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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一笑彎彎]笑長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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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22:57:11
353 所謂交情

     夢很長,羽清心再次醒來的時候不自覺已是淚流滿面。

    項昭寧看著她的樣子,神色古怪道:“你怎麼了?好像做噩夢一樣,一直在哭。”

    羽清心低著頭,她覺得悲傷,可這些悲傷不是她的。她的心像是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深海,無形的枷鎖叫她寸步難行。

    她終於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在地牢中那麼難受,因爲那些人性中的黑暗正是一直困擾著神女並消耗著神女元神的存在,因爲正是那些黑暗讓神女大人最終失望了甚至絕望了,她最後放棄了自己的理想和生命而保留了這個她愛著也恨著的世界,她終於從無窮無盡的疲累和心傷中解脫出來,再也看不到這個她在乎著舍不得毀滅的光暗世界。

    “清心?”項昭寧飄過來。

    羽清心擡頭看向項昭寧,她終於知道爲什麼自己對項昭寧總有一種如此熟悉如此親近的感覺,也終於知道了爲什麼自己會不經意間就會了這麼多術法有了這麼多力量。她終於知道了——自己是什麼。

    她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道:“我沒事。”

    “真的?你臉很白。”項昭寧表示疑惑。

    羽清心抓了抓頭髮,“那是我皮膚白,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項昭寧癟癟嘴,道:“你是要跟豆腐比白嗎?”

    羽清心坐在床邊彎腰慢慢穿鞋,道:“你是羨慕嗎?”

    “怎麼會。”項昭寧笑了。

    調整好心情的羽清心起身,也跟著笑了。

    項昭寧道:“青楊已經能下地走路了。這幾天他一直過來看你。”

    羽清心驚奇地問:“我躺了很多天嗎?”

    “恩,有三天了吧。開始一直說夢話,後來一直哭。青楊都被你嚇著呢,他想把你搖醒的,可是師父不讓。”

    “師父?”

    項昭寧心道一時順口,說漏嘴了。可是這時候想改口也來不及了。

    羽清心一臉八卦地湊過來。“那是你師父?”她圍著項昭寧的魂轉了一圈,“臉紅了哦?你師父原來長這樣的啊,從沒聽你說過你有個師父啊?”

    項昭寧想把她拍出去,可是拍過去的手卻穿過了羽清心的肩膀。

    “老實交代哦~”羽清心笑咧了嘴。

    “入門修仙時便在師父門下,師父是很厲害的人。”項昭寧簡而言之。

    “哦……哦?哦——”羽清心連連點頭,“就這麼簡單?不會吧?小昭甯,有師父有什麼好瞞的嘛,不厚道哦!”

    項昭寧看著她俏皮的樣子,完全無法招架,只能節節敗退。道:“沒……沒什麼好說的啊。”

    “是嗎,那……”她正準備再八卦一下,門板卻傳來緩慢的響聲。她擡眼看去。正與一瘸一拐的青楊看了個對眼。

    青楊愣了愣,然後驚喜道:“你醒了!感覺怎麼樣。”說著就要大步走過來,奈何身體恢複有限,剛擡腳就因爲動作太猛直往前撲倒。

    羽清心連忙奔過去要扶住他,奈何她剛起來。自己身體也是軟的,加上青楊人高馬大,質量上就占優勢,所以她人沒扶起來,倒是自己跟著被青楊撲倒,一聲悶哼之下已經被對方壓在了身下。

    男子炙熱的呼吸撲在羽清心的臉上。她在最初的疼痛過後便覺得燥熱起來。她看向青楊,正想說讓他起來,可是一對上青楊的眼睛。她就怔住了。

    青楊的眼睛很澄澈,他的目光裏有一種單純的專注,他那樣看著羽清心,一動不動地看著羽清心,他的眼神竟讓羽清心不敢逼視。仿佛她再多看一秒。就要被那雙眼睛吞噬了一樣。

    她伸出手在青楊面前晃了晃,“還不起來?”

    青楊驟然驚醒。身子跟著一顫,緊接著緊張地想要站起來。“對不起對不起。”他口上連連道歉,他感覺到尷尬,可是更尷尬的是他努力了半天卻還是無法站起來。

    他急得滿頭大汗,羽清心也跟著受罪,兩個人都不好受,唯一覺得好受的變成了項昭寧。項昭寧開始還爲羽清心被撲倒的動作緊張了一下,但隨即看到青楊傻傻發愣和現在急急忙忙要起來卻起不來的樣子,她又覺得有些想笑。

    羽清心滿頭黑線,喊了聲:“別動了。”

    青楊便真的乖乖定在那裏,連眼睛都直直看著前方的牆面不動了。他不敢再看羽清心了,他覺得臉上發熱,他心中全是懊惱和尷尬,他暗罵自己笨,唐突了佳人,可是他無論罵自己多少遍都沒用了,他想自己一定把事情都搞砸了。

    羽清心瞪了眼前方飄在半空看熱鬧的項昭寧,很想深呼吸一口,可是由於上方壓了個很有分量的青楊,她都差點喘不過氣來,更別提深呼吸了。於是她休息了一會兒,兩手放在青楊的肩膀上,能活動的腳抵在青楊的膝蓋處,猛地一用力,便將青楊推倒在一邊滾在了地上。

    羽清心迅速站起來,道:“我去叫人。”話音剛落人便已經跑了出去,獨留青楊一個人躺在那裏。

    項昭寧看了看哭笑不得的青楊,又看了看箭一樣沖出去的羽清心,嘴角咧開一抹笑,便跟著飄了出去。

    羽清心出了門跑了一段路便氣喘籲籲地彎下腰扶著膝蓋。她的臉也很紅,紅得都有些燙了。她腦子裏總是浮現剛才青楊專注地看著她的模樣,她覺得自己大概很長時間都不會忘記那個眼神了。

    項昭寧追過來道:“你跑什麼,不是找人嗎?”

    羽清心白了她一眼,道:“我的笑話很好看是吧?”

    項昭寧笑著,“也沒有,就是當時你們兩個人臉都挺紅的,看起來很對稱。”

    羽清心瞪著她,半晌後一笑道:“啊喲,差點忘了,這不是還有你師父嗎?我去找他去。”

    項昭寧的心跳在那一瞬快了一拍,但立刻又恢複了正常。“那也要能找得到。”

    羽清心對她笑了笑,道:“那你等著看吧。”

    項昭寧小聲嘀咕:“等你找到了,青楊早就走了。”

    羽清心當做沒聽見,倒真的開始找起姬雲華來。

    這處山谷地勢低,四面環山,是個封了口的盆地。羽清心一路走一路看,驚奇地發現這山谷中竟有不少奇花異草,這些都是藥、毒的好材料。她一路看得兩眼放光,喜不自勝,時不時都要停下來觀看一番,只恨沒帶個籮筐出來,不能將這些藥材采回家去。她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居然還真給她找到了姬雲華。

    姬雲華在瀑布中的大石上打坐。瀑布是從高山上一層層落下來的,到了這山谷裏沖勢已經小了很多,但是盡管這樣,它還是像一塊巨大的白幕,人在其中顯得十分渺小。

    姬雲華就那麼端端正正坐在水花四濺的大石上,可那些水流和水花絲毫沒有打到他的身上。羽清心和項昭寧遠遠看過去,就像是他周身鋪了一層透明的薄膜一般。

    “姬雲華!”羽清心大喊著對著姬雲華的方向擺擺手。

    閉目養神的姬雲華睜開眼,有些疑惑這個女子怎麼看見他似乎有些高興的樣子。

    他沒動,只是淡淡往羽清心這邊看著。

    羽清心對項昭寧道:“你師父平時就是這個樣子嗎?頂著一張面癱臉,還不願意理人。”

    項昭寧不願意有人說她師父不好,急急辯道:“師父平時很溫柔,很親切的。”

    羽清心撇撇嘴,“那就是受刺激了。”說著又喊道:“姬雲華,我有事情找你。”

    姬雲華這才不緊不慢飛身下來。

    羽清心用心音對項昭寧道:“要不要我告訴你師父現在你是個魂了?”

    項昭寧連連搖頭,“不要。”

    羽清心奇道:“爲什麼不?你師父或許有辦法幫你。”

    項昭寧還是搖頭,“這樣很好。”項昭寧覺得自己已經習慣了這種狀態,而且她發現這種狀態的自己可以發現有關師父很多以前沒有發現的東西。

    “何事?”姬雲華問道。

    “青楊在我房中摔倒了,我扶不起來他。”羽清心說得輕輕松松。

    姬雲華心中覺得古怪起來。這羽清心看起來不像是個跳脫的人,難道就因爲這個在山谷中四處找他?他可並沒有告知她自己的所在。而且,青楊也不是脆弱到那種地步,她該不會是叫他去扶青楊吧?

    姬雲華看著羽清心,不說話也沒有動,就是那樣清清淡淡的眼神,卻叫羽清心看得心裏有些發毛。

    “你師父真不好相處。”羽清心用心音跟項昭寧說。

    項昭寧看著姬雲華,半天才道:“師父心情不好。”

    “你怎麼知道?”羽清心道。

    項昭寧沒有說話。

    羽清心心想大眼瞪小眼其實很無聊的,腦中心思一轉,道:“想不想看你師父變臉?”

    項昭寧轉過頭疑惑地看著她。

    只聽羽清心道:“初次見面的時候你提起昭寧,昭寧是你什麼人?”

    姬雲華的神色果然有了變化。

    羽清心心中對項昭寧道:“看見了吧。”

    姬雲華沉默良久,問道:“你見過她?”

    羽清心道:“不但見過,交情也不錯的。不過她沒提起過你。”

    不想面無表情的姬雲華卻笑了。“那說明交情不深。”

    羽清心目瞪口呆,被他一句話堵得心中氣結。

    項昭寧心中卻是說不清什麼個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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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 說不出口

    羽清心回去的時候,青楊果然已經離開了。她心裏暗自松了口氣,轉眼一看項昭寧,便覺得她臉上的笑容肯定是針對自己的。

    “看什麼?”羽清心瞪她。

    項昭寧搖頭,“沒看什麼。”

    羽清心想起姬雲華說的話,故意道:“是啊,你我交情不深嘛,你憑什麼告訴我啊。”

    項昭寧尷尬起來,“只是覺得沒什麼好說的……師父……師父是……”她有些難爲情,總不能說師父是逗她玩兒的吧?

    “那說明他在你心裏什麼都不是!”羽清心賭氣。

    “那怎麼可能,他是我師父。”

    “那你意思我在你心裏什麼都不是了?”羽清心語氣危險,心裏卻想笑。

    “不是的,怎麼可能……哎……我說不清楚……”項昭寧急了,她覺得羽清心說的不對,但又不知道怎麼講明白,就差抓腦袋轉圈圈了。

    羽清心“噗嗤”一聲笑了,“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她整了整容色,看著項昭寧道:“我聽說有一種人,他們越是看重的人便越是藏得深,輕易不會放在嘴上的。”

    她想無論是項昭寧也好,還是她的師父姬雲華也好,大概都是這種人。

    因爲項昭寧是這種人,所以大約會因爲太珍惜而說不出口;因爲姬雲華是這種人,所以明知她與項昭寧有關系卻從來不問。

    之後幾天,也不知道是羽清心故意還是實在是太巧了。幾乎十次有九次青楊來看羽清心的時候,羽清心都去找姬雲華去了。

    羽清心去找姬雲華自然是因爲項昭寧的緣故,不過要說全是大概也不準確。

    姬雲華遭遇瓶頸,他覺得自己需要一個人好好冷靜一段時間,需要一個人好好思考,所以離開項昭寧後一直一個人遊歷。別人只道他是個琴師,卻不知道這位琴師已是個修爲那麼高的修道者了。

    羽清心能感覺到姬雲華身上純正磅礡的氣,或許是因爲在人間的原因,這種氣被他收斂得很好。她感興趣的自然不是姬雲華的修爲,而是項昭寧看著這位師父的眼神。

    她很多次看到項昭寧看著姬雲華微微有些失神的模樣,有時候她跟她說話她都像是沒有聽見一樣,這就導緻她有時候一句話有時候要說好幾遍。

    這日羽清心在遍尋姬雲華不著後坐在溪邊歎了口氣。

    項昭寧奇怪地看著她,問道:“歎什麼氣?”總不會是因爲今天沒有找到她師父吧?想到這裏,她心裏便有一種奇怪的別扭感。

    這些日子羽清心總是要找她師父,幾乎每次都是話不投機。可是這並不影響羽清心沒話找話的熱情。項昭寧不覺得羽清心是這麼無聊的人,原先也沒見過羽清心對誰這樣。雖然她不認爲羽清心對師父有什麼奇怪的心思,可是看到羽清心總是在靠近師父。她心裏有時候竟會有一種輕微的焦灼感。

    怎麼回事呢?

