也免了他無所事事胡思亂想。」

  若真是這樣,倒是位不錯的人選。

  素錦說完就遞了羅姨娘親筆寫的介紹信給析秋,析秋點頭應了,道:「這樣,你下午讓這位羅六爺去鋪子裡找張醫女和束天益,讓他們見一見,若是他們覺得可以,我這裡就沒事兒了。」

  素錦便是眼睛一亮,點頭道:「那我這就回去告訴姨娘,她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析秋讓春柳送素錦出門,便拆了信看過,讓碧槐把信拿去給天益,仔細交代過。

  第二天阮靜柳進府來,笑著道:「就定了羅六爺吧,人雖有些迂腐,但卻有經驗,做掌櫃綽綽有餘。」

  析秋笑了起來,總算放了心:「那就等裝修好開張了,回頭我們選個日子。」阮靜柳就笑著道:「我看也不用再選日子,就定了十二的日子。」

  析秋也沒問她為什麼,兩人就敲定了開張的時間,回頭讓人去通知羅姨娘,素錦又來了一趟府裡,滿口的感謝請析秋回府,羅姨娘要親自謝謝她。

  正說著,春柳在外面道:「大舅爺來了。」析秋一愣站了起來:「快請進來。」

  「那我先回去了,再去店裡瞧瞧還缺什麼。」析秋點頭應是,又從炕頭的櫃子拿了個荷包出來交給阮靜柳:「這裡有五千兩的銀子,你先拿著用,若是不夠外面再想辦法。」

  「你已經出了店鋪,就不用再出銀子了。」阮靜柳回道。

  這麼年她四處遊歷看診也常常不收診金,想必身上也不會有多少餘錢,便笑著道:「拿著吧,我們之間何必這樣客氣!」

  阮靜柳想了想,就笑著接了過來:「那我就不客氣了。」

  兩人說著笑了起來。

  佟慎之已經進了門,在院子裡和張醫女點頭打了招呼,析秋笑著迎過去:「大哥今兒休沐?」

  「嗯。」佟慎之點了點頭,問道:「敏哥兒去學館了?」

  兩人進了房,春雁上了茶,析秋回道:「是,要到申時才回來。」一頓又道:「大嫂可好些了?」

  「依舊那樣!」佟慎之淡淡說了,便直奔主題:「……父親的意思,應是想要回翰林院,可如今我也在翰林院,他便想要去六部,想是若原品級調任或許有難度,但是能留下便是降一級也無妨。」

  降級,大老爺原先是從五品,如今官降一級又是入六部,這樣的品級給事中最合適了。

  析秋晚上將原話告訴了蕭四郎,蕭四郎沉吟了片刻,點頭道:「你說的沒錯,六部如今各有不穩,兵部因閱兵的事恐怕要做調整,戶部如今沒有空缺,吏部有蔣士林在,他去也不合適……禮部都是一些學究,如大老爺心中依舊有抱負的,依舊是六部給事中合適不過。」

  雖是六部,卻是獨立的部門,看著官位品級不高,卻握有實權,析秋也覺得以大老爺如今的境況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第二日析秋又回了一趟家,晚上蕭四郎去接她,和蔣士林,佟慎之依舊大老爺在房裡商量了許久,析秋和見過大太太,在大太太房裡沒有見到代荷,便去夏姨娘房裡問她,夏姨娘就沉了臉道:「打了二十板子,送去莊子裡了。」

  析秋聽著鬆了口氣,代荷不願做姨娘,她卻沒有別的退路,去莊子裡可能是她最好的出路!

  夏姨娘也覺得是,過個一年等年紀到了直接從莊子裡放出去,也省得生出旁的事來:「她也是烈性子,大太太也是氣的不行。」

  大太太必然生氣,當初紫鵑不就是這樣才被送出去的。

  這樣的招數屢見不鮮!

  和夏姨娘說了會兒話,羅姨娘又來謝了又謝她羅六爺的事,蕭四郎便派人來了,她和蕭四郎出了佟府回南牌樓,路上蕭四郎便告訴她,事情定了下來,剩下的就是找人去中周旋了。

  四月十二,醫館開張!

  阮靜柳不時派綰兒回來與她說店裡的情況,說是第一天賓客盈門,雖做的生意的不多,但知名度卻是出去了,阮靜柳和天益還有羅六爺忙的軟軟轉。春雁聽著也心裡癢癢的,直想想去看看。

  析秋看著她這樣,索性就喊了她進房裡,笑著問道:「你覺得天益怎麼樣?」

  春雁先是一愣,隨後便明白析秋話中暗示的意思,臉色徒然便是一變,紅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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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0:17:06
第一百四十五章:喜事

  春雁強自壓住情緒,問道:「夫人怎麼會問起天益。」

  析秋看著她,觀察她的情緒變化,彷彿不經意的解釋道:「不過問問你,前些日子你隨著靜柳姐去通州,一路天益由相護,我瞧著他做事穩當心思多但卻正直,又很上進,他比你大兩歲,正好合適。」說著一頓又道:「不過我瞧著合適也不行,重要的還是你的意思。」

  「夫人!」春雁忽然在析秋面前跪了下來,紅著眼睛抬頭,臉上露出倔強表情:「夫人,奴婢不嫁!」

  析秋一愣,起身將春雁扶起來,攜了手在自己身邊坐下,道:「女子年紀到了,哪裡有不嫁人的道理。」說著一頓又道:「可是不滿意天益?」或者是看中了別的人?

  「不是。」春雁眼淚落了下來,有些著急的看著析秋,道:「奴婢也不瞞夫人,來侯府前奴婢是想著夫人能嫁得好,將來奴婢也能沾光有個好歸宿,可是如今再看,夫人統共身邊跟著來的就只有我們四個陪嫁,若是我嫁了人往後身邊能用的人就越來越少了,奴婢……奴婢怎麼能放心呢!」

  「那你告訴我,你滿不滿意天益?」別的事都不重要,只有她和天益彼此有意,往後日子過下去才能會有盼頭,她也能放心將她嫁出去。

  春雁雖是紅著眼睛,但還是羞紅了臉垂了頭。

  也就是說,並非不喜歡天益?

  若是這樣,就好辦了。

  「別哭了。」析秋拿了帕子給她擦眼淚,勸道:「我身邊的人雖少,可我如今身邊也沒有什麼事,有她們三個也足夠用了!」即便是不夠用,再從院子裡提拔幾個出來,她現在的境況不如以前在佟府艱難,環境和心態不同,即便是有丫頭進來也不會如她們早先四個人交心了,若是這樣,只要忠厚老實誰在她身邊又有什麼關係呢。

  從前的四個人,司杏走了,司榴嫁人留在佟家,現在只有春柳和春雁,她想讓她們兩個都能有個好的歸宿。

  「我們自小在一起長大,當初那樣艱難的日子我們一起挨過來的,不管是你對我,還是我對你,情分都不一般,所以我才更希望你能好,至於我,和以前比起來現在的日子可算是過在錦繡堆裡了,你哪裡用得著擔心我呢,只管自己去走自己的路,過自己的日子。」

  春雁抹著眼淚,析秋又語重心長道:「天益不管是相貌,還是人品都很不錯,他又是四爺身邊出去的,能力自是沒的說,你跟了他我也放心!」

  「夫人!」春雁哭著道:「……奴婢知道您是為了奴婢考慮,可奴婢不願離開您,您就讓奴婢梳了頭留在您身邊吧。」

  「傻丫頭。」析秋笑著道:「我若把你留在身邊,倒是成全了你忠僕的心願,可不就給我落了個虐僕的名聲嘛,可是還嫌我如今名聲不夠壞呢!」春雁一愣,臉上立刻露出惶恐之色來,析秋隨即笑著道:「好了,好了!我瞧這門婚事就這麼定了,回頭我請了全福人選了黃道吉日,先給你們下了定,等府裡頭二小姐大婚後,就給你們辦!」

  春雁臉上滿是紅暈,垂著頭喃喃說不出話。

  「成了親可能就不能住在府裡了,我回頭讓人在外面買個宅子,總不能沒有住的地方。」析秋想了想又道:「還是讓天益自己去尋,也省得我們費神了。」

  「使不得,使不得!」春雁忙擺著手道:「夫人對奴婢已經夠好的了,奴婢心裡滿是愧疚,如果夫人再給奴婢買了宅子,您還讓不讓奴婢活了。」

  析秋失笑,拍了春雁的手笑著道:「知道了,知道了!」心裡卻想著讓天益去找一找。

  等下午阮靜柳到府裡來,她將天益和春雁的事說了,阮靜柳很高興:「我瞧著也相配,天益機靈春雁穩重,兩人又都各自有意,再合適不過了。」

  析秋點頭認同,道:「兩個人出去做事,府裡是不能住了,恐怕要在外面先買了宅子或是租房子住了。」阮靜柳聽著便露出沉思的樣子,過了片刻她忽然道:「不如這樣,既然要買宅子,不如索性買間大一些的,羅六爺如今住在佟府裡,也總不能一直住在那邊,金大瑞夫妻到是住在你的宅子裡,可長期住在那邊也不是事兒,往後藥鋪做大了還得找人,買個大點的宅子以後人多了也能住。」

  就是說買間房子做宿舍,解決所有人的問題。

  這個主意不錯,但也有不便之處。

  她下午把天益找來問了鋪子這幾日的生意狀況,阮靜柳行醫聞診管的不是經營,這些事她也不是那麼在意,只有問天益才能清楚些。

  天益就道:「來來往往的客人很多,做的生意也不算少,但一日哪找您給的法子,除去各項成本有一日只能算持平。」

  果然如她所料,有阮靜柳坐鎮才稍微好些,若不然單獨做藥鋪競爭太強,想要盈利著實不易。

  「你和春雁的婚事,等我商量了四爺,稟了太夫人就定下來,你也回去準備準備。」

  天益一愣,頓時眼睛一亮,驟然用處的喜色滿滿的現在臉上:「多謝夫人。」說著在析秋面前跪了下來:「小人定不負夫人和春雁姑娘!」

  析秋失笑,點頭道:「負不負我倒不相干,但你定要好好待春雁!」

  天益連連保證!

  晚上蕭四郎回來,她將阮靜柳的話和他說:「靜柳姐說索性尋個大點的宅子,可是如今宅子都不好找,藥鋪也沒有盈利,我的意思是再等等。」說了嘆了口氣道:「醫館才開張,各方面還是省著點的好。」

  蕭四郎聽著若有所思,點頭道:「若是不行,我在五福巷那邊還有個兩進的宅子,拿去用便是了。」

  是他以前從府裡搬出去後住的地方。

  「這怎麼行,妾身還是再想想吧。」隨即轉了話題提到天益的事:「我想請了吳媽媽做全福人,您覺得行嗎?」

  蕭四郎放了茶盅,笑看著她道:「這些事你拿主意。」析秋想著點了點頭,看到他脫下來的靴子上有些淤泥,便出了門打了熱水進來放在他面前,又蹲在地上要給他泡腳,蕭四郎一愣,道:「我自己來!」

  「這是小事,就不勞駕大督都了。」她笑著將蕭四郎的鞋襪脫了,又按在水裡焯水給他洗腳,邊道:「閱兵的日子可定了?」

  熱熱的水在腳上流動,又有析秋有意的按摩,他頓時覺得今日一天的疲勞消散無蹤,笑著道:「定了四月二十八。」

  那已經沒有多少日子了。

  「今天三弟到軍營去找我了。」蕭四郎說道:「說是想看操練的場面。」析秋聽著一愣,想到佟全之一心想要做將軍殺敵的心願,笑著道:「那四爺同意了嗎?」

  「嗯。」蕭四郎在炕頭的迎枕上靠了下來,舒服的閉上眼睛,析秋柔軟的手指在他腳底東捏一下,西捏一下看著沒有規律卻覺得格外的舒服:「也不是大事,他開年也有十二了,多見識見識也好。」

  析秋又加了熱水,再去看蕭四郎,他已經歪在迎枕上睡著了。

  敏哥兒在門口探了探了腦袋,見析秋在房裡便輕手輕腳的進來,小聲問道:「母親,您在做什麼。」

  「你父親幾個軍營奔波,很累。母親給他泡泡腳去乏。」

  敏哥兒就歪著頭去看安穩睡著的蕭四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析秋。

  第二天,去太夫人那邊請安,將天益和春雁的事跟太夫人說了,太夫人顯得很高興,點頭道:「這真是喜事,天益我瞧著穩當,人也機靈。」說著一頓:「回頭讓春雁過來,我瞧瞧!」

  析秋應是,又去看吳媽媽,笑著道:「還有件事想求娘和吳媽媽。」

  太夫人和吳媽媽對視一眼,雙雙笑著道:「什麼事,竟是這樣鄭重。」析秋就不好意思的道:「我想求吳媽媽做春雁的全福人,也不知您有沒有空。」

  「我當什麼事呢。」太夫人就笑著和吳媽媽道:「就勞你去跑一趟,也沾沾喜氣。」

  吳媽媽點頭不迭,回析秋的話:「四夫人太客氣了,這樣好的事哪裡是您求我幫忙,這可是旁人想求也求不來的好事。」

  析秋掩面笑著道:「可不單這一件事,日子還沒定,還想求娘給定個日子呢。」

  太夫人明白,這是她到府裡來,身邊第一個出嫁的丫頭,又是自小一塊長大的,心情上難免鄭重些,她便順著析秋的話想了想,又翻了黃曆仔細查了半天,才定了日子:「我看不如定了六月初六吧。」

  「這個日子好。」吳媽媽笑著道:「將來一切都順順利利的,吉利!」

  析秋也點頭應是,又回頭讓春柳將春雁找來,春雁垂著頭進門,在太夫人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頭,道:「奴婢春雁請太夫人安。」

  太夫人目光在她臉上轉過一圈,笑眯眯的點頭道:「是個標誌的丫頭!」說完,轉頭指著吳媽媽道:「取了我的匣子來。」

  賞了春雁一套銀頭面和四十兩銀子的添箱禮。

  春雁的婚事算是定下來了。

  晚上蕭四郎在軍營還沒有回來,幾個丫頭吃了飯便圍在析秋的房裡的說話,春柳打趣春雁:「等天益進府裡來,我可是要好好和他立了規矩,我們春雁在房裡可是頭一等的人物,他若是不好好待她,我第一個饒不了她!」

  春雁紅著去擰春柳的胳膊,嗔怒著去看析秋:「夫人你看看春柳,現在可是閑了就拿奴婢打趣。」說完,就回頭瞪著春柳道:「我瞧著也該給你尋了人家把你嫁出去才是。」

  春柳滿臉的無所謂的樣子,點頭道:「嫁給誰我可是無所謂,重要的是能不能留府裡頭做事的,我可說立誓,將來要給夫人做管事媽媽的。」

  析秋聽著,就深看了春柳一眼,坐在那邊靜靜的笑著。

  碧梧就歪著頭越聽越糊塗,她問道:「怎麼嫁了人還能留在府裡,那我以後嫁人是不是也可以留在府裡?」

  大家聽著一愣,隨即大笑起來,碧槐揪著碧梧的耳朵道:「整日裡滿嘴裡胡話,你才多大嫁人的事也是你能說的嗎。」碧梧滿臉的委屈,癟著嘴道:「夫人都說我們早晚都要嫁人的,我不過隨便說說而已嘛。」

  春柳就拍了碧槐的手:「讓她說,讓她說。」又轉頭看著碧梧:「那你說說,你想嫁什麼樣的人。」

  碧梧聽著,真的一本正經去想,歪著頭想了半晌,才道:「我想嫁牛管事那樣的。」

  「什麼!」這次連析秋也忍不住愣住,牛管事是大廚房裡掌勺的大師傅,開了年已經四十二了……

  碧槐就擰了眉頭啐道:「不準在夫人面前胡言亂語,牛管事那樣的都能當你爹了。」

  「我知道。」碧梧滿臉認真的回道:「可是牛管事做的鍋包肉和揚州的獅子頭好吃,嫁了他以後就天天有的吃了。」

  原來還是為了吃。

  幾個人都笑歪在炕上,捂著肚子直打滾,碧槐忍不住還是揪住了碧梧的耳朵,罵道:「快住嘴,這樣的話若真傳出去,你以後還要臉不要。」碧梧訕訕的閉了嘴。

  春柳就掩了嘴角,看向析秋道:「夫人,奴婢明兒去打聽打聽,這位牛管事可要妾室或是偏房,索性就把這蹄子許了算了。」

  春雁不常出去,還懵懂的問道:「怎麼是偏房,我們房裡出去的,怎麼也是正室才是。」春柳更是樂不可支,碧槐也在一邊掩著面笑了起來。

  恰巧紫陽端了岑媽媽做的藥膳進來,大家就自動停了話頭沒再繼續說牛管事。

  藥膳是大家最近最熱衷的事,每一日春雁在廚房裡,都要和紫陽、岑媽媽以及幾個婆子研究出一道藥膳來,有時擱了中藥,有時候是食物搭配,便是阮靜柳來吃了幾次,也誇讚不已。

  碧梧就吸了鼻子去聞紫陽端來的東西,連看也不看就報道:「燉的牛筋,裡面有沙參,麥冬,百合,冬青子,還有玉竹……」說完,一昂頭得意的道:「紫陽姐,我說的對不對!」

  「夫人!」紫陽將東西放在炕幾上,回頭笑著道:「碧梧妹妹說的一個不差,全對!」

  析秋揭了蓋子聞了聞,除了香味她還真沒聞出不同來,碧梧卻是報了一串的食材名字出來,析秋驚訝:「你現在竟是練的這樣能耐了,聞了味兒就知道裡頭有什麼?」

  碧梧還沒說話,碧槐就擰了眉頭道:「她不但能聞一聞能報名字,甚至有幾次竟是連入藥的順序都能說出來!」

  這真的是本事了,一般人便是刻意去練也不會有這樣的本事。

  忽然間,析秋想到,或許在藥鋪裡劈出一塊做藥膳的地方,每天供應不同的藥膳,針對不同的人群,說不定會廣受歡迎呢。

  藥膳和吃藥不同,藥不是人人都要吃,沒有病自是不會去藥店開了藥吃,但藥膳卻是不同,冬日瀉火夏日滋補秋日潤肺春日養神,每一季都離不開,只要在民間去推廣了,想必市場潛力必定不小。

  她立刻在腦海中細細去算這筆賬,藥膳的成本自然比中藥還要低,利潤相對也會高出很多,鋪子是現成的,堂吃或是外帶甚至送貨上門都可以,她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行性。

  晚上,她和敏哥兒一人趴了一邊的炕桌,敏哥兒在對面描紅練字,她則拿了筆一條一條去列藥鋪的運行模式和經營方式方法,甚至連運營中將來可能會面對的問題,也細細按條理分別列出來。

  譬如如今這樣,來的客人大致有兩種,一種是慕名來找阮靜柳看診的病人,瞧了病留了診金順便在藥鋪裡配了藥回去,還有一種便只是拿了府裡大夫開的處方,來抓藥回去煎的,他們剛剛開張沒有信譽度第一種的客人自然要多過第二種。

