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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一笑彎彎]笑長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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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23:11:52
363 花開兩枝

     玄武最怕火烤龜背,沒想到竟然用這種方式隱藏《神女傳》。項昭寧想難怪當時它沒有告訴她呢,這要是隨便告訴人,別人肯定會把它丟火裏烤的。

    不過說起來,也是玄武看重這個,其實修士大多講究效率,也不會有多少人對《神女傳》這種於功法修爲無益的東西感興趣。

    玄武看起來倒是沒有這麼多考慮。它見項昭寧站在那裏沒說話,便自顧自踱著步子走了。它想項昭寧大概不會現在就像看《神女傳》的。但是顯然它猜錯了。項昭寧走過來與它齊步道:“你什麼時候準備好了,我便來找你看《神女傳》。”

    玄武愣了愣,笑了一下,道:“吾隨時待之。”

    於是就這樣,玄武被帶去烤火了。

    《神女傳》的後半篇顯然與前半篇風格完全不同。前半篇講的是神女創世以及與人類、衆神相處的故事,多是以神女的角度來描述的,但是後半篇竟然不是這樣。

    項昭寧趴在玄武大大的龜背上看得入神,心想這後半篇竟是講的神女隕落的過程,而且並不是以神女的角度來寫的,而是以神女的弟弟一個叫做元尊的人角度來寫的。與神女的看法不同,元尊根本不指望神女所創的人類社會能發展成和平友愛的美好世界,他將人性的險惡醜陋看得很透,同時也反對神女與他們接觸。

    而且項昭寧注意到,前半篇《神女傳》的開篇說明了是衆人爲感恩神女所以聯合編撰了《神女傳》,並沒有單獨署名編撰人。可是在後篇中,注明了編撰人是元尊。

    項昭寧皺皺眉,這麼說來,《神女傳》前篇便已經是完整的《神女傳》,或者說被刪減了的《神女傳》。後篇則是元尊爲神女編撰的。也有可能是元尊將《神女傳》本來的內容刪掉後重編了,所以行文的風格、內容和表達的意境才會與前篇相差甚大。

    玄武見她露出疑惑的神色,忍著痛道:“當年項九對這些可沒興趣的,沒想到你竟有興趣。大約也是機緣,所以神女羽翅才能在你身上生長。我當然不指望你成爲神女大人,神女大人是無可替代的。但是我覺得神女一定有未了的心願。只是我太愚鈍,一直都找不到。”玄武的神情微有些低落,不過它是很注意形象的神獸,所以樣子看起來還是很正經淡定。

    “神女大人有個弟弟?”項昭寧突然問。

    玄武顯得很驚訝,“你不知道嗎?神女大人的弟弟便是如今坐在九重天上的那位。若不是那位的原因。上古也不會變成洪荒。神女大人可被他傷透了心。”

    項昭寧眼角跳了跳,“這後篇是以神女大人弟弟的角度編撰的。”

    “什麼?”玄武明顯一驚,“怎麼會?”

    項昭寧比玄武還要驚訝。這後篇是刻在玄武龜背上的,難道玄武自己都不知道寫的什麼?這會不會也太奇怪了點。

    玄武被項昭寧看得老臉通紅,突然吼道:“勞資認字少有什麼稀奇的,又沒人專門教勞資!”

    項昭寧低頭,默。

    玄武大概也知道自己暴走的形象與平時不符。所以咳了兩聲,昂著頭假裝鎮定地甩開項昭甯,飛一般跑了。

    所以說,這貨原來是個半文盲嗎?

    項昭寧看天。

    從《神女傳》後篇來看,元尊對人類是沒有什麼好感的,他認爲這個族群貪婪狡詐。忘恩負義,正是因爲人類的關系才會耗盡神女大人的元神,最後害得神女散去羽衣。就此隕落。這裏面提到一個新鮮的東西——羽衣。

    神女雖然隕落,但是卻將自己的部分精神力存在了羽衣上。元尊提到如果找到羽衣,說不定就能複活神女,言辭間的渴望和期盼顯而易見。

    而這些在前篇是沒有提到的。甚至在前篇中,神女與天帝無論信念還是處事都不一樣。簡直就是在作對一樣,沒想到從後篇的內容來看。這位元尊倒是十分關心維護神女的。所以說,他們只是道不同了。

    因爲道不同最終影響了他們之間的親情,這也是十分無奈和傷感的事情。項昭寧這樣想著。突然她心中有了一種隱晦的慶幸,因爲她和師父並沒有道不同。

    話分兩頭。這邊項昭寧琢磨著去尋找神器,而在折翼空間中的姬雲華其實醒得比她早。

    姬雲華醒來的時候,桃源還在冰封著,他身上鋪滿了桃花瓣,羊就姿態僵硬地睡在他身邊,顯然是當冰封的那一刻還來不及調整一個更舒服的睡姿。

    姬雲華淺淺笑了一下,想到了項昭寧。

    他試著活動了一下筋骨,然後桃源的冰便開始化水了。

    羊眨了眨眼睛,道:“喲,小子,你醒啦。”

    姬雲華緩緩起身,深紅淺紅的花瓣隨著他的動作被輕輕拂開,那姿態甚爲誘人。

    既然簽訂了生死契,自然是存在感應的。姬雲華稍微感應了一下便知道項昭寧還未醒。

    姬雲華不可察覺地松了口氣,然後開始查探自己周身的狀態。

    這個時候有個聲音傳來,而且顯然不是羊的聲音。“小子,身體養好了就趕緊修煉,你再耽誤下去,那女娃兒就要煉虛了。”

    姬雲華一怔,本能地四下尋找,可是除了在那裏絮絮叨叨說真冷,真濕的羊之外,什麼也沒有找到。

    “小子,不用找了,找也找不到的。認真修煉才是正經的。”

    姬雲華一聽,心中便是一動。這聲音特意來提醒他抓緊修煉,該不會無聊得只是爲了提醒吧?而且他口中所說的女娃兒他怎麼想怎麼覺得說的就是阿笑。難道說,他有什麼指點自己的?

    姬雲華腦子轉得快,這麼一想便長身一拜道:“多謝前輩指點,願聽前輩教誨。”

    那聲音哈哈一笑,“不錯不錯,腦子轉的挺快。我就喜歡聰明的後生。既然你願意聽,我便指點指點你。”那聲音頓了頓。

    姬雲華道:“願聞其詳。”

    那聲音便道:“你現在這樣修煉太慢了。不如也習九轉。”

    姬雲華一驚。這可不是鬧著好玩兒的,九轉這門功法他雖然沒有見阿笑真正施展過本領,但想來潛力是不可限量的,隨便換個誰也不可能說練就練,更何況阿笑練了這門功法才不得不去不斷地尋找神器以鞏固肉身。神器就那麼幾樣,難道叫他去跟阿笑搶?這不是鬧笑話兒嗎。

    於是他想也不想,婉轉拒絕道:“九轉雖好,卻需契機,小輩愚鈍,怕是難以領悟。”

    “小子,做人不要太死板。你看那女娃兒就是因爲練了九轉,如今才有此成就,她可比你修煉快多了。你會個什麼?不就會個雷嗎?你的資質比那女娃兒好,加上那女娃兒已經收集了三樣神器,你只要從她那裏把神器要過來,修習九轉不是輕輕松松的事情嗎?而且你修習起來肯定比她快,效果也肯定比你的雷強。”那聲音極力勸說道。

    姬雲華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已經不高興了。他除了很早的時候曾經經受不住通天鉞的誘惑動過一點心思外,後來可是從沒在項昭寧身上打過什麼主意的。無論是從女人身上得到力量還是從徒弟身上得到力量這兩種想法都是他不屑去做的,別說做,想都懶得想。怎麼也說不通。

    姬雲華心裏惱火,嘴上也不客氣了,只道:“恕難從命。”然後拂袖而去。

    可那聲音卻哈哈大笑,緊跟過來道:“小子不高興啦?好吧好吧,我且給你考慮的時間。你也不過化神的修爲,就算是巔峰也不過是化神。你等著吧,你醒了不久,那女娃兒就該醒了。那女娃兒一醒就要煉虛了。嘖嘖嘖,你還自稱是女娃兒的師父呢,我看哪,你乖乖叫女娃兒一聲師父得了。丟人啊丟人。你等著吧,照你現在這個狀態和速度,要煉虛還早早著呢!哈哈哈!”

    姬雲華也算是定力強的了,此刻也不與那聲音爭辯,自己找個地方查看神魂受傷的情況去了。

    那聲音眼光毒辣。姬雲華雖說是冰封了三百餘年,又有羊用桃瓣覆蓋在他身上給他療傷,可是這一醒來,複原的情況卻並不如人意。

    姬雲華試著自己調息養傷,可是他的丹田像是破了個洞,竟聚不起氣來。這一下他是真的驚住了。

    不過他也算見過風浪的人物。不大會兒他就穩定下心神,想著徐徐圖之。本來嘛,人受了傷都不可能可沒受傷時相比,何況他一個修士受傷的是最重要的神魂。丹田受損不能聚氣這種事情雖然可怕了一點,但也是情理之中,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姬雲華這麼寬慰了一下自己後,便定心定氣開始修煉。

    折翼之中靈氣最盛當屬桃源。姬雲華要修行自然是到桃源修行。可是桃源這個地方顯然不如原來那麼安靜了。不安靜也就算了,但若是這不安靜的來源整日疲勞轟炸故意挑起你的心魔,那就不是什麼美妙的事兒了。

    這場修行對於姬雲華來說真是一場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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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4 己所不欲

    不久後,姬雲華就感應到項昭寧醒了。

    而果然如那個聲音所說的,項昭寧煉虛了。

    與此相比,姬雲華的情況簡直可以用“凄慘”兩個字來形容。

    是人都有慾望,修士也不是六根清淨的,從某個方面來說,修士的慾望更加難以滿足。所以在感應到項昭寧煉虛,而他自己仍在苦苦掙扎的時候,姬雲華不可避免地不淡定了。

    姬雲華從沒想過會有這樣一天,他的天賦從來都是好的,他本人從來都是自信驕傲的,他天生就是一個修道者,然而這時候因爲元神的過度耗損,他的丹田就像是破洞漏風的布袋子,乾癟癟撐不起來。而且他漸漸發現自己所有修補它的努力都石沉大海,杳無音信。這就像是在告訴他——別折騰了,沒戲了。

    姬雲華不肯放棄,他用更多的努力去換取一個相對較好的結果,但是發現自己越是努力,失望便越是深沉。最黑暗最失望的時候,他甚至想過,如果自己再也無法修道……

    偏偏這個時候,那個聲音還要在旁邊冷嘲熱諷道:“哎喲,小子,怎麼這麼個臉色啊,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啊。我早就跟你說過的嘛,你看看你,現在都成了什麼樣子。你要是聽我的話嘛……”

    姬雲華陰沉下臉來。他不是自欺欺人的人,他心情是不好,而且一直在克制自己不要産生陰暗的心魔,但是這些卻不能算在阿笑的頭上。沒錯,現下的狀況對於他來說確實糟糕透了,不過對於阿笑能夠順利煉虛,他倒是爲她高興。他不高興的是自己的情況,可是自己怎麼樣與阿笑怎麼樣是兩回事,不能夠混在一起看的。

    所以至少從現在來看。姬雲華還沒有說是因爲自己的狀況暫時不如項昭寧就生出嫉妒怨恨等等負面的情緒來。他的心魔在自身,這方面他看得很清楚也把握得很堅定。

    姬雲華繼續修煉自己的,不理會那個那個聲音的勸說。他知道自己開始心浮氣躁,他要做的事冷靜,是克制,而不是任其發展。大不了也就是個重頭再來嘛,修道者修到最後連自己的肉身都能放棄,還有什麼不可以重來的。只是,但凡有一點努力,他都不想走最後一步。因爲他心中有了牽掛的人。

    他怎麼能夠放棄想象得到的美好,怎麼舍得讓阿笑獨自在世間徘徊。

    想到這個,姬雲華又沉靜了下來。

    桃源另一邊。羊臥在擺著兩座泥塑的小桌前,笑得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

    “哪,阿信,你坐不住了吧?怎麼樣,那小子不錯吧?”