    項昭寧自己說不清楚,但是她不會因爲這個就遷怒羽清心,她只是很想搞清楚羽清心在做什麼。

    羽清心看了眼項昭寧,“今天看來是找不到你師父了。”

    “你找師父做什麼?”她開始以爲羽清心是有事情才找師父,可漸漸發現她根本就沒有什麼事情。她又想起了青楊。在羽清心找著姬雲華的時候。青楊也在找著羽清心。這就像是一個怪圈,把他們都給圈了進去。

    項昭寧有幾次都發現青楊在小木屋中看不到羽清心,便撐著剛好不久的身子上山去找,大部分時候都是找不到的,但有時候居然讓他找到了。那時候他便會一副“好巧,你怎麼也在這裏”的表情。然後很高興地與羽清心交談幾句。可惜的是羽清心沒有回報給他同樣的熱情。

    羽清心不知道的是,在她瀟瀟灑灑轉頭走人的時候,她身後被留下的青楊臉上的表情多麼眷念和落寞。

    項昭寧每次看到青楊這種眼神心頭的情緒都難以名狀。

    “我幫你找的啊。”羽清心笑了。

    “幫我?”項昭寧不明白。

    羽清心定定看她。“我以爲你很喜歡見到你師父。不是嗎?”

    項昭寧有些發怔,她心裏想難道這麼明顯嗎?

    羽清心卻在看到她有些呆滯的表情後發笑了。“昭寧,看得出來你很依賴你的師父。雖然他的性子不怎麼討喜吧,不過……”

    她正用心音這麼說著,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呼喊:“羽姑娘。原來你也在這裏!”

    羽清心心中忍不住都要翻白眼了——又來了。

    項昭寧卻是立刻從自己的茫然中回過神來,一見青楊那副一百零一次“好巧。你怎麼也在這裏”的表情,她就忍不住又想笑了。

    這“巧”未免也太不巧了。

    羽清心站起來,進行第一百零一次沒有營養的對話。

    “你的傷好些了嗎?”羽清心問道。

    “好多了。”青楊立刻回答。他將眼底的慕戀深藏,說話的聲音輕柔溫和。“到山中來呼吸些新鮮空氣,沒想到羽姑娘也在此處。”

    羽清心點點頭,“就要走了。這裏風景不錯,你逛吧。”說著就要走人。

    一般情況下,青楊會很有禮貌地讓開道,就這麼放羽清心走掉,然後他獨自在後面肆無忌憚地釋放眼中那些情緒,望著羽清心的背影遠去了。

    可是這一次顯然有些不同的地方。

    羽清心一動腳,青楊就迎了上去。

    羽清心往左,青楊也往左;羽清心往右,青楊也往右。

    羽清心皺眉,擡頭看著比她高一個頭的青楊,眼中露出疑惑:“有什麼事嗎?”

    青楊有些局促,但還是點點頭,道:“有……”

    “什麼事?”羽清心退開一步,“是傷口哪裏疼嗎?”她記得青楊外傷並不嚴重,嚴重的是內傷。不過經過她的調養。加上現在青楊都可以自己在山中走動了,那說明他的傷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實際上,若不是爲了項昭寧,她想她早就帶著青楊出山谷了。因爲她畢竟還有個清心堂要打理,雖說她往日不在的時候也有人將清心堂打理得很好,但那畢竟是她自己的事業,自己的事業要自己努力才有成就感的。而且青楊遭了這樣的事情,也肯定需要與家人聯絡溝通一下的。

    青楊搖搖頭,“不是,我身體好多了。”他似乎有些緊張。項昭寧觀察到他的手都握成了拳頭。

    “我……你……對了,最近看你經常找那位琴師……”

    “琴師?”羽清心有些不明白,她什麼時候找過琴師了。

    青楊表現得比羽清心更詫異。他想難道羽清心不知道那位琴師嗎?雖然琴師懂得醫術叫他感到驚異。但是那位其實真的只是個琴師而已吧?難道羽清心不是因爲那位相貌好,琴彈得好,在醫術上也有些見解所以心生愛慕,所以才會這麼積極主動每天想方設法去靠近嗎?難道自己都猜錯了?

    “你說,姬雲華是琴師?”羽清心很快抓住了重點。

    項昭寧也有一瞬的茫然。她想從來沒聽過師父彈琴。難道師父是會彈琴的?

    這也難怪,姬雲華出手的時候羽清心和項昭寧都已經昏迷了,而她們醒來之後,姬雲華就沒展示過在彈琴方面的技藝,甚至連琴都沒拿出來過。可是青楊不一樣,琴師在城中聲名鵲起的時候。青楊是和幾個夥伴一起去見識過的,所以他才會認得姬雲華是個琴師。

    青楊道:“難道羽姑娘不知道他是個琴師?”

    羽清心搖頭,心中對項昭寧道:“都說琴師長得好。也彈得一手好琴,原來是說你師父。”

    見羽清心的樣子,青楊微微松了口氣。雖然他覺得自己不比一個琴師差,但是看起來那琴師對他們有救命之恩,而他的模樣比自己好看多了。再加上是個文雅人,又與羽清心志趣相投。他真怕與那琴師對上自己會一敗塗地。現在好了,原來羽清心沒有意識到那個琴師的好,這樣的話他可不可以理解爲自己是有機會的?

    “我……我有話想跟你說。”青楊深呼吸一口。

    羽清心還在想項昭寧的師父變成琴師的事情。她想他一定是在修道中遇上瓶頸,然後再人間歷練以期悟道。就不知道他是在什麼地方遇上了瓶頸。修行這種事情,有時候還真的是很玄妙,每個人修行的方法可以相同,但按照同樣方法修行走出的道路卻各不相同。修道尤其要悟性好。

    羽清心的沉默被青楊認作了默認。他想了好些日子,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勇敢地對羽清心說出自己的心意。

    世事如此無常,他怕他現在不抓緊機會,以後就很難再找到機會了。

    “我,我有話說。”青楊怪自己嘴笨,不過是表白個心意,每次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怎麼就這麼難說出口呢?

    “我……”青楊認真地看著羽清心的眼睛,告訴自己這次不能再退縮了。“我喜……”

    “哎呀,原來在那裏!難怪我找不到呢!你趕緊回去,我有事先走了!”羽清心看到青楊背後不遠處人影一閃,驚喜地喊出口來,緊接著人便越過青楊直朝姬雲華的方向奔去。

    青楊傻傻地看著前方,感覺著羽清心與他擦肩而過時帶來的草藥的氣息,眸子裏的失落仿佛要鋪天蓋地。

    項昭寧在原地看了會兒青楊,看見他慢慢低下頭,人變得很沉靜很沉靜。

    良久,青楊低聲呵呵了一下,轉身看向羽清心消失的方向,垂下眼拖著步子往回走去。

    他不笨,他想他這回是真的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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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22:57:49
355 誰的心思

    青楊迅速消沉下去。他不再來找羽清心,而羽清心也開始不再那麼頻繁地尋找姬雲華了。

    項昭寧古怪地看著她,道:“你該不會是爲了躲青楊才會找我師父的吧?”

    羽清心乾笑兩聲,道:“說什麼啊,我怎麼會是因爲這個找你師父。我可是爲了你才找你師父的。對了,今天還要去找的。”說著就出門了。

    項昭寧只好跟在羽清心後面去找師父。

    羽清心這日顯得格外沉默,人也有點心不在焉的。

    項昭寧默默跟在後面許久,終于忍不住飄到她前面道:“你不高興。”

    “我怎麼會不高興?”羽清心立刻否認。

    項昭寧垂眉斂目,“你騙我。”

    “我怎麼會騙人!”羽清心還是否認。她覺得自己很奇怪,她心裏很矛盾,她確實不怎麼高興,哪裏有那麼多讓人高興的事情啊,可是她確實也沒騙人,騙魂可不算的啊。

    “恩,我是魂。”項昭寧很淡定。大約是跟羽清心待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所以她大概都能知道羽清心在想什麼了。

    羽清心沉默片刻,終於歎一口氣,找了個樹蔭的地方坐下,道:“我也不知道。”她的表情看起來很困惑。

    項昭寧飄在她前面保持著坐在她對面的姿勢,卻並不說話。

    羽清心大約是憋得久了,她從小就習慣一個人,她覺得自己想的和大部分人都不一樣,跟她同齡的孩子還在地上抓泥巴玩的時候,她已經對那些都失去了興趣。別人家的姑娘都開始穿衣打扮說親待嫁的時候,她去了開山大師那裏學道,辦了清心堂四處爲人看診治病。這麼多年來,別人都覺得她蹉跎了歲月。她卻覺得活得自由和自我。

    因爲理念和身體狀況以及太多太多的不同,她幾乎沒有玩伴,沒有知心的朋友,她性格雖然不沉悶,但很少傾訴——她找不到傾訴的對象。

    項昭寧對她來說,意義是不一樣的,而且越來越不一樣了。

    羽清心想,她可以在這個人面前坦白。

    “我以爲我該高興的。可是很奇怪,這麼多天過去了,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羽清心的目光沒有焦距。她說得很慢,聽起來她的聲音裏有著不確定,像是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說的話一樣。

    項昭寧靜靜看著羽清心。她心想以爲羽清心是完全知道自己要什麼和在做什麼的人,沒想到其實她自己心裏都在矛盾著。

    “時間其實過得挺快的。我都沒發現青楊到清心堂已經快三年了。”羽清心回憶著,“開始我只覺得這個人很奇怪,他懂很多東西,雖然他說自己是離家出走。身無分文,可是其實他應該可以有很多去處,何必在清心堂做個小夥計,還自願不要工錢。”羽清心似乎想笑又沒笑出來。

    “開始我以爲他別有所圖,總是防著他。可是這個人心地好,性格也好。雖然有時候沖動了一點,可是做事情很有章程,明裏暗裏幫了我不少忙。”羽清心不是不知道這些。她從來不說不代表她不會觀察,不會記在心上。

    她看向昭寧,“昭寧,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已經習慣了他在身邊的原因。這一次,他大概不會再留下了。”她的語氣很平靜。因爲太平靜了,反而顯得不同尋常。

    項昭寧眨眨眼。“你其實知道他要說什麼。”她很肯定。

    羽清心點頭,“有什麼不知道的,我很早就知道了。”羽清心很認真地說著,“一個男子要對一個女子全然的好,這在人間除了是對母親和女兒,便隻有懷著男女之愛的情人了。”

    項昭寧一怔,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想說喜歡我,可是我如何能回應他呢?既然無法回應他,又怎麼能讓他說出來呢。如果他說出來了,我又不能回應他,他一定會覺得尷尬,會離開的吧。”羽清心微微皺眉。

    “爲什麼不能回應他呢?”鬼使神差的,項昭寧問了這麼一句。

    羽清心笑了,笑得多少有些勉強。“這怎麼可能呢。我從未想過這方面的事情,不可能呢。”

    “郎未娶,妾未嫁,有什麼不可能的呢?”項昭寧聽到自己這麼問道。

    羽清心看著項昭寧,她的目光幽暗深邃,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不可能的。”卻不說到底是什麼原因。

    項昭寧忍不住都想要歎息了。“好吧,你不高興是因爲不能回應他嗎?還是因爲他就要離開了?”還是兩樣都有呢?

    不知道爲什麼,項昭寧覺得自己現在竟然能稍微理解羽清心的想法。這要是擺在沒有遇到羽清心之前,她是根本想不到這些的。

    羽清心撇撇嘴,“誰知道呢。或許……都有吧?”羽清心出人意料地坦白,倒叫項昭寧多看了幾眼。

    就是這幾眼,羽清心不滿了。“你爲什麼這樣看著我。別以爲我看不出來,你和姬雲華是怎麼回事,真的只是單純的徒弟和師父嗎?”