  但由於醫館位置的緣故,來看診的又大多是百姓,診金也不會高,抓的藥也不可能盡名貴的買,那麼藥店的盈利額和利潤自然不高。

  可如果推出別的服務呢,比如在旁邊另外設了藥膳的櫃檯,一碗藥膳定價低些薄利多銷,那麼平日抓不起人蔘吃不起名貴藥材的百姓,就可以花十幾個銅板吃上一碗人蔘粥,既滿足了他們想要滋補卻又省錢的方法,另外,還可以聯繫各種酒樓,她們可以專門供應,這樣市場不又多了一條渠道。

  兼並經營,互相帶動市場,但卻沒有脫離醫館原本藥和醫的根本宗旨。

  薄利多銷,多種渠道銷售,迅速開拓市場打響知名度再通過市場廣的藥膳來帶動藥材的銷售,甚至還可以將藥膳特定的藥材打包銷售,一些條件好的就可以直接抓了藥回去自己煮。

  析秋想著便笑了起來,雖然會把藥鋪和醫館變的不那麼純粹,可在她看來做生意便是如此,在守著職業操守的前提下,自然以賺錢為目的。

  就是不知道,阮靜柳會不會同意。

  蕭四郎大步走了進來,析秋放了筆迎了過去:「四爺可吃了晚飯?」邊幫他去脫外套,又接過春柳泡的茶遞給他。

  敏哥兒喊道:「父親!」蕭四郎點點頭,在析秋剛剛坐的地方坐了下來,點頭道:「才從五軍營回來,黃達今日去西山大營上任,我們在鴻雁樓吃的酒。」

  難怪聞到他身上有酒味。

  「在做什麼?」蕭四郎轉頭去看炕幾上密密麻麻寫了蠅頭小楷的宣紙,字跡小巧娟秀看著很舒服,他索性拿起來認真去讀了起來,析秋便笑著道:「妾身聽靜柳姐說藥店裡去的人多,但利潤卻少的很,所以閒著就想想有沒有方法改善一些。」

  「嗯。」蕭四郎嗯了一聲,又翻了一頁,直看完最後一頁他才抬起頭來,滿臉讚賞道:「很不錯的想法,這些都是你主意?」

  析秋又端了熱水給他泡腳,蹲下來給他脫靴子,蕭四郎卻是放了手裡的紙自己脫了,把腳放進水裡,對析秋道:「你坐著歇著。」

  析秋就在敏哥兒身邊坐了下來,回道:「也不知行不行,還有靜柳姐那邊,畢竟一旦這樣開始做,醫館就會變的不那麼純粹了,靜柳姐可能會不同意。」

  「不會!」蕭四郎滿臉的笑容:「她也不是墨守成規的人,你儘管與她去說!」

  析秋覺得蕭四郎說的很有道理,便點頭道:「那我明天就和她去說。」

  蕭四郎又翻了紙去看,這法子能套用去很多地方,又抬頭對析秋道:「府裡頭許多鋪面和田莊,若是你不介意,這些東西讓人拓一份下來,明日送去外院讓胡總管也看看。」

  「行。」析秋點頭,蕭四郎匆匆看一遍就能舉一反三不但能領會其中意思,還能立刻套用去旁的地方,比起她憑著前世的知識和記憶才拼湊出這些東西來,他可是聰明的多。

  敏哥兒就坐在一邊,一會兒偷偷去看蕭四郎,一會兒則小心去觀察析秋,見析秋笑了起來,他垂著頭也跟著後面露出笑容來,析秋就揉著他的腦袋,問道:「字寫完了?笑什麼?」

  敏哥兒表情一僵:「寫……寫完了。」說完飛快的瞥了眼蕭四郎。

  藥鋪的事她想明白了經營,心情也顯得很好,便飛快的在敏哥兒臉上親了一口,笑著道:「那快去梳洗睡覺吧。」

  敏哥兒點頭應是,析秋就喚了冬靈和敏哥兒來的奶娘來,將敏哥兒的東西收拾好,二銓每日下午就會出府,析秋怕他回去太遲金大瑞會擔心,這兩天醫館開張,二銓就直接從府裡頭去了藥店,就連如今在留在劉管事身邊學徒的一銓抽空也會跑去幫忙。

  蕭四郎看了敏哥兒一眼,等人出去蕭四郎便道:「他都四歲了!」意思是,不要去親臉頰。

  析秋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看著面色古怪的蕭四郎,笑著道:「四爺應該說,他才四歲而已!」蕭四郎動了動嘴角,沒有說話。

  第二天析秋讓春雁幫著她拓了一份送去給胡總管,又將阮靜柳和天益找進來,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天益自是激動的很,說了許多話,讓析秋驚奇的是,阮靜柳也沒有反對,她道:「當初我們合夥時,就已經不是單純的醫館了,況且,既然開鋪子我們投了錢,想要回收成本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我又怎麼會反對。」說著一頓又對析秋和天益道:「不過我只管行醫問藥的事,旁的事只能你們去做了。」

  「沒問題!」天益一拍胸口,鬥志滿滿的道:「依夫人說的,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回去就和羅六爺商量商量!」

  她果然沒有看錯天益。

  「嗯。那事情就交給你和羅六爺了,金大瑞夫妻如今也閒著,你若是能用的上他們便讓他們做著,也省得他們閑在那裡我們還要再去請人做。」天益點頭不迭,就聽析秋忽然又道:「還有,你和春雁的婚事定了,你忙了鋪子裡的事,自己的婚事也不能忘了。」

  天益的臉頓時紅了,剛剛還意氣風發立刻變成滿臉尷尬支支吾吾的樣子。

  析秋和阮靜柳對視一眼,雙雙笑而不語!

  下午留了阮靜柳吃飯,兩人在房裡說鋪子裡的事。

  佟析硯來了!

  「……讓人去醫館請你,回去說你在侯府裡,我就急著趕來了。」佟析硯一進門便急著對阮靜柳道。

  析秋聽著一愣,將她讓到炕上坐了,問道:「怎麼這麼趕,可是有什麼事?」佟析硯喝了茶緩了口氣,回道:「是我婆婆,前幾日風寒,拖了幾天一直不見好轉,今兒一早起來就咳嗽不止,前面竟是咳出血絲來,相公著急尋了好幾位大夫,都說是體內有熱毒,又天氣忽冷忽熱寒氣入侵,開了些瀉火溫補藥,相公不放心就想到張醫女,讓我來請您過去瞧瞧。」

  析秋去看阮靜柳。

  阮靜柳想了想,點頭道:「我未時末過去!」她向來都是約了時間,準點到。

  佟析硯鬆了口氣,又看向析秋道:「藥鋪開張後,生意如何?」析秋笑著回道:「目前還看不出什麼門道來,不過還要謝謝你送的禮。」

  「我們親姐妹說這些話沒的見外了。」說著一頓又道:「我忘了和你說,你猜猜看,昨日誰去找我了。」

  「誰?」析秋笑著問著,想必是出其不意的人,否則她也不會露出這樣興奮的表情來。

  「你一定想不到!」佟析硯笑著,眼底裡露齣戲謔的表情來:「是三姐姐!」

  析秋喝茶的動作一頓,轉頭詫異的看著佟析硯,佟析硯很滿意析秋的反應就笑著道:「聽到門房去報,我也不相信,直到看到她的人我才敢相信。」說著一頓又道:「你知道她找我幹什麼嗎?」不待析秋回答,她就露出神秘的笑容,道:「她上次在家裡時,聽我說要開繡莊,覺得這個法子不錯,竟是有意要和我合夥!」

  不得不說她很驚訝,可是又彷彿覺得在意料之中。

  驚訝的是,佟析言主動去和佟析硯說話還要合夥做生意,意料之中的是,武進伯府難道真如旁人所說氣數已盡?

  若不然,一向孤傲的佟析言怎麼會低下頭想和佟析硯做生意。

  「你同意了?」析秋問道。

  佟析硯搖了搖頭,回道:「沒有,我說我仔細想一想,上一次說不過是大概的想法,若真是要做只怕還要仔細思量了才行,總不能憑著一個想法就盲目投錢才是。」

  她說的也沒錯,不過恐怕佟析言有點等不及了。

  果然,佟析硯又嘆道:「她催我,讓我快點想,若不然她就自己去做。」

  她忽然覺得佟析言這麼做,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比如在轉移財產方便將來分家,又或是在給任雋「洗錢」?難不成真的是做生意維持生計?

  析秋更加傾向於前者。

  畢竟前面才聽蕭四郎提到過任雋和榮郡王的之間的事,醉仙樓的生意很好,還不至於到這個地步,所以她反而覺得佟析言突然去找佟析硯做生意,有些奇怪!

  「生意的事也不是簡單的,你不如仔細考慮清楚。」多餘的話她也不好多說:「或是問問四姐夫的意見再決定不遲。」

  「我知道!」佟析硯點頭道:「她那樣的人我怎麼會不知道,誰知道肚子裡打的什麼算盤!」

  析秋也不說什麼,佟析硯一頓有些遲疑的看了眼阮靜柳,欲言又止的樣子,阮靜柳便站了起來,道:「那我先會醫館,下午直接去蔣府。」

  佟析硯的樣子是有話和她說,析秋也不好硬留阮靜柳,便起身讓春柳送她出去。

  回來佟析硯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問她:「聽說榮郡王從應天請了那位專看婦科大夫,你可知道這件事?」

  析秋聽說過,便點頭道:「聽說還住在郡王府,你可是有什麼事?」佟析硯聽了面露尷尬,道:「你能不能帶我去見二夫人,我想請那位大夫給我瞧瞧。」

  「啊?」析秋一愣:「你身體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佟析硯忙擺著手,回道:「不是,是我婆婆,說我成親半年多身子一直沒有動靜,四處幫我找大夫看診,就連當初給大姐看病馮郎中都請去瞧過,也沒查出什麼來,藥吃了倒不少,可還是沒有動靜,所以我就想到前些日子聽到的那位應天來的大夫,聽說他醫術高明,所以就想來試一試。」

  析秋嘆氣,佟析硯成親才一年不到就這樣著急,那她是不是也該請人診一診?

  「那行。」析秋站起來:「我去換了衣裳,陪你去二夫人那邊。」她想到江氏的孕吐,不知道這位專職婦科的大夫會不會有好的法子。

  佟析硯點頭:「好!」析秋便進房裡換了衣裳,陪著佟析硯去了二夫人那邊,二夫人正在睡覺,析秋和佟析硯便在房裡等了片刻,她從外面進來,笑著道:「真是不好意思,讓四弟妹和蔣夫人久等了。」

  「二嫂客氣了。」析秋笑著道:「是我們來的太唐突了。」

  二夫人滿臉的笑容,在兩人對面坐了下來,笑著道:「春日裡就是犯困,我這些日子每天中午吃了飯便覺得困頓,不睡一會兒下午便沒了精神。」

  析秋一愣,仔細看了眼二夫人面色,便笑著道:「府裡事情多,這兩日二嫂又忙著二妹的婚事,也確實辛苦的很。」

  「主持中饋哪裡有清閒的道理。」二夫人笑著說著,又看向佟析硯:「蔣夫人可是稀客!」

  佟析硯笑著點頭:「一直想來也不得空,正如六妹妹說的,主持中饋便是坐著不動一上午也忙的連喝茶的時間也沒有。」二夫人得了知音般,兩人就家裡的大小事聊了起來,頗有投緣的意思。

  佟析硯對出身高貴卻沒有半點架子的二夫人很詫異,她印象裡一直對她有些牴觸,畢竟她是鑫哥兒的繼母,可今日認識後,印象委實不錯。

  兩人說了半天,析秋笑著聽著,喝了一杯茶後佟析硯才道出自己的來意:「……聽說住在郡王府,所以我就找了六妹妹來,想托了您這層關係,找他瞧一瞧,也不知是不是身體的原因。」

  「原來是這事。」二夫人很爽快的應了,讓紫檀拿了她的名帖來給佟析硯:「你明日讓人拿了名帖去郡王府,文大夫平日也不出門,就住在王府後院裡,原是說三月就回去的,後來我嫂子懷了身孕,我哥哥就留了他,有他在將來我嫂子生產也更有底氣一些。」

  這樣推崇,看來這位文大夫醫術真的是了得。

  「麻煩您了。」佟析硯笑著接了名帖仔細收了:「也不知怎麼謝您才好。」

  二夫人就看了析秋一眼,笑著道:「你和四弟妹是姐妹,都是一家人,何必這樣客氣。」

  大家又客氣了幾句,二夫人要親自送她們,析秋則笑著道:「二嫂歇著吧,這樣近我們自己出門即可。」

  二夫人沒有勉強,笑著點頭。

  第二天阮靜柳回來說起蔣老夫人的病:「普通的風寒,但因為年輕時身子一直不好,如今一點小病便很難康復。」

  析秋聽說過,蔣家以前日子很苦,蔣老爺在世時在鄉間開了一間私塾,一家人日子過得很清苦,蔣士林在家排行老麼,上頭四個兄妹,將老夫人一人操持家裡大小事,所以身體上難免積累了許多隱患和病根。

  晚上去給太夫人請安碰道二夫人,二夫人笑著道:「蔣夫人實在客氣,還特意讓人送來了謝禮。」

  這件事析秋還真不知道,便笑著道:「自是該這樣的,若沒有二嫂牽線,她怎麼能尋到文大夫。」二夫人聽著掩面而笑,回道:「你們姐妹真不愧是一家人。」

  太夫人聽著面露詫異,問道:「是誰病了?」

  「是蔣夫人。」二夫人笑著道:「去王府裡請了文大夫,下午還特意讓人給我送了謝禮來,我正和四弟妹說這件事呢。」

  太夫人聽著便傾了身子,問道:「那診斷了可有結果?」二夫人笑著點頭:「說是身子陰寒,開了半個月的藥,說如果沒有意外半年內定能有好消息。」

  「這可真是要好好謝謝你。」太夫人笑著道:「這文大夫真是醫術了得,傳言不假啊。」

  析秋聽著目光就落在二夫人身上,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

  幾個人正說著,紫薇掀了簾子面露猶豫道:「太夫人,五夫人求見。」

  太夫人眉頭一擰,叱道:「讓她回去,不見!」紫薇遲疑的看了眼太夫人,點了點頭出了門。

  析秋也不奇怪,五夫人到府裡來大意不過是為了見晟哥兒,不過太夫人拒絕倒讓她有些疑惑!

  析秋在太夫人這邊又坐了會兒,紫薇又走了回來,看了眼析秋和二夫人顯然有話要說。

  二夫人和析秋先後站了起來:「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太夫人點頭應是。

  析秋和二夫人一前一後出去,吳媽媽親自打起簾子,二夫人滿臉的笑容道:「看來四弟妹要做姨母了。」

  析秋笑著應是:「……四姐姐向來是有福氣的。」

  身後,聽到紫薇的聲音傳了出來:「……藤姨娘帶著晟爺去了角門。」

  砰!

  一聲清脆的碎瓷聲傳來,太夫人怒喝道:「豈有此理,她越發的沒了章法了。」

  析秋又笑著道:「這位文大夫醫術高明,說起來我還有件事想要求二嫂。」二夫人目光一閃,問道:「四弟妹有事儘管說。」

  析秋看了眼太夫人房裡,目光一轉和二夫人並肩下了台階走到院子,道:「是這樣,我娘家的大嫂也是才有了身子,這幾日吐得厲害,人也沒了精神,不知道二嫂可聽文大夫提過,有沒有什麼法子,能止一止孕吐的?」

  「這你可問對人了。」說著便笑著道:「我這裡正有文大夫開的方子,說是效果立竿見影,回頭我便讓人抄了一份給你送過去。」

  「那謝謝二嫂了。」析秋深看了二夫人一眼:「我瞧著我大嫂吐得實在可憐!」

  二夫人點頭應是:「可不是這樣,孕吐最是難為人。」

  說著,兩人便在院門口分開,析秋回了房裡便喊來碧梧:「去打聽看看,五夫人出了什麼事。」

  碧梧聽著正要出去,蕭四郎已經一身灰塵的進來,沙場上待了數日他也曬黑了不少,析秋迎過去幫他脫了外套,又換了鞋子,蕭四郎坐下來便道:「內務府競標的結果出來了,瓷器上批了餘杭的陳家。」

  析秋一愣,這麼說藤家落馬了?

  她忽然想到五夫人。

  「這次競標,是聖上親自核定的嗎?」析秋端了茶過去坐在他對面。

  蕭四郎點頭道:「嗯,若不然也不會用這麼長時間才有結果。」說著一頓又道:「織造,瓷器,茶葉,包括銀碳都有變動。」

  看來動的不止是藤家。

  蕭四郎頓了一頓又道:「大老爺的官職批了,下月上任,六部給事中。」析秋頓時一喜,滿臉笑容:「那我明天回家看看去。」

  蕭四郎點了點頭,析秋見他疲累依舊如前幾日一樣給他打了水泡腳,不過一刻他便歪在迎枕上睡著了。

  第二日,析秋送了蕭四郎和敏哥兒,正要去和太夫人打招呼,春柳神色怪異的來了:「夫人,藤姨娘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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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0:17:30
第一百四十六章:家人?