    一個聲音道:“長得不錯。還是嫩了點。”

    羊嘿嘿笑了笑,“這話說得違心了吧?別人不知道,我羊還不知道你,就你一肚子的壞水,還敢說曾經多麼翩翩君子,誰信哪。”

    那個聲音也笑了。“都說是曾經了,我就一把年紀了,裝翩翩君子有人看嗎?”話說得輕松。但多少透露出些惆悵的意味來。

    “嘿嘿,阿信,當年我叫你不要這樣,你偏要這樣。項家的後人你倒是護得好,自家的小子怎麼就這麼折騰他。如今你也沒個肉身。真指望那女娃娃給你塑個肉身?”羊癟癟嘴。

    那個聲音道:“那是當然,雖說這麼飄來飄去出入無禁的挺有意思。不過日子長了也膩歪。不過那丫頭不錯,我倒是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能回到這裏來。外面漂泊久了,還是這裏住得慣啊。”說這話時他語氣裏有顯而易見的閑適和寵溺,卻是與姬雲華面前提起項昭寧時不大一樣。

    “我就說你胳膊肘往外拐。報恩也不用報成你這樣。說起來,你幫那女人保胎生産養孩子,報恩也該她報恩,叫她嫁給你都不過分了,你說你最後怎麼……”

    “哎哎,這話可不是這麼說的,若不是她,我當時那身子也活不久的……”那聲音漸漸低下去,仿佛陷入了回憶中。

    沉默良久,羊道:“她叫你把折翼嫁掉,你就把折翼嫁掉了,她叫你不要管項家後人,你怎麼還管這些。你自己都成了親生了子,一代一代傳下來了,怎麼還是想不開。”

    那聲音低低笑兩聲,情緒低落道:“我哪裏是想不開。”他頓了頓,“當年她說的我都照做了,但是後來我發現其實做錯了。當時想項九是個狠心人哪,後來發現其實她更像是不懂事的孩子,一門心思折到哪裏便就出不來了,哪能真什麼都聽她的。

    她哪裏是叫我不要管折翼……折翼這孩子身子不好,修的又是那樣的功法,對自身也是無益,到底是沒有那個機緣。她臨終前我有感覺的,可我愣是沒去。等我去的時候已經是多久的事了。她娘親沒帶過她,我一手把她拉撥大的,她的心思我怎麼會不知道?我就後悔啊……”

    “你知道什麼?”羊心裏歎口氣。

    “那個村子後來我回去了一次。人老了,我也記不清什麼時候回去的了,我帶折翼種下的樹也老得厲害了。別人的孩子都有娘,折翼娘不在身邊。那時我天天抱著折翼在村頭望,望得久了也知道不能這樣了,這才帶她在山裏種了棵青松,乾脆離開了村子,算是留個根在。”

    “這個可沒聽你提過。”

    “呵呵,提什麼,早些年想都不敢想的,如何還敢提。松樹上啊有個洞,裏面有棵挖空的松果,我去的時候都長到一起去了。我把松果挖出來剖開來,竟是折翼的字。”說到這裏,那聲音頓了頓,似乎在調整情緒。

    “爹也不要折翼了。”那聲音低得幾不可聞,說完之後就真的再沒別的話了。

    項折翼生來身體就不好,大限將到時卻硬是撐著身子回了一趟小山村。山村早已物是人非,那顆青松卻長得不錯。項折翼用手在青松上一點一點挖個洞,正好夠塞進一隻松果的大小,然後在松果裏寫下了自己的失落無助。她將那洞用樹皮掩蓋細細封好,並留下了法術的印記。再然後,她回到家中靜靜等死。那時她已顯老態,但神情卻如孩童懵懂,她等的人還是沒有出現,只是她沒有時間再等了。

    項折翼之後幾代都沒有人修習九轉,若不是姬信拋卻肉身寄魂項家血脈,項家將無人再修道求仙,從此只做個不到百歲壽的凡人。

    羊靜靜臥在那裏,陪著那兩個泥塑,卻不去看它們。

    看什麼,在它看來,項九長生就是作孽,自己活得瀟灑了,一圈的人都跟著受罪。人真是麻煩,不如做隻羊。

    姬雲華這些日子越見沉默,同時也越來越冷靜下來。姬信看得心裏越來越滿意,但就像每個惡作劇的老爺爺一樣,惡作劇不成功就享受不到那種樂趣,所以他也就不緊不慢地天天刺激著姬雲華,什麼話他不喜歡聽他偏說什麼,什麼事情他最怕他就偏講什麼,簡直就是跟姬雲華作對。

    又過了幾日,姬信還正在姬雲華耳邊絮絮叨叨刺激著他,看那架勢不把姬雲華說動心是決不罷休的。

    沒想到這次姬雲華卻定定看著桃花,姿態沉靜優雅。“姬老前輩,你若真是這麼想的,就不會天天只是動動嘴巴了。”

    姬信驚訝了一下,隨意也明白姬雲華這是看破了他的把戲。他也不惱,只哈哈一笑道:“你怎知我姓姬?”

    姬雲華道:“桃源此地特殊,不是隨便誰就能進來的。老前輩隻出聲卻無肉身,又熟知九轉之事,多半不是姓姬就是姓項。阿笑早年修習九轉得先人指教,老前輩雖時時叫雲華修習九轉,奪阿笑神器,實則對阿笑多有維護。怕是我要有半點此種意願,老前輩早就該遠離雲華了。雲華不過一猜,不過現在看來,老前輩確是姬家宗祖。”他長身一拜,接著又跪拜道:“老祖宗在上,受小輩一拜。”

    姬信哈哈大笑,這才算真正滿意了。在他這段日子看了,姬雲華無論心智、性情、天賦都極好,就是太好了,他才忍不住想要多觀察一段時日。最難得的是這個子孫輩對項昭寧那丫頭還十分有感情的。這樣的人多麼難得。

    “好,你起來。”姬信道。

    姬雲華於是起身,從從容容地站在那裏,沒再多說什麼。

    “既是我姬家子孫,你當知我有言在先。你既對昭寧有情,那這事情就好辦多了。”姬信這麼說著。

    姬雲華微皺起眉頭,道:“我雖對阿笑有情,可阿笑對我卻未必相同。前輩,情之一事半點勉強不得。”

    姬信呵呵一笑,“不過你倒是看得開。試問,若不勉強昭寧就無法與你有相同的情,你當如何?”

    姬雲華想了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卻問道:“當年項九長生正當落難之時與前輩朝夕相對,此時女子心最脆弱易攻,前輩大好機會擺在眼前,可曾勉強?”

    姬信一愣,竟給生生問住。

    姬信當時並非不能,而是不忍不願。以己推人,姬雲華自也是同理。

    姬信哈哈大笑道:“不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小子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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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5 沉住氣啊

     姬信與姬雲華溝通良好,自然很快就進入了主題。

    “其實我所說的也並非全然試你,以你現在的狀態,確實修行九轉最佳。”姬信慢條斯理道。

    姬雲華沉默不語,心中雖然對此事排斥,但還是想聽他說完。

    姬信見姬雲華沉得住氣,心中暗暗點頭,於是也不再賣關子,道:“其實九轉並非只是昭寧那丫頭修習的那樣。九轉分有兩套,如項九長生,項昭寧修習的只是其中的一套。”

    “兩套?”姬雲華微微訝異,這樣逆天的功法修成之後簡直可以用可怕來形容,一套已是難得,怎麼還會有兩套?

    姬信道:“不錯,是有兩套。只是這另外一套不適合項家人修煉。”

    姬雲華聽到這裏大概就明白了。既然姬信老前輩在他面前專門提出來這個,多半這一套是適合他修煉的。

    姬信久久不語,他觀察到姬雲華神色淡淡,並沒有什麼明顯的慾望,心想這個子孫輩若不是真的如此豁達,不急功近利,便是裝得太好,欲壑難平。目前看來,他內心自然是偏向前者多些。

    “這一套與昭寧丫頭那一套本是同根,兩套相生相克,且看二人的悟性和心性。”姬信總算道破天機。

    姬雲華略略一想,道:“聽老前輩的意思,此二套可相生,亦可相克?”

    姬信道:“正是如此。有心者可修以相生,自可以修以相克。”他頓了頓,“只是有一點,你的練法與昭寧丫頭不同,她是要順著練,從毫無基礎的肉身凡胎時練起,逐漸練到深入。而你則要反著練。待你大乘飛升之後再練,一朝功力散盡方可練成。”

    姬雲華對這樣詭異的煉法聞所未聞,一時也是怔愣出神。

    都大乘飛升了再練到功力散盡,這可不是鬧笑話兒的。這話聽著兒戲,真要做起來可就嚴肅得近乎嚴酷了。

    姬雲華十分不解。“爲何要這樣練?”

    姬信道:“九轉狂霸,非仙身神胎不可修習。如昭寧丫頭從零練起耗時漫長,且需無數契機,別的不說,但是集齊神器就非易事,更別提肉身凡胎修習之時難免反噬。這功法修起來簡單,難的是這過程,往往心不定者難修。心不靜者易敗,昭甯丫頭雖不說,也是吃了不少苦,難得難得。

    我讓你修習的這一套九轉與昭寧丫頭那套是爲同宗,自然也是狂霸之功。可是你再沒有昭寧丫頭那樣的契機了。所以要練成至少要先大乘,若要穩妥飛升地仙相對穩妥。然後反其道而行之,將反噬期集中在最後自然而然散盡功力時,最終九轉得成。說九轉天下無敵,其實兩套相生方才天下無敵,若二人離心。則兩套九轉則轉爲相克,無敵對無敵,就看誰道行更高了。最好的結果也是個兩敗俱傷。”姬信說完內心一陣感歎。

    姬雲華沉默片刻,問道:“敢問前輩,此法可有人修煉過?”

    姬信道:“自然是有。”

    “那麼幾人修煉過,其中又有幾人成功?”