    項昭寧立刻道:“當然是!”

    羽清心挑挑眉,“你是這麼想?”

    “當然!”項昭寧毫不猶豫。

    “那你覺得你師父會不會這麼想?”

    “當然!”項昭寧斬釘截鐵。

    羽清心眉角跳了跳,“昭寧啊,不要這麼肯定哦?”羽清心從自己的思緒中走出來,一想到項昭寧和姬雲華,人就又恢複了些精神。

    項昭寧正要說話,沒想到羽清心道:“你敢不敢讓你師父知道你現在是個魂,而且自己現在就在他面前!”

    “我……”項昭寧皺眉,她不是不敢,她不知道爲什麼,或許是不願,但爲什麼不願呢?她不知道。

    “你不敢。既然你說過是自小相依,感情深厚的師父,有什麼不敢讓他知道的?”羽清心這時候格外犀利,“每次去找他之前,你都魂不守舍的,看到人了你就遠遠看著,看不到人你又開始焦慮。爲什麼?”

    “你胡說!”項昭寧跳了起來。

    羽清心看著她,眼睛直視她的,半天沒有說話。

    項昭寧大約也知道自己有些過於激動了,她想解釋,可是發現自己的喉嚨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真的是我胡說嗎?”羽清心不放過她,“好,即便是我胡說。你有仔、細、觀察過你師父聽我提到你的事情時的眼神嗎?一個人眼睛裏的東西是騙不了人的。”她頓了頓,“好吧,即便能騙得了人,相信我,這些是騙不了我的。”

    羽清心站起來,道:“他眼睛裏的迷惘不是一個長輩對晚輩的方式。”她定定看著項昭寧,“這,只是個開始。”

    項昭寧瞪大了眼,驚恐地看著羽清心的後方。

    這不可能!

    她腦子裏很亂,那裏面叫囂著幾個字——他聽見了,師父一定聽見了。

    這個時候她已經忘了羽清心跟她說話是用的心音了。

    “羽姑娘?”修行歸來的姬雲華奇怪地看著半仰著頭一臉嚴肅的羽清心,他朝她目光所指的方向看去,卻什麼也沒看到。

    他不知道的是,他看過去的目光像一把利劍刺中那個方位正淩亂的項昭寧,讓身爲魂魄的項昭寧不敢直視,落荒而逃。

    羽清心轉身,“啊,姬琴師,今日真是好巧。”

    姬雲華揚揚眉,對於沒營養的對話不感興趣。

    羽清心呵呵笑兩聲,“沒什麼事我先走了。”她要趕緊去追項昭寧,那個魂可是不能離開她太久的。

    “等等,我有事情問你。”偏偏這時候姬雲華又有事情找羽清心了。

    “什麼事?”羽清心在心中算著時間。

    “你最後一次看到昭寧是在什麼地方?”姬雲華終於還是問出了口。

    多日與羽清心來往的經驗告訴姬雲華她並不是個信口雌黃的人。而且按他的觀察,若羽清心真的遇上了項昭寧,而且兩人有一段交往,那麼她們大概會很合拍。談笑自小沒有女性的朋友,玩伴什麼的都是浮雲,平日裏接觸的也不過是他和秦清微。大些了接觸的人稍微多些了,可還是沒有女性的朋友。這其實也沒什麼,但是大約是因爲這樣,談笑身爲女性卻少了女性性情中的圓融和柔軟。

    從修道的角度來講,這沒什麼不好,但從她個人來講,大概會少了很多樂趣吧。

    姬雲華這麼想著。

    羽清心眨眨眼,“我以爲你不感興趣的。”

    姬雲華看著她,不說話。

    羽清心笑了,“關於這個問題——”她頓了頓,“——無可奉告!”說完很瀟灑地轉身走人,不知怎的有一種怪異的大仇得報的快感。

    姬雲華愕然,轉而又笑開了。這就是阿笑的朋友啊,是個真誠的性情人。阿笑在她身上大概能感受到他和秦清微給不了的另一種樂趣。

    他想到了青楊。其實在山谷中的平靜歲月裏,羽清心在觀察著他,他也同樣在觀察羽清心和青楊。

    青楊方才找到他,提出想要單獨出谷。至於他想這麼做的原因,姬雲華自然也猜得出來。

    他想他應該離開了。因爲他不想到有一天,他的目光裏會有今日青楊眼中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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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6 遭遇險境

    羽清心要找到項昭寧並不難,但是她怎麼看怎麼覺得這條路是通往山谷之外的。

    她眼中露出疑惑,但跟上去的腳步卻沒有停下來。

    追了一段路,羽清心終於在一棵樹後發現了項昭寧。

    “昭寧,你躲什麼,你現在是魂,除了我沒人看得見你的。”羽清心走過去。

    項昭寧轉身對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又示意她躲起來。

    羽清心看得好笑,心想這旁邊有沒有人,有什麼好躲的?

    沒想到她這念頭剛過,就看到前方從山坡那邊居然真的走過來幾個人——還有兩個是熟面孔?!

    她來不及想那麼多,只順從本能刷一下躲在了項昭寧藏身的大樹後面。

    她本心是想好好跟項昭寧談一下心來的,卻被眼前的事情打亂了步驟。

    前方走過來的是三個人,羽清心認識兩個,項昭寧也認識兩個,她們共同認識的那個便是手被無形的力量扭綁在身後,臉色一片痛苦,走路踉踉蹌蹌的青楊。

    而另外兩個——一個是羽清心認識的陀羅,另一個則是項昭寧認識的司羽烈!

    項昭寧本也是隨便亂跑,沒想到跑到出谷關口時居然看到青楊一個人往出走。她想難道青楊是打算不告而別?她跟在青楊後面,想著確定一下他是不是想要回城去。沒想到沒跟一會兒,便看到司羽烈和一個她不認識的人走過來。

    她正詫異怎麼會遇到司羽烈,哪想那邊雙方一見面,青楊倒沒什麼反應,卻是那個陌生人忽然大叫道:“座上!那便是羽清心的得力助手!他們一起失蹤了,現在肯定是在一起!”話裏話外只要抓住了青楊,羽清心的著落就好找了。

    青楊再傻,這麼一聽也知道對方是要抓他來找羽清心了。他見陀羅樣子不像好人。當機立斷就往一邊跑了。他想他不能回谷,這要是回去了,肯定給羽清心帶來麻煩。他怎麼能把危險帶到羽清心身邊去?雖然羽清心不能接受他的心意,雖然她那樣拒絕了他,但在他心目中,羽清心是最好的姑娘,他要保護她,他甚至因爲自己能有這樣的機會而感到驕傲自豪。

    青楊一跑,正說明他與失蹤羽清心有關聯,陀羅哪裏還能放過他?

    於是沒說的。一個跑,一個當然就追。

    這跑的是個凡人,追的卻是有點道行的魔修。高下立現。

    陀羅扯著青楊送到司羽烈面前,討好地笑著說道:“座上,您看……”

    司羽烈高高在上地看他們一眼,很隨意地給了個手勢,那青楊便被無形的力量綁縛住。怎麼掙扎都改變不了姿勢了。

    司羽烈是看不到項昭寧的魂魄的,他雖然在項昭寧的身上動了手腳方便以後找到她,但他還沒有那麼強大的力量可以把印記刻進項昭寧的靈魂裏,只是把印記留在了項昭寧的肉身上罷了。

    這時候司羽烈心裏其實很不耐煩。他都已經是在上界混的人物了,哪裏耐煩跟陀羅這樣的人在人間過家家?只不過因爲項昭寧在人間,因爲陀羅對人間熟悉。所以他需要陀羅幫他找到項昭寧。他對陀羅和羽清心之間的恩恩怨怨根本不感興趣,但是這不妨礙他想快速幫陀羅將這些恩怨解決了,然後讓陀羅安安心心老老實實給他找人去。所以。他雖然十分不耐煩,覺得陀羅做的事情十分幼稚,但還是跟著陀羅走了這一趟。

    羽清心一看這情況就是到青楊是被人控制住了。她再一看——好啊,陀羅居然還搬救兵來了!於是立馬就想沖出去。

    項昭寧連忙攔住她道:“別過去,那裏有個魔。”

    “魔?”羽清心即將要沖出去的腳步頓了頓。“你說陀羅帶來的那個人是魔?”

    項昭寧心想難怪聽那人的聲音有幾分熟悉呢,原來是那時被羽清心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的陀羅。這陀羅居然跟司羽烈搭上了線。

    “那個人叫司羽烈。原本是我的三師兄,後來他修了魔。他現在很厲害,你恐怕不是他的對手。”項昭寧道。

    羽清心皺眉,一來她還不太相信司羽烈厲害到這種程度,二來即便是這樣,難道就放任青楊被他們這樣對待?

    “他們抓了青楊是爲了找你。”項昭寧繼續道。

    羽清心關注著前方的情況,看了一會兒,眉頭便皺得更深了。“他真傻,不過是個凡人,他們要找我,帶來找我就好了,何必這樣……”她自然看得出來青楊所帶的路並不是通往山谷的路。

    青楊肯定不會不記得路,所以他這麼做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不想把讓他們找到她。羽清心心中的感覺很複雜。她很清楚如果青楊的所爲被發現了,他會沒命的。別說項昭寧所說的那個司羽烈是怎樣的修爲,單單一個陀羅他就對付不了,更何況陀羅不是個好脾氣的人,陀羅殺過人的。

    看到羽清心擔心的眼神,項昭寧也是一籌莫展。她想不然去叫師父吧?她剛這樣想著,前面又發生變故了。

    陀羅推了一把青楊,道:“你小子該不會是騙我們的吧,我可告訴你,這山裏我熟得很,這麼走這前面就是絕壁,你該不會想說羽清心那個臭娘們兒在絕壁下面吧?”陀羅警惕性很高。

    青楊心中叫糟糕。陀羅熟悉山裏的地形,可他不清楚啊。他隨便找了個方向走的,哪裏能知道前面有沒有什麼絕壁的。

    就是青楊這一瞬間的猶豫,陀羅便知這小子八成是騙人了。他氣得踹出去一腳,道:“好你個臭小子,裝著貪生怕死的模樣,我看你是不怕死!你想把我們引別處去好叫那臭娘們兒逃跑是吧?想得美!你最好說實話,你不說,我有的是辦法讓你說。”

    司羽烈皺了下眉毛,雖然他對女人沒什麼好感,可是卻不喜歡陀羅這種粗魯的說話方式。

    青楊被陀羅一腳踢出去老遠,背部撞在石頭上然後又翻落在地,留下那石頭上刺目的鮮紅。

    羽清心一驚,又要走出去。

    項昭寧攔在她前面道:“去找我師父,他一定有辦法的。”

    羽清心正在猶豫,眼角的餘光卻看到陀羅氣勢洶洶地走向青楊,一腳踩在青楊的胸口上,看他腳的軌跡只要那麼一轉,青楊剛剛養好的內臟怕是又要報廢了。

    “住手!”羽清心是等不了了。

    青楊一驚,立刻大叫著:“快走!”話音剛落,陀羅已經狠狠踩了他一腳,接著又把他提起來往前拖行,一邊哈哈大笑道:“羽清心,你這個縮頭烏龜總算肯出來啦!”

    羽清心冷冷看他,道:“你我之間的恩怨你我解決就可以,怎麼,還是說你沒有自信可以和我單獨解決,所以一定要扯上別人?”

    “嘖嘖嘖……”陀羅故意露出驚訝的表情,“怎麼,你以爲你這麼說了,我就會放過這個臭小子了嗎?”陀羅哈哈大笑,“你太天真了,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項昭寧急了。現在她是個魂,別人看不到她,同樣的她的任何努力都是徒勞。她倒是想去搬救兵,可是誰能看見她啊?這個時候她無比想要見到造成她現在這種狀況的那位神君大人,這可是要出人命的啊!