  析秋並沒有將藤秋娘請到暖閣,只讓在正廳裡泡了茶。

  藤秋娘在析秋的下首,傾著身子坐了半邊椅子,她今日穿了一件竹青色對襟滾邊銀暗紋的褙子,下面一件茜素色瀾邊綜裙,頭上一對金海棠珠花步搖,右邊一隻累金碧玉點翠簪子,左手上一隻老坑墨綠玉鐲,右手則是一對赤金手環……

  臉上施了脂粉,描眉畫眼,妝容很精緻,嬌嬌俏俏的竟有當初她未進府做姨娘時的顏色。

  不過眼睛裡卻有著淡淡的血絲,看來是昨晚沒有睡好的緣故。

  析秋端了茶在喝,笑看著藤秋娘,藤秋娘目光一轉打量了正廳裡的擺設,笑著道:「……不知我突然到訪有沒有打擾到四夫人!」

  「怎麼會。」析秋也是語氣輕快:「藤姨娘可是第一次來做客。」

  藤秋娘聽著就認真的點了點頭,想了想道:「夫人入府也有些日子,仔細想想妾身竟真的是第一次到夫人院子裡來。」說著一頓又道:「妾身平日裡也閒著,常常想來拜見夫人,可又怕夫人事兒忙,來了反而給夫人添麻煩,索性就窩在房裡哪裡也不去了。」

  析秋滿臉的笑容,搖頭道:「藤姨娘太客氣。來了便是客哪裡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

  「夫人言之有理。」藤秋娘笑著道:「妾身和夫人自閨閣中便相識,一晃過去幾年,緣來緣聚和夫人還是落在一處了。」說完,臉上露出淡淡的哀怨:「還記得先二夫人在時,夫人和妾身同在一處住著,還喝茶聊天夫人還指點妾身繡技。」

  析秋面帶微笑,道:「過去的事,也不大記得清了。」

  「夫人不記得。」藤秋娘笑著道:「妾身卻是不敢忘,那樣美好的時光,卻是一去不復返,轉眼之間妾身都覺得彷彿過去許多年,心態也大不如從前,像是一下子老了許多歲。」長長嘆了口氣:「常常在想,有時候老也未嘗不是好事,至少不會如年輕時那般氣盛,無論做什麼事都要爭一時輸贏,卻不知道無論是輸是贏又怎麼樣,不過是一時而已,過後再回去看,那實在是太過兒戲了。」

  就是來敘舊緬懷的?析秋靜靜聽著。

  「妾身失禮了。」藤秋娘幡然醒過來一般,滿臉的歉意:「竟是和夫人說起這些無趣的陳年舊事。」

  析秋淡笑著搖頭,笑著道:「無妨的,在我這裡沒的這麼多規矩。」並沒有附和她的話。

  藤秋娘眼底露出一絲失望。

  攏在袖子裡的手緊緊絞了絞帕子,又驟然鬆開,她笑著道:「還是夫人這裡自在。」說著一頓又道:「夫人這裡的擺設,讓我想到娘家的擺設,也是這樣一齊的紅木,妾身在夫人這裡就格外的自在了。」

  析秋笑著點頭:「那藤姨娘以後無事便常來坐坐。」

  藤秋娘笑著應道:「一定一定!」說完又道:「現在不能常常回家,大哥一家子也搬來京中,以後可能更沒什麼機會回去看一看了。」又看向析秋:「還是夫人好,娘家離得近,想要回去駕了車不過半個時辰的路就到了。」不待析秋說話她話鋒一轉就道:「不過遠有遠的好處,這離得遠了,娘家裡大小的事也煩不到你,你也落得清淨,近了的一旦有事,你怎麼也拋不開,還得幫襯一把才是。」

  說完,表情就變得有些哀怨,看向析秋道:「夫人指定心裡在笑話妾身,這娘家的事說大了自己也不可能脫得了關係,自是要幫襯的,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有時候想幫就常常力不從心,就格外懊惱自己人微言輕,就恨不得有三頭六臂七十二般變化才好。」

  「藤姨娘謙虛了。」析秋說完,就轉頭讓春柳進來重新續了水,藤秋娘眉頭一擰接了前面的話道:「妾身倒想謙虛,可無奈句句是真,夫人不同,外有四爺護著,內有太夫人疼著,又是大都督正室夫人,凡事交代一聲求一句便能成事,定是沒有妾身的煩惱的。」

  析秋喝了口茶,她說了這麼多直到此刻才漸漸轉到正題上來,看來藤家的事確實有些麻煩,所以她和五夫人著急了,想到府裡來求助,可五夫人進不來,只有藤秋娘在裡面走動。

  不過讓她好奇的是,藤秋娘不去求二夫人,為什麼來求她?

  「煩惱人人都有,只看煩惱者如何去看待罷了。」析秋還是遞了話給她:「瞧著藤姨娘臉色不好,可是出了什麼事。」

  不說還好,一說藤秋娘便紅了眼睛,低聲道:「說了也不怕夫人笑話,還不是娘家的事,原先家裡大哥做進了內務府,生意也確實越做越好,可今年的事想必夫人也聽說過了,內務府由聖上親自核定了供貨的商家,我們藤家也不知被什麼人背後使了暗手,竟是落選了。大哥這會兒正急得團團轉。」

  「落選了?」析秋顯得很驚訝:「既是說原就是皇商,如今再審核自是要比旁的商家多出優勢來,怎麼會無緣無故便被駁了呢,這其中是有什麼誤會嗎?」

  藤秋娘一愣,沒料到析秋直到現在才知道這件事,便解釋道:「夫人有所不知,這內務府的東西,要說質量要求高,其實也不盡然,總有這放在室外一些放在下人房裡的東西,這些東西但凡外觀瞧著過的去便也罷了,畢竟下人們粗手粗腳常碎了一個兩個,倒也不心疼。這次競標聖上便讓人備了成色不同品質不同的青花海碗各一個,誰知道我們呈上去的東西,竟是被人暗地裡換了次序……」

  析秋聽明白她的意思,只怕亂的不單是東西,價格也定然被人調整過。

  成色質量分高低次,那麼價格自然也分高低,宮裡頭也對各個檔次的東西有不同的評判標準,相對應的檔次成色不同價格自也不同。

  藤秋娘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將藤家送去檢驗的東西打亂了次序,將品質差的當好的送去檢驗卻占著高價格,就有以次充好之嫌,可若將好的當差的驗呢,價格上再動一動,那麼報價上立刻就比別人差一截。

  競標,競的主要還是價格,質量次之。

  只要次序被打亂,藤家的優勢就失去了。

  難怪會落選!

  但是奇怪的是,宮裡驗收核價的是人不是機器,是人就有辨識能力,藤家這麼明顯得失誤,卻沒有人去提醒。

  其中所隱含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們的對手強大到不但能去動送去內務府的東西,而且還封住了所有知情之人的嘴,連藤家背後利益鏈條上的眾人都沒有察覺。

  難怪藤家大爺會四處求人,這分明就是有人在操縱。

  析秋想到了聖上,但現在卻又覺得不像,聖上根本用不著這樣的手段,分明就是有人知道聖上的意思,製出藤家的失誤給聖上的,而聖上呢……就順手這麼做了。

  會是誰呢。

  析秋想不到,她嘆道:「竟有這樣的事?會不會哪裡生出了失誤,內務府管理嚴格,怎麼會有這樣大的錯誤出現呢。」說著一頓又勸道:「還請藤家舅爺多多寬心,不是三年一次嗎,再等幾年重新去競價,定能一舉中標。」

  藤秋娘眼底露出譏誚之色來,三年,時間是無情的東西,可比時間無情的就是人了,三年的時間足夠讓藤家辛苦建立的關係網徹底粉碎湮滅,那麼大哥這麼苦心經營也算是白忙活了。

  「三年後的事,只得三年後再議了,眼下的事最重要,這件事我大哥已是束手無策了,但卻有人能救我們於水火之中。」析秋眉梢微挑看向藤秋娘,藤秋娘便道:「那人就是四爺,妾身請求夫人,能不能求四爺幫一幫我們,都說打斷骨頭連著筋,說起來不管是佟府,還是蕭府抑或是藤家我們都是一家人,折了哪一個都是損失,另外兩個也會受到衝擊的,夫人您說呢。」

  析秋聽著,露出認同的樣子,可又滿臉為難的道:「朝中的事我也不大懂,更不敢做決定,不如這樣,藤姨娘說的意思,晚上等四爺回來我替你轉告給四爺,如何行事還是要看四爺的意思。」

  藤秋娘瞬間陰了臉,析秋卻是說著一頓又道:「不過藤姨娘說的在理,幾個府裡都姻親,裡裡外外都是一家人,能幫的自是要幫的,就怕這件事四爺也沒有法子,畢竟是聖上親自定的。」說著嘆了口氣。

  什麼告訴四爺,四爺若是肯幫也不會有今天的事情了,前段時間大哥不知找了多少次四爺,他怎麼說,竟是讓大哥棄了這兩年經營起的生意,漕運上的事也放一放,全心去打理茶葉生意。

  藤家不就是靠漕運和瓷器起家的,如今去做茶葉,大哥這麼幾年何必這樣汲汲營營的謀劃。

  「有勞夫人了。」藤秋娘站了起來朝析秋蹲身行了禮:「這件事關係重大,還望夫人和四爺細細說說,若是藤家能度過此次困難,必定不忘夫人的大恩大德。」

  析秋笑著擺手,道:「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

  「那妾身就不打擾夫人了。」說著往外走,又忽然回頭道:「妾身聽說夫人和張醫女開了醫館,我娘家大嫂的外家也是做藥材,在大周各處都有分鋪,若是夫人需要,大嫂必定樂意為夫人盡一份心。」

  「多謝多謝。」析秋笑著道:「不過現下醫館剛剛開張,生意也是一般,若是他日需要定去叨擾藤家大奶奶。」

  藤秋娘目光一轉:「是!」就帶著門外守著的丫頭出了門。

  春雁隨後進來收拾茶具,小聲問析秋道:「夫人,藤姨娘是不是讓您找四爺幫忙?」

  析秋笑笑,回道:「藤家的事也不會如她說的這樣簡單,現在再來說這些,也太遲了些。」彈劾的摺子可還留在聖上的龍案上,轉眼功夫又來求蕭四郎相助,朝中的事她再不懂,但也看得出藤家左右搖擺立場不堅定!

  這邊藤秋娘出門,卻沒有立刻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帶著秀紅直奔東面的角門,秀紅使了銀子開了門,五夫人已早早的侯在門外,見到藤秋娘急切的問道:「怎麼樣,她怎麼說,可答應了。」

  藤秋娘不憤的道:「大哥也真是,竟是讓我去求她。」說著滿臉委屈的對五夫人道:「她說晚上回來和四爺說說,我瞧著那樣子分明就是敷衍。」

  五夫人一看藤秋娘的樣子,就知道她面子上下不去求析秋,就擰了眉頭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顧忌自己的面子,她再不濟也是蕭四郎的夫人,蕭四郎對她言聽計從,只要你求她答應了,蕭四郎必定不會坐視不理的。」說著一頓又道:「你有沒有仔細去求她?」

  哭得情真意切,若是可以跪下去求也無妨。

  這是五夫人臨行前交代的。

  藤秋娘眉頭一擰,揮了帕子道:「我去求求二夫人,若不行我去求侯爺,怎麼樣都行!」

  「你平日裡做事都聰明的很,可每每到關鍵時候便這樣顧忌那也不行,我不管你去求二嫂還是求侯爺,甚至去求了太夫人也行,家裡的事一定要盡心去辦。」若非太夫人明令禁止她進府,她也不會讓藤秋娘去辦這件事。

  「我還約了錢夫人,現在要去趟東昌伯府。」五夫人說完,便轉了身上了身後的馬車,出了巷子。

  秀雲便跟在藤秋娘後面問道:「姨娘,侯爺還沒有回來,我們要不要去二門口等著?」

  藤秋娘想到蕭延亦看他的眼神,擰了眉頭想了想道:「我們先去見夫人!」

  有藤秋娘的事,析秋便讓岑媽媽送了禮回去給大老爺,又在庫房找了龐家送來的年節禮裡的苦茶,說是廣西特產,她也沒嘗過,但聽蕭延箏說苦得舌頭都麻了,她便記在心裡想到大老爺愛喝,就攢了送回府裡去。

  後院棚子裡的三七發了芽,析秋帶著幾個粗使婆子,蹲在棚子按照阮靜柳交代的翻出施肥,又掀了棚頂讓它們曬太陽,若是這些三七成活了,她便想著等到六月就讓兩個莊子裡開始種上三七,再選一些常用好種植的藥先種上。

  忙了半日,累得一身汗,回到房裡換了衣衫,便歪在次間的軟榻上翻《四時攥要》,不一刻竟是睡著了。

  敏哥兒從學館回來,春雁便攔在門口小聲道:「敏爺,夫人累了這會兒正睡著了。」敏哥兒聽著一愣,就往次間裡探了探頭,看到換了薄紗帳子的次間裡,隱隱露出析秋的身影。

  敏哥兒收回目光,問道:「這會兒歇午覺,母親可是病了?」

  「沒有。」春雁笑著指了指侯爺:「下午在後院裡忙棚子裡的事,這會兒累了就睡著了,敏爺不用擔心!」

  敏哥兒乖巧的點點頭,背著小書包帶著二銓就回了自己的房間,他鋪了紙在桌子上,回頭問二銓道:「二銓,你說母親很想讓那些三七成活?」

  二銓憨憨的,似懂非懂道:「說不好,不過我娘說過,夫人兩個莊子收成都不好,連莊子裡佃戶都養不活,夫人今年開年免了那些人的租子,可有的人還是餓著沒飯吃,夫人一定是想盡快在莊子裡種收成好的東西,讓那些佃戶能吃飽飯。」

  原來是這樣。

  敏哥兒一頓,忽然將手裡的毛筆放下,對二銓道:「你不是要去醫館幫忙嗎,那快去吧,這兩天聽說天益在館子建了新櫃面,你早些去也能幫上忙。」

  二銓正想去,聽敏哥兒這麼一說,立刻點頭道:「那行,我先出府了,明兒一早過來。」

  「去吧!」敏哥兒催著二銓離開。

  他自己則躡手躡腳的出了門,見春雁守在門口,便笑著過去道:「我想吃你做的藥膳粥。」春雁一愣,敏哥兒很少對她們提要求,不由一喜笑著點頭道:「是上次做給夫人吃的那種嗎?」

  敏哥兒不知道哪種,胡亂點頭:「是!」春雁滿臉的笑容,回道:「那敏爺稍等我現在就去做。」說著往另一邊的耳房去,敏哥兒一愣道:「廚房在那邊。」

  「我去喊春柳過來換奴婢,夫人在休息,不能吵著她了。」

  「沒事,我進去守著吧。」敏哥兒點著頭道,春雁有些不放心還想說什麼,可一見敏哥兒已經負著小手跨進了房裡,她頓了頓又想到食材都是現成的,她不過一會兒就能回來,笑了笑便轉身去了廚房。

  敏哥兒看到春雁去了廚房,院子裡守著的婆子和丫頭沒人注意到他,他便輕了手腳朝次間裡探了探頭,隨即轉身進了析秋的臥室,又跑去了淨室。

  析秋躺在,迷迷糊糊間就聽到啪嗒啪嗒有水落在地上的聲音,她猛地睜開眼睛來,就看到敏哥兒小小的身體,正抱著一個有他半人高的木桶進來,走得很不穩跌跌撞撞的,一邊走裡面的水便順著桶口濺了滿地的水花。

  他自己也是,滿身的水。

  析秋皺了皺眉,卻沒有說話眯著眼睛去看他想做什麼。

  就見敏哥兒端了木桶放在軟榻邊上,然後擦了腦門上的水,又拿了桌腳上春雁用來抹桌子的抹布擦了擦自己衣服上的水漬,跑回來蹲在析秋的面前的,小心翼翼的去搬她的腳。

  一邊觀察她的神色,一邊輕輕的去脫析秋穿的鞋。

  脫了鞋又去脫襪子,發現析秋還沒有醒過來,悄悄的舒了一口氣。

  等兩隻腳上的鞋襪都脫了,他又將木桶朝裡面推了推試了試水溫,才將析秋的腳放進去。

  原來是給她泡腳。

  學著析秋給蕭四郎洗腳的手法,在她的腳上捏了一通,但因為力道和手法不對,析秋終是忍不住癢睜開了眼睛。

  敏哥兒見析秋醒來便是一愣,父親不是每次都睡的極香,怎麼母親反而醒了?

  他尷尬的朝後推了推,喊了聲:「母親!」

  「敏哥兒在做什麼?」析秋滿臉上的笑容,輕柔的去問敏哥兒:「在給母親泡腳嗎?」

  敏哥兒看了看析秋的腳,又看看滿地的水,點了點頭道:「嗯。」

  「來!」析秋伸出手將敏哥兒拉過來:「敏哥兒怎麼突然想起來給母親泡腳呢?」她將敏哥兒抱坐在自己身邊,側目笑問道。

  敏哥兒想了想回道:「她們說你您累了。」

  父親每次累了,母親就會給他泡腳。

  他就惦記著,按照母親的做法來給她泡腳。

  析秋心裡暖暖的,重重的在敏哥兒臉上親了一口,笑著道:「敏哥兒真乖,竟然會幫母親泡腳了。」

  敏哥兒被誇紅了臉。

  析秋就彎腰去給敏哥兒脫鞋,敏哥兒一愣,小腳朝裡面縮了縮,析秋就三兩下將他鞋襪脫了,露出肉呼呼的小腳,又一把將他抱站在水裡:「那敏哥兒和母親一起洗腳吧。」

  敏哥兒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赤腳站在水裡了。

  析秋咯咯的笑著,拿腳趾去撓敏哥兒的小腿,敏哥兒癢得四處去躲,在盆子跳了起來:「好癢,母親,母親……」析秋不依,敏哥兒就學著析秋的樣子去撓她的腳,兩個人圍著腳盆,不一會兒就弄了一地的水漬,兩個人也是滿身滿臉的水。

  敏哥兒哈哈笑著,趴在析秋膝蓋上,一直緊繃的小臉也如鑫哥兒般露出幼童的懵懂天真,析秋看著他越發歡喜,親了敏哥兒的臉又覺得不夠,兩隻手指捏著敏哥兒的小臉,笑著道:「敏哥兒真乖,真貼心!」

  敏哥兒滿臉的笑容,也顧不得臉上滴著的是洗腳水,墊了腳就在析秋臉上也親了一口,偎在析秋懷裡,笑個不停:「以後敏哥兒天天給母親泡腳。」

  析秋就捏著他的鼻子,問道:「那父親呢,敏哥兒不給父親泡腳嗎?」

  敏哥兒點頭不迭:「嗯,父親,還有祖母!」

  析秋也笑了起來,房間裡滿是清脆的笑聲,院子裡的婆子和丫頭紛紛朝正房裡看,好奇夫人和敏爺在做什麼,笑的這樣開心。

  蕭四郎大步進房,就聽到母子兩人的笑聲,他眉頭一挑站在門口,首先入眼裡的便是滿地的水,再看到滿身滴著水的敏哥兒和笑歪在軟榻上的析秋,她笑的眉眼彎彎,看著出來她真的很高興。

  蕭四郎也不禁彎了嘴角,隔著簾子就這樣看著兩人在房間裡玩鬧。

  春雁端了藥膳進來,就看到蕭四郎負手而立於次間門口,她一驚想要出聲去喊,卻看到蕭四郎轉身過來,小聲道:「去給她們添些熱水。」

  春雁一愣,蕭四郎已經轉身進了臥室。

  她表情古怪的進去,析秋則停下來看著她,問道:「是不是四爺回來了?」

  「嗯。」春雁看到敏哥兒一身的水,立刻拿了乾淨帕子去給他擦頭臉的水:「四爺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就進臥室了。」

  析秋點了點頭,接了春雁的帕子給敏哥兒擦臉,一邊吩咐道:「去他房裡給他拿身乾淨衣服來,可別受了涼了。」又將敏哥兒從水裡抱出來站在軟榻上,敏哥兒有些忐忑的看著析秋,問道:「母親,父親會不會生氣?」

  析秋捏了捏敏哥兒的小鼻子,笑著道:「敏哥兒又沒有做錯事,父親為什麼生氣呢。」又去給他脫外套:「我們敏哥兒這麼乖,知道幫母親泡腳,該獎勵才是。」

  敏哥兒就放心的露出笑容來。

  將敏哥兒交給冬靈和奶娘,留了春雁收拾房間,析秋起身去臥室裡,蕭四郎正從淨室裡出來,換了家常的靛藍色道袍,析秋奉茶過去,道:「四爺今天回來的很早!」

  蕭四郎攜了析秋的手,握在手裡微涼,便擰了眉頭道:「雖是春天你也不該貪涼才是。」說著,抓了析秋掛在隔扇上的外套給她裹住拉著她在椅子上坐下來,遞了自己的茶給她,問道:「剛剛在和敏哥兒玩什麼?」

  析秋喝了茶就笑了起來,拉著蕭四郎的手將剛剛敏哥兒偷偷給她泡腳的事說了一遍:「四爺沒瞧見,他吃力的端著滿盆的水,濺了一頭一臉的,妾身看著便覺得妾身好幸福。」說著歪在蕭四郎的懷裡。

  蕭四郎摟著她,臉上也浮出笑容,又將析秋的衣裳緊了緊,沉吟了片刻道:「你回頭和他說,後天一早去外院找天誠,讓天誠和三弟帶著他去校場。」

  析秋一愣,坐直了身體看著蕭四郎:「四爺同意了?」敏哥兒之前委婉的表達了想去軍營看看,可蕭四郎當時沒有答應,後天就是閱兵的時間了。

  「那妾身替敏哥兒謝謝四爺。」析秋顯得很高興偎在蕭四郎懷裡。

  蕭四郎摟著便挑了眉頭,戲謔道:「夫人即是要謝,自是該隆重一些才是。」

  析秋愕然,嗔瞪了蕭四郎一眼:「大白天的!」

  蕭四郎哈哈大笑。

  析秋又將藤秋娘的事和他說了一遍,蕭四郎聽著臉色也漸漸沉了下去,析秋便問道:「四爺,內務府的事只是一個開頭,還是只是聖上對藤家的一個警告?」

  蕭四郎擰了眉頭,解釋道:「算是一個警告吧,若是藤家夠聰明,就會將漕運交還出來,若非如此只怕不會善了。」

  析秋眉頭一挑,她聽藤秋娘的意思,藤家可沒有打算將漕運交出去的意思。

  「藤家送去內務府的東西被人做了手腳,四爺知道嗎?」析秋淡淡問道,便看著蕭四郎,觀察他的神色。

  蕭四郎卻是回看著她,忽然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摟著析秋道:「我不過是給聖上遞了梯子罷了。」

  這麼說,還是他做的了。

  析秋沒覺得什麼,蕭四郎說的沒有錯,聖上有意要削藤家,若是蕭四郎一味護著不但沒有用處反而適得其反,再說,藤家這樣左右搖擺不定,朝中彈劾蕭四郎的風波可還沒有徹底下去,無論這些事是不是他們的意思,這種軟硬兼施的手段,可不是當侯府是藤家的後花園,隨便如何折騰都無妨麼!