    姬信內心有點發虛了,不過這時候卻不能表現出來。只道:“此逆天之法尋常人自然無法修煉,到目前爲止。只有一人修煉,且只有此人成功。成功率可謂百分之百!”

    姬雲華一笑,越發從容道:“哦,此等逆天功法若有人修成那必定逆天,敢問此逆天之人何在,可是姬家人?小輩甚想討教一番。”

    姬信嘿嘿一笑,“有機會的,有機會的。”他清咳一聲,道:“小子怎麼這麼多問題?你倒是學也不學?”

    姬雲華眉一挑,“前輩不說,可是此人下場凄慘?若是如此,雲華可要好好考慮,看來好運氣可不是時時有的。”

    如果姬信有形體,估計現在氣得臉都黑了。“你這小子,莫以爲我要求著你學不成。”

    姬雲華笑道:“那怎麼敢,老前輩言重了。雲華只是心中忐忑,想明白前因後果而已,難不成老前輩希望自己的後代是糊裏糊塗之輩?”

    姬信語塞,沉默半晌後道:“告訴你其實也無妨,修習此法的不是凡人,乃是當年與項九長生一同創此功法的天界子翼神君。”

    姬雲華一驚,這個人他倒是聽白虎說起過,阿笑也又一次差點命喪於此人之手,後來倒是沒見有什麼動靜了。

    姬信道:“所以,如果論凡人的話,你倒是第一個修習此法的。若不是昭寧丫頭修習到了如此境地,神器也尋到了三件,我也不敢教你修習此法。”

    “如若修不成則如何?”姬雲華問道。

    “散盡功力自是凡人。”姬信這回答得毫不含糊。

    姬雲華嘴角扯了扯,“成功的幾率有多少?”

    “尚未知。”姬信也不開玩笑,乾脆敞開了說,反正這小子也不好糊弄,看起來是個心志堅強又有主見的,對於這種人最好大大方方明說利弊,躲躲閃閃反而不妙。相信他不會被嚇到的吧。

    姬雲華問得都有些無奈,這敢情是拿自己做試驗啊?

    姬信見姬雲華表情微妙,便道:“修道也講氣運契機,所謂天時地利人和方可成事,若太追求結果,便要錯過許多精妙之事。此事成功與否我自是不能保證,但不說一百也有六十,你若真難接受,此事便作罷吧。”姬信知道這事情其實也是冒險。與其他真教了姬雲華,這小子以後再來個道心不穩,還不如現在就放棄這個苗子。

    姬信知道機會難得,但他想他可以付出精力和時間,可若是姬雲華現在就打退堂鼓了,不如讓他保有現在這種軌跡能達到的成就,比以後他半途而廢,生生毀了自己整個人生要好得多。

    姬雲華微抿嘴唇,道:“且容我思考一二。”

    姬信道:“自是可以。”說著就去找羊聊天了。

    之後姬雲華確實過了兩天清淨日子。沒有姬信在身邊吵鬧打擊他,他覺得日子好過多了。只是丹田的狀況仍然無法改變。

    修行之餘,他也曾考慮九轉之事。姬信都不確定能不能成功的事情對於他來說是冒險了。不過姬信既然如此費盡心思要他學這九轉,多半是對阿笑有用處的。要不然他也不會強調他與阿笑的感情難得。

    姬雲華心裏看得明白,姬信說了這麼些話,他想阿笑所習的那功法後期怕是有難過的劫。這才是危險所在,大約也是他所要修習的這套九轉意義所在。

    過了幾日,姬雲華在桃源中喚道:“老前輩,雲華願習九轉,煩請賜教。”

    姬信樂呵呵地出現,道:“小子果然是個好苗子。”他心裏高興,又道:“此法雖說是從大乘飛升修起最佳,但也要提早準備。如今你這狀況正好準備。你不是聚不起氣嗎,不如散去,散得乾乾淨淨。散乾淨再聚氣,這桃源之中自有你需要的氣。”

    姬雲華點頭,於是坐定,一副準備散氣的模樣。

    姬信放下心來,便在一邊觀看。

    不想這時姬雲華突然問道:“對了,老前輩,雲華丹田不能聚氣該不會是因爲老前輩的緣故吧?”

    姬信一愣,心裏發虛,但馬上哈哈大笑道:“你覺得呢?老朽連形體都沒有,不過一縷遊魂,哪裏有那麼大的本事!”

    三千桃花中姬雲華似笑非笑,終不再問。

    姬雲華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一身功力說散就散,乾乾脆脆,也乾乾淨淨。

    不知過了多久,散盡功力的姬雲華身體變得沉重,肚子開始感覺得到餓,皮膚也感覺到了歲月的殘酷。

    可姬信卻沒與出現。

    又過了一段時日,姬雲華緩緩步出了桃源,到山中溫泉通體洗了一遍,就著清澈泉水看到了自己眼角日漸加深的紋路。他怔怔看著水面,又伸出手來看了看。

    這是一雙凡人的手,凡人的手才會感覺得到這麼明顯的重力牽引。他真的是很久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他想如果姬信一直不出現,他便會慢慢衰老下去,不光是皮膚,還有血脈和骨骼。姬信是要他當一個老頭子嗎?

    想到此處,姬雲華竟自顧自笑起來。

    不遠處一隻羊藏身在樹上砸吧砸吧嘴道:“阿信你看,他還笑呢。你這個後輩真是怪脾氣,你說他笑什麼?”

    姬信哼哼兩聲,道:“等他變成老頭子看他笑不笑得出來。”

    羊翻了個白眼,“你真是壞心眼,爲什麼一定要他變成老頭子?”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讓他變成老頭子了,他本來就要變成老頭子的。”

    “變成老頭子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什麼時候說過對我有好處,時機不到我有什麼辦法?”

    “你要什麼時機?”

    “喂喂,你很偏心哦。你可是我養的羊哦,怎麼老是質問我?”

    “你就是壞心眼……”

    “你就是偏心眼……”

    ……

    一魂一羊吵得熱熱鬧鬧,完全忘了在溫泉中的姬雲華。

    於是姬雲華開始在山中閑逛,無所事事。他也不修行,放任自己感受著凡人的沉重,也放任自己在歲月中蒼老。他看起來不急,不但不急,反而很享受。

    羊覺得姬雲華太怪了,它都開始急了,整日裏就非找姬信吵一架才覺得舒坦,直到有一天它和姬信正吵得歡實時,聽到姬信忽然大叫道:“到了到了,快快,快去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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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6 叫不叫吧

    項昭寧入定,看著自己的虛體在外面飄飄蕩蕩。

    尋找姬雲華並不難,他們已經簽訂了生死契,只要姬雲華出現,她就不可能找不到。難的是找到折翼空間。

    折翼空間既然是無媒介空間,要找起來就十分有難度了。

    項昭寧能感覺到自己的師父已經醒了,她想既然自己能感覺到,師父也一定同樣能感覺得到,可是爲什麼他不來找自己呢?是不願還是不能?項昭寧擔心的是後者。

    就這樣遊蕩了許久,當她和丹餮、朽戈他們都在去往東方萬木之森的路上時,她終於感覺到了折翼空間的氣息。

    項昭寧心中一喜,自然而然地就循著那股熟悉的氣息鑽了進去,然後她就看見了久別的羊。

    羊還是那隻羊,從它白花花的皮毛大概可以看出它是笑著的。

    “吶,昭寧,好久不見啊!”羊看起來很高興,實際上,項昭寧覺得它的高興似乎有點太熱情了。

    “好久不見。”項昭寧也笑著,“我是來找師父的,師父在哪裏?”

    “啊,你來找師父啊……”羊的眼神有幾分閃爍,“你先休息一下吧?”

    聽到這裏,項昭寧臉色微微一沉,道:“出什麼事了嗎?”她感覺得到師父也同樣醒了,可是現在羊的躲閃讓她不放心起來。她直覺在師父身上出了什麼事情。

    羊看起來很爲難的樣子,“啊,你先休息幾天吧。那個……那個……啊,你師父閉關了,對,閉關了。”

    “閉關?爲什麼?是不是傷沒有好?”項昭寧急了。

    “這個……那個……”羊的眼睛一會兒看著東邊一會兒又看著西邊,就是不看向項昭寧。

    項昭寧見此狀況。也不管其他的了,直接就往桃源沖去。

    折翼空間中值得閉關的地方也只有一個桃源,羊的表現讓她更加心焦,一定要到桃園去確定一下才放得下心來。

    “哎哎,你別跑啊,我說了你師父閉關了嘛,你去也看不到他啊……”羊跟在後面一路小跑,一邊跑似乎還一邊往半空中瞪眼,那速度說快也不快,至少沒有趕到項昭寧的前面。可要說慢那也不慢,因爲它一路都沒有跟丟。

    桃源的路項昭寧還記得。她壓抑著內心的擔憂和焦慮一路沖進去,放眼一望真的沒有看到師父。

    桃源裏靜靜坐著一個雞皮鶴髮的老者。他闔著眼在睡覺。

    項昭寧遠遠一望,狐疑地想:這是誰?怎麼會在桃源裏?師父又到哪裏去了?她往老者的方向走去,心想不然問問他。

    她越是走近去,越是覺得那老者的氣息十分親切熟悉,總覺得似乎在哪裏看見過他一樣。或者還不止是看過。但是看他的樣子她確信自己沒有在任何場合看見過他。

    老者的呼吸很重,一看就知道沒有在修仙,是個凡人。她還在想這個凡人是不是師父帶進來的姬家或者項家的什麼人,一邊想著一邊作揖道:“老前輩,在下……”她想問問他有關師父的事情,她擔心她的師父。簡直一刻也等不了了,所以不得已打斷老者的睡眠,可是當老者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的臉色變了。

    一個人再怎麼改變,即便他的皮膚變了,頭髮變了,身材變了,聲音也變了。可是他的眼睛卻不會隨便改變。

    那一刻,項昭寧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她大腦一片空白,手腳僵硬發冷,後面要講的話也哽在喉嚨裏說不出來了。

    姬雲華睡覺睡得好好的被吵醒了,心中正茫然。也許是因爲成了凡人的原因,他覺得睡眠變得沒有質量了,而且清醒總需要時間去調整狀態,這大約也算是個新鮮的體驗吧。然後,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因爲太熟悉,他基本是被驚醒的。

    驚醒後的姬雲華望著眼前一臉詫異心痛震驚憂傷的項昭寧,半天沒能開口。

    這種感覺很微妙。怎麼說的,該是自己最不好的狀態被最在乎的人看見了吧,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現在是凡人了,他的反應也變得遲鈍了。他心中想著:應該怎麼反應呢?應該先遮住自己的臉?還是先遮住阿笑的臉?還是趕緊撩起衣服飛奔逃跑?還是假裝鎮定地告訴她——你認錯人了?