    司羽烈眯著眼睛看了會兒,心裏對陀羅很不屑。他雖然有時候行事卑鄙了些,但是自我感覺還是很良好的,覺得自己還算是個坦坦蕩蕩的人。人家姑娘都說單獨解決了,陀羅卻很沒擔待地抓了人威脅一個弱小的姑娘,還要找他來幫忙,這未免顯得他太小家子氣,也顯得他太沒能力了些吧。

    在司羽烈看來,羽清心根本沒有陀羅說的那麼厲害,叫他來簡直是殺雞用牛刀。

    陀羅拖著半死不活的青楊湊過來,依然著臉討好道:“座上,您看……”意思你您該出手了。只要他出手了,陀羅就覺得自己心裏一股惡氣給出了。

    羽清心警惕地看著司羽烈,心想只要他有一點想要給陀羅出頭的意思,她就出手。

    司羽烈心不在焉地隨意看了眼羽清心,陡然一股魔氣以他爲中心散發開來。

    羽清心心中一緊,心想果然和陀羅那種小打小鬧的程度不一樣,單單從現在看就應該是個厲害人物了。想到這裏,她也知道自己萬萬不能露了怯,所以不自覺地將自身的氣息也調動起來。

    這一調動起來,就引起了司羽烈的關注。

    不知道爲什麼,司羽烈覺得羽清心此刻散發出的氣和項昭寧身上不經意散發出的氣息很像。

    他的眉毛不自覺地上挑了一些,眼中閃過一絲厲色。莫非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麼一想,司羽烈也認真起來。他目光一閃,磅礡的魔氣便張牙舞爪著朝著羽清心撲去。伴隨著魔氣而去的是人類所有的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它們形成負的能量,幾乎叫羽清心喘不過氣來。

    羽清心努力定下心來抵抗,這才驚覺雖然自己天賦異稟,可到底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因爲長期和陀羅這樣的甚至不如陀羅的對手對上,她竟幾乎要忘了這麼簡單的道理。

    項昭寧看著羽清心微微後退的腳跟和前方黑蒙蒙的一片,心便一寸一寸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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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7 救援行動

    項昭寧腦子迷迷糊糊的,只覺得耳邊有很多繁亂的聲音。她像是在一把鈍器上,她走走停停,腦子裏便慢慢回憶著好像還是上一秒發生的事情。

    羽清心當然不是司羽烈的對手,當意識到這個的時候,她把苗頭對準了陀羅。她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這個叫做司羽烈的不屑要青楊這個凡人的命,但若她遭了秧,陀羅一定會要青楊的命。

    尖叫——有陀羅的尖叫,有青楊的尖叫,卻沒有羽清心的。

    項昭寧越來越覺得窒息,她的魂在窒息中昏迷的前一秒看到的是被濃黑的魔氣包裹著的羽清心撲向青楊的樣子。

    司羽烈詫異地看著對他的攻擊不閃不避卻抓緊時間取了陀羅性命的羽清心,覺得這個人有那麼點意思。

    不過有意思歸有意思,陀羅一死,誰幫他找談笑去啊?

    被魔氣包圍著的羽清心將青楊護在懷裏,她難受得要命,她看到項昭寧已經窒息了。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她在猶豫要不要用金蟬脫殼,金蟬脫殼以後她的元神就不會受到一丁點損傷,失去的只是肉身,可是這樣一來,她就無法保證青楊和項昭寧的安全了。如果不用金蟬脫殼,那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同歸於盡,這個辦法更加決絕,因爲這樣一來等於她控制範圍內的人都失去肉身,這是以損傷她的元神爲代價保存青楊和司羽烈的靈魂,但是項昭寧的靈魂如何她卻不能確定。

    羽清心望著項昭寧的方向,雙臂緊緊將青楊摟在懷中,她的身心在魔氣中遭受著巨大的煎熬。這個時候她聽見司羽烈說:“要不要修魔?”

    羽清心搖頭,這怎麼可能。修魔雖然也是一種修道的方式,她從本心來講沒有那些正道修士那樣對魔道有那麼大的歧視,但這並不代表她就可以接受自己修魔。修魔接觸的那些元素不是她可以忍受的。

    司羽烈放柔了聲音。他喜歡堅強的人,尤其喜歡在煎熬中堅強的人,這種人裏面他又尤其喜歡修道的女子。他想他可以放羽清心一馬,不止因爲她身上有讓他熟悉的感覺。“跟著我修魔,就不會再這樣痛苦了。”他寂靜很久的心湖起了漣漪。

    羽清心拒絕了。

    司羽烈唇邊的笑容更大了。“你不跟著我修魔,我就殺了他。”他的手伸進那一團魔氣裏,碰觸到了羽清心的頭頂,然後像是要折磨她一般緩緩向青楊頭頂移去。

    羽清心閉上眼,心中升起決絕的悲涼,一瞬間啓動了。

    就在她決定要同歸於盡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正氣凜然的聲音道:“大膽魔徒,敢在此作亂!”

    然後她便感覺到包袱沉重的肉身一輕,一股清新的空氣灌進她的五髒六腑。包裹著她和青楊的黑氣漸漸散去。

    昭寧!昭寧在哪裏?羽清心心裏狂喊著,可是沒有人回應她,她自己都要努力才能恢複清明。

    七殺神君在原地停頓了片刻,當他看到旁邊昏迷的項昭寧的魂時,立刻鎖住了那魂叫她不能散逸。鑒於項昭寧的魂已經跟羽清心捆綁在了一起,他想暫時應該沒什麼危險,所以一刻也不耽誤地去追司羽烈去了。

    司羽烈是個很會躲的人,七殺神君找他已久,此刻碰上正是機會難得。他想等他回來再給羽清心和項昭寧細細調養都是來得及的,這並不是什麼很難的事情。可是他不知道。有些事情是等不得的。到底他作爲神君的職責讓他沒有把項昭寧和羽清心擺在第一位。

    谷外的波動影響了谷中的氣,姬雲華定心感應了一下,決定去看一看是怎麼回事。

    姬雲華趕過來的時候。羽清心正跪坐在地上,手臂往前伸像是在抱著一個人,可是她前面分明沒有人。而青楊躺在她身邊,氣息也不穩定。

    “怎麼回事?”姬雲華連忙走過去,先穩定住青楊的狀況。確定青楊不會失去性命。

    羽清心感激地看他一眼,瞬而又變得急切。“你是她師父。你一會會幫我的對不對?你要幫我,我元神受損,不足以維持她的神魂不滅。你要幫我……”這幾句話羽清心說得艱難,沒說完一句都覺得自己的力氣又消失了幾分。她很怕自己撐不到最後,她覺得無奈極了。

    她想如果她晚一步發動“同歸於盡”,那麼無論青楊還是項昭寧都多一分生機。可是誰能保證如果她晚一步,司羽烈就不會得逞呢?她隱約看到了七殺神君,七殺來的時候她已經發動了“同歸於盡”,雖然在七殺的幫助下她強行中斷了這個過程,可是到底傷及自身。

    姬雲華原本就覺得羽清心姿勢詭異,現在聽她這麼說,再感覺不出來不對就太傻了。而事實上,這個時候他腦子裏出現一個大膽的念頭——阿笑在這裏,阿笑在羽清心手中,她一直在,但他看不到。

    看不到,而且,這麼久這麼久,阿笑都沒有對他坦白。

    這是一種什麼感覺他已經來不及去細細分辨。他只是微微斂眉,沉聲道:“怎麼做?”再沒有任何疑問。

    羽清心撐著最後一點力氣,“這地方不對。人間濁氣重,必須要找一個靈氣純正的地方。去……去上界……我……先救我性命。我不能散了元神。”

    姬雲華也不問羽清心怎麼會知道上界。他催動術法,一面將抱著項昭寧的羽清心帶去上界,一面召喚了白虎。

    他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有白虎在旁邊照應,他會放心很多。

    “我知道有個地方很合適,只是不知道如何能把神魂帶進去。”姬雲華沉沉道。

    羽清心道:“昭寧的魂已與我爲一體,只需帶我去,昭寧便能去。”

    姬雲華點頭,心中再多思緒也只能暫且放下。

    折翼空間迎來了一批新的客人,其中有姬雲華,有項昭寧的魂,有羽清心,有白虎。

    詭異的是,白虎與羽清心相對點點頭,一點也不像是第一次見面的樣子。姬雲華看在眼裏,暫時卻沒有問的興緻。

    “怎麼做?”姬雲華只關心這個。

    羽清心深呼吸一口氣,道出三個字:“生死契。”

    白虎看了羽清心一眼,多少有些意外。

    “生死契?”姬雲華表示疑問。

    “我的元神受損,需要調養。昭寧的魂若是再與我綁在一起,恐怕會有散逸的危險。昭寧的魂之所以跟著我是因爲我能保持她生魂的狀態,現在我需要把她的魂轉移出去。”她看向姬雲華,“你願意當這個載體嗎?”

    白虎眼睛揚了揚,突然想起很早之前還在來朝峰時,此刻的項昭寧那時的談笑選中姬雲華做祭品的事情。

    有些事情怎麼兜兜轉轉都還是要回到原地。好在現在的姬雲華已不可同日而語,做載體雖然會對自身有些損傷,但以姬雲華現在的修爲也並非不能將損害控制在可控範圍內。

    前提是,與他簽下生死契的項昭寧配合——哪怕她只是個魂。

    白虎想了想,覺得這個前提有基本就等於沒有。它太清楚項昭寧對姬雲華的感情,他們之間的羈絆與生俱來,要項昭寧配合姬雲華簽下生死契,從而保全項昭寧的魂,保證姬雲華的生命,這根本一點問題都沒有。

    姬雲華根本沒有猶豫,只道:“開始吧。”

    白虎於是站在一旁護法。它的力量雖然因爲失去神器和守護神器的職責而變得低微,但爲姬雲華和羽清心護護法還是可以的。再說在這折翼空間中安全得很,沒有人來打擾,這本來也沒有什麼危險的。

    羽清心因爲一直維持著青楊的生命和項昭寧生魂的狀態不斷地在消耗元神,此刻見姬雲華對於自己提出作爲載體與項昭寧簽下生死契的事情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答應,她心中便對姬雲華認同了幾分。

    患難才見真情,羽清心深知這個道理。

    於是別的廢話沒有,大家擺開架勢開始了。

    簽訂生死契的方法姬雲華雖然不知道,但是羽清心知道。羽清心只要作爲媒介給姬雲華和項昭寧的魂牽線搭橋就可以了。這種契約簽訂的雙方是生死綁定的,聽起來很嚇人,但其實簽起來卻很簡單。

    羽清心告訴姬雲華什麼都不要想,只要放松心情,完全敞開自己就行。

    別以爲這很簡單沒什麼的,修道人很注重自身的精、氣和神,一個修道者要完全敞開自己,等於不排斥任何物質侵入他的肉身和神魂,所以精、氣、神都是對外開放,可以被別人利用的。不是用生命去信賴的人,誰會在對方面前如此毫無防備呢?

    開始的時候很簡單,姬雲華心理素質相當不錯,坐定就一動不動,心思完全放空,絕對歡迎羽清心和項昭寧的“入侵”。他想這種契約一旦完成,等於現在阿笑的魂需要像之前一直跟著羽清心一樣一直跟著自己,只要自己沒事,阿笑的魂就不會有事。

    他們都想得很好,但事情的發展卻漸漸失控了。

    失控的引子來自於項昭寧的逐漸清醒。

    白虎以爲在項昭寧的配合這個環節是絕絕對對不會出錯的,但偏偏出了意外的恰好就是這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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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8 冰封爲界

    項昭寧還正在回憶,她怎麼也想不起來後面的事情了。這個時候羽清心的聲音傳來:“昭寧,昭寧。”

    我在,我在這裏。項昭寧心裏回應著。

    “你現在靜下心來,聽我說。”羽清心的聲音帶著微微的感傷,“我受了很重的傷,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項昭寧心一沉,覺得難過。

    “不過你不用擔心,你師父在這裏,我雖然不能再維系你的生魂,但你的師父可以。我將爲你們簽下生死契,只要他活著,你的魂靈就不會散去。”

    項昭寧一驚,本能道:“不……不能……”他下意識地排斥著這種安排,所以她的魂靈也開始波動起來,而這種波動越來越劇烈,開始影響了生死契的締約。

    最直接感受到這種不穩定波動帶來的傷害的是姬雲華。

    感覺到生死契的另一方傳遞過來的排斥和掙扎,姬雲華的心便沉了下去。

    爲什麼會這樣?阿笑怎麼會排斥他?他聯想到之前羽清心說的話,想到項昭寧以生魂的形態明明在他身邊這麼久了,卻從來沒有想過對他坦白的事情,頓時心中也波動起來。

    簽訂生死契需要雙方全心信賴,相當默契,心中平靜。可是現在兩個人都不冷靜了,對彼此也失去了那份信賴和信心,本來簡單的締約過程便變得複雜起來。

    羽清心察覺到不對,她一邊對項昭寧說道:“昭寧,你冷靜下來。你這樣會簽不成功的,若這樣,你的生魂將會散逸!”