  也該給他們一點教訓長長記性才是。

  晚上三個人去給太夫人請安,敏哥兒和鑫哥兒,晟哥兒去外面玩,析秋則和蕭四郎各坐在房裡陪太夫人說話,大夫人面色淡淡的喝著茶,幾個人說起藤家的事情來,太夫人就面露不悅對蕭四郎道:「聖意難違,我們也該量力而行才是。」

  態度很明顯。

  蕭四郎點了點頭,應了。

  太夫人又對析秋道:「你在府裡,許多事心裡要有自己的判斷,有的人不見也罷,省得給自己惹出麻煩來。」

  看來太夫人已經知道藤秋娘去找她的事情。

  「知道了。」析秋應了,太夫人便問道:「醫館的事如何了?我聽說你打算在醫館裡設了藥膳的櫃面,還專門寫了幾頁紙的什麼計劃書,如今做的怎麼樣。」

  析秋一愣,飛快的看了眼蕭四郎,有些難為情的應道:「是,瞎胡鬧著想試一試,若是不成也沒有多少損失,如今才開始也沒看出效果來。」

  太夫人卻是點著頭,滿臉的讚賞對大夫人笑著道:「你還沒有見過她寫的那個什麼計劃書吧?」

  大夫人露出疑惑的樣子,淡淡搖頭道:「確實未曾見過,是何內容?」

  太夫人見析秋露出緊張的樣子,就呵呵笑著對大夫人道:「我原也不清楚,誰知道下午胡總管到府裡來了,說是城裡頭幾間鋪子,包括應天的鋪子生意一直不大好,就想請教請教四夫人,問問她可有什麼好的想法。」說著一頓:「……就拿了析秋寫的計劃書給我瞧,我越瞧便越是驚訝,說出去恐怕都沒有相信是她寫的,便是府裡管著鋪子幾十年的掌櫃管事,也沒有她這樣完善精細的生意經。」

  大夫人滿臉的驚訝,太夫人就讓吳媽媽從房裡拿了春雁拓的那一份計劃書出來拿給大夫人去看,又道:「沒想到她竟是有生意的頭腦。」

  大夫人低頭仔細去看。

  析秋紅了臉,看著太夫人道:「娘,都是些不入流的事,您這麼說我都快無地自容了。」太夫人聽著呵呵的笑著,擺著手道:「無妨無妨,這有什麼可難為情的,旁的人便是想也沒這樣的本事。」

  若是小門小戶家裡有人善行商,那是鑽研掙錢謀利上不得檯面,可若是高門大戶功勛貴胄行商,那不過是家族經營無傷大雅的事!

  大夫人看完,抬眼看向析秋,臉上也露出讚嘆的樣子,道:「這上面寫的很詳盡,從之初實行到後期遇到的問題都有歸列……」說著一頓便道:「確實如娘所說,這若沒有極高的天賦和心得,也不會想如此機巧,方方面面考慮的這樣細緻。」

  太夫人贊同的點點頭,看了眼蕭四郎,就見蕭四郎低頭喝著茶,但神色間卻越發的柔和。

  她淺淺笑了笑。

  太夫人又對大夫人道:「聽說黃夫人在長街上也有間醫藥鋪子?」大夫人聽著,點頭回道:「是,不過生意並不好,聽意思像是有意改做別的。」

  「上次倒沒有聽黃夫人提起。」太太淡淡的道。

  析秋聽著有些糊塗,黃夫人應該就是錦元伯的黃夫人,怎麼黃夫人的事太夫人會去大夫人。

  後來她問了岑媽媽才知道,原來錦元伯黃家和大夫人的娘家是姻親,當初來府裡的唐大奶奶,就是出自錦元伯黃家,雖不是嫡支的小姐,但卻是二房的掌上明珠。

  京城貴胄果真是盤根錯節的。

  幾個人圍著各家的生意又說了幾句,天已經擦著黑了,二夫人還沒有來。

  太夫人就不放心的對吳媽媽道:「日日這個時辰來,今兒可是有什麼,你去瞧瞧!」

  吳媽媽應是而去。

  過來一會兒還沒有回來,門外卻傳來紫薇的聲音:「太夫人,沈姨娘房裡的小丫頭來,說沈姨娘在房裡暈倒了。」

  不但是析秋,便是太夫人和大夫人也是一愣。

  太夫人擰了眉頭問道:「怎麼會到我這裡來,可稟了二夫人?」

  沈姨娘和當初眾人預料的截然不同,她很低調,若無別的事便是連房門也不出,聽說對二夫人很尊敬日日早上去請安立規矩,晚上不論多遲都要去二夫人那邊請了安才歇下,便是二夫人先歇了她也在院子裡問安一句。

  處處做的得當,循規蹈矩毫無錯處可挑。

  今天的事確實很奇怪。

  紫薇回道:「二夫人說是身體也有些不舒服,她不敢去打擾二夫人,便求到您這裡來了。」

  太夫人立刻露出焦急的樣子來:「我就說這麼晚她還沒有過來,原是不舒服,我去瞧瞧。」大夫人就挽了太夫人的胳膊,勸道:「這會兒天也黑了,不如先請了太醫進來,沈姨娘那邊也要派人去瞧一瞧才是。」

  太夫人一愣,點了點頭對紫薇道:「讓胡總管去宮裡請了太醫來。」紫薇應是,太夫人又對連翹道:「你去二夫人那邊瞧瞧,不論什麼情況回來報於我聽。」

  連翹應是而去。

  太夫人著急嘆道:「怎麼湊到一起病了。」

  不一會兒連翹回來了,稟報道:「說是起床起得急了點,有些暈而已,這會兒吳媽媽正守在邊上,讓奴婢回來和您說一聲,二夫人沒有大礙。」說著一頓,又說道沈姨娘:「暈在房間裡,幸好身邊跟著丫頭,若不然頭就要磕在桌子上了」

  太夫人鬆了一口氣,可也有些擔心沈姨娘,等太醫到了,析秋和大夫人還是陪著太夫人去了二夫人房裡。

  二夫人已經起床了,二話不說讓太醫先去給沈姨娘診脈:「我睡的時間久了,中午又吃的少了,起得急了眼前黑了一下,真的沒事,勞您先去給沈姨娘瞧一瞧,她可真是暈了。」

  太醫也不好多說什麼,便提著箱子去了後院。

  不一會兒回來對太夫人抱拳恭喜道:「恭喜太夫人,恭喜郡主,這位姨娘的是喜脈,不過因為月份尚淺,十日後我再來確診一番才行。」

  宮中的太醫一向謹慎,說話也不可能誇大其詞。

  他說是喜脈沒有十分的把握就不會說出來。

  太夫人表情一怔,二夫人卻是喜出望外的道:「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府裡頭許久沒有這樣的喜事兒了。」

  「你快歇著,別又急了自己頭又暈了。」太夫人卻是著急二夫人的身子,轉身淡淡的對吳媽媽吩咐道:「去庫房裡取些滋補的東西給沈姨娘送去,囑咐她仔細著點著,若是缺什麼也不用省著,儘管去我哪裡尋。」

  雖然顯得並沒有很高興,但析秋看的出,太夫人還是喜悅的。

  大夫人上去淡淡的朝二夫人道:「恭喜二弟妹。」析秋也上去笑著道:「恭喜二嫂。」

  雖是妾室懷孕,但在面上妾室生的還是算二夫人的孩子,所以應該恭喜二夫人。

  「謝謝。」二夫人還是站了起來,指著紫檀道:「昨兒王府不是送了半斤血燕嗎,去拿一半送去給沈姨娘,讓她安心養著身子,我這裡也不用她日日來請安,如今還身子才重要的。」說完一頓又囑咐道:「快派了人外院通知侯爺,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太夫人看著二夫人這樣,想到她這麼久沒有身孕,如今妾室懷了她卻這樣高興,不由露出心疼的表情看著她,笑罵道:「你仔細自己身子,懷孕也不是一兩日的事兒,事情安排好了就趕緊去歇著才是。」

  二夫人就挽著太夫人的胳膊,笑著道:「娘,我心裡頭高興,府裡許久沒有添人進口了,如今沈姨娘有喜,我可不是該高興。」

  太夫人含笑的拍了拍二夫人的手,露出欣慰的樣子來。

  一行人在房裡說了會兒話,就辭了二夫人出了門,等出來太夫人才笑著搖頭嘆道:「說了半天的話,卻是忘了讓太醫給承寧把把脈。」

  大夫人目光一轉,笑著道:「娘也不用擔心,我瞧著二弟妹氣色不錯,應該無大礙才是。」說完又去看析秋,析秋便淡淡的笑了笑,點頭道:「是,娘若是不放心,等明日再請了到府裡來便是。」

  太夫人想了想點頭應道:「嗯,瞧一瞧才放心。」

  析秋回去也讓岑媽媽給沈姨娘送了些滋補的東西過去,岑媽媽回來便對她道:「侯爺回來瞧了就去了凌波館。」說著一頓顯得有些八卦有些好奇的樣子:「奴婢進門時侯爺恰巧出去,等奴婢叢沈姨娘房裡出來時,就看到藤姨娘也正好出門,好像是去凌波館裡找侯爺。」

  析秋一愣便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來。

  藤姨娘這會兒去找蕭延亦,應該還是和藤家的事脫不了干係吧。

  第二日天益到府裡來說了醫館的事:「櫃面搭起來了,就等著在後院開了火起爐灶了。」

  還有重要的事,藥膳搭配總不能讓阮靜柳親自動手,那麼就要有懂的人去現場督導才是。

  析秋想到春雁,便喊她過來:「這樣,這幾天府裡也沒什麼事,不如你先和天益去醫館幫忙吧,等那邊上了正軌,你再回來!」

  天益眼睛一亮。

  春雁一愣,轉頭去看天益瞬間紅了臉垂頭道:「夫人,不如讓岑媽媽去吧,她也會做的。」

  「誰去都是一樣,不過你和張醫女熟悉,做起來事來也比岑媽媽方便許多。」析秋淡淡的道。

  「是!」春雁應是,喃喃的退了出去去收拾東西,天益也滿臉笑容的告辭出了府。

  碧梧來了,挨著析秋的耳邊小聲道:「夫人,聽說昨晚藤姨娘在凌波館外哭了半夜,還是侯爺拆人硬將她送了回去!」

  這麼說,二夫人那邊也沒有答應藤秋娘求助?

  碧梧又道:「太夫人請了太醫進府給二夫人診了脈,說是一切都好,就是身子虛了點。」

  析秋聽著歪著頭,緊緊的蹙了眉頭。

  晚上,藤秋娘和秀紅在房裡說話,她換了衣裳插了釵環起身道:「侯爺回來了?」

  秀紅點了點頭,回道:「這會兒已經在凌波館裡了。」說著一頓又露出遲疑的樣子,看著藤秋娘道:「……您真還要去嗎?」

  侯爺也真的狠心,昨晚姨娘在凌波館跪了那麼久,侯爺卻是一點惻隱之心都沒有,今晚去只怕也會如同昨晚一樣,無功而返。

  「不去又能如何……」藤秋娘嘆了氣,又在臉上上了一層胭脂:「我們如今也無路可走了。」

  秀雲紅了眼睛,心疼的看著自己的主子,小聲道:「不然,我們再去求求二夫人吧。」求了二夫人不但是侯爺這邊,就連榮郡王和太后那邊也有機會。

  藤秋娘聽著臉色便是一變,坐在杌子上露出深思的樣子。

  等入了夜,她收拾停當後,便去了凌波館,依舊如同昨晚一樣跪在了外面,低聲哭泣著。

  即便是春日,可凌波館依水而建,地上依舊是涼氣入骨,她咬著牙眼淚便如斷了線珠子一般落了下來……

  她想到來府裡兩年,蕭延亦對她從來都是淡淡的,她沒有得到預期的寵愛,卻一日一日的紅顏老去,如今家族衰落她越加的恐懼和絕望,若是藤家倒了她以後還能靠誰去?

  想到未來,她哭得越發的肝腸寸斷。

  忽然,秀紅止了哭拉著她的衣袖,激動的道:「姨娘,姨娘……」藤秋娘一怔,秀紅就指著門欄內走出來的身影,道:「侯……是侯爺。」

  藤秋娘抬頭看去,頓時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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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8 22:39:36
第一百四十七章:滑胎

  簡簡單單的擺設,暗暗淡淡的燭光,處處透著一股神秘。

  這就是宣寧侯府歷代爵位繼承者的書房,從不讓閒雜的人進來,便是連二夫人進府至今也不過只來過一次。

  藤秋娘有些激動。

  她激動的看著背對她而立的男子,不管是曾經,現在還是未來,他都是她的最愛的人,一生所要奔赴為之付出所有的人。

  「侯爺!」藤秋娘落淚,聲音哽咽道:「妾身幾次來打擾您,妾身也覺得很歉疚。」說著低聲的哭著聲音透著一股無力感,若是旁人聽見必定會生出憐惜:「但是妾身真的是走投無門……」

  蕭延亦轉過身來看著他,神色淡淡暈在跳動的燭光下,如玉的面容彷彿散發著溫暖的光芒,他道:「我與你說過,藤家的事我無能為力!」

  「不!」藤秋娘走過去跪在他面前:「侯爺有辦法,侯爺只要在聖上面前替我大哥說幾句話,讓聖上讓內務再給我大哥一次機會就可以!」藤秋娘抬頭看著蕭延亦,妝容精緻媚麗,楚楚可憐的跪在蕭延亦腳邊。

  「所謂金口玉言,又怎麼會反覆再三。」蕭延亦擰了眉頭:「該說的話我也與你大哥說過,他若是明白,就該知道如今無論求誰都沒有用,能幫他的只有他自己。」

  蕭延亦說話永遠都是輕輕淡淡的,但藤秋娘卻知道,輕輕淡淡不代表它沒有懾服力,他這樣說話分明就表示,他已言盡於此不會再多說什麼了。

  可是她不死心,藤家是她的依仗和退路:「不,大哥苦心經營到今天,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當初聖上在山東,若是沒有我們藤家,便是他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登上大寶,當初聖上答應過大哥,藤家會成為最大的皇商,成為大周最大的瓷器和漕運商。」她膝行幾步抓著蕭延亦的衣擺:「聖上不會忘記,所以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誤會,只要侯爺去和聖上解釋,藤家一定不會有事的。」

  「信口雌黃,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蕭延亦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他目光落在藤秋娘抓著他衣擺的手,目光漸漸凝住,聲音裡也透著一股冷意:「旁的不用多說,你出去吧,此事到此為止,這裡也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說完甩袖起身,負手而立卻是背對著藤秋娘。

  藤秋娘一怔,滿眼絕望的去看蕭延亦,想要做最後的掙扎,道:「侯爺,妾身求求您……求您看在妾身全心全意伺候你這幾年的的份上,看著妾身深愛著您的份上,幫幫我大哥!」她說著又哭了起來,低聲訴道:「妾身嫁給侯爺,從來不曾後悔,即便是太醫告訴妾身,這一生都不可能再有子嗣,妾身也甘之如飴的愛著侯爺,只要在您的身邊,哪怕遠遠的看著您,妾身也覺得天是藍的,花是香的覺得每一天都過的極美妙……」她說著站了起來,凄凄柔柔的走到蕭延亦身邊:「妾身可以為侯爺去做任何事,哪怕萬劫不復妾身也會興高采烈,可是若沒有藤家,就不會有今日的妾身,人有情便會感恩,所以妾身不能放任自己的家不管,求求侯爺,幫幫秋娘,幫幫藤家。」

  一番話聲淚俱下情真意切。

  「夠了!」蕭延亦想到藤秋娘當初進門的光景,若非是她佟析華怎麼會早早離世,若非……又怎麼會有後來的事情。

  愛?什麼是愛?他不知道!

  他目光落在牆壁上掛著的大周疆域圖上,彷彿透過那張地圖看到了很遠的地方,沒有半絲的動容:「出去!」

  淡淡的語氣,卻不留一絲轉寰的餘地。

  藤秋娘怔住,她從來沒有見過蕭延亦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他永遠都是溫溫的水,不熱烈卻在無時無刻不讓你有著被寵愛著的舒緩溫馨。

  可是此刻,她彷彿不認識一樣。

  她揪著帕子,猛然轉身走到蕭延亦面前,擋著他的視線。

  「侯爺,您好狠的心,藤家不單是妾身的娘家,也是五夫人的娘家,您就是什麼也不看,也該看看五爺,看晟哥兒吧?!」

  「我說過。」蕭延亦滿臉的慍怒:「此事已沒有必要再去多談,你該去和你大哥說,讓他想一想到底怎麼樣才能救藤家!」說完,目光又落在那張疆域圖上。

  全然沒有被她打動半分。

  心堅如鐵,

  是誰說蕭家的男人情深意重,是誰說蕭家的男人最長情?

  藤秋娘倒退了一步。

  她想到自己這麼多年的期盼,卻換來如今的冷面以待,她原本可以正正經經十里紅妝的出嫁,如今卻在後院成了卑微的妾,她付出這麼多,卻換不來他危難時伸手相助一次……

  「侯爺!」藤秋娘滿臉的絕望去牽蕭延亦的手,卻被他甩手避開,藤秋娘一愣繼而看到蕭延亦眼底毫不掩飾的厭惡,她不敢置信的質問道:「侯爺討厭妾身?」

  蕭延亦沒有看她。

  彷彿突然驚醒了,明白了什麼,藤秋娘忽然笑了起來……

  「侯爺不喜歡妾身?」她笑著道,驀地笑容一收目光灼灼的盯著蕭延亦:「原來侯爺不喜歡妾身……那當初為什麼要抬妾身進門?為什麼?」

  不可理喻!