    想到這裏,姬雲華竟然又笑了。他實在想不出自己做出上面任何一種反應的樣子,但是多少還是有些在意的吧……

    項昭寧覺得自己産生幻覺了。“師父,你怎麼了?你還笑?”她說了話,但又似乎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她看到姬雲華笑了,心裏卻更難受了。

    “啊,笑,你來了。”姬雲華拍了拍身上的花瓣站起來,最終做了這麼個正常的開場白。

    “你……你……”項昭寧說不出話來。

    這個時候羊出場了。

    “別跑啊……啊!啊……這個……這位是……那個……是姬家一位前輩,額……你師父……”

    項昭寧回頭瞪它一眼,臉色嚴肅,目含冰霜。

    姬雲華看了眼羊,心裏多少覺得有點滑稽。“她知道的。”他好心告訴羊。

    羊眨了眨眼,道:“啊……這樣……那我先走了。”說著一溜煙跑走了。

    項昭寧心中真是各種滋味,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姬雲華似不在意地緩緩道:“別這樣,沒什麼事。”

    “可是……”項昭寧欲言又止。

    “怎麼,我這樣很難看?”姬雲華看著項昭寧。

    “不是的!”項昭寧趕緊搖頭。

    “那不就行了。”姬雲華捋了捋袖子,這時候心裏鎮靜多了。他想阿笑真是個好孩子,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才能有這樣的表現。

    項昭寧憋了半天,終於問:“師父,怎麼會變成這樣?”她像是怕打擊到姬雲華,所以猶豫了很久才開口,她哪裏知道自己師父的心理承受能力比她想象的要強悍得多。

    “唔。我想想……”姬雲華望天,“練錯了功吧,沒什麼。”

    項昭寧眉角直跳,這叫沒什麼嗎?這要叫沒什麼,那什麼叫有什麼?師父可不可以不要這樣無所謂?

    “怎麼會練錯功?有沒有辦法恢複?”

    “你這是嫌棄我這個樣子嗎?”

    “當然不是!”

    “既然不是這個樣子又有什麼不好?”

    “師父變成凡人了嗎?”

    “是啊,怎麼了?”

    “凡人會死的!”項昭寧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師父已經衰老成這個樣子,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不懂嗎?一定要讓她說出來嗎?想到這裏,項昭寧鼻子都有些不通氣了,眼圈都瞪紅了。

    姬雲華沉默地看著她,見她胸腔起伏不能平靜。便道:“是人都會死的。若沒有無盡壽元,總有那一天的。這是很平常的事情。”

    項昭寧一愣,雖然話是這樣。可是她似乎從未想過師父會先她一步離開這人世。想都不曾想過,所以現在看到姬雲華這樣,她心中的驚痛和觸動都無法掩飾和壓抑下來。

    “如今我只是個垂垂老矣生命將要終結的凡人,沒有資格做你的師父,你且去吧。”姬雲華轉身就走。目光沉沉。

    項昭寧又驚又急,趕緊拉住姬雲華喊了聲:“師父!阿笑沒有這樣想,也不會這麼做!師父永遠都是阿笑的師父。”

    姬雲華看了看手臂上項昭寧細白的手指,眼神變了變,卻輕輕拂開她的手道:“我本該是已死之人,得遇白虎。天華山中一切都恍如前世,早不放在心上。阿笑何苦執著。”說著又要走。

    項昭寧恍恍惚惚想到當年姬雲華最後枯瘦脆弱簡直是在等死的時光,心裏便禁不住害怕。這時哪裏還肯讓姬雲華走,於是又喊了一聲師父,抓著姬雲華的衣袖,目光中全是誠摯的懇求,“師父。一定有辦法的,無論什麼阿笑都願意去做。師父一定不會死的。”

    “你師父早死了。”姬雲華看著項昭寧的眼睛,很認真地說。

    “師……”

    “不要叫我師父。”姬雲華面色嚴肅,“我早說過,若我有幸留得性命,便只是姬雲華。”

    項昭寧愣愣的,這什麼意思,師父是叫姬雲華啊。

    “你不懂?”姬雲華覺得自己大概還是高估了項昭寧的情商,所以決定再給她次機會。

    項昭寧本能地搖頭,不懂。

    “叫我雲華。”

    項昭寧一驚,竟直直跪拜下去,心想怎麼可以叫師父雲華,太不敬了。

    姬雲華內心真是哭笑不得,他面色古怪地看了一會兒道:“那好,你師父早死了,現在我姬雲華也要死了。你好自爲之吧。”說著擡腳就走,再不回頭。

    項昭寧一急,大喊道:“師父!”

    姬雲華道:“你要再不懂就不要再來找我了。不要追來哦,我真會死的哦。”說著竟出了桃源。

    項昭寧心裏真心是急,急得腦門上都冒汗了,就這左右爲難的時候竟聽到笑聲。

    “誰!”項昭寧緊張起來。

    “丫頭,你怎麼就這麼死腦筋?”

    項昭寧一聽這聲音腦子立刻清明起來,“前輩?”

    “哈哈,昭寧啊,你真是死腦筋,他叫你怎樣就怎樣嘛,他要你叫雲華你就叫雲華嘛,左右他年紀那麼大了還跟你平輩,你不吃虧啊。”

    “那怎麼可以!”

    “怎麼不可以?”

    “那是我師父!”

    “你師父都前塵盡斷了,要不是機緣巧合,當年在你的師門中就該一命嗚呼了。現在天華門都不在了,還什麼師父徒弟的這麼多虛禮。”

    項昭寧被他繞暈了,“不是的……”

    “我就跟你說,他就要死了,就這一個心願,你叫不叫吧?”

    項昭寧瞪眼,真的假的啊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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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7 開始改變

    項昭寧深深呼吸,讓自己浮躁的心沉靜下來。她閉了下眼,再睜開時問道:“前輩,師父有沒有恢複的辦法?您肯定知道的吧?”

    姬信道:“我是知道,可是……”他語氣一頓。

    “怎麼做?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會去做的。”說什麼也要救師父,不管再艱難,哪怕是自己做不到的,她也一定會去想辦法的。

    “若是需要耗盡你的修爲呢?”姬信問道。

    “在所不惜。”項昭寧毫不猶豫。同時心裏卻是松了口氣。只是要她一身修爲的話這對她來說反而是很簡單的事情了。

    “你可要想好了,不說修習九轉是多麼難得的事情,便是你之前集齊那三件神器也是常人難得的際遇。你這一身修爲耗盡了,以後可就不能再修習九轉了,你不怕到時候你會跟他現在一樣的下場嗎?”

    項昭寧躬身一揖道:“前輩知道,我自幼是師父和清微師兄帶大的,師父好清微師兄對我有養育之恩,又有教導之情,若不是師父和清微師兄,我能不能活著都是個問題,更別提修仙向道。此後我離開師父在上界修行,師父也是多次救我於水火,師父對我的恩情我此生都難以報完。如今師父命在旦夕,我不過是舍了一身修爲就能救他,我已經覺得十分幸運。至於能不能再修習九轉,我自身怎樣那怎麼及得上救師父重要呢。”

    “這麼說來,你是想報恩咯?”

    “是。”

    “只是報恩嗎?”姬信緊逼而問。

    項昭寧心中一驚,聽到此問卻一時難以回答,只在袖中緊握了拳頭。

    姬信看得透徹,在項昭寧想要開口的時候道:“雲華和師父這兩種稱謂對你的意義是不一樣的,那麼同樣,對他的意義也是不一樣的。你此刻既然猶豫。定非心中完全不懂,只是本心逃避。”

    他一歎,“丫頭,有些東西時逃避不了的,你越是逃避,便越有可能越是錯的離譜。你是修仙之人,有些事情當不必執著。不要因爲一時錯誤的執著而後悔一世。”他這話說得感歎,因爲他自己就是個例子。

    姬信說完這番話就走了,他準備去找羊。

    羊一直跟著姬雲華。出了桃源的姬雲華臉色漸漸沉下來。他的目光悠遠而又神秘,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真正的情緒。不過羊想。那裏面一定會有失落吧。

    羊暗暗一歎,這時就聽到了姬信的聲音:“阿羊,你歎什麼氣?”

    羊氣哼哼地道:“我歎什麼氣。我說你做事情能不能快一點,這就算是考驗也該考驗夠了吧,現在那丫頭也過來了,你想做什麼就趕緊的啊,時間寶貴你懂不懂啊?”

    姬信道:“知道知道。”他看了眼前方沉默的姬雲華。道:“這兩個孩子要不是愛人,論感情是挺好的,但總還是差一把火。你總怪我狠心,你也不想想,若事事都順利了,他們誰還會去想得更深?”

    羊吹了吹鬍子。“我可不管那麼多,告訴你啊阿信,我可看不下去了。”

    “知道知道。也就這兩天了,現在丫頭也來了,你快跟我去好好準備準備,兩個孩子沒事的。”

    “哼!”

    ……

    這時候項昭寧也出了桃源,去了山野之中。

    姬信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她要是再不明白也是不可能的了。她開始想一個問題——什麼是最重要的。

    早年的時候,她覺得跟師父和清微師兄一起修行是最重要的。後來她以爲師父不在了,代替師父修行就成了最重要的,到了上界她一度混混度日,到發現師父的存在才重新燃起了對未來的希望。那未來裏自然是有師父的。

    師父在她的生命中扮演著那麼重要的角色,他亦師亦友,已經在她心目中形成了固定的定位。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定位就發生了變化呢?之前在山谷中跟著羽清心天天去找師父,看著她自自然然輕輕松松地跟師父交流,爲什麼她心中竟有一種不自在呢?關於和師父的感情,羽清心提醒過她,現在老前輩也都來說這樣的話,果然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嗎?

    那麼如果,如果這次救了師父,自己就要承擔凡人的生老病死,或許馬上就要變得蒼老甚至死去呢?她的世界裏沒有了師父和師父的世界裏沒有她,哪個更叫她難以忍受和想象呢?

    項昭寧一邊想著一邊緩緩前行,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溫泉。

    她突然想到那日姬雲華在泉中懶懶看她的眼神。她渾身一個激靈,耳朵有點發熱。

    如果她就要死了,爲什麼還要自己騙自己呢?

    想到這裏,項昭寧突然覺得很緊迫,覺得時間不夠用,覺得自己是在無謂地蹉跎。蹉跎中傷害的卻是她的師父。

    她果斷地轉身要去找尋姬雲華,沒想到一回頭就看到了不遠處抱臂看著她的姬雲華。

    大約是她轉得太急,姬雲華眼中的神情還來不及收回去,所以面部也顯得僵硬。

    項昭寧一咬牙,跑了過去。

    姬雲華挑眉,“幹什麼?”

    項昭寧心中砰砰直跳,跳得她覺得自己整個身子都在顫動了。可是她不想再退縮了,因爲她沒有時間了。

    她調整了一下呼吸想要壓下那聲音大得快要蓋過全世界聲音的心跳,可是作用卻不明顯。

    “雲,雲,華……”項昭寧終於說出了口。

    隨著這句話說出口,姬雲華也愣住了。這不連貫的三個字在兩人的腦海中不停地回蕩著,仿佛一把鑰匙開啓了神秘之門。

    姬雲華的表情柔了下來。他看著項昭寧,“既然叫了,以後都別想叫師父了。”

    項昭寧點頭,心想以後也沒多少時間了。

    想到這個,項昭寧心中又多了幾分難明的恐懼。

    姬雲華卻笑了。

    羊吹了吹胡子,“你看看,現在也準備好了,兩個孩子也好了,你是不是也該動手了?”