    另一邊她又要對姬雲華解釋清楚,要他也冷靜下來。

    姬雲華到底不是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了。他知道現在事態在漸漸變得嚴重,雖然他還不清楚阿笑那邊出了什麼事情,但是他這邊必須要穩下來。他想生死契是相對的,既然阿笑的心理狀況會影響到他,他的心理狀況一定也會影響到阿笑。

    這麼一想,他便沉靜下來。面對項昭寧傳遞來的負面情緒,他再不生起一丁點反抗和質疑的心思,只是全盤的包容和接受。但是這樣一來,雖然保證了項昭寧的生魂不會受到更大的傷害,卻是給姬雲華帶來了更多的壓力和損害。

    而現在的項昭寧已經鑽進了死胡同,魔障一般一門心思不要簽這生死契,根本聽不進羽清心說的什麼了。

    拖得越久便越是危險。姬雲華開始還能掌控。但到後來也開始吃不消了。

    白虎皺皺眉,覺得這麼簡單的契簽得是不是也太長了點?他想不通哪個環節出了錯,直到看到姬雲華和羽清心同時噴出一口血來。

    情況不對!白虎抖了抖皮毛站起來。可是這時候它卻是一籌莫展了。它雖然知道出了問題,可是它卻不能打斷他們。

    羽清心也失了信心。“怎麼辦,她聽不進去我的話了。”她開始後悔當時把話說得太開,刺激到了懵懂的項昭寧。她想如果昭寧一直不懂,一直意識不到她說的那些。她現在會不會不會像這樣排斥。

    “讓我和她直接對話。”姬雲華當機立斷。

    羽清心猶豫了一會兒,“這樣一來你根本就一點防備都沒有了,昭寧任何一點負面情緒都會變成傷害施加在你的魂靈上。”

    姬雲華不耐煩聽這些,現在還是考慮這些事情的時候嗎?如果再這樣下去,且不說生死契簽不簽得成,大家的命還有沒有都要另說了。

    “快點。“姬雲華直接命令道。根本不解釋。

    羽清心咬牙,心想賭一把吧,於是直接開啓了通道。讓他們自己溝通。她則調動自己最大的力量保證通道的通暢。

    “笑。”姬雲華在迷霧中尋找那個讓他掛心的人兒。

    可是項昭寧像是躲他一樣,茫茫迷霧中根本沒有她的身影。

    於是,項昭寧一次又一次的逃避如一把利劍在姬雲華的魂靈上刀刀劃下,疼得姬雲華一個哆嗦。他按住心口苦笑了一下,心想這是不是報應。

    “她怎麼會這樣?”姬雲華問羽清心。

    羽清心深覺愧疚。便把當日對項昭寧說過的話一一告訴了姬雲華。

    姬雲華沉默片刻,只對羽清心說了句:“阿笑自小被當做男修養大。本不懂男女情愛。只是這些也不用你來教。”

    羽清心沒有接話,她雖然自認爲是爲了他們好,可是現在産生了這樣的結果是她始料未及的。這時候她才想到她可能並不如自己想象的那麼清楚完整地知道項昭寧的心思和心情。

    姬雲華不再理她了,他開始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

    “笑,師父知道你聽得到。”姬雲華站在原地,不再四處去尋找。

    項昭寧確實聽得見姬雲華的聲音,也知道他在找自己,可是這時候她一點也不想叫姬雲華找到自己,這個念頭一旦確定便無比堅定,所以她根本想不到其他的東西。

    “你躲著師父,是師父讓你害怕了嗎?”姬雲華輕聲道,“你不願意告訴師父你的存在,如果不是現在這樣的境地,你打算一直瞞著師父直到離開嗎?”

    項昭寧無法回答。她逃避著姬雲華,一聽到他的聲音就覺得心裏亂得不行,可是當她一直聽到師父還是這樣溫和地對她說話,她漸漸竟然覺得心安和冷靜下來。

    這是很矛盾的,同時這又是項昭寧無法解釋的。

    姬雲華等了半天沒有等到回應,於是有些失望地說:“如果你真的這麼不想見到師父,師父這就離去,從此……”

    話未盡,項昭寧已經忍耐不住大聲道:“不是的!”她雖然躲著姬雲華,可是當姬雲華想要說出決絕的話,她又靜不下來了。

    姬雲華暗自松了口氣。肯說話肯交流就好辦,如果她仍然一聲不吭等自己把退路都堵死,那就真是難辦了。

    “既然不是,那你出來,讓師父看看。”姬雲華不動聲色,語氣中沒有過多的情緒表露。

    項昭寧沉默了一會兒,她並沒有出來,卻是問道:“師父,你永遠都是阿笑的師父,對不對?”

    這回輪到姬雲華沉默了。姬雲華擡頭看了看迷霧籠罩的天空,曾經他的心就跟著天空一樣,那些掙扎、迷惘、矛盾和沖擊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在承受,不能叫旁人窺探一分一毫。如今卻是阿笑經歷這些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是不是可以認爲阿笑想的其實和他想的並沒有什麼不同?

    “笑,如果師父說不對呢。”姬雲華輕飄飄地開口。

    “不能不對……”項昭寧小聲對自己說道。

    姬雲華揉了揉一直有些發疼的太陽穴,心裏便想歎息。阿笑懵懂的時候很懵懂,敏感的時候又太敏感。

    “師父只有你一個女弟子,此生大約只願意親近你一個女修。笑,師父這麼說,你明白嗎?”

    項昭寧想了又想,似懂非懂。

    姬雲華道:“無論我是不是你的師父,我都希望能得笑兒相伴。”他頓了頓,“我這麼說,會嚇到你嗎?”

    項昭寧腦子裏亂糟糟的,喉嚨有些癢,卻怎麼都說不出話來。

    姬雲華不是個多麼含蓄的人,他說著這些話比羽清心的明示暗示給項昭寧帶來的沖擊要大得多。

    姬雲華已經可以根據自己的神魂受到攻擊的程度來判斷項昭寧的想法了。這麼一想,他多少有些苦中作樂的意思,可是時間不允許他再這樣下去。

    姬雲華開始尋找,一邊尋找一邊道:“笑,相信師父,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要保證你的神魂不滅。你出來,讓師父看看,其他事情以後再說,好不好?”

    項昭寧猶豫著,並沒有立刻出來。

    羽清心道:“快些,我快撐不住了。”她的聲音飄渺中帶著幾分痛苦。

    姬雲華皺皺眉,終於道:“笑,你若真不願意見師父,師父現在就走,你我師徒恩義兩斷,之後生生死死各不相干。”說完果斷轉身,擡腳就走。

    “師父!”項昭寧著急忙慌追了出來,剛奔到姬雲華背後,就見姬雲華猛地轉身,一把抓住了她。

    姬雲華的心這時才真正放下來。

    項昭寧一驚,就要掙脫姬雲華的手,卻在看到他深幽沉靜的眸子時一個動作都沒有了。

    羽清心的控制力越來越弱,仿佛就在一瞬失去了全部的力量。

    姬雲華緊緊抓著項昭寧,只來得及匆匆道:“相信我。”

    鋪天蓋地的迷霧氣勢洶洶地籠罩過來,姬雲華和項昭寧都看不到彼此的臉了。可是他們的手緊緊牽在一起——應該說姬雲華緊緊牽著項昭寧。

    劇痛像一把尖錐插進姬雲華和項昭寧的神魂,項昭寧迷迷糊糊聽見她的師父道:“雲華若有幸活命……”

    白虎眼睜睜看著一股強大的氣流將姬雲華和羽清心沖開,那氣流成漩渦凝聚壓縮,最終凝成指甲蓋大的水珠,水珠往羽清心的方向移了兩分,又往姬雲華的方向移去,最終停在了他的面前。

    姬雲華喘著粗氣,指尖顫抖著碰觸了一下水珠,然後輕聲道:“白虎,送她們走。”說著便一頭栽下去陷入了昏迷。

    水珠凝成了冰珠墜落,與此同時,姬雲華的身體也開始結冰。

    一隻羊不知道從哪裏沖出來道:“快走,要冰封了!”

    白虎沖過去一口含住水珠,又咬住羽清心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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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長生自有義

359 守望等待

    羊咬著姬雲華的袖子奮力狂奔,直接進了桃源。此刻桃源的桃花也閃著點點晶瑩的光芒,看樣子不多時也要全部結冰了。

    幾隻雞正在桃源中選擇合適的棲身之處,只有羊忍受著胡子結冰和四肢麻木的不適感忙裏忙外地安置著姬雲華,它嘴裏念念叨叨:“早讓你下手,早讓你下手!就是不聽,就是不聽!現在好了吧?自作自受!”

    雖然這樣,它也沒停下動作,整隻羊一陣風樣一會兒東一會兒西,隻要它身過之處,桃花皆被洗劫一空。不一會兒,大量的桃花瓣深深淺淺在姬雲華身上鋪了一層,很快九江姬雲華整個人都埋了進去。

    羊已經凍得走不動路了。它僵直著腳跳到姬雲華身邊,就地往旁邊一倒,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就閉上了眼。

    羊在忙,白虎也沒閑著。羽清心爲了給白虎減輕負擔,只要求到人間某城就行,白虎帶著她穿越結界,臨走前看到她欲言又止的表情,終是一個字也沒說就走了。

    緊接著,白虎去了醉醒忘生,只作叩界狀然後躲起來,看起來是不打算進去。

    第一個沖出來的竟是叼著項昭寧軀體的饕餮,它的後面跟著的是咋咋呼呼的火鳳。看到這一幕,白虎無聲地笑了。

    丹餮似有感應地將項昭寧的軀體輕輕放在地上,那凝成冰的水珠便自項昭寧的眉心潤了進去。

    白虎轉身離開,沒有看到丹餮的鼻子動了動,若有所思地朝它離開的方向看了看。

    邪予慌慌張張追出來,一邊追一邊道:“喂,你跑什麼,你跑就跑。怎麼把昭寧也帶走了!你這樣……”他人還沒到,話還沒說完,又見丹餮一陣風一樣叼了項昭寧轉身進了醉醒忘生。

    邪予的嘴巴張成了“O”型,他的長發被丹餮帶走的風高高揚起成了掃帚狀,他半天沒反應過來。而等他反應過來趕緊往項昭寧的住處追時,卻發現他們並沒有回去那裏。

    我去!邪予深深地感覺自己被命運涮了一把。

    真是各種急,可是他就是想不到他們到底去哪兒了。直到不動沉默地經過他身邊,飄來一句:“冰窟。”

    冰窟外,火鳳著急地拍打著翅膀,對旁邊的玄武道:“你說它嘛意思。嘛意思?幹嘛把我們關在外面!幹嘛!”