  蕭延亦喝道:「來人!」

  「是!妾身記起來了,侯爺是迫不得已要的妾身……是。」藤秋娘卻是突然抓住蕭延亦的衣袖,盯著他,譏誚的笑道:「妾身記起來,侯爺好像從來沒有說過喜歡妾身的……自始自終都是是妾身自作多情是不是?」

  門外的侍衛已經進來。

  藤秋娘彷彿毫無所覺,她勾著脣角露出諷刺的笑容:「妾身記起來了,侯爺不管娶誰都不是侯爺自己的意思,就是郡主,也不是侯爺自願娶的。」說著一頓,她盯著蕭延亦,咄咄逼人道:「那侯爺愛誰?愛佟析華?」不可能,若是他愛佟析華,當初佟析華就不會死了,那麼他愛誰?

  電光火石間,他忽然想到,佟析華死後侯府和佟府有口頭之約,佟府是要嫁一個女兒過來當繼室的。

  佟家當初只有三個女兒待嫁,佟析硯是嫡女佟大太太不會捨得讓嫡女當繼室,那麼會嫁誰?佟析秋還是八小姐佟析玉?

  自然會是佟析秋,無論是長幼還是年紀,都會是她!

  但婚事後面卻是拖延下來久久未定,她不知內情但卻能感覺侯爺那段時間表情中透著一股喜色,甚至有著期待……即便不那麼明顯,她也能感覺到。

  後來聖上突然下旨賜婚,將承寧郡主嫁進府裡來。

  侯爺接旨了,但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是的,消失了……她還記得他第一次喝醉了,太夫人在他的房裡守了一整夜。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以為他不過是因為突然被賜婚,心裡難以接受,現在再去想,分明就是還有內情。

  是不是說,他心裡一直有人,一直藏著一個人?

  因為他心裡有人,所以他即便對誰都很好,可卻依舊覺得走不進他的心,保持著難以逾越的距離和鴻溝。

  會是誰?會是誰在他的心裡。

  不知道為什麼,藤秋娘忽然便想到佟析秋。

  是的,當初三皇子來府裡時,侯爺連三皇子也不陪,親自送佟析秋到梅園,親自給她請了太醫守在門外……

  自那以後,佟析華對這個妹妹也處處防著,是不是說佟析華在死前也發現了這個事?

  她覺得自己分析得很有道理。

  原來是這樣,她想到年前在花園裡,佟析秋帶著人在花園裡布置銀樹,蕭延亦靜靜站在那裡看著,她恰巧路過以為他只是避嫌不方便過去,想等著佟析秋離開……

  那根本不是避嫌,他分明是在凝望。

  像是知道什麼重大的秘密,藤秋娘再次笑了起來,她笑著滿臉上流著淚:「原來……原來侯爺心裡的人是她,原來侯爺誰也不愛,只愛她!」

  蕭延亦巨震,轉過臉陰冷的看著藤秋娘,冷冷的道:「你說什麼。」

  沒有侯爺的命令,門口的侍衛不敢輕易動作。

  藤秋娘呵呵笑著,彷彿覺得是一個極大的笑話,有趣極了,她笑著道:「侯爺不愛妾身,不愛郡主,不愛沈姨娘,原來愛的竟然是自己的弟妹……你說可笑不可笑!」

  啪!

  毫無徵兆的,蕭延亦揮掌而上,怒道:「閉嘴!滿嘴裡胡言亂語,這樣的話若是再讓我聽到一次,休怪我無情。」

  這一巴掌,就連門口的侍衛也是怔了一怔,蕭延亦從未發過火!

  藤秋娘捂住臉,精緻的妝容此刻已經花了,看不清面容,她依舊勾著脣笑著,眼淚卻如斷了線珠子落下來,她點著頭,笑著點頭:「是……是……侯爺說什麼,妾身都聽,妾身愛侯爺,所以但凡是侯爺的命令,妾身都聽!」

  「送她回去。」蕭延亦打斷她的話,看也不看她冷冷命令道。

  藤秋娘看著蕭延亦:「妾身回去,妾身這就回去,不勞侯爺大駕。」說完,蹲身朝蕭延亦福了福,像是不認識的陌生人一般,道:「妾身祝侯爺心想事成……」

  像是一個詛咒,蕭延亦煩躁的揮著手,讓人將藤秋娘帶出去。

  析秋在房裡和敏哥兒說話,笑著問道:「今天去看練兵,開心嗎?」

  敏哥兒盤著腿坐著,點了點頭道:「開心。」又想到蕭四郎威風凜凜的坐在馬上,佟全之在一邊一動不動盯著看的樣子,笑著道:「三舅舅像石頭一樣站著,盯著父親看,連聖上來了都忘記跪拜了。」

  析秋挑著眉頭,能想像到佟全之的表情,她問敏哥兒:「那敏哥兒叩拜聖上了嗎?」

  敏哥兒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回道:「拜了。」一頓又道:「不過聖上與我想像中的不一樣。」

  「哦?」析秋一愣,問道:「哪裡不一樣?」

  「我也說不好,就覺得不一樣,沒有那麼高大,至少沒有父親高……」孩子直觀的對外在東西的感覺,析秋笑著揉了揉敏哥兒的頭:「今天累了一天了快睡吧。」

  敏哥兒爬到被子裡,析秋給他掖了掖被子,敏哥兒就探著腦袋問道:「母親,父親還沒有回來嗎?」

  「嗯。今天閱兵,事情必然很多,或許軍營還有慶功宴,會很遲吧。」析秋笑著道:「有天誠在敏哥兒不用擔心,快睡吧。」

  敏哥兒乖巧的閉上眼睛。

  蕭四郎果然回來的很遲,身上有著濃濃的酒味,析秋服侍他梳洗後,蕭四郎換了身乾淨:「下次讓人留了門便可,你不用熬著等我回來。」

  析秋幫他擦頭髮,笑著道:「四爺不回來,妾身怎麼能睡得著,再說妾身也怕四爺喝醉了,回來想喝口熱茶都沒人伺候。」

  蕭四郎轉身將她抱過來,攏在自己胸口坐在腿上,笑著道:「傻丫頭!」析秋笑著問道:「今天閱兵還順利嗎?」

  「嗯。」蕭四郎點了點頭回道:「西山大營有黃達在,不過數日那些兵油子就束手服帖,連聖上都誇讚了幾句。」

  析秋若有所思嗯了一聲,黃達越有能力,便越能說明聖上將他留在西山大營乃是屈才啊。

  蕭四郎頓了一頓又問道:「藤氏今日沒有再來找你吧?」

  「沒有。」析秋想了想將碧梧說的話告訴蕭四郎:「連著兩夜跪在凌波館外面,四爺,二哥會不會……」

  蕭四郎想也不想,便回道:「不會。」說著想了想又道:「聖上已經核定了。」

  就是說事情其實已經沒有補救的可能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便各自歇下不提。

  第二日送走蕭四郎和敏哥兒,便去太夫人那邊請安,二夫人正坐在裡面和太夫人說話,見析秋進去二夫人笑著道:「正在說四弟妹呢。」析秋一愣問道:「可是有什麼事?」

  二夫人道:「二十八龐家來下小定,到時候我一個人忙不過來,可能要請弟妹幫幫我。」

  原來是這事,析秋笑著點頭道:「二嫂儘管吩咐。」

  二夫人掩面笑了起來,和太夫人道:「四弟妹脾氣可真是好,我常常在想,也只有四弟妹這麼好的脾氣,才能和四弟相處的這樣融洽。」

  太夫人聽著也呵呵笑了起來,看著析秋微微點頭。

  二夫人說著一頓,又和太夫人道:「娘,我下午想去趟宮裡,這些天時冷時熱的,也不知太后娘娘身體如何。」

  「去吧去吧。」太夫人點頭道:「太后娘娘年紀大了,你不放心也是應該的,她在宮裡也定是惦記著你,常常去給她看看也讓她能放心。」

  二夫人點頭應是。

  下午她便帶著人去了皇宮。

  析秋春雁和阮靜柳從醫館回來,兩人都顯得很高興,析秋笑著問道:「藥膳今天第一天開張,可有什麼好消息?」

  阮靜柳笑而不語看向春雁,春雁笑著道:「比我們想的還要好,十個銅板一碗粥,原先百姓們聞著味兒過來,只是看熱鬧,後來我們便按照您說的,讓人站在門口給圍觀的人介紹,然後拿了小盅免費試吃,之後便有許多人來買,一上午奴婢和金媽媽熬了兩大鍋都買空了。」

  阮靜柳也道:「藥鋪的生意也好了起來,有的大戶人家遣了下人來買了配好的藥材回去自己煮!」說著看著析秋笑道:「可都是你的功勞。」

  「怎麼是我的功勞。」析秋笑著道:「我不過提議罷了,是你們忙了這麼些日子,若不然也不會有這樣好的效果。」

  「我看到年底我們不但能收回成本,還能盈利!」阮靜柳笑著道。

  若是能收回成本盈利的話,那再好不過了,她和阮靜柳道:「現在已經四月末了,我想著等兩處莊子裡的地空出來,便讓人開始種要草藥,可具體種什麼,可能還要聽聽你的意見。」

  阮靜柳想了想,點頭道:「你容我想一想,這藥材種植不但對氣候土壤有要求,便是時節也各不相同,平時花費的精力也比普通的莊稼多,我們要仔細想想才是。」

  析秋也是這樣想的,自是點頭應是。

  正說著,碧梧進來了,看了眼阮靜柳和春雁欲言又止,析秋擰了眉頭道:「什麼事,說吧!」

  碧梧想了想,回道:「是沈姨娘,滑胎了!」

  「滑胎了?」析秋一愣,前兒才診出懷孕的消息,怎麼今日就滑胎了呢:「二夫人不在府裡,太夫人那邊可知道了?」

  碧梧點了點頭,回道:「奴婢在廚房裡聽到的,太夫人已經趕過去。」

  太醫診脈時說是脈象穩定,應該不會自然滑了胎,沈姨娘她雖沒有見過,但平日裡聽人說起,都提到她為人穩妥循規蹈矩,這樣的人既然查出有孕必定是萬分小心的才是,怎麼會好好的突然便滑胎了。

  「你去看看,是因為什麼事滑胎了。」

  析秋平日對府裡各房的事,若是知道了便聽一聽,但並不熱衷打聽,除非事關四房才會讓碧梧去打聽,今兒她這樣的反應,倒讓春雁和碧梧愣了一愣。

  「夫人。」春雁也遲疑的問道:「可是有什麼事?」

  析秋擰了眉頭回道:「沒什麼,不過問一問,府裡頭難得有個好消息,太夫人也很高興,如今又沒了她難免心裡失落。」

  春雁點了點頭,沒有多想。

  一刻功夫,碧梧回來了,回道:「昨天晚上睡覺前還好好的,今天早上起來就有點見紅了,這會兒太醫沒來也查不出什麼問題來。」

  析秋聽了點了點頭,站了起來對阮靜柳道:「你既然在府裡,不如隨我一起去看看吧,有你在也能安一安太夫人的心。」

  阮靜柳想了想,點頭道:「好,我隨你去看看。」

  析秋便換了衣裳和阮靜柳一起去了二夫人房裡,吳媽媽正在院子裡和吩咐著什麼,見析秋過來便迎了過了:「四夫人。」又看到阮靜柳:「張醫女。」

  「吳媽媽。」析秋朝吳媽媽點了點頭,問道:「人還好吧?怎麼好好的便滑胎了呢。」

  吳媽媽點頭回道:「有些可惜,不過好在人沒有大礙,就是一直在哭……早上起來什麼也沒有吃便見了紅,現在也說不好,只能等太醫來了診了再說。」析秋聽著嘆了口氣,回頭看向阮靜柳對吳媽媽道:「正好張醫女在,一起進去看看吧,如今身子沒了,養著身子才是關鍵。」

  吳媽媽眼睛一亮,點頭道:「那有勞張醫女了。」

  阮靜柳點了點頭,和析秋隨著吳媽媽進了沈姨娘的小院裡。

  太夫人坐在正廳裡,臉色有些沉冷,底下跪著一個婆子兩個丫頭,析秋走過去道:「娘,靜柳姐來了,她醫術好讓她去看看吧。」

  太夫人抬頭看向阮靜柳,點頭道:「那有勞了。」說著對吳媽媽道:「帶張醫女進去。」

  房間裡有隱隱的哭泣聲傳來。

  不管是不是妾室,有了蕭延亦的子嗣太夫人自還是高興的,如今又沒了她怎麼能不生氣,指了一邊的椅子讓析秋坐,她又轉頭對一邊穿著秋香色比甲的媽媽吩咐道:「帶下去,仔細盤問。」

  那婆子點頭應是,便出門喊了幾個粗使婆子進來,將人帶了下去。

  太夫人端了茶長長的嘆了口氣,析秋也嘆了氣安慰道:「娘,沈姨娘還年輕,往後還會有的,您也別氣傷了身子。」

  「唉!」畢竟是二房的家事,太夫人也不好和析秋這個做弟媳的說太多,析秋也不好過多去議論,只能去勸太夫人。

  阮靜柳走了出來,看了眼析秋,對太夫人道:「脈象穩定,仔細養著便無妨了。」

  太夫人點了點頭,恰巧太醫來了,吳媽媽又引著太醫去給沈姨娘診脈,結果和阮靜柳說的並無出入,太夫人沒有多說什麼,便讓吳媽媽領太醫到她院子裡去喝茶,正要出去卻在門口碰到藤秋娘。

  「太夫人。」藤秋娘進來緩緩朝太夫人行了禮,又轉頭朝析秋蹲了蹲身子,喊道:「四夫人!」

  除了臉色不大好以外,和往常並無區別。

  析秋想到她前日她去找自己時的樣子,這兩日她有連著跪在凌波館外,此刻的情緒卻是這樣的正常,她擰了眉頭去看藤秋娘,就覺得她有什麼地方和以前不一樣了!

  太夫人淡淡看了她一眼,問道:「你們一個院子裡住著,進去看看她吧,也勸一勸省得她胡思亂想。」

  「是!」藤秋娘應是,便起了身子朝房裡走去。

  太夫人凝眉頭看了眼藤秋娘的背影,目光有著讓人難以察覺的凜厲。

  析秋又陪著太夫人進去看了沈姨娘,如碧梧所說,沈姨娘確實貌美,比藤秋娘多了份爽利,比二夫人多了份柔弱,魅中帶柔卻又端莊識禮,原是哭成淚人樣兒,見太夫人進去,她便抹了眼淚坐起來要給太夫人和析秋行禮,太夫人擺著手道:「不用多禮了,你好好養著身子吧。」

  沈姨娘眼睛紅紅的垂頭道:「是!」

  太夫人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沈姨娘貼身的丫鬟錦繡。

  析秋朝沈姨娘點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麼,便扶著太夫人回了房裡。

  大夫人已經在院門等著,見太夫人回來便迎過來扶著另一邊,勸道:「她們年紀輕,也沒的多少顧忌,一時也難免疏忽大意,您也寬寬心子嗣總會是有的。」

  「也不知道為什麼,延亦的子嗣的怎麼就這麼艱難!」太夫人也紅了眼睛,喃喃的在稍間的八步床上坐了下來,大夫人道:「好在年紀都小,過些日子還會有的。」

  也不能說什麼!

  析秋陪著太夫人坐了會兒,便和大夫人一起各自回了房。

  太夫人便對吳媽媽道:「將太醫請來。」吳媽媽轉身去一直等候的太醫請了過來。

  「可能查出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落的胎?」

  太夫人擰了眉頭回道:「從脈象上看看不出來,姨娘喝的茶我也看過,仔細問過她這兩日的飲食,她很謹慎,進口的東西都是平日常吃的,沒有任何不妥之處。」常常在各府走動,又和宣寧侯府常來常往,便是太夫人不說,他也知道問的是什麼。

  沒有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

  太夫人沒有任何的情緒流露,喃喃的點了點頭:「有勞您了。」

  太醫回了禮,便由紫薇送了出去。

  吳媽媽拿了藥服侍太夫人服了,太夫人支著額頭,閉目沉吟了半晌,過了許久才開口問道:「承寧回來了沒有?」

  「去接的人還沒有回來,應是沒有。」

  太夫人聽著便點了點頭:「等她回來讓她去辦吧,畢竟是她房裡的事。」正說著,二夫人急匆匆從外面進來,一進門便道:「娘,我早上走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滑胎了呢,太醫怎麼說?」

  說著走過去坐到太夫人的身邊,太夫人攜了她的手道:「你也別著急,張醫女和太醫都瞧過了,也沒什麼大礙,說是胎位本也有些不穩,又加上走路走得急了些……」

  「唉!」二夫人嘆了口氣:「我今兒還在宮裡和祖母說起府裡的事,說是沈姨娘懷了身子,祖母還賞了兩枝五十年的人蔘帶回來,讓她好好養著呢。」

  「這也是她的命!」太夫人嘆道。

  待二夫人離開,太夫人和吳媽媽道:「我瞧著承寧身邊的紫檀不錯,不如先開了臉放在房裡吧。」

  吳媽媽知道,太夫人是真的著急了。

  不管嫡子也好,庶子也好,開枝散葉才是重中之重,即便是二夫人將來沒有子嗣,也能接過來養在房裡,和嫡出的也沒多少分別。

  紫檀吳媽媽見過,為人機靈也很穩妥,又是二夫人帶來的,也不算駁了二夫人的面子。

  「就是不知道二夫人會不會?」吳媽媽有些遲疑的道,太夫人擺著手:「她向來會做事,況且,這是府裡頭等的大事,她也該有輕重才是。」

  吳媽媽沒有說話,又道:「您看,沈姨娘那邊,要不要再把錦繡姑娘喊來問一問?」

  「不用了。」太夫人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對吳媽媽道:「去把延亦找回來。」

  吳媽媽點頭應是出了門。

  析秋這邊和阮靜柳靜靜走在路上,過了許久阮靜柳道:「……她的身體很好。」

  析秋聽著便是一愣,看向阮靜柳問道,阮靜柳回頭看著她淡淡點了點頭。

  析秋擰了眉頭,臉色也微微一變。

  她突然停了腳步,碧梧跟在後面便突然撞在她身上,摸著鼻子碧梧退開一步,歪著頭問析秋道:「夫人,怎麼沒有人去查沈姨娘為什麼滑胎呢。」

  碧槐聽著就立刻捂住她的嘴巴,怒斥道:「你怎麼一點記性不長,真該撕了你這嘴才是。」

  碧梧訕訕的閉了嘴,她說的又沒有錯,廚房裡頭那些婆子常常偷偷議論哪個府裡妾室自殺,哪個府裡夫人流產,但凡這些事都是府裡頭的醜聞,都有利益爭鬥才會如此,太夫人怎麼就問也不問,就將這事兒帶過去了?