    “讓他們聊會兒。”

    “聊什麼?沒見兩個都是悶葫蘆嗎?都杵在那裏做什麼呢?真是急死個羊。你先幹正事,之後不有的是時間讓他們聊?”

    “總要鞏固一下嘛!”

    “你怎麼這麼不著急啊?”

    “丫頭都來了我還急什麼啊,左右都跑不了。”

    “你真是煩人!”

    “哼,你不煩人,你煩羊吧?”

    ……

    無論姬信和羊如何爭執,姬雲華和項昭寧那裏卻很寧靜。兩個人肩並著肩站在那裏遠眺山峰,誰也沒有打斷這寧靜。

    姬雲華想,姬信老頭兒這回該出來了。

    姬雲華轉頭看了眼身邊的項昭寧,手心癢了癢,道:“把手伸出來。”

    項昭寧乖乖伸手,眼睛卻不敢看他。

    姬雲華緩緩伸過手牽住項昭寧的手,感覺著掌心柔軟微溫的觸覺,心中多少有些感概。上一次牽阿笑的手是多早以前的事情了?他記得阿笑小時候只黏著秦清微要抱抱,秦清微便牽著小小的阿笑教她走路教她識字教她法術,那時候自己只是看著,只是覺得這個小東西挺有意思,沒想到有一天竟與這小東西有這樣的糾葛。

    那個時候他還曾想過這個孩子養得活就養,養不活就養不活了,沒想到有一天卻會爲了她的生命牽腸掛肚,爲了她的哀痛而哀痛,爲了她的喜樂也喜樂。

    這次姬信很快找來了。

    項昭寧原本在猜測老前輩是姬信還是項九長生,這回被姬雲華告知真實身份,心裏便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姬信的意思很明確,項昭寧要將自己的真身開過來,然後便是傳功。

    “傳功?”姬雲華挑眉,他是知道有這麼回事,可是現在是要阿笑給他傳功嗎?

    項昭寧避開了姬雲華的眼神,這叫姬雲華不自覺皺了眉頭。

    姬信哈哈一笑道:“昭寧不必擔心,那時是爲了試探你,其實並沒有到喪失一身修爲的地步……”

    “哦,前輩還曾試探阿笑?”姬雲華似笑非笑。

    姬信一噎,轉而大笑道:“真金不怕火煉,真心不怕火煉啊!”然後趕緊轉移話題。

    項昭寧卻是心頭一松。她心裏想著就算真如姬信老前輩所說的那樣,她也是必須要做的,可惜的是大概不能長久陪著姬雲華,這時被告知有了很多時間可以相伴,便心中歡喜起來。

    於是項昭寧的虛體回歸,真身得顯。

    姬信引二人去了桃源,讓羊引清泉水入桃源成潭,姬雲華和項昭寧二人便在潭中坐定。

    項昭寧剛剛入定,便聽見小靈桃道:“你回來了?前些日子可要凍死我了。”

    項昭寧正要回話,卻聽見姬信道:“注意力集中,取一縷混沌氣注入姬雲華體內……”

    項昭寧於是收回神思,開始照著姬信的話去做。

    混沌之氣入得姬雲華體內,他頓時感覺到氣息的變化。這種氣與他之前修煉的金氣不同,這種氣的感覺更大氣,更廣博,更複雜卻又矛盾地顯得純粹。他感覺到他全身的筋骨血脈都在一寸寸被淬煉重造一樣,這過程中的疼痛和驚喜叫他難以形容。

    這時候他感覺到所處的環境開始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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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8 靈桃生根

    姬信的聲音傳來了:“憑著你的感覺,可能看見一株桃樹?”

    一株桃樹?姬雲華心中略略沉吟,這裏有三千桃樹,姬信卻說一株,這麼推斷的話他所說的定是靈桃。

    他放開神識四望,那些普通的桃樹在他的神識中迅速淡化消失,只剩一株小小的靈桃躲在角落顫抖著。

    姬信道:“吃掉它。”

    吃掉?姬雲華放縱自己的神識接近那靈桃,聽見靈桃害怕地喊著救命。不過他的同情心在項昭寧以外的事物上顯然不怎麼多。於是他張開口,那靈桃竟迅速縮小,然後連根被吞入姬雲華體內。

    靈桃驚恐地向項昭寧求助,可是這時候項昭寧已經聽不到它的聲音了。

    姬信道:“乖乖靈桃,老老實實的有你好果子的哦。”

    靈桃見大勢已去無可更改,憋著嘴巴皺著眉眼老老實實待在了姬雲華的丹田之中。

    由於靈桃是連根被吞的,那一縷混沌之氣便包裹住了靈桃的根莖。靈桃只覺渾身一抖擻,立馬又來了精神,開始用自己的根莖在混沌氣中迅速吸取著養分,桃花頓時開了滿枝。

    姬信哈哈大笑道:“怎麼,嘗著甜頭了?”

    那靈桃笑開了花,乖乖在姬雲華丹田中紮根,桃花無風搖曳。

    隨著桃花朵朵開放,姬雲華的外表也開始迅速變化起來。他的頭髮變得黑亮柔順,皮膚變得緊緻細嫩,色澤如白玉,風姿如盛桃,丹灩灩的紅唇生出了嫵媚,不多時他的額心生也出了一朵半開的桃花,那桃花漸漸淡去。最終隱匿了蹤跡,當姬雲華再睜開眼的時候,明顯感覺到整個人不一樣了。

    姬雲華臨水照去,這一看便笑了。

    項昭寧睜眼的時候正好便看見姬雲華這麼一笑。

    都說美色惑人,這種東西對於修道者來說本是微不足道,可偏偏入了有情人的眼。項昭寧看得心尖尖一顫,然而想起之前姬雲華老態龍鍾的模樣,又想起天華山時這個人枯骨如柴的模樣,再多的風華卓絕也在她眼中淡去。她想這樣就好,如此驕傲美好的人。她怎忍心看他慘淡。

    姬雲華心頭一松。說實話,之前頂著老頭子的姿容,軀體沉滯不說。經絡都像是被堵住了,那種感覺真真是不好受。他表面上沒顯出什麼是沉得住氣,是相信姬信老前輩,心裏可一直繃著一根弦在。

    這時潭水回流入了清溪,姬雲華和項昭寧頃刻間已整了衣衫緩緩站起。

    灼灼桃花下。姬雲華想也沒想便走過來拉住項昭寧的手,一個沒忍住將人擁入懷中,這時才敢放縱地將手臂收緊。

    項昭寧一怔,這一刻的暖意隨著皮膚的每一個細胞滲入到四肢五骸,叫她生不出抗拒,只餘下安心和溫暖。他們久久未動。然後項昭寧試探著擡起雙手輕輕環住了姬雲華的腰身。

    “笑。”姬雲華擡手撫摸項昭寧的長髮。“笑兒……”他的聲音輕得像是歎息。

    “嗯。”項昭寧輕聲應道。

    “笑兒。”姬雲華又喊了聲。

    “嗯。”項昭寧仍然應著。

    “笑兒啊。”

    ……

    姬信與羊兩兩對看,最後還是姬信忍不住了,他清咳兩聲。道:“還沒完事兒呢……”

    項昭寧臉一紅,趕緊退開,姬雲華倒是大大方方地松手,道:“還有什麼?”

    “現在靈桃在你丹田中,以混沌氣養之。靈桃的成長便意味著你修爲的增長,靈桃的每一次開花結果對你來說都是莫大的幫助。你一定要珍惜。”姬信叮囑道。

    “如何讓靈桃成長?”姬雲華道。

    “修行。”

    “如何能讓靈桃快些開花結果?”

    “……讓它高興。”姬信想了想,道。

    姬雲華望天,“如何讓它高興?”

    “這你要問它了,我一個老頭子怎麼會知道。”姬信不耐煩這個問題了。

    項昭寧這時問:“靈桃怎麼會在師……雲華丹田裏?”

    “因爲他把靈桃吃了。”姬信答得毫不猶豫。

    “吃了靈桃?”項昭寧不知道靈桃還可以吃的,不過這時候她確實在桃源中感覺不到靈桃的存在了。

    “有件事現在要告訴你們。”姬信的聲音嚴肅起來。

    “靈桃是難得的靈物,它雖是我找來的,但那時神智尚未有現在這麼開化。引起它改變的是項九留在姬家血脈中的一魄。是我將那一魄植入靈桃中,才會有今日的靈桃。”

    項昭寧心中微微一驚,心想原來項九長生的一魄在這靈桃中。這麼一來,也就是說姬雲華丹田內有項九長生的那一魄了?

    姬信道:“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項九對這一魄的安排是這樣的。若不是你們共同生活了這麼多年,若不是你們一個是姬家的孩子,一個是項家的孩子,你們現在有這樣相知相惜,這一魄大概就不會是你這小子得了,而應該是昭寧獨有。現在項九的一部分力量已經在你的體內,待你將這力量完全變成自己的東西,項九就再也不會回來的了。從某個方面來說,昭寧確實是魂魄不全的項九長生。”只是這魂魄再沒有全的機會了。

    “昭寧不會怪我將項九的力量給了這小子吧?”

    項昭寧連連搖頭,道:“怎麼會怪前輩,若非這樣也不能救了嗯……雲華。”

    姬信滿意地呵呵笑了兩聲,道:“這樣甚好。你還有機會去聚集神器,但這小子卻沒有那樣的機緣。若不靠著靈桃,今後怎麼能與你攜手並進。”

    項昭寧看了姬雲華一眼,發現他也正好轉過頭來微笑看著自己,頓時心中一動,轉過頭去。

    姬信道:“我能幫你們的也只有這麼多了。”他的使命已經快完成了,他覺得輕松了大半,現在就是要等著姬雲華今後修煉那另一套九轉的結果了。“趁著現在靈桃初紮根,雲華小子便跟著我一起閉關吧,有些事情還要交代你一下。昭寧你怎麼打算?”