    玄武無話可說,事實上它已經習慣了火鳳的聒噪狀態,但這並不代表它也要變成一隻聒噪的神獸。

    冰窟之下四層。五層,六層。

    丹餮的腳步越來越沉重,它停在了第六層。

    它用獸型臥在冰上,柔軟的長毛展開著,然後它將項昭寧圈在鋪滿長毛的懷中。毛茸茸的大腦袋就湊在項昭寧的旁邊。

    它的呼吸由粗重漸漸變得輕微,它感受著身邊項昭寧的氣息,漸漸的也陷入沉睡之中。

    外間喧囂再與此處無關,也不知道是誰成全了誰的依偎和守望。

    丹餮等待著沉睡,它想到了很多,它的腦子裏紛繁複雜的都是記憶的碎片。它想睡一覺。它覺得只要睡一覺再醒來,大約——夢就醒了。

    朽戈和鬼嬰匆匆趕回來,四人在冰窟外與火鳳大眼瞪小眼。皆是沉默。

    也不知道是陰錯陽差還是命中注定,現實多少總叫人無奈。

    於是,命運留給他們的只有兩個字——等待。

    大地白了又綠,唯獨冰窟寂靜如初。

  火鳳嘰嘰喳喳不像是神獸,倒像是人間愛熱鬧的凡鳥。

  玄武喜歡找塊地方反過來曬曬自己相對柔軟的腹部,有時候會自己和自己說話玩耍,這得感謝它先天具有優勢,誰叫它龜蛇同体呢。

  邪予躺在一顆樹上打盹儿,因為冬日的太陽曬得太舒服,所以很快他就開始“呵哧呵哧”打呼嚕了。

  樹下是哼哼和唧唧,兩只小豬也在曬太陽,一邊曬太陽一邊培養感情,表情甚是愜意。

  不動在修煉,也不知道是因為本心還是慣性,他修煉的地方選在了冰窟附近。

  鬼嬰窩在地宮畫畫。這些年他行事越發詭異,有時候連著几個月不說話,只在地宮躲著驅使小鬼畫畫。誰也不知道他畫的什麼,朽戈看了一次,可惜沒看出什麼名堂來,只是鬼嬰顯得興趣頗濃。

  朽戈比較忙一些。與其他三人的“與世無爭”不同,朽戈這些年常常外出,只要出去就能帶回來一些好東西,什麼法器啊卷冊啊等等都是機器珍貴的東西。

  又一次邪予實在是太好奇了,于是問了句:“要這些做什麼?”

  朽戈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他道:“啊,最近神仙們大概都太怠倦了,白送的你說我是要呢還是要呢?”

  邪予頓覺神經一抖,趕緊逃沒影儿了。

  朽戈于是擺好了東西自己坐在那儿調息,准備著下一次的出門。

  醉醒忘生的日子如此過著,天界那兩位卻是有些頭疼。

  子翼神君的仙府中常常是這樣的情景——七殺一臉無奈頭痛又不好意思地對子翼神君道:“找那魔星太難了,好不容易遇上,所以我才先追魔星。追之前我真的做過處理的,肯定不會有事的。誰知道等我回去人就不見了……”

  子翼神君似笑非笑,只觀云不說話。

  沒多久,有仙人來報,說這次誰誰誰下界辦事又被揍了一頓,身上的東西被洗劫一空。

  七殺神君觀察了一下子翼神君的神色,立馬道:“這種事情還用來報,這麼簡單的事都辦不好,換個人去!”

  子翼神君于是幽幽道:“聽聞七殺府中珍藏了一株仙草……”

  “哦,就帶那個去吧,辦好了就賞給他了。”

  來報的仙人苦著臉走了,心想說是找魔星,每次沒找到就被人搶劫,這種光挨揍和逃命的事儿誰想去辦啊,但是為什麼換來換去總是他們這几個人去辦啊?他們明明都是天神的好吧?

  七殺神君攤開手,“這回真的一點存貨都沒有了,剩下的你肯定看不上眼的……”

  子翼神君只是沉默。

  七殺于是嘆口氣,摸摸頭自己走了。

  七殺神君倒真是派人去找魔星來的,至于情況怎麼演變成現在這種狀況,那就一言難盡了。

  春去秋來,几經寒暑。

  洪荒三千八百八十年,冰溜子掛上了枝頭,冬日正冷。

  朽戈近日身子有些懶,便撿了本《人間異志》閑適地坐在窗邊,看到有趣處便自顧自笑起來。

  鬼嬰坐在另一頭玩著小鬼,他看了眼書名,嘲笑道:“几個凡人蹦跶來蹦跶去的事情,還被編成了書,這種程度也能取悅你?”

  朽戈漫不經心地搖晃著腦袋,好心情地道:“這你就不懂了觀其言,其性,其行,有些雖說荒誕,倒也有趣得很。”

  鬼嬰挑了挑眉,正准備發表一下看法,卻聽見朽戈手中的書啪嗒一聲落在地上。他看過去,朽戈一臉激動難抑的表情,突然就站了起來。

  “怎……”鬼嬰皺眉。話還未說完,就聽見朽戈丟下一句:“昭寧醒了。”然后一陣風打著卷儿呼過,朽戈已經不見了人。

  鬼嬰愣在原地半天才終于反應過來。等他跑出去的時候,正好看見不動、邪予的身影飛過,自然還有那只鳥和龜。

  冰窟之中,其實先醒的是丹餮。丹餮醒來后一動不動地感受著懷中微暖的軀体,心想阿九就要醒了吧。它用龐大的頭溫柔地拱了拱項昭寧的身体,但是對方沒有給它回應。

  沒有回應不要緊,那就等吧。

  丹餮趴下身子,慢慢回憶千百年的往事,頭一次發現自己竟然如此習慣于等待。當信仰還在,等待卻進行不下去,它便選擇了遺忘。忘了之后,等待就又變得容易起來。

  丹餮笑了笑,輕輕喚了聲:“阿九。”很好,陪著她沉睡的不是任何人,而是它丹餮。

  這種滿足感如此奇妙而溫暖,丹餮一動不動地呼吸著,開始一遍又一遍輕喚著“阿九”。

  它想它等不久了,算算時間,阿九也該醒了。

  待它喚到第九十九遍,項昭寧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睛里似乎還殘留著三百多年前的凝冰,三百多年的記憶一片空白。

  丹餮微微抬起上身,笑得溫和。“阿九,你醒了。”

  “丹餮。”項昭寧起身,表情微有些發愣。

  丹餮站起來抖了抖長毛,往項昭寧身上蹭了蹭,道:“阿九,我是你的眼睛。”

  項昭寧偏過頭看著它,眸中忽明忽暗,似懂非懂。

  丹餮笑著,也不解釋,卻問道:“阿九,丹餮想送你一樣東西。”

  “什麼?”

  丹餮以獸型趴伏在項昭寧面前,道:“上來,我帶你去拿。”

  項昭寧的腦子還沒完全醒過來,此刻乖乖地坐在丹餮身上,看著丹餮馱著她往更深的冰窟走去。

  奇怪的是,她明明知道這一層冰窟的寒冷是她平日里難以忍受的,可是此刻她渾身卻感覺微溫,並不是寒冷。

  這是怎麼回事?

  “下面很冷。”項昭寧提醒丹餮。

  丹餮搖了搖腦袋,道:“不會,阿九已經適應了很長時間,不會感覺到很冷。”它頓了頓,“即便是很冷,還有丹餮。阿九不相信丹餮嗎?”

  “不……”項昭寧無言以對。

  第七層,第八層。

  項昭寧抓住丹餮脖子上的毛,“是最后一層了嗎?”

  丹餮點點頭,“阿九害怕嗎?”

  項昭寧茫然地想了想,情緒一直有些低落。“不會,只是感覺有什麼在等著我。”

  “是的,一直在等您。”丹餮的身子站得很直,它的聲音滄桑得像是從遙遠的上古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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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 虛實二體

      項昭寧從來沒有想過這麼快就能到達第九層。也沒想到第九層竟是這樣的。

  與前八層一層一層寒冷的環境相比,這里簡直溫暖如春。

  在這層中心位置有一株蒼翠綠樹,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這株樹竟與當年所見的古丹華木無異。樹葉青青,在樹枝縱橫的中央有一個細枝條裹成的巢,巢中有光芒隱現。

  丹餮站在樹下轉頭看著項昭寧的方向,道:“阿九,喜歡嗎?”

  “這是什麼?”項昭寧不明所以。

  丹餮道:“這是屬于你的力量。”

  什麼意思?項昭寧看向那個高高的巢,本能地覺得那里面的東西與自己有關。

  丹餮安靜地站到一邊,仿佛一個已經看破世情的智者,又像一個在期待明天的孩子。

  項昭寧往前走了兩步,像是受到了迷惑一般,但馬上又停了下來。

  她想起來朽戈曾經說過當進來此處之時,便是大功告成之日。她現在是五轉反噬期,自然談不上什麼大功告成,所以說,她這算是提前進來了嗎?

  而且,丹餮怎麼會帶她到這里呢?更重要的是看起來它對這里很熟悉?

  太多的疑問,可是項昭寧都沒有問出口。

  她的情緒似乎還停留在遙遠的時空,導致她對眼前發生的一切基本沒有什麼真實感。

  她不說話不動作,丹餮便在一旁靜靜等著,既不催促也不離開。

  項昭寧在樹下站了一會儿,轉頭問:“我是要爬樹嗎?”

  丹餮便笑了。它吹了口氣,項昭寧便像是踩在云彩上一樣浮了起來,不一會儿就看到了前方位于樹中心的巢。巢中躺著一個不到巴掌大的蛋狀光球,光芒很微弱,但一直沒有消散。

  項昭寧心中突然有種奇怪的歸屬感。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拿那顆蛋,可是還沒等她碰觸到那蛋,便遇到無形的牆壁,她的手被反彈回來。

  不能拿?項昭寧挑了挑眉。心想這東西果然是挑人的嗎?這是項九留下的東西,自然不會隨便給個誰的吧。

  項昭寧略想了想,然后咬破自己的手指,將血珠滴在方才她受阻的地方,然后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血珠沒有墜落,卻是在虛空中延展成蛋形的牆壁,這微紅的牆壁竟與巢中躺著的蛋形狀相同,只是大了些而已。

  原來真有結界。項昭寧想著。

  她的血在虛空的牆壁上運行著,然后那層牆壁便開始迅速縮小,最終形成微紅的薄膜包裹在了蛋狀光球上。

  項昭寧再伸手去拿的時候,就沒有遇到一點阻礙了。

  光球靜靜躺在掌心,不一會儿微紅的顏色又緩緩褪去,本來的蛋型也像是無法維系,漸漸化成了一灘水狀。清澈的水滲入了她的肌膚,讓她感覺到渾身一陣清涼。

  覺得很舒服的項昭寧正想對丹餮笑笑,沒想到變故陡生,那古丹華木在此刻開始迅速枯萎。項昭寧似乎聽得到凄厲的哭喊聲,腦子里便跟著一痛。那痛像是一把鋼刀在不斷切割她的神經,這里一刀,那里一刀,到最后都變成了實實在在難忍的疼痛。

  “丹……”項昭寧話還未出口,心口像是被重錘一擊,她猝不及防之下竟生生摔了下來。

  “阿九?”丹餮奔過來。

  項昭寧身体里開始一陣冷一陣熱,這時哪還聽得到丹餮的話。

  丹餮見項昭寧半天都沒反應,此刻也急了。

  它是知道這里的秘密,可是它卻不知道項昭寧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它冷靜地想,這大約是必經的過程。可是當它的尾巴掃到在地上打滾卻不肯呻吟出聲的項昭寧時,到底是心慌了。

  “阿九,阿九。”丹餮趴伏下身子,想不到要說什麼。

  項昭寧卻都聽不到了。

  她覺得自己的身体像是一個縮水了的容器,與此相對的是她神魂的擴張。不,確切地說,還不止是擴張,仿佛有什麼侵入進來,從而壯大了她的神魂。與此同時,她的丹田內氣海如濤,翻騰不止。她整個人像是被巨浪拍打推送,簡直是受罪。

  她的腦中出現許多殘影。

  殘影中是個她很熟悉的女人,那個女人眉眼張揚,唇角卻掛著冰冷的笑意。她緩緩走在金磚玉階處,身邊是美麗高潔的云海流波,身上卻全是丑陋縱橫的傷痕和血跡——不知道是別人的還是她自己的。

  她走得很從容,她的手微張成爪狀,不時有舉著兵器的人衝過來,她卻不屑地伸手去抓,每每抓起就丟到一邊,然后繼續前行。而被她丟走的人卻變成了毫無生命的干屍。

  殺戮悄無聲息,正是因為無聲,恐怖才來得如此凶猛。

  項昭寧看得渾身熱血沸騰,她的神魂記憶了那一刻的感覺——殺,殺盡天下。她的手指也張成了爪型,她記得那種殺戮的感覺,記得那些干屍的真氣是如何通過她的手被吸收進她的身体,存放于她的丹田。