  阮靜柳回頭看著碧梧,就失笑的搖頭,指著碧梧就對析秋道:「你身邊怎麼就留了這樣的丫頭。」

  析秋也笑著搖頭,點了點碧梧的額頭:「她也不是沒有分寸!」碧梧就立刻點頭不迭回道:「是,奴婢心裡清楚什麼話該在什麼人面前說。」說著高興的看和析秋:「就夫人最了解我了。」

  阮靜柳無奈的搖了搖頭,又和析秋往回走,她壓著聲音道:「單從脈象上看不出任何問題,但以她的身體,若非有別的原因,應不會突然滑胎才是。」

  也就是說,沈姨娘滑胎的事必然是有原因的,可到底是她無意造成的還是有人暗中加害的,現在她不敢下結論。

  可是正如碧梧所說,太夫人的態度讓她很奇怪,隨意問了沈姨娘身邊的人,便帶了過去。

  彷彿有什麼自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快的讓析秋沒有抓住。

  卻是隱了心思,和阮靜柳都沒再說話。

  送走阮靜柳後,析秋第一次親自帶著人去外院接敏哥兒和鑫哥兒,三個孩子背著書包圍著析秋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鑫哥兒道:「四嬸嬸,您怎麼會來接我們?」

  「四嬸嬸想我們鑫哥兒了。」析秋笑著彎腰將瘦瘦小小的鑫哥兒抱起來:「四嬸嬸給鑫哥兒準備了最愛吃的點心,一起去四嬸嬸那邊吃好不好?」

  鑫哥兒笑眯眯的點頭回道:「好!」晟哥兒不依扯著析秋的衣袖,撒嬌道:「四嬸嬸偏心,四嬸嬸偏心。」

  析秋笑著摸了摸晟哥兒的頭,回道:「怎麼能漏了晟哥兒呢,自是全部都有的。」

  鑫哥兒身後跟著的奶娘,便笑著上來對析秋道:「四夫人,讓奴婢抱著吧,鑫爺沉!」

  鑫哥兒很瘦個子也比敏哥兒小,抱在手裡也沒有多少分量。

  「沒事。」析秋看了眼奶娘,笑著問道:「你是奶子府了挑來府裡的,還是太夫人從外面請的,叫什麼名字?」

  奶娘便笑著回道:「奴婢是從奶子府裡來的,和侯府簽了五年的約,奴婢叫采琴。」析秋聽著點點頭,便走便和奶娘閒聊:「那你是哪裡人,家裡一共幾個孩子,你在府裡家裡的孩子怎麼辦?」

  采琴回道:「回四夫人的話,家裡一共兩個孩子,大的六歲,小的和鑫爺一般大,如今都有婆婆照看著的。」

  析秋點了點頭,笑著道:「嗯。」又回頭看了眼另外兩個孩子身後跟著的奶娘和丫頭,道:「辛苦你們了。」

  四夫人常常和幾個孩子玩在一處,三個奶娘包括各自身後的跟著的丫頭對四夫人並不陌生,聽著就笑眯眯的回道:「不辛苦!」

  析秋笑笑,又轉頭去和鑫哥兒說話:「你知道敏哥兒每天早上起來,圍著院子跑步嗎?」鑫哥兒自然知道,便點頭道:「知道,知道!」

  他也想跑,可是祖母不讓!

  析秋又笑著道:「祖母不讓鑫哥兒跑步是不是?」鑫哥兒點頭,析秋又道:「那四嬸嬸教你別的強身的法子好不好?」

  鑫哥兒一愣,隨即高興道:「好玩嗎?」晟哥兒也喊道:「我也要,我也要!」

  析秋就笑著指著花園,對幾個孩子道:「看到花園了沒有。」幾個孩子點頭,析秋又道:「以後每天放館,只要不下雨你們便圍著花園走一圈,不用太快慢慢走就行。」

  兩個孩子一聽只是走路,就都癟了嘴,析秋看著他們不樂意的樣子,就將鑫哥兒放在地上,蹲下來對幾個人道:「不要小看走路,等過段時間一圈再變成兩圈,再過些時間增加到三圈……我們比比看,誰能走的最多卻不會感覺累,到時候四嬸嬸另外有獎勵,不過,前提是只要覺得累了就停下來休息,不可以勉強。」

  鑫哥兒身體不好,平日裡都是小心伺候著,就是動靜大了大家也都跟在後面提心吊膽的,慢走是最溫和的辦法,不但能循序漸進也不會過激運動影響鑫哥兒的身體。

  本來覺得無趣,但析秋這麼一說,彷彿添了些神秘的色彩,晟哥兒立刻拍手道:「我一定比鑫哥兒和敏哥兒走得快走的多!」

  敏哥兒也在一邊樂著笑,鑫哥兒就不服輸的道:「我也不差!」說著就拉著析秋的手:「我們現在就走,我肯定比晟哥兒走的快走的多。」

  「好!」析秋笑著一手牽著鑫哥兒一手牽著敏哥兒,又轉身吩咐晟哥兒的奶娘牽著他:「那我們今天就試試。」

  話落,晟哥兒就撒開奶娘的手跑了出去,析秋拉著鑫哥兒不讓他跑,囑咐道:「你若是跑,那我們就回去罷。」又對晟哥兒道:「說好是走,跑了可不算。」

  晟哥兒就乖乖的走了回來。

  一行人果真圍著花園走了一圈,析秋又帶著三個孩子回房裡吃了點心,才讓春柳送鑫哥兒和晟哥兒回去。

  讓冬靈帶著出了一身汗的敏哥兒去洗澡,她自己也洗了個熱水澡。

  等出來時,蕭四郎已經回來了,析秋一愣問道:「四爺怎麼這會兒回來了。」

  蕭四郎點了點頭,臉色有些沉,析秋坐在他對面問道:「怎麼了,可是朝堂的事不順?」

  蕭四郎喝了口茶,淡淡的道:「也沒有。」說著一頓還是道:「原是在宮裡,但太后娘娘突然宣了聖上去,我和韓承、錢文忠便先出宮了。」

  析秋沒聽出什麼事,但蕭四郎能說出來,想必應該不會這麼簡單。

  她傾身聽著,就聽蕭四郎道:「到外院時,沈季就追了過來,說是太后娘娘的宮裡頭碎了一個天寶梅瓶,她一直喜歡的緊,這會兒到處尋不著,正著急。」

  析秋一愣,面露凝重道:「四爺的意思是,太后娘娘喜歡的那隻梅瓶,正好是藤家的?」

  蕭四郎面露讚賞的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怎麼會這麼巧?藤家的事正是風頭浪尖之時,太后娘娘卻在這個時候要去尋藤家進宮裡的梅瓶!

  「聖上怎麼說?」析秋問道。

  蕭四郎回道:「我一會兒還要去宮裡,聖上的意思還不清楚。」

  析秋注意到,他還依舊穿著朝服未換。

  析秋想了想,還是將沈姨娘的事和蕭四郎說了:「皇后娘娘那邊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想法,畢竟是從沈家過來的人。」

  蕭四郎也沉了臉,深思的坐在哪裡。

  正說著,春柳隔著簾子對析秋道:「夫人,武昌伯夫來人了,是沈太夫人身邊的管事媽媽,直接去了二夫人院子裡,說是聽說沈姨娘落了胎,特意過來瞧瞧。」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長寧公主果然還是知道了。

  明日皇后娘娘那邊是不是也會派人來呢。

  蕭四郎站了起來,對析秋道:「你早些睡,我可能會遲些回來。」析秋擰了眉頭道:「飯菜已經備好了,四爺用些再去吧。」

  「無妨。」蕭四郎笑著道:「這頓飯便讓聖上管了。」

  藤家興衰如今與宣寧侯並無多大的關係,蕭四郎更在乎的是,藤家手中的漕運,漕運從小隱射到大周的市舶司設立,到聖上重開海禁,重開海禁福建那邊就有可能再次面對倭寇的事情,雖然當年蕭延炙的死並非倭寇所為,但事情卻因倭寇而起。

  海禁,對宣寧侯府來說,並不單純的只是一項國策。

  更多的是對蕭延炙的緬懷和聖上對蕭家在海禁的事情上的態度和重用與否。

  第二天,皇后娘娘身邊的內侍果然還是來了,析秋去前面領旨,皇后娘娘賜了許多補品給沈姨娘,沈姨娘身為妾室不能出面領賞,便由二夫人代領。

  二夫人臉色很不好看,內侍笑著對二夫人道:「皇后娘娘說了,沈家的閨女就有勞二夫人多多照顧了。」

  一個妾室,再是身份尊貴又如何,妾依舊是妾,皇后娘娘這樣不亞於是打了二夫人一巴掌。

  二夫人笑著道:「這是自然。」說著笑著要去送內侍,卻是突然身體一顫暈了過去。

  太夫人面色一變,這邊紫檀已經眼捷手快的扶住二夫人。

  院子裡亂作了一團。

  胡總管去送皇后娘娘身邊的內侍,內侍臉色先生驚訝,繼而有些訕訕的隨著胡總管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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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提防

  叫了滑竿來將二夫人抬回房裡。

  太夫人急著回頭去問紫薇:「再去看看,太醫來了!」

  紫薇才從外院進來,太夫人卻是是心裡著急,蕭延箏看著便挽著太夫人的胳膊勸道:「娘,太醫從宮裡來總要有點時間的。」說著看向析秋道:「四嫂懂些醫理,讓四嫂看看吧。」

  太夫人和大夫人以及坐在椅子上面色沉沉的蕭延亦,也不由轉頭過來去看析秋。

  析秋一愣,道:「我不過略懂而已,那裡能給二嫂看病。」

  太夫人點了點頭,並沒有強求析秋。

  大家靜坐在外面,氣氛顯得很緊張,析秋被這樣的感覺弄得很不自在,便去看站在蕭延亦身後的藤秋娘,她垂著臉顯得很溫順……好在太醫來了。

  太夫人由蕭延箏扶著,親自陪著太醫進去診脈,蕭延亦起身在門口停了停,還是跨了進去。

  藤秋娘有些猶豫,便探頭朝房裡張望。

  發現析秋在看她,她臉色一頓轉頭看向析秋,那一瞬眼底有濃濃的恨意流露,但轉瞬又被別的情緒掩蓋,遠遠的朝析秋福了福。

  析秋目光一閃,勾了勾脣朝她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房間傳來太夫人愉悅的說話聲:「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顯得很高興。

  隨後蕭延箏跑了出來,滿臉高興的對析秋道:「二嫂是喜脈,太醫說已經有兩個月了!」

  析秋就看到藤秋娘站在那裡,身體幾不可聞的顫了顫。

  「果然這樣,那可真是大喜事。」析秋笑站了起來:「太醫還說了什麼?剛剛那一暈沒有傷著孩子吧?」

  「沒有,沒有。」蕭延箏搖著頭道:「就是身體有些虛。」

  析秋笑著點頭,也是滿臉的高興。

  太夫人幾乎將庫房裡滋補的東西都搬來二夫人這邊,又將身邊的兩個生育過頗有經驗的媽媽派去二夫人房裡,又派了人去宮裡還有榮郡王府報喜。

  下午宮裡頭太后娘娘的人便來了侯府,搬了三輛車的東西,榮郡王妃因為有孕在身,郡王府的榮總管也是搬了幾車的東西送進來。

  「老二。」太夫人對蕭延亦道:「這段時間你沒事多留在家裡陪陪承寧,太醫說她身子虛,這一胎又是頭一胎,可馬虎不得!」

  蕭延亦點了點頭,回道:「知道了。」太夫人又吩咐道:「府裡頭的事也不能讓她再管了,免得累著她了。」

  蕭延亦沒有說話,稍後他問道:「沈氏的事,可有眉目了?」

  太夫人一愣,轉頭看向吳媽媽道:「去把柳媽媽喊進來。」

  柳媽媽就是昨天將幾個丫頭婆子帶走的人,專司府裡頭的規矩。

  不一刻,柳媽媽進來了,太夫人便問道:「那幾個丫頭婆子怎麼說?」原是要讓二夫人查的,但二夫人那邊顯然沒有空再管這些事,太夫人還是自己來問。

  「太夫人,侯爺,奴婢問了姨娘房裡的丫頭和婆子,那兩日吃的東西都很乾淨,便是喝的茶水也是錦繡姑娘親自泡的,房裡頭也沒有用薰香……」柳媽媽說著一頓又道:「二夫人讓姨娘不用去請安,她便在房裡沒有出門,除了頭天晚上藤姨娘去坐了一刻鐘,再沒有旁的人去了。」

  太夫人和蕭延亦聽著,便是雙雙臉色一變。

  「你先下去吧。」太夫人吩咐柳媽媽下去,吳媽媽便笑著去送她出門又隨手將門關上,房間便只是剩下太夫人和蕭延亦,太夫人擰了眉頭道:「你明日去將當初給藤氏診脈的郎中請到府裡來,也不用驚動旁的人!」

  藤氏姐妹當初也是什麼都查不出!

  蕭延亦點了點頭。

  幾個孩子下了館圍著花園走了一圈後,便齊齊跑到析秋房裡來,析秋早備好了點心,幾個人在次間的玫瑰床上盤腿坐著吃點心,鑫哥兒不如以前活潑,析秋看著他問道:「鑫哥兒怎麼了?」

  鑫哥兒就歪著看向析秋,問道:「四嬸嬸,鑫哥兒是不是要有小弟弟了?」

  析秋一愣,問道:「誰告訴你的?」鑫哥兒想也沒想便道:「萍姑姑說的,她說母親有了身孕,我就要有小弟弟了。」

  析秋暗暗皺眉。

  她笑著道:「這是大人的事,鑫哥兒如今要關心的是自己的身體和學業,其它的事情有祖母還有父親去管。」說著一頓又道:「萍姑姑在什麼地方,鑫哥兒這麼喜歡萍姑姑,那萍姑姑一定是很好的人,鑫哥兒介紹給四嬸嬸認識好不好?」

  鑫哥兒笑著點頭,回道:「好!」說著要下去穿鞋:「我這就去把萍姑姑找來介紹給四嬸嬸認識。」

  析秋拉著他,笑道:「不著急,等會兒四嬸嬸陪著你一起去。」

  鑫哥兒想了想,便點了點頭:「好!」

  正說著,春柳掀了簾子進來,看了眼鑫哥兒又走到析秋耳邊,小聲道:「夫人,大姑奶奶身邊的秋萍來了,說有事求見您。」

  析秋聽著便是一愣,挑著眉頭道:「秋萍?」

  她怎麼會來找她?

  「請她去偏廳稍等。」

  春柳應是,析秋讓碧槐將鑫哥兒和晟哥兒送回太夫人身邊,她則起身去了偏廳。

  秋萍上次在佟析華的忌日時見過一次,她垂首站在廳裡,見析秋進來便抬頭飛快看了眼析秋,朝析秋蹲了蹲身,喊道:「四夫人!」

  析秋點了點頭,在正座上坐了下來,看向秋萍問道:「可有什麼事?」她聲音淡淡的,卻透著一股威嚴。

  秋萍便是一愣,想到佟析華在世時析秋來侯府裡做客時的樣子,瘦瘦弱弱的逢人便是三分笑,如今她再看去,不過兩年的時間昔日的六小姐變成了四夫人,不單是地位和身份發生了變化,竟是氣質也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秋萍看著她,覺得很陌生,她垂著頭上前忽然就在析秋面前跪了下來,析秋眉梢一挑問道:「這是做什麼?」

  「四夫人。」秋萍抬頭看著析秋,語有哀聲道:「奴婢求四夫人救救鑫爺!」

  析秋沉了臉,擰了眉頭問道:「胡言亂語,鑫哥兒好好的,你休要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亂了人心。」

  秋萍顯得很急切,她臉色一變就道:「奴婢沒有胡言亂語,奴婢說的句句屬實!」說著,看著析秋她道:「四夫人想想,二夫人身份高貴,他怎麼能允許她的孩子將來屈居人下,尊稱別人為侯爺呢,鑫爺年紀又小,侯爺又遲遲不立世子,二夫人一旦生下小少爺,那鑫爺定然會有危險。」

  她期盼的看著析秋,求道:「奴婢知道,奴婢沒有證據四夫人定然不相信,可是這種事若是等到有證據就遲了,鑫爺是二夫人的命,若是他真有個三長兩短,二夫人便是在天上也不會瞑目的。」

  析秋擰了眉頭,她看著秋萍,冷冷的道:「我且問你,鑫哥兒和敏哥兒知道的那些事,是不是你告訴他們的,他們口中的萍姑姑是不是就是你?」

  秋萍一怔,沒有想到析秋會說到這件事,便遲疑的點了點頭,回道:「鑫爺和敏爺是常常去先二夫人的院子裡走動,奴婢怕他們在府裡吃虧,偷偷教他們一些做人的道理,防著別人一些總比吃虧上當的強啊。」說著一頓又道:「奴婢受先二夫人所托照顧鑫爺,若不然奴婢一早隨著秋露走了,也不會苟延殘喘活到今日,但凡鑫爺的事,奴婢必定不能有半絲的馬虎和冒險。」

  「住口!」析秋眯著眼睛看向她,冷聲道:「做人的道理?所以你便告訴鑫哥兒他要有小弟弟了?你想讓他知道什麼?弟弟是來搶他的東西,還是讓他去害弟弟?他才四歲他能懂什麼,你口口聲聲說護著他,就這樣護著的?」

  「不是!」秋萍擺著手道:「奴婢只是讓鑫爺提防著一點。」

  析秋氣的失笑:「提防著一點,他一個四歲的孩子能去提防什麼?」鑫哥兒天性純良,可也耐不住有人天天在他耳邊說一些莫須有的話,再正的孩子也會被她帶著走了斜路。

  「好!前面的事我不說,你今日一來就和我說讓我救鑫哥兒,防著二夫人,你告訴我要怎麼救,要怎麼防?」她是想讓自己去和二夫人鬥,好鬥個兩敗俱傷,與敏哥兒而言府裡頭就再沒了對他世子之位有危害的人了吧。

  秋萍連連搖頭,她原是要來求四夫人的,現在卻被她說得啞口無言,秋萍滿心的懊惱,解釋道:「四夫人不管怎麼惱奴婢都無妨,可四夫人是鑫爺的姨母,您若是不幫他,這府裡可再也沒有人幫他了啊。您是佟府出來的小姐,鑫爺的外家也是佟府,若是鑫爺將來繼承爵位,於佟府、於您而言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啊!」

  析秋冷笑連連,真不愧是佟析華身邊管事的大丫頭!