    項昭寧看向姬雲華,姬雲華揉了揉她柔軟的髮心,道:“你先回去吧,該做什麼做什麼,萬事小心。待我出關便去找你。”他心中不舍,但也知道現在機會難得時間緊迫,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顯然還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

    項昭寧微低下頭,伸手去拉姬雲華的袖子,姬雲華卻反手將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中。“怎麼,舍不得我?”他的語氣調侃,目光放得很柔。

    項昭寧臉一紅,微微點了下頭。她和姬雲華總是聚少離多,這時她正打開了心結,當然想和姬雲華多待一會兒。

    不過姬信說得有道理,而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這一別是定的了。

    姬雲華笑了笑,捏了下她的鼻子,道:“很快,相信我。”對於修士漫長的生命來說,等待已經成了基本的素養。

    由於時間緊迫,項昭寧很快就走了,而姬雲華收斂了笑跟著姬信在桃源中閉關。姬信沒有告訴項昭寧有關姬雲華修習另一套九轉的事情,姬雲華便也沒有說,他想他大概能理解姬信老前輩的考量。有些東西還是藏一藏的好。

    與在折翼空間中的甯靜不同,醉醒忘生裏熱鬧極了。

    由於醉醒忘生已經成了項昭寧的界,項昭寧自然可以隨身攜帶並自由操縱它。雖然受項昭寧本身修爲的影響,醉醒忘生能發揮的作用還很有限,但他們一路去東方萬木之森卻是帶著界的。他們大部分時候會在外面行走,畢竟也不趕時間,當成歷練嘛,但也會回到醉醒忘生中去休息休息。

    項昭寧之前簡單交代了一下去向就走了,她的真身既然去了折翼,其他人便留守在了醉醒忘生中。

    火鳳幾乎總是熱鬧的發起者。它飛過來又飛過去,喃喃道:“怎麼還不回來,怎麼還不回來啊?”

    玄武自從被項昭寧烤了龜背,神思就有些恍惚不定。它怎麼也想不明白怎麼《神女傳》變成元尊寫的了呢?元尊是神女大人的弟弟沒錯,可是因爲元尊總是跟神女大人對著幹,後來兩人基本都快要勢如水火了,神女大人走的時候元尊都沒來看過神女大人一眼,這元尊怎麼會爲神女大人寫傳呢?而且它明明是在神女宮拿的《神女傳》,雖然它沒細看,但神女大人總是看的,神女大人看的怎麼會是元尊寫的傳呢?再說了,即便真是元尊寫的,那怎麼會在神女大人那裏呢?

    玄武一直糾結著,也一直沒有答案。

    關於姬雲華與項昭寧定下生死契,隨後二人皆被冰封的事情他們還不知道,所以他們只知道項昭寧去尋姬雲華去了,至於爲什麼要尋姬雲華,他們是不知道的。如果他們知道項昭寧的真身去了折翼是爲了貢獻自己的修爲,大概誰也不會願意她去了。這個東西項昭寧自覺沒有姬雲華重要,不代表別人都跟她一個想法。

    鬼嬰今日穿了一身亮金色的長袍,他優哉遊哉地玩著小鬼,間或懶懶掃火鳳一眼,道:“你急個什麼,有事啊?”

    火鳳是個火爆脾氣,最近又越來越嘮叨了,但凡有人說話它基本都是要回一回的,所以鬼嬰話剛落,它便道:“當然有事!我們可是要去找青龍大哥的!”看來火鳳的重點不在於項昭寧早不早回來,而是能不能早點去找它心目中的青龍大哥。

    丹餮懶懶趴在那裏,耳朵微微動了一下,對神獸什麼的本能不想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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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9 去往東方

     醉醒忘生中日暖雲輕,朽戈道:“說起來,昭寧對她這個師父確實情真意切。”他淡淡說著,想到那時在人間項昭寧與姬雲華相處的過程,心裏總覺得姬雲華對項昭寧的感情與項昭寧對姬雲華的感情不同。

    這種情緒很複雜,朽戈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他心中還是戒備的。他總是能想到項九長生在愛上子翼神君之前和之後變化是多麼的大。愛情這個東西在凡人看來就算苦痛也是美妙的,但對於他們這些勘破天道的人來說,卻是劫。

    他正想得入神,卻感應到界中波動,是項昭寧回來了。

    項昭寧一路輕松走過來,見衆人都在,正笑著要打招呼,只見火鳳呼哧呼哧撲過來,兩隻翅膀像是手臂一樣抱著她的手臂掛在她身上,目光十分殷切。“阿寧你回來啦?我們是不是該出發了?”爲了它心目中的青龍大哥,它使勁眨著眼睛表現出最親熱可愛的一面。

    項昭寧摸摸它的腦袋道:“還有一件事情,辦完就出發。”

    “什麼事情?”火鳳動了動頭上的羽毛。

    “我在人間有個朋友叫羽清心,當年我走的時候她受了傷,我想去看看她還在不在。”

    朽戈聽她說這話,便想起來曾經跟隨七殺神君見到的那個女子。這都三百多年過去了,若是凡人早不在了吧?

    “羽清心有些修爲,若是不在清心堂,那應該是在修仙界吧?”項昭寧不太確定,她想再讓虛影去看看。

    朽戈與鬼嬰等人對看了一眼,隨即笑道:“昭寧,你把我們這些人當成吃閑飯的了嗎?”

    項昭寧一愣,不知道朽戈這話是什麼意思。

    朽戈見項昭寧這種表情。也知道她性格木訥,有些很簡單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的她卻不一定懂,所以笑道:“這種事情哪用你親自去,我們隨便一個人去就可以了。”

    項昭寧還不待說話,邪予已經叫出來:“我去,我去!”

    朽戈笑了笑,“我去吧,如果人間沒有,我也可以去別處找。只是這人如果找到了當如何,若不在了又當如何?”

    項昭寧想了想。道:“想來多半不會在人間了,去清心堂也只是打探一下消息。若是人還在,大約會在修仙界。如此她若願意來,便帶她來尋我即可,若她不願,也請她說個地方,他日我二人也好相見。她若需要幫助……”

    朽戈道:“這個你不說我也知道怎麼做的。既然是昭寧的朋友,若她有什麼需要,我自是要竭力相幫的,你不要擔心。”

    項昭寧點點頭,片刻又猛地反應過來這樣一來是不是就是讓朽戈代替她去找羽清心了?她看向朽戈,有些不太好意思麻煩別人。

    朽戈了然。起身一笑道:“昭寧,你真不用這樣客氣的,你這樣倒是把我們都當外人了。”說著他整了整袖口道:“再不讓我們做點什麼。我們都要生鏽了。”

    項昭寧見朽戈態度自然,情態真切,便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再說什麼見外的話了。

    鬼嬰眨眨眼,轉開話題道:“昭寧此番去折翼空間可是見著師父了?情況怎麼樣?”

    項昭寧笑道:“見著了。他很好。”想到姬雲華擁著她的溫暖,她臉上一紅。難得眼底竟浮上一絲羞意。

    鬼嬰看了眼朽戈,發現朽戈也正看向他,兩人心照不宣地動了下眉毛,便又轉過臉去。不動將項昭寧、朽戈和鬼嬰的神情都看在心裏,卻是緩緩低下了頭。

    “那就好。”鬼嬰笑笑,“既是昭甯的師父,改日我們也該正式拜訪一下。”別的便沒再多說什麼了。

    火鳳等得不耐煩了,只問:“現在可不可以走了?”

    朽戈道:“我這就去人間,你們先往萬木之森走吧,我一有消息就回來尋你們。”

    火鳳於是“哦也!”的喊了一聲飛到半空盤桓,也不等項昭寧說什麼了。

    丹餮起身抖了抖毛,然後站在了項昭寧的身邊。

    於是大家一起往東方萬木之森而去,只有朽戈去往了人間。

    萬木之森在項九長生的時代原本是一片靈氣充裕物種繁盛的森林,那裏居住著許多上古時期的古木族,古木的壽命都很長,而且在萬木之森中爲靈氣的蘊藏和轉換創造了良好的條件,天地靈氣的循環很多是靠它們來完成的。可是這一切都被項九長生改變了。

    如今這塊地方只剩下火燒的殘跡,別說聚集靈氣,就是樹木都難以維系生長需要的養分,更別說動物在這裏居住了。項九長生既然魂飛魄散,神獸們也得以解放離體,聽說青龍是回了東方,可萬木之森已毀,它待在這裏是很難住得舒服的。之後這麼多年,也從沒有聽說在萬木之森出現過青龍。

    項昭寧倒是聽姬雲華說過一次白虎來了萬木之森辦點事情,就是不知道它現在在不在這裏了。想到白虎還在天華山時的模樣,再想到之後虛弱的白虎,項昭寧心中其實挺想念它的。

    離萬木之森最近的大城市因爲青龍而得名,就叫做青龍城。青龍城的人不少,許多修士會在這裏采買或者與人交換物資。修士們無論是人修還是魔修還是妖修等等修到上界這個級別,基本都是不想受到拘束的,所以在上界之中很少有聽說什麼什麼門派或者什麼什麼家族,頂多是某某人在某某地建了某某城,然後以城主自居,招些修士管理著這一個城。

    就算是這樣,能算得上城的也不多,青龍城便是其中一個。

    鬼嬰提議先在青龍城歇腳,順便打探一下消息,畢竟光禿禿的萬木之森是沒什麼好看的,總不指望一去就能碰上青龍或者易木弓。再說了,萬木之森的異變也確實需要在青龍城打聽一下。

    醉醒忘生還沒全毀時,那可謂物資豐富,項昭寧要用什麼盡管取就行了,即便她不說要什麼,朽戈等人也會提前爲她準備得很好。可是現在不行了,項九長生絕情,說毀便連一粒灰塵都不留地毀滅,可惜了原先那些珍貴的收藏,叫朽戈等人肉痛不已。

    鬼嬰還曾喃喃道:“可見不能將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他心中詭異地想要是哪一天項昭寧也來這一手,那可是叫爹也沒用的了。他想可算自己那些辛苦收集的漂亮衣服沒放在醉醒忘生裏。

    項昭寧此刻自覺作爲醉醒忘生的新主人,極有責任要充實庫存,所以見鬼嬰這樣提議,便道:“也好,不知道這裏坊市如何,我也要賣點東西。”

    邪予聽得驚奇,問道:“昭寧要賣什麼?”

    項昭寧道:“閑暇時煉了些器具,反正也用不上,看能不能賣點靈石什麼的。”靈石什麼的能量石用來加固醉醒忘生再好不過,這時她已深覺自己是個窮人了,可負擔變重了啊喂。好在醉醒忘生還沒有毀的時候,她時常拿些東西用作煉器練手,煉出來的東西也沒習慣扔,所以堆在自己的儲物袋裏的也不少了。前些日子她翻儲物袋發現那堆東西,便起了這個心思。

    鬼嬰好奇,於是道:“你煉的什麼,拿出來看看?”

    項昭寧道:“都是些低等的東西……”說著還是把那堆東西全都撈出來放在了地上。

    邪予驚訝地張大了嘴,眨巴眨巴眼,沒說話。

    鬼嬰也揉揉眼睛,然後去拿了幾件看來看去。

    不動瞅過來一眼,這一看便又把目光投向了項昭寧,眼底竟生出火熱來。

    “怎麼了?”項昭寧被他們嚇了一跳。“恩,最近我還改造了一些的,怎麼,是不是太低等了,不好賣?”

    地上有刀劍等兵器,還有儲物袋、煉藥葫蘆、藏妖袋子等法寶,居然還有些是項昭寧偶爾煉成的小動物,一個個靈氣十足,像活的一樣。

    邪予閉上嘴,拿起一隻小豬道:“這個跟哼哼唧唧有點像,看起來像活的一樣。”雖然這估計沒什麼作用,但首先形象吸引了他。

    誰知項昭寧笑道:“是活的,不過我暫時沒打開封印而已。”

    衆人一驚,火鳳也湊上來用翅膀尖點點小豬,道:“打開看看?”