  這種感覺如此暢快,暢快到讓人上癮。而事實上,她腦中殘影里的那個女人也確實是上癮了。力量得來得如此容易,叫人不想停手。

  什麼天道,什麼規則,殺光了再創造一個便是!女人張狂地想著,眼中的光芒燦爛得叫日月都難匹敵。

  屍身成堆,女人卻不知停歇。

  那一刻,她就是天地,就是規則。

  直到有個人擋在了她的面前。

  女人終于停下了。許多天兵握著武器只敢圍著他們,卻不敢靠近。

  女人的眼睛微微斂下,眼底是顯而易見的柔情,但是這柔情不知為何卻顯得決絕和殘酷。

  “一定要這樣嗎?”對面的人難得目中竟有不易察覺的祈求。

  女人沉默片刻,道:“是的。”她沒有否認,她那種姿態更像是預言和見證,更像等待著宿命。

  “可是我不能讓你過去。”

  女人悠閑地微微歪了腦袋,“可以啊。”這行止間的風流,便是一身髒污都難影響到半分。

  于是,那人的手動了。

  可是女人卻紋絲不動,張揚的鳳目流露出毫不留情的譏諷和嘲笑。

  對面的人詫異了。

  女人哈哈大笑,道:“你是不是在等這個。”說著手在虛空中一抓,一個痙攣不止七竅流血的人被她憑空丟在了對面那人的身前。

  眾天兵哇啦啦又退一步,神色忌憚得很。這都不及對面那人神色中的驚恐、難堪等等情緒交織繁復的愛欲恨難平。

  女人笑著往前走一步,那些天兵便退一步,她優雅地走前去,輕輕推開了對面的人揚長而去。

  只是如此輕的力量,那人卻一個趔趄,差點跌坐在地上。

  待女人繼續之前的殺戮無畏前行了許久,他才像是反應過來喃喃著“不,不能……”追了上去。

  可是待他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修為高深到一定程度的人對招是沒有那麼多華麗的招式的,九重天上烏煙瘴氣,天帝與女人兩兩相對,彼此不過一招。

  “不要!”那人衝了上去,可他眼前向來飛揚張狂的女人卻忽然對他笑了一下,瞬而化為璀璨的流光。

  流光四溢,無數光點散逸,像是他們一起觀過的繁星。

  有人長松了口氣,放下了武器;有人擰緊了眉,遙遙遠觀;還有人瘋了痴了般去抓那繁多的光點,卻是徒勞無獲。

  遺棄,絕望,解脫,窒息。

  項昭寧聽到一個聲音,這個聲音像是從遙遠的時空飄渺而來,又像是從她自己嘴里說出來的。

  吾將魂作三分,一分項,一分忘生,一分地宮;吾將魄作七分,一分項,一分姬,兩分饕餮目,三逸天地間。項家后人得吾三魂四魄已不可估量成就,三魄乃吾本心,就此罷了。

  冰窟以看得見的速度迅速崩塌,只有項昭寧所在的地方像是撐起了一個小小的結界。

  她不知道的是,她所聽到的丹餮也聽到了,不止是丹餮,連冰窟外的朽戈、不動、鬼嬰、邪予、火鳳、玄武也都聽見了。

  很快他們發現崩塌的不止是冰窟,而是整個醉醒忘生。

  項昭寧的識海中誕生了一個虛体,那虛体隨著她的意識飄出体外,飄出冰窟,飄在了醉醒忘生的上空。

  此乃吾之界,汝可重創之。

  一時間花草枯萎,黑天暗地,寒風凄厲,鬼音四起。

  天界之上,子翼心中猛然一痛,連帶著手心的疤痕也跟著鮮血淋漓起來。

  他驚恐地看著自己的手,腦海中又浮現了項九長生最后那一刻的笑容。

  很難想象滄海桑田之后,那個人還能笑得一如初見的溫暖肆意,仿佛她的魂飛魄散便是達成了最初也最簡單的心願。

  他的心真是疼,疼得難以忍受時他長嘯出聲,人縱身跳入了云波池中。

  云水溫柔地拂過他的肌膚,像是當年那個女人微暖的手。他一刻也等不了了,他有一種强烈的預感——出事了。

  當他看見滿目蒼夷的醉醒忘生,臉色已經蒼白如紙。

  他沒有哪一刻向現在這樣清醒地認識到——一切都過去了。那個叫做項九長生的女子真的不在了。她殘忍地帶走了所有的記憶,最后連醉醒忘生都要毀得一干二淨。

  他目無焦距地四望著,心中一片茫然。

  他看到瞎眼的饕餮獸馱著一個女子從那廢墟中走出來。他看清了她的眉眼,卻忍不住閉了下眼睛,寧願沒有看見。

  項昭寧渾身輕松,丹田中氣如深海。她意念一動,空中的虛体便飛了回來與她本体重合,她意念再一動,那虛体又施施然走出來飛入了天際。

  項昭寧望著自己的虛体離開的方向,不動不笑,自有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儀。

  “昭寧?”朽戈忍不住出聲,其實他更想膜拜,可是這念頭一閃便又不見了。

  項昭寧看過來,微微笑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看到她的時候,朽戈、不動、鬼嬰和邪予四人皆感覺到心中一輕,似有悵然縈繞,几多舊事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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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1 界之重生

    火鳳驟然展翅長鳴,玄武渾身精神抖擻。

    項昭寧坐在丹餮背上凝神靜思——想要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要有無限綿遠的群山,要有無限廣闊的大海,要有旭日東升,要有長河月圓,要有……她正想象著,神識中卻有人抓住了她的手,道:“不可以。”

    是子翼神君。

    子翼神君的神色中有著無法磨滅的心驚以及上位者固有的悲憫。“不可以。”

    爲什麼呢?

    “創界不是創世,盈則虧,滿招損,你還未到此種程度。”

    超出能力範圍的東西即便得到了也難以守護,自招毀滅那是遲早的事情。

    子翼神君強忍著內心的複雜情感,不想項昭寧步項九長生的後塵。

    項昭寧沉默。中肯地說,子翼神君的考量不可謂沒有道理。隨心所欲是需要實力的。

    那麼,該創造什麼樣的世界呢?

    項昭寧的神識以自己爲中心而擴張。她看到了身邊靜默著的丹餮,看到了面前糅雜著失落、悵然、解脫、灑脫甚至是希冀等等情緒的朽戈、鬼嬰、不動和邪予,她想到了折翼,想到了那一片灼灼桃林,想到了在天華山中與師父師兄相伴學道的歲月。

    項昭寧笑了。

    你們想要一個什麼樣的界呢?讓我來看看你們的本心。

    虛空之眼在混沌中流露出微弱難辨的笑意。

    項昭寧看著看著,突然有了靈感。爲什麼一定要替他們決定呢?

    這麼想著,她的心中便有了答案。

    朽戈等人聽到了她的心音。他們還沒完全從項九長生的話中緩過情緒來就要面臨一個新界的誕生,不止如此,他們還都是參與者。

    邪予最先反應過來。他的腦子裏有三個人,一個是初認識的項九,一個是最後六親不認的項九長生。一個是項昭寧。他的想法很單純,項九長生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連自己的界都毀得一乾二淨,只留下個空殼子讓項昭寧重創,那說明項九長生就不打算回來了。他們之前那些矛盾糾結的想法其實也就沒有什麼根據了。

    項昭寧的意思也已經很明顯了。她要創造一個新的界,這個界裏是有他們的位置的。他們早就是把自己當成了無家可歸的人,只在這醉醒忘生藏身度日,如今這裏還是他們的家,項昭寧叫他們自己決定自己要住的地方。

    時間有限,他腦子也就這麼大略一想。覺得甚有道理。既然有道理,他自然是要配合的。

    他想他喜歡睡在樹上,作爲一隻會爬樹的豬。這在他還是不會變身的豬妖時就無比驕傲。後來的日子太忙了,因爲實在太忙,這個愛好都沒機會繼續下去。再後來項九長生毫不留戀瀟瀟灑灑走了,他們又因爲昭甯的事情天天不知道在忙個啥。倒是昭甯沉睡的這三百多年間,他才有心情也有時間爬爬樹。在樹上睡覺。在樹上曬著太陽睡覺,這日子不要太美好。

    聽說人間有種屋叫樹屋,他想自己或許該有個樹屋。

    這個時候他看見了眼前果然有棵大樹,樹上真的有一個樹屋!

    他高興起來,他想這樹不錯,就是太少。多幾棵樹就好了,不不,最好是有一片樹。有一個大大的森林,林中植被繁盛,物種豐富,這樣他睡醒了還可以和小夥伴們玩玩。對了,他們妖族的小夥伴最好都在林中。

    然後。他的願望果然實現了。

    邪予高興了。他眨了眨眼睛,喃喃道:“這裏太陽不好。要是這樹林在南邊就好了,這樣他會擁有更多日照的。”

    他這麼一想,那大片樹林便開始往南邊生長,不止如此,許多樹上都蓋好了樹屋。他想這些樹屋真是簡單大方,不過他的小夥伴們都是很有創造力的,他們可以自己根據興趣愛好去改造的吧?

    然後他似乎聽到項昭寧笑著說“當然可以”。

    邪予覺得圓滿了。

    有了邪予開頭,朽戈和鬼嬰也都開始規劃自己的住處了。

    朽戈的風格比較正統,許是在天宮待過的原因,朽戈對于住在雲層上的舒適有很深的記憶。他想自己要是能躺在雲層上看看風景那就十分愜意了。所以他想了想,覺得自己的房子應該在雲上,不過不需要天宮那種冰冷滑軌的仙府,他想要個簡單點的帶葉子的有生命的樹枝造成的房子。唔,最好是有生命的樹,楊樹柳樹,根在雲中,隨風垂下綠絲縧,有百鳥在他的屋上飛翔歌唱,想想就是十分有情趣的場景。

    哦,對了。他的房子最好沒有確切的方位,他比邪予有創意,他想隨心所欲地漂浮在空中,什麼東南西北中都弱爆了,他想去哪裏就去哪裏豈不快哉?

    鬼嬰陰測測地勾動一下唇角,覺得自己就應該住在地下。朽戈前半生是個神仙,自然更喜歡明亮高遠的地方,邪予是豬妖的時候就是在林子裏野慣了的,那時他還頂著兩隻長牙,最喜歡往樹上撞。他跟他們不一樣,他是在地府長大的,對于他來說接地氣聚陰氣才是正途。而且吧,他的小夥伴們也都喜歡貓在地下各個角落,那裏有讓它們十分高興歡暢的養料。

    至於地下宮殿的樣子,他想了想,覺得還是富麗堂皇一些比較好。什麼寶石啊什麼金銀啊等等自然越華貴越好,他還存了許多花花綠綠的衣服,雖然在項九長生的時代沒能用上,但現在大概可以隨意穿了吧。他這麼想著,一方面有些惆悵有些難過,心裏像是空落落的,另一方面又有些隱晦的解脫和期待。他不能分清楚到底哪種生活是他更喜歡的,他覺得他現在更習慣於接受而不是去改變。想到這裏,他的思緒就變得恍惚了。

    讓人意外的是不動。不動腦子裏沒有任何想法,他是一如既往的沉默,而到這個時候,項昭寧才稍稍接觸到這個沉默的魔的內心。他的心中很空,太空了。他沒有期待,沒有規劃,他隨遇而安,他載世浮沉。

    他看著項昭寧,仿佛他那方寸之地就是一個大千世界,不需要更多的累贅。

    看著這樣的不動,項昭寧想到了那時還在人間,她還沒有離魂的最後一夜,想到他巋然不動守在樹下的姿態,想到他曾說過的“想不明白”,想到了他的“孤獨”。

    一個人長久地以守護的姿態存世,幾乎沒有自己的慾望和期待,這便是不動的內心狀態嗎?