  「好壞與否不用你來教我。」析秋看著她道:「你最好也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秋萍滿臉的震驚和後悔,她以為二夫人懷了身孕,四夫人和鑫爺又是姨侄的關係,必然會出手相助的,可是……

  「四夫人……」秋萍還想說什麼,正在這時春柳走了進來,看了眼秋萍,回道:「太夫人請您去一趟。」

  析秋點了點頭,看向秋萍道:「你先回去吧。」

  「四夫人。」秋萍看著析秋還想說什麼,析秋則轉過身來看著她,眯著眼睛道:「我希望你今天在我這裡說的話到此為止,鑫哥兒的事如何做我心裡有數,你的職責是守著大姐姐的陪嫁,旁的事你沒有資格也最好不要輕舉妄動。」說著,便出了門。

  秋萍怔怔的看著析秋的背影,終於意識到如今的四夫人早已經不是當初在佟府裡忍氣吞聲的六小姐了。

  她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院子,找來院子裡同從佟府過來的婆子,吩咐道:「快,你快回府裡告訴房媽媽,讓大太太快想想辦法!」

  婆子臉色也灰敗一片,應是而去。

  秋萍還是覺得不放心,拉著個小丫頭道:「你偷偷去前院瞧瞧,看看鑫爺在做什麼,是不是在太夫人房裡,身邊都什麼人跟著的。」

  小丫頭一臉懵懂,聽了秋萍的話便匆匆去了。

  過了一會兒回道:「鑫爺去二夫人房裡請安了,這會兒還沒回來,他身邊跟著奶娘和四個常在身邊的丫頭。」

  秋萍心裡頭火燒火燎的,搓著手在院子裡團團轉著,她擰著眉頭不停想著四夫人剛剛說的話,聽四夫人的意思,分明就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她要怎麼辦,怎麼辦……

  二夫人一懷孕太夫人那樣開心,滿府裡的人都圍著二夫人去轉,誰還會去管鑫爺的安危。

  可是她卻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只能等婆子從佟家回來了,或許大太太有什麼主意,即便沒有注意,可大太太是四夫人的嫡母,她說的話定是比自己這個做奴婢的說的有用。

  四夫人總不能撇開大太太的話完全不理會吧。

  析秋帶著春柳和碧槐去太夫人的院子,春柳就擰了眉頭問道:「夫人,二夫人會不會真的如秋萍說的那樣……」

  析秋卻沒有說話,碧槐就朝春柳搖了搖頭,小聲道:「不要再說了,不管二夫人有沒有這心思,你讓夫人怎麼做,二夫人畢竟鑫爺的繼母,她若是真動了心思機會實在太多了,我們要如何防?」

  春柳想想也覺得有道理,碧槐又道:「再說,鑫爺住在太夫人那邊,夫人難道要把鑫爺接到我們院子裡來不成,所以能真正幫到鑫爺的,只有太夫人和侯爺。」

  春柳長長嘆了口氣,夫人也有夫人的不得已。

  太夫人房裡,太夫人見她進來,便笑著指著面前的椅子道:「坐了說話。」析秋在太夫人的左手邊坐了下來,吳媽媽上了茶,析秋笑著道:「娘找我?」

  「確實有事找你。」太夫人便笑著道:「你二嫂如今有孕在身,府裡的事也不能讓她去操心,可眼見著到了五月,延箏的婚事也近了,這滿府裡事情又多,又離不了管事的人。」說著一頓:「你大嫂你也是知道,她清清冷冷的只想求一處清淨,眼下也只能將府裡的事暫時交給你打理,等你二嫂身子好些,再交給她也不遲,就是辛苦你了。」

  「娘。」析秋愣住,看著太夫人道:「辛苦不辛苦到無妨的,只是中饋的事我雖在娘家經歷過,可娘家的事就那麼幾件和家裡的事不能相比,我怕我做不好,反而給二嫂添亂了。」

  「你向來穩妥,況且,即便有不懂的地方,不還有我和你二嫂嗎?你儘管去做,旁的事不用多想。」

  析秋沒料到太夫人會讓她接管府裡的事,便只是暫時打理也還有大夫人在不是。

  是不是說,太夫人是不是在心裡對她這個兒媳,已經完全接受和信任了呢。

  這是好事。

  她無法拒絕,卻依舊面露為難道:「兒媳只怕做不好。」

  太夫人就笑著擺手道:「哪有什麼做得好做不好的,外院的事有胡總管打理,內院裡每日早上婆子卯正三刻會去回事,你把要做的事情交代下去,該發牌子的該支銀子的核一核,具體的事情還是由各房的管事去負責。」

  太夫人都說到這個份上,析秋只得點頭道:「那兒媳試試,若有不懂之處恐怕還要來煩擾娘。」

  「嗯。若有不懂便來問我。」說著一頓又道:「等明天你二嫂會將府裡的牌子和各處的鑰匙,賬本都送去給你,她身邊有個得力的管事媽媽姓李,明兒讓她去你那邊,也給你打打下手,免得你剛開始手忙腳亂的。」

  「是!」析秋應是,太夫人又交代了許多事,析秋才告辭回了房裡。

  「春雁可回來了。」析秋問春柳道,春柳搖了搖頭回道:「這兩日回來的都遲,恐怕還有會兒才能回來,夫人可是有什麼事?」

  析秋想了想吩咐道:「你去醫館看看張醫女在不在,若是她在,讓她到府裡來一趟。」

  春柳頓了頓,應是而去。

  天擦著黑的時候阮靜柳來了,一來便問道:「這麼急找我來,可是有什麼事?」

  析秋便將阮靜柳讓進房裡,擰了眉頭道:「我想讓你去給二嫂把把脈。」阮靜柳聽著一愣,析秋便朝她點了點頭,阮靜柳擰了眉頭道:「旁的婦科之症我不敢說,但妊娠的時間我卻可以準確診斷出來!」

  析秋聽著眼睛一亮,拉著阮靜柳道:「那我陪你去太夫人那邊。」

  阮靜柳點了點頭,兩人便又去了太夫人那邊,由太夫人領著去二夫人房裡。

  「我這有了身子,倒讓大家跟著都不得安生了。」二夫人歪著床上看著析秋笑著道:「讓四弟妹也跟著受累操心。」

  析秋笑著回道:「都是一家人,二嫂有喜我不知多高興呢。」

  二夫人掩面而笑,又去看正在診脈的阮靜柳,問道:「張醫女,脈象可穩?」

  「滑而有力,恭喜二夫人!」阮靜柳淡淡的道。

  太夫人聽著也呵呵笑著,滿屋子裡人人臉上洋溢著輕快的笑容。

  析秋和阮靜柳送太夫人回去兩人便回了房裡,春柳守在門外,阮靜柳一進門便道:「你想的沒有錯,二夫人有孕已有兩月半之久,並非如太醫所言整整兩個月。」

  析秋的臉便沉了下來,那日她陪佟析硯去拜訪二夫人時,她便覺得疑惑,若非有孕之人,怎麼身邊恰好有治孕吐的方子!

  二夫人為什麼要瞞著有孕的事?

  她想到沈姨娘的滑胎的事,藤秋娘的反常,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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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態度

  送走阮靜柳,析秋獨自在房裡靜坐了許久。

  春柳和碧槐兩人心中著急,卻摸不準析秋到底在想什麼,春柳看了眼桌上冷掉的飯菜,不由著急的要去喊門,碧槐小聲道:「再等等吧,夫人這會兒怕是在想事情,我們把飯菜端下去熱一熱吧。」

  「也好!」春柳想了想,便和碧槐兩人提了食盒去廚房讓岑媽媽將飯菜重新熱一遍。

  進門時,析秋房門已經打開,房間已沒了她人,春柳和碧槐兩人俱是一愣。

  春柳抓了院裡一個未留頭的小丫頭問玉道:「夫人去哪裡了?」

  問玉七八歲的年紀,平時都是在院子裡做灑掃的事,她見春柳問便指向書房道:「夫人一個人去書房了。」

  春柳聽著就鬆了口氣,放了食盒便去了書房。

  析秋正站在高高的書架前在找什麼,春柳進去道:「夫人在找什麼?奴婢幫您找吧。」析秋一本書一本書的看過去,頭也不回的道:「在找一本《五字鑒》。」說著指著書架的另外一頭,道:「你去那邊找找。」

  蕭四郎書房裡的書不多,但《五字鑒》並不算稀有應該有才是。

  春柳聽著便惦著腳去找,主僕兩人圍著書架尋了半天,總算是找到了。

  「夫人找這本書做什麼?」春柳探頭看了看,她識字不多便疑惑的看著析秋,析秋在書桌後坐了下來,隨手去翻了書頁,低著頭回道:「……是啟蒙讀物。」說完,手停在其中一頁,擰了眉頭抬頭看向春柳道:「你明天將這書拿去給宋先生。」說著在卷三《陶唐紀》那一頁上敲了敲:「旁的不用多說。」

  春柳似懂非懂,接過書仔細記了析秋翻的這一頁,點頭道:「奴婢明日送敏爺去學堂,順便將書帶去給先生。」

  析秋笑著點頭,春柳也越發精明了。

  析秋又交代道:「你讓碧梧這兩日多注意秋萍的動靜,若是她有什麼異常,就來稟報與我。」

  她怕秋萍會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來,無論二夫人揣的什麼心思,她對二夫人動手只能是以卵擊石,非但不能成事還會適得其反。

  「奴婢曉得了。」春柳點頭應是。

  「夫人,四爺回來了。」碧槐在門口輕聲喚道。

  析秋出了書房的門,蕭四郎已經進了院子正在院中等他,析秋迎過去笑著道:「四爺若是不介意,等這兩日天氣好些,妾身想將書房裡的書搬出來曬一曬。」

  蕭四郎聞言一愣,回道:「嗯。」與析秋並肩進房:「你讓下人們去做便可以,裡面的書陳積多年,恐怕落了許多灰塵。」

  「妾身知道了。」這裡是蕭四郎年幼時居住的院子,都是些啟蒙書籍或是《大學》,《中庸》之類,有的甚至都未曾翻動過,她不由想到太夫人說起蕭四郎讀書的事:「先生教的功課,讓他回來抄三字經,他便偷偷拓了他三哥的,被先生發現後還振振有詞說他一未抄,二未找人代寫,先生又未規定不准拓模。」

  蕭四郎轉頭去看析秋,見她彎著眉眼眉宇間有一絲笑意,他挑了眉頭道:「在想什麼,笑得這樣開心。」

  「沒有!」笑擺了擺手,隨著蕭四郎進了門,又回頭吩咐碧槐:「將敏哥兒請來,我們吃飯吧。」

  碧槐應是去將敏哥兒領了過來。

  一家三口吃過飯,敏哥兒回房寫功課,析秋則和蕭四郎坐在次間喝茶,析秋將太夫人的意思告訴蕭四郎:「……娘說二嫂有孕在身不宜操勞,讓我暫代理中饋之事。」

  蕭四郎喝茶的動作一頓,沉吟了片刻看向析秋,道:「府裡事多且雜,你若是不願意便去辭了娘,若是不方便,明日一早我去說!」

  「不用,不用。」析秋還真怕他去和太夫人說,婆媳間的事婆媳間解決,若真讓蕭四郎去回了太夫人,太夫人定然會覺得她畏畏縮縮不大方,拒絕也好接受也罷竟是讓她兒子去和她說:「我倒也沒有不願意,畢竟娘說的也對,府裡的事一直都是二嫂操持,如今她有孕在身自是不能再累了她,大嫂那邊一向清心寡慾,若是整日裡讓府裡頭的婆子丫頭時時去煩她,她也得不了清淨,至於娘更是不能夠了,她年紀大了也總不能還要拿府裡的事煩累她,我即是家裡的一份子,自是改盡一盡力。」

  眼下最合適的,還真的只有她!

  「嗯。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做吧。」蕭四郎聽著倒也沒有說什麼,一頓又道:「可是人手不夠用?」

  「娘說把二嫂身邊的李媽媽派來給我用,李媽媽是二嫂身邊得力的管事媽媽,想必人手應該夠用,四爺不用擔心!」析秋原意是要把這件事告訴他,便轉了話題說道昨天蕭四郎去宮裡的事:「聖上如何定奪?」

  蕭四郎便面露笑意,將宮裡的事和她說了一遍,原來昨天太后娘娘將聖上請去後,說起這梅瓶雖是新得的沒有幾年,但卻用順了手擺在案上看著也舒心,聖上便安慰太后著令內務府尋一隻一模一樣的來,太后既然會挑著梅瓶打碎,就必然算好了內務府再尋不出,果然宮裡宮外忙活了半天真的沒有尋到。

  太后娘娘便拉著聖上哭了起來,從梅瓶的事一直說到先帝又說到已過世的太子,竟哭得帕子都濕了兩條……

  聖上在慈安宮裡磨了幾個時辰的功夫才回了御書房,便召了負責內務府東昌伯錢忠進去,勒令他一日之內找出一隻一模一樣的梅瓶。

  錢忠拿了太后宮裡遞出來的碎片,連夜去尋了,找了半夜卻找到兩隻相似的,太后自是不滿意,定是要這隻一模一樣的。

  聖上便讓錢忠去找藤家大爺,讓藤家送一隻梅瓶進宮裡頭,藤家得了這樣的好的機會,自然不會錯過,便借機將標書又遞了一份進去,聖上壓了標書卻將梅瓶送去了慈安宮裡頭,太后失而復得自是滿心的舒爽,又召了錢忠去問此梅瓶出自何處,錢忠說了出處,太后便一封懿旨賞賜了藤家大奶奶綿帛數匹,玉如意累絲點翠步搖一對,羊脂白玉的手鐲一隻……

  藤家大爺代大奶奶領旨,在宮門外朝著慈安宮外磕了三個頭。

  析秋沒有料到短短一日,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她挑了眉頭問道:「那聖上是何態度?」

  蕭四郎面露微笑,淡淡道:「聖上並無特別指示,但標書卻壓在文案上。」說著一頓又道:「施勝傑連夜去了通州!」

  施勝傑是繼韓承後繼任內御林衛副指揮。

  「難道?」析秋對聖上的反應也是大吃一驚,隨後又覺得在情理之中,藤家若真的韜光養晦將漕運和內務府的生意交出去,退到通州守著茶葉和米糧生意偏安一隅,自此本本分分,或許聖上還會饒了藤氏,但如今……

  析秋嘆了口氣,道:「那五爺那邊可會受到波及?」蕭四郎聽著搖了搖頭,回道:「還不至於!」

  如此也是萬幸了。

  第二日一早二夫人身邊的李媽媽便來了,抱了三四摞約莫六七本的賬簿和對牌,李媽媽個子很高眉眼之間的距離比常人要近,就顯得眼臉格外的細長,非常精明的樣子。

  她笑著朝析秋行了禮,指著兩本賬簿道:「四夫人,這兩本是開了年府裡的開支賬。」又指著另外三本:「這是去年下半年的,剩下的是去年下半年的,二夫人原是怕您才上手,又沒有人細細的解釋,想讓奴婢多抱一些賬簿過來,讓您多看幾年的,可奴婢想著這賬簿的事也不是一時半刻能看完的,就先抱了一些過來給您,回頭再給您拿前面幾年的。」

  若是想要了解府裡的情況,看賬本是最好的途徑,內院裡頭的收入支出,各房每月的開銷,廚房的以及針線房的採買,吃穿用度等等一應的事都能在賬簿上看出來,析秋是代二夫人掌家所以她到沒有多少心理壓力,但凡大事她去請示太夫人,小的事按照以前的舊例去辦就是。

  就如算盤珠子一樣,怎麼去撥怎麼去動,她心裡還是有數的。

  「有勞媽媽的了,那這些賬簿就先擱在我這裡,我得空仔細看看。」析秋笑著點頭,讓春柳將賬簿收了。

  李媽媽見析秋不卑不亢,臉上並沒有掌權後的喜色,她目光閃了閃暗暗吃驚,手上已經將裝著府裡的對牌的黑漆匣子遞了過去:「這是府裡頭管事媽媽的對牌,府裡裡外共三十二司,這裡便是三十二塊對牌,夫人請過目!」

  牌子和她們各房裡的對牌不一樣,上的是紅漆上面用黑墨寫了各處的名字,如回事房,庫房等等……春柳端了黑漆匣子仔細點了,抬頭對析秋點了點頭,析秋笑著道:「仔細收好了。」

  春柳應是,拿著匣子進了次間。

  李媽媽看著春柳進去,便笑著對析秋道:「夫人何時見一見各處的管事?眼見著二小姐納徵要到了,二夫人原是要擬了宴客的單子,可還未著人去辦,就查了出身孕,也沒有三兩天的功夫了,還要各處去送帖子,時間恐怕有些急!」

  二十八納徵早就定了的,怎麼會還沒有擬宴客的名單?

  析秋看了眼李媽媽,面上笑著道:「媽媽說的沒錯,不過因是納徵請些通家之好便可以了,倒也不耽誤事兒,回頭我讓人擬了,還勞煩媽媽跑一趟外院,讓回事處將帖子送出去。」

  李媽媽一怔,四夫人才嫁過來不過幾個月,府裡頭因為還在孝期便是三月三也沒有如往年一樣辦春宴,四夫人對府裡的通家之好想必也不會熟悉,這擬名單的事看著容易,可實際卻是不簡單的,請誰不請誰都有講究!

  難道她是顧了面子才會誇了海口,還是會去請示太夫人?

  李媽媽心裡冷笑一聲,恭恭敬敬的回道:「是!奴婢本就是派來任四夫人差遣的,哪裡有什麼勞煩不勞煩的,四夫人客氣了。」

  析秋笑了笑便道:「至於各處的管事,今日這個時辰也來不及了,不如就明日吧,按平日二嫂的時間,卯正三刻來我這裡,媽媽覺得如何?」

  「奴婢自是聽四夫人的。」說著一頓又道:「那奴婢就先去通知各處。」

  析秋點了點頭,讓春柳送李媽媽出門。

  「夫人。」碧槐看著一摞賬簿道:「這麼多賬簿,還要擬宴客的名單,我們對府裡的大小事包括來往府邸家眷一點不了解,一天來得及嗎?」

  析秋也知道時間緊,可如今她硬著頭皮趕鴨子上架,既然做了就不能有讓人詬病之處,她笑道:「名單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去外院找胡總管拿一份府裡頭來往的名單就是,至於請哪些人就要我們自己去判斷了,便是有錯處也無妨,不還要請了太夫人過目嘛。」

  碧槐覺得有道理,遂點了點頭道:「奴婢這就去外院。」析秋喊住她,笑著道:「急什麼,這會兒功夫胡總管必定是忙的很,我還有事吩咐你去做。」

  碧槐停下來看著析秋,析秋就指了指桌上的賬簿,笑著道:「這裡一共是六本,我們三人一人分去兩本,在今日之內必須看完,將關鍵的記下來,比如每月各房開支數目,廚房採買一項最是關鍵,還有就是內院每月的總開支,把數據統計出來,往後查錄起來也清楚,至於其他的看過就可以,若能記住最好,要是記不住,往後遇到再翻了賬冊去查!」

  「是!」碧槐就低頭抱了兩本去年上半年的坐到一邊去看。

  析秋就翻了上半年的賬簿,越看她越是咋舌,當初她在娘家掌家時,佟府闔府一年裡,各處細碎的零用以及府裡頭每季的主子下人的衣裳等等,一應開支加起來不過是三千兩,其中還包括各處府裡來往的應禮錢,有多有少,但大抵不超過三千兩。

  可侯府光上半年四個月,廚房一項支出就有一千五百二十兩,其他就不計算在內。

  她不由感嘆,府裡頭每年要收支多少才能支撐這麼大的一筆開支……

  碧槐也看著的直瞪眼,嘖嘖嘆道:「夫人,從賬簿上看去年外院年頭年尾,共拿了五萬兩進內院,到年底賬簿結賬年餘,竟只剩下五千兩……」

  析秋聽著到沒有驚奇,去年她和蕭四郎大婚,蕭延箏定了婚事的嫁妝也應該包括在內,光這兩筆就能花去一半,一年下來用去這麼多倒也不奇怪。

  不過沒有往年的對比,她也不敢盲目下結論!