    項昭寧於是在小豬身上一點,那小豬哼唧兩聲看了眼邪予,頓時受驚一樣撲騰起來。

    邪予本能地松手,那小豬便跌坐在地上,哎呀亂叫道:“疼死了疼死了!”

    不動的目光更火熱了,只有鬼嬰變得嚴肅起來。

    鬼嬰本來以爲這些也該是普通的東西,可是項昭寧一拿出來他就感覺到不對了。這時見小豬叫起來,神色便正了正。

    “這小豬能做什麼?”

    “恩……它能幫我燒爐子。”說著對小豬道:“吐火。”

    小豬拱了拱鼻子,真的從嘴裏噴出火來,嚇了火鳳一大跳。

    丹餮低低笑起來,它常跟著項昭寧在冰窟,所以知道她在煉器方面沒少練習,小豬算什麼,她還煉了一隻小饕餮送給它了呢,只不過它舍不得拿出來用,常年放在肚子裏罷了。

    “我怎麼覺得這火跟我的差不多?”火鳳猶疑道。

    項昭寧不好意思地看它一眼,道:“啊,一般的火用來燒爐子煉的東西不太結實,所以便用了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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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0 天生靈智

    鬼嬰拿起一把看起來挺普通的木劍,道:“這劍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項昭寧道:“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只是普通的飛行劍。我小時候在天華山時,很羨慕師兄們能禦劍飛行,我是很晚才學會這個,而且還學得一般。當時想如果劍能和我說話就好了,這樣就可以告訴它飛穩一點……”

    鬼嬰扔出劍,一個縱身跳上去,那劍驟然長大,竟左右搖擺著不讓他站穩,還大叫道:“什麼人啊吵我睡覺,讓我睡醒的成不?”

    鬼嬰驚得差點一頭栽下來,那劍便“嗖”地飛走了,那速度快得不動都沒看清楚。鬼嬰猛地看向項昭寧,道:“你知道你在幹麼什麼嗎?”

    幾乎沒有器具天生就具備靈智的,當然神器除外。項昭寧還不知道煉制這些器具的意義。

    項昭寧被鬼嬰嚇了一跳,仔細想了起來。她想她沒幹什麼壞事吧?不過是閑暇時間拿陰陽五氣爐煉了些東西,就算入不了他們的眼也不是什麼很大的問題吧?她看了看地上還有些護具、法器等東西,頓時覺得無語。

    不動在地上一堆東西裏翻了翻,找到一個小小的扳指,那枚扳指是碧幽幽的顔色,乍一看不起眼,但看得久了竟能在裏面看到浮雲流水,一不小心就像要攝人心魂一般。不動看著覺得好看,便舉了起來給項昭寧看。

    項昭寧看了一眼,道:“那個……不會說話,不過能破除幻境。”想了想,又道:“也不一定每次都有效的,我沒有試過,不過應該可以抵擋鬼嬰的幻境。”

    鬼嬰一聽二話不說就出手,不動也在同時將扳指戴在了手上。那扳指立刻自行調整成了適合他大拇指的大小。

    然後,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什麼也沒發生。

    鬼嬰不信邪,乾脆操縱小鬼布下大型迷幻陣,在醉醒忘生中演練起來。火鳳、玄武、邪予、項昭寧、丹餮先後中招,不過不動卻沒什麼反應。

    不一會兒,項昭寧和丹餮醒過來,其餘的還在幻陣之中。

    不動目睹一切,嘴角便不自覺翹起來。

    鬼嬰撤了迷幻陣,詭異地看著項昭寧道:“怎麼你能煉制這個。自己卻沒有抵禦的能力。”

    項昭寧愣了愣,道:“原先是戴著的,後來想著拿去賣……”而且幻境這種東西畢竟是假的。偏執的人更容易陷進去。她覺得就是進去了也沒什麼,能出來就行了。

    “我買。”不動拋出兩個字。

    “若你要,送你便是。這個我還有些材料可以煉制。”項昭寧道。

    鬼嬰眼角抽了抽,道:“這些誰教你的?”

    “我師父。”項昭寧道。

    鬼嬰想了想,問道:“你師父煉器水平如何?”

    “高於我。”

    鬼嬰便驚了。

    項昭寧又道:“他教我煉器之術。道煉器一爲煉形態,二爲煉功效,三爲煉靈能。在天華山時,他曾給我煉制過一隻會傳信說話的咕咕鳥,卻說是失敗的作品。”

    會說話不是重點,重點是靈智。鬼嬰沒有看過姬雲華的煉器作品。所以雖然項昭寧這麼說,可他本心覺得這是因爲項昭寧不太懂的緣故,並不是真的說姬雲華的煉器水平就比項昭寧要高。

    鬼嬰調整了一下呼吸。道:“我雖不精通此道,但也知煉器一靠材料,二靠手法。當然,這也只是泛泛說來。處在巔峰的煉器師是可以不用煉爐就可煉器的,每每煉成都是驚天之作。每有驚天之作,自身修爲都會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因爲他們不只是用手在煉器,也是用心,用元神在煉器。那些驚天之作一般都具備靈智,而具備靈智並不等同於能開口說話那麼簡單。”神器便是最好的例子。

    項昭寧所煉的東西隱約有一種智通生死的氣息。

    鬼嬰不知道怎麼解釋,他也只是一種感覺,他覺得項昭寧在煉器一道上應該會有更長遠的發展才對。這個事情它要找朽戈好好商量一下。

    “這些不能賣。”鬼嬰終於道。

    “爲什麼?”項昭寧不解,難道是因爲不夠好?這裏面可有幾件她覺得還算滿意的。

    “不是,是太引人注目了。”鬼嬰無奈,“以你現在的修爲,這些東西一旦流落出去,然後被人發現是你煉制的,這麻煩可就不是一點點了。更重要的是,如今最頂級的煉器師在上頭……”他食指指了指天上,又道:“我們不能冒險讓上面發現你。”尤其是在項昭寧具備這樣的煉器能力之後。

    從某種程度來說,混沌開天地便是煉器的過程,天地爲容器,熔煉萬物生靈。

    項昭寧詫異了,這意思是她煉制的東西很好嗎?

    鬼嬰見她的表情,便道:“這樣吧,等進了青龍城,我們去坊市看看,你就知道我說的什麼意思了。”他想項昭寧接觸外界比較少,原先有什麼需要也都是他們這些人準備的,大概不熟悉行情,所以才有此提議。

    項昭寧皺眉,“可是……”

    鬼嬰也是心思通透之人,他略一思索便明白過來項昭寧的擔憂。便笑道:“當年長生在上界有些産業,這些年一直是我們在打理,青龍城坊市中也有幾家商鋪是我們的。你沒問,所以我們一直也沒告訴你,你需要什麼直接跟我們說就可以,總不至於要讓你去賣什麼東西。”他頓了頓,“賣著玩就行了,不必太認真。”

    項昭寧還頭一次聽說這個,心想難怪醉醒忘生毀了,他們一個個沒事人兒似的,原來都是有家資的啊。

    鬼嬰也不多說,直接帶著衆人進青龍城歇腳,去了一家名叫醉醒居的酒樓,這酒樓後面便是客房。

    修道人餐風露宿都是尋常,不重食欲也不重享樂,但並不代表人間有的東西這裏沒有。各族修士們有時候也是需要調劑調劑生活的,吃飯喝酒那根本也不爲果腹,住店睡覺什麼的也不過當是玩兒了。神奇的事,這些事情對修士們而言雖然無足輕重,但不知道是不是生命漫長的原因,大家反而開始享受這些無聊的事情。

    項昭寧看著那匾額上三個燙金大字,默了一下,問道:“這該不會就是你說的産業吧?”

    鬼嬰得意地說:“自然,怎麼能便宜了別家。”

    於是大家進去,鬼嬰直接出示靈玉,然後就領著人去了最頂樓的雅座,吩咐上菜。

    菜很快就上來了。由於修士們都不以食物來填飽肚子,基本吃什麼也嘗不出個特別的味道來,基本都是奔著賞心悅目和特別功效來的,便是那些功效其實哪有丹丸來得更純粹呢?所以食物好看與否比好吃與否重要,食物珍貴與否比飽腹與否重要,基於這樣的原則,這些菜就很有特色了。

    小二一個一個的報菜名,那名字都是精心設計的,一個比一個能忽悠人,就是要繞得你聽不懂,記不住。而那些菜也確實精緻得像是藝術品,所用的材料也都是珍貴的妖獸靈獸之類身上的東西,還有奇花異草等等。小二報了菜名就開始介紹,這個是什麼什麼做的,取材時有這麼一段故事,吃了這個之後補血補氣,傷口全消;那個是什麼什麼做的,取材時有那麼一段故事,吃了那個之後筋骨強勁,有助修行等等,那場面華麗得簡直讓人眼花繚亂。

    項昭寧正正經經說起來見這陣仗還是第一次,之前她出門一般都歇在野外,隨便打打坐就恢複精神了,便是要住店也沒住過這種級別的,所以多少還有些新奇。

    火鳳也新奇,玄武就矜持多了。丹餮沒什麼感覺,只覺得聽起來這麼些小玩意兒就填不飽他的肚子,他更願意吞一座山。邪予、不動倒是司空見慣的,所以沒什麼感覺。

    鬼嬰看著項昭寧的神色,心裏忍不住就得意起來。他有意顯擺,便道:“這些菜色只是平常,坊市那有幾個鋪子有個別珍品,不過比不上昭寧的。”

    不動靜靜地轉了轉大拇指上的扳指,不自覺地微微彎了下唇角。

    之後他們便去了坊市。

    青龍城作爲大城確實繁華,城門口進進出出的除了人還有妖獸之類,那些妖獸都是被人馴化豢養的,可以作爲飛行獸,又可以幫助主人戰鬥,各式各類形象各異,它們平時一般都會變小一些的體型或者被扔進妖獸袋子裏。所以項昭寧一行人就這麼帶著變形了的火鳳、玄武和丹餮走在大街上,卻不會引來更多一些的關注。

    坊市比城門口顯然更加熱鬧,這裏有固定的鋪子,當然也有散修們自行擺的小攤位。固定的鋪子東西固然要貴一些,但一般都精緻一些也正規一些,買的是個省心;而小攤位的東西則良莠不齊,價格也高低不定,要淘寶也要有那個眼力。

    鬼嬰著重帶著項昭寧看了幾家賣法器法寶的鋪子和攤位,他也不說什麼,只是讓項昭寧看,這看過來看過去看得多了,項昭寧便發現了問題。

    有些法器法寶確實不錯,看起來也是靈氣郁郁,但在她看來卻總是少了那麼點味道,少了一種靈動。她每看到一樣還算能入眼的,腦子裏便自動浮現這樣東西煉制的過程,然後不自覺地就會想如果是自己應該用什麼材料,應該怎麼煉,如果是師父又應該怎麼做。她每每想得入神便像是癡了般,卻不知道鬼嬰在一邊頻頻點頭,笑得十分燦爛。

    九轉這種功法其實最適合煉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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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1 與人論弓

    項昭寧的模樣吸引了角落裏一個留著絡腮胡子的中年修士。

    那中年修士形容落拓,目光炯然,面前鋪了一張舊麻布,麻布上擺了一堆材質各異的弓。

    中年修士心想在這上界之中,他曾見過的女修大多都是妖修,像這樣的人族女修還真是少見,難得還是個沉得下心的。他微微點頭,然後就看見了在一隻火紅的小鳥跳上那女修的肩頭蹦跶起來。

    中年修士微微一驚,再轉眼,又看見地上有隻左顧右盼的烏龜。

    他眨眨眼,眼睛往旁邊一掃,那隻狗一樣的生物怎麼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來著?