    項昭寧想了想,決定給鬼嬰一些時間。

    火鳳很好養,它在邪予的林子裏加種了鳳凰木,自己就棲身在上面,深覺愜意。玄武則很沒有創意地吐了海水出來填了很大一片湖,心裏雖然有些遺憾地方太小,但好在它自身可以自由變大變小,所以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丹餮要了一片山,在深山躥了一圈回來,覺得在阿九身邊要個可以躺的地方就很好。

    當大家都選擇好了,就該輪到項昭寧自己了。

    她的思緒一滯,這個時候她卻發現自己茫然了。她想到了冰封的折翼,想到了那一片灼灼桃林,甚至想到了那隻羊,那幾隻雞……

    項昭寧沉默了片刻,心想不如就先到這裏吧。界都是她的,要做什麼還不是她說的算。

    於是項昭寧停下來,她的目光投向天際,然後又緩緩收回。

    子翼神君看了一會兒,如同來時的悄無聲息,他走得也默默無聞。

    實際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回去的,回到自己仙府的途中似乎有誰喊他跟他打招呼,可他昏昏沉沉的什麼也想不起來了。他腦子裏就有一個念頭——項九將醉醒忘生毀了。

    醉醒忘生這個地方雖說是項九長生創造的界,但跟子翼神君是有關聯的。子翼神君自己就曾經在醉醒忘生中住過一段時間。項九長生魂飛魄散後不久,醉醒忘生也消失了。子翼神君一度以爲在那個時候醉醒忘生就被毀得一干二淨了。沒想到後來隨著項昭寧的出現,醉醒忘生也回來了。這叫他很難不去想象這與項九長生複生的關聯。

    子翼神君坐在雲波池邊思緒繁亂著,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可是越是這樣想,那些難以忘記的往事越是拋不開丟不掉。他想他永遠都無法忘記項九長生魂飛魄散那一刻的事情。他忘不了自己是如何拼命想要爲那個人聚集魂魄,可是那些魂魄的碎片卻像是逃避他般四散,即便他怎麼努力了去抓,用怎樣快的手法,但就是無法碰觸到那些生動的魂靈。

    那個時候他可以安慰自己,雖然他自己沒有抓到,但是朽戈那些一直跟著她的人也同樣無能爲力。這樣的想法才能讓他心裏稍微好受一些,像是在證明項九長生拒絕的不止是他,不是因爲他的原因。可是他內心深處一直知道——不是的。項九長生選擇了拒絕所有人是因爲他的原因。

    子翼神君清楚地記得兩人最後的約定。他是知道項九長生一定會上天庭,他也知道項九長生只要上天庭,一定就沒有活路。只是他從未想過那結局真如項九長生所說過的魂飛魄散。

    從此魂魄不能積聚,生命不能重來——總歸是太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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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23:11:31
362 一起去吧

     七殺神君悄悄地抹了一把汗,心想白白送人去被打劫這種事情總算可以暫時告一段落了。只是他的好友子翼神君實在是意志消沉得叫人看不下去了。

    這日,七殺神君實在看不過眼,於是摸了摸脖子送上門去,勸道:“我說你這個人就是想不開。當年項長生魂都沒了,你就該放下,老老實實當你的逍遙神仙。如今來了個項昭寧,你要真有心還願什麼也沒人攔著你,又不是真到了實在無路可走的地步。何必要這樣自苦?”

    子翼神君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雲波池,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

    七殺無奈道:“你到底在想什麼。”

    子翼神君仍舊懶得理他。他就是提不起興緻來做任何事情。

    七殺咬咬牙,“這樣吧,告訴你一件事情,如何?”他也知道子翼大約是不會給他什麼回應了,於是主動道:“項昭寧的肉身並非凡胎。”這是他覺得奇怪的地方。按道理來說,項昭寧是一介凡人,在修仙界修道多年也改變不了吃五榖六米的曾經,這樣的肉身無疑就是個凡胎。可是他對項昭寧奪魂的時候才發現她的肉身本質上與凡人略有些不同。

    子翼神君這時才有了一絲反應。“項昭寧是項九的血脈,項九生子的時候已是地仙,且經過了神器鑄體,她傳承下來的後代自然也該與凡胎不同。”

    這麼解釋也不是沒有道理,可是七殺心中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好像大家忽略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只是這樣東西究竟是什麼他暫時又說不清楚。

    七殺皺皺眉,暫時把這個拋到一邊,又道:“這項昭寧也是個有意思的人,自己沒有項長生當年的實力。竟然也能收服三樣神器。我本來看她已與神器接觸過,想著她該能觸發羽衣的覺醒,沒想到算錯了……”

    子翼神君臉色一變,“你說什麼?你奪了項昭寧的魂是爲了讓她去覺醒羽衣?你找到了羽衣?”

    七殺心中一跳,心想完了,說漏嘴了,這事兒是天帝秘密交代的,不能讓人知道的。尤其不能叫子翼知道。

    子翼起身,步步緊逼過來道:“這麼說,你說去找魔星其實是個幌子。真正目的是要找羽衣?”

    “不是,確實是找魔星……”羽衣也要找的。

    “項昭寧在凡人界被奪魂,你若不是確定羽衣在凡人界。怎會在那裏奪了項昭寧的魂?你把項昭寧的魂送到了羽衣身邊?”子翼神君臉色不好起來。

    羽衣在上古只是神女大人的一件衣服,可是這件衣服漸漸有了靈智。神女隕落之後,羽衣也跟著消失了,它的消失很徹底,與神獸的隱居完全不同。它是真的找不見了。項九長生當年就沒找到羽衣,如果找到了羽衣,她大概也不至於會魂飛魄散。

    “這事你不要再管了。我實話告訴你,你去找項昭寧的事情天帝都清楚了。你若再摻和這件事,天帝難免認爲你有二心,就算你是天帝親手創造的也不能例外。”

    子翼神君眯了眯眼。略想了想,心中一片黯然。此事便再不提。

    醉醒忘生中,衆人圍坐一團。正在討論剩下兩件神器的事情。

    項昭寧得了項九長生的恩惠,白白得了一個空間,雖說裏子全毀,殼子還是原樣的。她重新創造了殼子裏面的東西,感恩於項九長生。便保留了醉醒忘生的名字。她記得冰窟中每分每刻的感受,她心裏很清楚。項九長生不會回來了。

    雖說項九長生有三魄散逸天地間,但這三魂大約是不會那麼容易找到的了。不然項九長生也不會只有這三魂沒有交代線索。這說明她當時大概也就想著罷了。

    每每想到這裏,項昭寧就不禁想到自己神識中那位前輩。她本來就不確定那位前輩是不是項九長生,這時候強烈地感覺到項九長生不會來奪她的身體了,便覺得那位前輩多了幾分是項九長生的可能。只是自從她醒來後,或者也可能自從她沉睡後,那位前輩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不可否認,因爲確定自己只會是自己,不可能變成項九長生了,項昭寧的心情輕松多了。她修煉九轉也已經到了如今六轉氣隨意的程度,神器都已經收集三樣了。事情到了這一步,就已經沒什麼退路了。不管前路如何,她也隻有繼續這樣走下去,九轉還要加緊練,神器還要加緊找。她不是一個人,她的師父還在沉睡,她胸腔中溫熱的血脈還能感覺得到姬雲華生命的存在,她記得他最後所說的話,雖然她自己還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想法,但有一點她十分肯定——就是希望師父能活得好好的。

    朽戈道:“易木弓在東方萬木之森,那是青龍神獸的地盤。”

    火鳳插嘴道:“對頭對頭,青龍大哥很帥氣哦~”說完用翅膀遮了遮面,一臉嬌羞。

    衆人望它,玄武擦了一把汗,深覺丟臉。

    朽戈輕咳一聲,“伏地盾是麒麟的守護物。但是麒麟並不在看守伏地盾。當年長生尋找到伏地盾時便未發現麒麟,這是長生唯一沒有成功鑄體的神器。”麒麟在哪裏,誰也不知道。

    玄武動了動嘴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沒有說出口。其實這個場面玄武是最沒有參與感的。它與項昭寧接觸的時間最短,沒多時項昭寧就沉睡了,它更像是在看一場戲,而不是自己出台唱戲。

    火鳳似有感觸道:“麒麟兄弟自神女大人隕落時就不見了蹤影。好好的伏地盾隨手亂扔,隨便誰都能撿走,實在是太不講究。”

    衆人頓覺黑線,心想這就是神獸火鳳的真面目嗎?

    鬼嬰道:“長生隕落時,她所收集的神器大多都回到原位了,只有白虎守護的通天鉞和伏地盾不知所蹤。沒想到通天鉞在下界,正好被你所得。而伏地盾就真的找不到了。所以要找易木弓和伏地盾,首先還是找易木弓比較簡單點。”

    火鳳立馬道:“對頭對頭,青龍大哥很隨和哦~”簡直就是在給青龍打招親廣告一樣。

    衆人習慣了火鳳的腦回路。雖然仍然黑線重重,但面上都淡定多了。

    只有玄武依然縮著頭,心想有伴如此,不如去死。

    項昭寧想起一件事情來。“萬木之森,那就是古丹華木所居住的地方。之前我們本想去的,但是中間又被別的事情耽擱了。”

    朽戈點頭,“對,就是那裏。”

    項昭寧想了想,道:“那就去找易木弓。”說著就起身,覺得這話題基本都這裏定了。

    朽戈跟鬼嬰對看了眼。道:“等等昭寧。”

    項昭寧看過來,用眼神問他有什麼事。

    朽戈站起來,道:“這次去找易木弓。你打算誰陪你去。“

    此話一出。鬼嬰、邪予和不動都看了過來。

    項昭寧本來想說就丹餮、火鳳陪她去就行,但是這時候看見他們的眼神,再看看旁邊默默無聞似乎蹲在角落畫圈圈的玄武,心思稍稍一轉,道:“去萬木之森路途遙遠。我的修行不夠,在路上還需修煉。這次不趕時間,若是沒事的話就一起去吧,就當是遊歷山川了。”

    邪予第一個控制不住跳了起來,笑著大叫道:“太好了!我好久沒出去正經玩過了!”

    不動低下頭,沒什麼表示。

    朽戈不自覺笑了起來。

    鬼嬰癟癟嘴。起身道:“哦,那可要準備好多東西。我先走了。”說著竟真的一溜煙跑了。

    項昭寧看向朽戈,也忍不住笑了。

    “那各自準備吧。我也要去準備些東西。”項昭寧對朽戈點點頭,帶著丹餮、火鳳和玄武一起走了。

    丹餮心血來潮要去山裏躥一圈,火鳳不甘寂寞地跟去了,到最後只剩下玄武跟在項昭寧身後慢慢走。

    項昭寧想著自己放出去的虛體怎麼還沒有尋到師父,其實她想找的不光是師父。還想確定羽清心的下落。只是這三百多年過去了,羽清心雖說有些天生的能力。但到底是個凡人,她想去清心堂看看,但又怕世事變遷滄海桑田,最終看到一個她不想看到的結果。她一時想出了神,也沒發現玄武已經走到她面前停了下來。

    項昭寧腳底傳來不同於踩在地面的感覺。她下意識地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踩在了玄武的龜背上。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腳,道:“對不起,沒有看到你。”

    玄武的蛇身高高昂著,“之前你問我《神女傳》的後半篇在那裏,現在你還想知道嗎?”

    項昭寧看著玄武,確定它不是在戲言,於是正了正容色道:“自然想知道。”

    玄武點點頭,“那海底迷宮牆壁上有許多好東西,《神女傳》是對修士力量增長最沒有用處的,你爲什麼會看這個呢?”

    項昭寧認真地回答道:“因爲我一開始就沒想過去尋找增長力量的東西,所以隨心所欲地挑揀了些內容觀看,《神女傳》中的故事吸引了我,我才會一直看下去。至於它對於增長力量有沒有幫助,當時並沒有想過。”

    “爲什麼會吸引你?”

    項昭寧爲難起來。這個問題怎麼回答呢?因爲無端覺得親切?因爲神女的一言一行所透露出來的道理讓她信服?她認真想了想,最終道:“因爲我雖修道,卻不知道爲何物。”她說得誠懇,無論她懂得多少東西,卻總覺得自己是一知半解,對于天道,她心中有著謹慎的敬畏感。

    玄武也認真地想了想,最終道:“後半篇在我的龜背上,需火烤才能得顯。”

    火烤的炙痛才讓它記憶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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