  一大半日,析秋便耗在厚厚的賬本上,細細將各處的數據記錄下來……

  太夫人這邊沉了臉問吳媽媽道:「他果真這麼說?」

  吳媽媽也是臉色沉沉的點頭道:「郎中確實這麼說,說藥性很輕通過脈象根本查不出來,若非他在苗疆待過數年,知道一旦吃了這種藥,女子的腹部出便會留下一條淺淺的紅線,是因為血脈受阻所制,直至一個月後女子小日子再來,才會慢慢消除!」

  太夫人砰的一聲拍在茶几上,她眯了眼睛道:「你帶著柳媽媽先將她扣起來,細細的去她房裡查!」

  吳媽媽知道,自佟析華的事情之後,太夫人對苗藥的事格外的敏感,就連存在庫房裡的幾帖苗藥也悉數毀了,如今又再出現那種害人的東西,她如何能不生氣!

  「苗疆,苗疆!」太夫人氣的語音都有些顫抖:「去查,但凡有干係的一個不留!」

  「是!」吳媽媽應是,掀了簾子帶著柳媽媽和粗使婆子就直奔去了藤秋娘的院子。

  紫檀遠遠的瞧見,飛快的轉身回到房裡,二夫人正躺在貴妃榻上吃著太后娘娘剛剛送來的新鮮李子,酸酸的格外爽口,李媽媽坐在一邊細細的將四夫人的反應說給她,瞧見紫檀沉了臉進來,二夫人挑眉問道:「怎麼了,失魂落魄的。」

  「夫人!」紫檀看了眼李媽媽,李媽媽知道紫檀有話說便起身要避出去,二夫人便擺著手道:「說吧,什麼事!」

  紫檀就壓了聲音指了指外頭,回道:「奴婢瞧見吳媽媽和柳媽媽帶著粗使婆子去後院了。」

  二夫人一愣,坐直了身體,李媽媽趕緊按著她:「您慢著點,慢著點!」

  「沒事。」二夫人擰了眉頭擺手,問紫檀道:「你確定是去了後院?」紫檀確定的點了點頭,擔憂道:「夫人……藤姨娘她……會不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

  二夫人眼睛眯了眯,冷笑道:「諒她也不敢。」藤家的事可還沒有完!

  「奴婢再去看看。」紫檀說著要出門,二夫人卻是搖了搖頭,扶著李媽媽的手站了起來,道:「幫我更衣,我們去太夫人那邊。」

  二房裡的姨娘出事,二夫人身為主母若不出現就說不過去了,李媽媽和紫檀沒再說什麼,幫著二夫人換了衣裳扶著她便去了太夫人房裡。

  錦繡看著二夫人出門,飛快的回了房裡,氣喘吁吁的對沈姨娘道:「姨娘,二夫人去太夫人那邊了,她會不會替藤秋娘求情啊?」

  「呵……」沈姨娘眯了眼睛,眼底滿是恨意冷笑道:「她若是求情,她就不是二夫人了。」說著一頓又道:「我孩兒的命,我一定會讓他們血債血償!」

  滿滿的恨意,讓錦繡也不由縮了一縮,可一想道姨娘受的苦,她心裡也是一酸,咬著牙道:「幸好還有太夫人做主,若不然小少爺就白白被她們害了去。」

  沈姨娘目光漸漸變的悠遠,想到在娘家時,家裡日子很窮,她和娘親常常三餐不繼,雖是掛著武昌伯的旁枝的身份,可到底日子難過,後來沈太夫人在族裡找一位品貌兼備的女子,叔伯推薦她時她什麼也沒有說,她知道若想讓娘過得好,只有撇了自己這一生的清白才行。

  原以為去的人家必定妻妾成群,她做了許多的心理準備,卻沒有想到到了宣寧侯府,做了侯爺的妾室。

  想到那樣如風一般的男子,沈姨娘便是心口一暖。

  萬般皆是命,可是她的孩兒卻是無辜的!

  她緊緊揪住身下的錦被,恨恨的道:「藤秋娘,你不得好死!」說著一頓又對錦繡道:「太夫人主持公道?她不過是怕藤秋娘拿了同樣的法子去害二夫人罷了。」

  嫡庶比起來,太夫人自然更緊張嫡孫。

  下午析秋覺得睏頓,碧梧從外面進來,臉色有些古怪,析秋挑了眉頭問道:「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藤姨娘被太夫人關起來了,院子裡外都守著婆子,任何人不得進出!」碧梧說著,想到二夫人院子裡的情景依舊是心有餘悸:「吳媽媽和柳媽媽帶著人搜了藤姨娘的房間,裡裡外外仔細搜了一遍,好像沒有找到什麼,但藤姨娘還是被關了起來。」

  析秋聽著便是一愣,問道:「那二夫人呢,二夫人那邊什麼反應?」

  沈姨娘流產的事實在太過蹊蹺,若是早前她便確信太夫人定會去查,那麼如今她自是更加確信。

  無論如何,沈姨娘懷的都是蕭氏的骨血,府裡的子嗣又這樣艱難,太夫人怎麼能允許有人去暗中加害,況且,如今二夫人又懷了子嗣,若是那歹毒之人再對二夫人動手……

  「二夫人正在太夫人房裡。」碧梧回道。

  碧槐便擰了眉頭沉吟了片刻,問道:「可知道太夫人為什麼要關藤姨娘?」碧梧點了點頭,壓了聲音回道:「說是沈姨娘肚子的孩兒,是藤姨娘害的,偷偷在沈姨娘的茶裡下了藥!」

  碧槐面色一變:「太夫人查出了證據,所以將藤姨娘關了起來?」

  「有沒有證據不知道。」碧梧頓了頓又道:「不過,藤姨娘已經招認了。」柳媽媽可是蕭府裡專門管教處置那些犯了規矩的人,她的手段多的令人咋舌,碧梧想到聽說的那些忍不住打了個顫。

  碧槐暗暗心驚,不由朝析秋看去:「夫人,藤姨娘一旦招了,按照府裡的規矩恐怕是留不得了吧?」

  析秋已經重新翻了賬簿去看,聽了碧槐問頭也不抬的道:「就看二夫人的態度了!」

  關二夫人什麼事?

  幾個丫頭聽的雲裡霧裡不明所以,析秋只笑笑沒有再說話,對碧梧道:「你若是得空,不用再去前面打聽,仔細和問玉留意著秋萍的動靜。」

  比起藤秋娘的死活,她更關心的二夫人的態度,和鑫哥兒的平安。

  「哦。」碧梧應是,想問為什麼要留意秋萍,可又不敢再問,只喃喃的出了門。

  下午碧槐去胡總管那邊,要了一份府裡頭來往頻繁的府邸名單,析秋打開一看頓時愣了一愣,名單列的很細緻,共有三頁紙,按照和府裡頭遠近親疏走動的頻繁程度而立,如東昌伯府,誠意伯,壽寧伯就在第一張紙上,屬於通家之好來往頻繁的。

  而入錦元伯,武威侯以及武昌伯等府邸則是年節互相往來,彼此也有走動但大多都是面子上的事,私底下府裡頭各處卻並無多少往來,另一張上面寫的是泛泛之交,如懷寧侯,楊閣老府就屬於禮節到了即可的。

  析秋沒料到這麼細緻,看來擬賓客名單要容易一些了。

  「等晚上春雁回來,讓她拓一份我們另外收著!」析秋交代了春柳,幾個丫頭裡面春柳識字但寫字卻不行,碧槐和碧梧兩個也是如此,唯獨春雁字後來在她房裡她帶著她仔細練過,平日裡書信倒是不成問題。

  「夫人。」春柳拿著那張與府裡頭來往密切的名單道:「這張上面自是都要請的,那另外兩張怎麼辦,請還是不請?」

  析秋拿了有武昌伯的那張名單,指了指錦元伯府道:「將黃夫人加進去。」又指著武威侯府:「一併寫進去。」

  錦元伯府和大夫人娘家有姻親關係,唐大奶奶就是錦元伯府的,而武威侯林夫人和錦鄉侯的阮夫人的沾著親,林夫人的外甥女嫁的就是阮夫人的次子。

  都是盤根錯節的關係,便是請了一家就要一併請了,其他的遠了也就遠了,本不是正式的迎娶,到時候再下了帖子也無妨。

  春柳看著便是一頭霧水,問道:「那旁的幾府請不請?」析秋想了想點頭道:「旁的明日一併拿去給太夫人看,缺了誰多了誰再行添刪就是。」

  「曉得了。」春柳又低頭去整理,幾個人圍著宮燈細細的忙活開來。

  連敏哥兒下了館也安靜的回了房裡去做功課,析秋見他回來便放了手裡的事情去敏哥兒的房間,笑著問道:「父親還沒有回來,敏哥兒若是餓了先吃點點心好不好?」

  敏哥兒搖著頭道:「母親,孩兒不餓!」說著從桌子上前走了出來,笑眯眯的將今天館裡發生的事說給她聽:「今天先生換了本書,教我們《五字鑒》,說了裡面的《陶唐紀》,母親,我背給您聽好不好?」

  「好啊。」析秋目光一亮拉著敏哥兒的手笑著道:「那敏哥兒能說出裡面的每個典故嗎?」

  敏哥兒認真的點著頭:「先生講解了舜和弟弟象的故事……」要說給析秋聽,析秋靜靜聽了笑著點頭,讚賞的摸著敏哥兒的頭道:「那明天背給祖母聽好不好?」

  敏哥兒想了想,點了點頭道:「好!」析秋抱著他親了一口,笑著道:「敏哥兒真乖,明天你去祖母房裡請安,若是你二伯父在,你就帶著鑫哥兒一起背給祖母聽,若是二伯父不在,就再等一等,等到你二伯父在時,再背,記住了嗎?」

  敏哥兒一愣,不明白析秋的意思,析秋便笑著摸著他的頭道:「你二伯父總是嫌鑫哥兒不聰明,其實鑫哥兒很聰明是不是?」敏哥兒認可的點頭,析秋又道:「所以,我們要幫助鑫哥兒,讓你二伯父知道鑫哥兒也很聰明啊,這樣二伯父就會更加喜歡鑫哥兒了。」

  似乎明白了,敏哥兒點了點頭,回道:「孩兒記住了。」

  析秋說完,便牽著敏哥兒的手道:「那我們去給祖母請安吧。」說著兩個人便去了太夫人房裡。

  太夫人正滿臉冷意的怒道:「她還有臉鬧?就依承寧所言,明天就將人送鐵杵庵中,府裡頭一日也不要再留他!」說著一頓又道:「給她灌點藥,就說得了天花送去庵裡避一避。」

  吳媽媽應是,又道:「要不奴婢再去審一審,她人從未離過府,怎麼會有苗藥在手,必然是有人背地裡給她的。」太夫人氣平息了一分,道:「不用再審了,她即是承認了害沈氏的事,別的事只怕怎麼問也不會再說。」說完一頓又吩咐道:「明日把人送去,派了婆子遠遠的守在她周圍,看看她會和什麼人接觸。」

  原來太夫人這是要放了誘餌引人上鉤,一旦藤姨娘出了府,她背後若是有人就必定會現身才是。

  正說著,紫薇進來道:「大夫人來了!」說著大夫人已經跨進了門裡,太夫人收了臉上的冷意,道:「今天天陰,晚上許是會下雨,你派了人過來便是,自己何必過來!」

  「日日都來,若是空了一日反倒不習慣。」大夫人笑著說著,接了紫薇奉來的茶,看向太夫人問道:「聽說娘押了藤秋娘?」

  太夫人點了點頭,大夫人已經了然,便勸太夫人道:「這樣的人府裡頭終是留不得,娘也當寬寬心,可不能為了這樣的人氣傷了身子。」

  太夫人聽著就嘆了口氣,攜了大夫人的手,拍了拍道:「唉!」兩人便坐著沒有再說話,析秋和敏哥兒由紫薇打了簾子進來,太夫人見到敏哥兒便露出笑容來:「敏哥兒,到祖母身邊來!」

  「祖母!」敏哥兒就鬆開析秋的手跑到太夫人身邊,太夫人抱著他疼愛的不得了,一連親了幾口,才道:「今天在館裡乖不乖,可被先生責罵了?」

  「沒有。」敏哥兒想到析秋說的話,見房裡並沒有蕭延亦的身影,便道:「先生誇我們三個都很乖!」敏哥兒說完,又朝大夫人行了禮,喊道:「大伯母!」

  大夫人微微點頭。

  正說著,正在隔壁玩的鑫哥兒和晟哥兒聽到動靜,已經蹬蹬的跑了過來,三個孩子圍著太夫人嘰嘰喳喳說話。

  太夫人滿臉的笑,樂得呵呵笑個不停。

  大夫人看著也是面帶寵溺的笑容。

  鬧了一通,讓奶娘和丫頭領著三個孩子出去,太夫人這才笑著對析秋道:「府裡的對牌和賬簿都送去了吧?可有什麼不懂或是難處?」

  大夫人微微一頓,面有疑惑,太夫人就笑著解釋道:「承寧有孕,你又一向清淨,我便讓析秋幫著接了中饋,待承寧生產後再接回來,這段時間家裡的事只有辛苦析秋了。」

  大夫人看了眼析秋,面無異色依舊是淡淡的,朝析秋點了點頭,道:「辛苦四弟妹了。」

  析秋面露羞赧:「府裡的事二嫂打理的井井有條,處處安排的都很妥帖,我不過依葫蘆畫瓢做些死板的事,不辛苦的。」

  太夫人滿意的點點頭。

  析秋就趁機將晚上寫的宴請的名單的拿了出來,連著武昌伯一共是十二家:「娘看看,可有少了哪家,多了哪家?」

  太夫人目光一亮,接過析秋遞來的宣紙,上下看了一遍,滿眼的笑意點頭道:「真是個聰明的丫頭。」說著又笑著道:「這些盤根錯節私底下的關係,遠近親疏便是我這兩年有是也會記不住,你到好沒有人教你,便是憑著胡總管給的幾張紙就列了出來。」

  大夫人看著,目光就落在錦元伯和誠意伯上,她知道兩家的關係,是上次太夫人問黃夫人生意如何的時候才知道的吧?

  大夫人暗暗點頭,不但心細而且記性還很好,她笑著看向析秋道:「莫說娘,便是我主持中饋這麼多年,有時候也能忘了各府之間的關係呢。」

  她們說不記得,析秋自是不信,但卻有一樣可以確信,她這張客人的名單列的沒有錯處,看來她一早留意各府關係還是有用處的。

  正說著,吳媽媽突然走了進來,臉色古怪的看了眼析秋,欲言又止的樣子,太夫人知道吳媽媽要說的事情,便沒有去問。

  吳媽媽這一眼,讓析秋心裡一頓,暗暗疑惑,吳媽媽這麼晚不在太夫人身邊,又是這樣急切的樣子,定然是去藤秋娘那邊了,可她為什麼用這樣的看眼神看她,析秋不解。

  心裡想著她已經站了起來,對太夫人道:「四爺這會兒要回來了,我帶敏哥兒回去等他。」

  太夫人點了點頭:「去吧。」這邊大夫人也站了起來,破天荒的對析秋道:「我們一起!」

  析秋納悶不已,讓春柳去喊敏哥兒,她自己則和大夫人並肩出了院子,門口守著的丫頭婆子屏心靜氣的守在兩邊,大夫人一直沒有開口說話,她不說話析秋索性也沒有開口,等到快要分道的時候,大夫人卻是停了腳步,看著析秋道:「韶華院裡有位叫秋萍的丫頭,四弟妹知道不知道。」

  韶華院是佟析華原來的院子,原先叫風華苑,後來她去世後蕭延亦易名為韶華院。

  析秋一愣,沒想到大夫人會提到秋萍,她微微點了點頭,大夫人便又道:「鑫哥兒和敏哥兒常常去韶華院玩,秋萍便仗著自己的身份,常與他們說一些莫須有的話,你可知道!」

  析秋不知道她要說什麼,就聽大夫人又道:「敏哥兒聰慧機靈,簡單的是非黑白他已有分辨之力,但鑫哥兒天性淳樸,很容易相信旁人……我與你說這些,便是想給你提個醒,韶華院離你那邊近,幾個孩子又常去你院子裡走動,你若是得閒也注意一些。」

  不但只是這些吧,恐怕還有一層是因為她是佟析華的妹妹,而秋萍是佟府跟來的陪嫁的丫頭,若是太夫人處置起來,她臉上也難免無光,讓她暗地裡管一管,讓秋萍收斂一些,免得說出來大家臉上都難看。

  大夫人是好意!

  析秋微微點頭,語氣微緩:「我定多注意,多些大嫂!」

  大夫人深看她一眼,淡淡點了點頭,轉身帶著丫頭便拐去了另一邊,留下清清淡淡疏離的背影。

  析秋搖了搖頭,便轉身朝遠遠跟著的敏哥兒招招手,正要說話一邊連翹匆匆追了過來,析秋停了腳步去看她,連翹便回道:「四夫人,太夫人請您回去一趟。」

  析秋面色一怔,點了點頭吩咐冬靈和敏哥兒的奶娘道:「你們帶著敏哥兒先回去,若是四爺沒回來便伺候他先吃了飯,早些休息!」

  冬靈和奶娘應是。

  析秋帶著春柳和碧槐再次回了太夫人那邊。

  一進門便看到太夫人沉了個臉,見析秋進去,吳媽媽就勉強笑著對析秋喊道:「四夫人!」

  析秋點了點頭,問道:「娘,您找我?」太夫人就沉著臉點了點頭道:「藤秋娘說要見你!」

  「見我?」析秋一愣,就見吳媽媽點了點頭,將藤秋娘的情況和析秋說了一遍:「白天還好好的,剛剛我去時她突然便撞了桌腳,瘋瘋癲癲的一會兒喊著要見侯爺,一會兒喊著要見二夫人……」說著一頓又道:「我請了府醫給她清洗了傷口,她這才好一點,便一口篤定要見一見您,說是有的話只和您說!」

  只和她說?

  析秋擰了眉頭,這個藤秋娘到底想要幹什麼?

  她想到先前在她眼裡看到的恨意,不同於以前的涼薄和嫉妒,這兩天她的眼神就是濃烈的恨,現在她又提出要見自己……

  是要讓別人覺得,她是受了她指使嗎?

  可是這根本說不通,她是四房和和沈氏根本沒有利益衝突何必去害一個不相干的人,這個便是誰也能想的明白。

  那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不認為她們之間還有什麼可說的。

  心思轉過,她不由去看太夫人,太夫人便對析秋點了點頭,道:「讓吳媽媽陪著,你去見她一見,倒要看看她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析秋更是巨震。

  太夫人的態度很奇怪,以藤秋娘如今的狀況,是任由太夫人處置的,這樣的人還有什麼必要去答應她的條件,難道是怕她死在府裡?

  直覺上析秋不相信,府裡死一個妾室,隨便一個藉口和理由都可以掩蓋過去。

  太夫人竟然答應了藤秋娘的要求。

  「是!」析秋低聲應了,朝吳媽媽看去,吳媽媽便去打了簾子,析秋便出了門直接去了藤秋娘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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