    中年修士不動聲色地拿起一把弓用軟布擦拭著,眼睛的餘光卻一直盯著項昭寧一群人。

    不動眉毛動了動,眼睛便轉向中年修士的方向,中年修士便警惕地收回目光,漫不經心地擦拭著手中一張寶石鑲嵌的烏金弓。

    不動看過去沒看出什麼名堂,心下還是疑慮,所以也是聲色不動地收回目光,卻是悄悄觀察著那邊。

    中年修士低著頭,嘴角微微一勾,挨個兒把弓擦得乾乾淨淨,然後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吆喝了一嗓子道:“賣弓咯,賣弓咯,上古神弓,青龍弓啊!”他的聲音洪亮,整條街都能聽到他的聲音,可是奇怪的是,看過去的人卻極少。

    項昭寧被他那一聲大喊驚醒,目光便很自然地移了過去。那中年修士手上舉著一把華麗的烏金弓,一看就不是凡品。只是——項昭寧皺皺眉,弓上鑲嵌這麼多寶石什麼的會不會太華麗了點?就不知道好不好用。這就是他說的上古神弓?青龍弓?

    鬼嬰見項昭寧看向賣弓人,便道:“什麼上古神弓青龍弓的,不過是仗著青龍城靠近萬木之森。他每年在此賣弓,便是弓做的不錯,可也沒見誰買了什麼神弓的。”在鬼嬰看來。這中年修士要是老老實實賣他的弓倒也沒什麼,可要是接著上古神獸說事兒那就太假了。

    邪予看了一眼,點頭道:“開始還是還有些人慕名而來,可是來的人也只是看看就走了,不說沒見人真買著上古神弓,就是他擺的這些弓也少有人買。

    項昭寧心想這難道就像是羽清心所說的人間某些地方才有的“特産”嗎?青龍城的特産是青龍弓?

    “看看無妨。”項昭寧道。說著,她便朝著那中年修士的方向走去。

    丹餮走在項昭寧身邊,火鳳立在她的肩頭,玄武則拖在後面慢慢走。丹餮本來就看不見,對沿路的攤鋪也根本不感興趣;火鳳則是什麼都好奇。什麼都想看一看;玄武雖然也好奇,但是比火鳳矜持多了,多半只是轉著眼睛左右看。看到新奇的便不自覺地搖晃下腦袋,很感興趣的模樣,不過它是絕對不會像火鳳一樣沖過去的。

    鬼嬰、邪予和不動或者走在項昭寧身邊,或者跟在她的後面,離她都不超過三步的距離。

    那中年修士見他們過來。於是微微一笑,道:“各位是來看弓的?”

    項昭寧走在前面,她點點頭,然後低頭去看那些擺在地上的弓。那些弓什麼材質的都有,有各種金屬的,還有各種木料的。還有一把小巧的輕弓竟是羽毛制成的。

    中年修士見項昭寧看著那羽毛弓,便道:“女子多喜歡這樣輕巧好看的,上次有隻貓妖便買了一把。不過它不喜歡白色的,我便給她做了把黃色的。姑娘想要什麼顔色的?”

    項昭寧笑著搖搖頭,道:“我只是看看,並非想要這把輕弓。”

    鬼嬰心想這羽毛弓好看倒是好看,女子用也確實不錯。不過昭寧自己背上都長羽毛了,哪裏看得上這等劣毛制成的弓?再說了。他也沒看出來這羽毛弓有什麼特別之處,就是賣個好看而已吧。

    中年修士不疾不徐道:“那姑娘看中了哪一把?”

    項昭寧默默看了一會兒,也像之前看到那些法器法寶一樣把煉弓的過程在腦子裏演練了一遍。可是這一次卻有個聲音打擾了她。

    那聲音似在遙遠幽冥中傳來,低低沉沉的。“你會煉弓?”

    “我會煉器。”

    “會煉器不代表會煉弓。你煉過弓嗎?”

    “沒有。”

    “你看這把弓如何?”

    項昭寧的眼前出現她方才看過的羽毛弓。

    此刻項昭寧也分不清楚自己是在識海裏還是在現實中,她在與人對話,她想這個人應該是那個中年修士,可是她自己沒有感覺到什麼異常,也沒有空間移位的感覺。而在鬼嬰他們看來,項昭寧只是在靜靜地看弓,就跟之前看著其他東西時的狀態一樣,她並沒有與誰對話,中年修士也隻是靜靜等著項昭寧的答案,沒有說過一句話哪怕一個字。

    這就是錯位了。可是誰也沒有意識到這個,一切都像是平平常常,沒有任何改變。

    項昭寧看了看眼前的羽毛弓,搖了搖頭。

    “不好?”那聲音問道。

    “也不是不好……”總不能要求別人用火鳳的羽毛來煉制輕弓,說起來這弓上的羽毛輕盈而有光澤,雖然她不太清楚是什麼妖獸的羽毛,但從這羽毛上殘留的氣息來看一定是高階妖獸的羽毛。而高階妖獸極難捕獲,又十分愛惜自己的身體,取這羽毛定不容易。不止如此,要按煉器的規則來說,這弓煉制得也十分精巧,不用弓的人或許沒感覺,若是個真用弓的,這小弓倒是十分稱手的。

    項昭寧抓起弓拉了個滿弓,無形的氣在她的指前凝成一道箭光。她松開手,那箭光便飛馳而去,迅速而精準。

    項昭寧上手感覺不錯,不過——她皺皺眉,心想怎麼還是覺得少了一股靈動呢?

    她不自覺將這句話說出了口,而那聲音頓時好奇起來。“什麼是靈動?”

    項昭寧想了又想——是啊,什麼是靈動呢?這個就不太好解釋了。她也只是有這麼一種感覺,可真要她說清楚,她就覺得自己其實也是一知半解,解釋不清了。

    “不急,你慢慢想,想到了再告訴我,我不趕時間的。”

    於是項昭寧不自覺地開始思考,在思考中忘了時間,也忘了空間。

    也不知過了多久,項昭寧開口道:“比如人,人有五感六識,有七情六欲,有筋骨脈絡,有血有肉,有思想有元神。每個人是不同的,沒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氣,有屬於自己的靈動……”她一邊說一邊想,冥冥中仿佛有什麼在指引著她往一個方向走,那個方向有神秘高遠的流光。

    項昭寧往前走著,漸漸發現那並不是流光,而是燦爛的星辰。漫天的黑幕下星辰閃爍,照亮了人們追尋的路。項昭寧一邊想一邊走,“靈動不毀不滅,在人來說是靈魂,在器來說同樣是靈魂……”

    項昭寧還在走,再走得近了,發現那不是星辰,而是眼睛。那雙眼睛明亮燦爛,它包容整個天地,也融入整個天地,它那麼高那麼遠那麼自然那麼平和,它不止是眼睛。

    “世間沒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存在,哪怕是相貌相同,靈魂也不同。”項昭寧看著那雙眼睛,“不該有一模一樣的弓,有靈魂的弓是不會一模一樣的。”

    那雙眼睛消失了,項昭寧的面前出現了許多弓。那些弓有的她見過,有的她沒有見過,她一眼看過去,漸漸能夠明白爲什麼鬼嬰說她煉制的那些暫時不能賣了。那些作品她雖然也有很多不滿意,但不滿意的地方與今天她在坊市上看到的這些不同。

    項昭寧在群弓見行走,她很清楚,無論這些弓外形如何不同,材質如何不同,功效如何不同,但在她看來是一樣的——一樣沒有靈魂。

    得出這個結論的同時,一切黑暗遠去,群弓遠去,她的面前只有那個拿著烏金弓的中年修士,那中年修士笑著,問道:“這把弓如何?”

    項昭寧看著那把弓,還在想著之前看到的一切,半天沒有說話。

    那中年修士道:“看來姑娘眼界太高,這些弓都是看不上的了。不過有把弓,姑娘一定看得上。”他的語氣篤定卻又神秘,引起了鬼嬰的注意。

    “什麼弓?”鬼嬰警惕地問道。

    中年修士道:“青龍城主得了一把弓,聽說近日就要擺出來邀人鑒賞,不知姑娘有沒有興趣。”

    鬼嬰道:“我怎麼沒聽說這件事?”他在青龍城是有産業的,青龍城有什麼大的消息他都會知道,沒道理這麼重要的消息他卻不知道。

    中年修士笑道:“青龍城主多次在我這裏看弓,我自然知道一點別人不知道的。若不是看姑娘眼界實在是高,我也不會告訴你們的。”

    “非親非故的,你會這麼好心?”鬼嬰不信。

    中年修士哈哈大笑,“相逢即是有緣。姑娘若有幸看了那張弓,不妨來與我講講,看是那青龍城主的弓好還是我的弓好。”

    不動站在項昭寧的身後靜靜觀察著中年修士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總覺得他所說的話並不全真實。

    不動與鬼嬰、邪予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下面該怎麼做便十分默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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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23:15:07
372 城主告示

     離開那中年修士的攤子,大家又回到了醉醒居。不過鬼嬰、不動和邪予三個可沒閒著。他們三個共事已久,誰也不用說什麼,鬼嬰便陪著項昭寧,不動和邪予悄悄離開了。

    項昭寧還奇怪怎麼一轉眼就兩個人不見了,鬼嬰也不隱瞞,只說要查查那賣弓的人和他說的話,所以不動和邪予便先離開了。

    項昭寧又問起青龍城主的事情。鬼嬰聽他問起這個,便道:“這青龍城主是個神秘人,自有了青龍城起,青龍城主就從來沒有露過面,他手下有個大管家,每次有什麼事情都是大管家出面處理。當時也有人猜測大管家就是青龍城主,可是大管家修爲不高,怎麼也不可能是一城之主。”

    項昭寧沒來過青龍城,也沒有聽說過青龍城和青龍城主的故事,所以鬼嬰這麼說了,她也就是點點頭,並沒有什麼感覺。

    沒過多久,不動和邪予就回來了。

    鬼嬰問道:“怎麼樣?”

    邪予道:“去鋪子裏問過了,這事兒沒人聽說過。萬木之森裏原先住著的古丹華木族如今似乎有重生的跡象,可是青龍和易木弓卻沒有什麼消息。”

    不動道:“城門口,告示。”說著手指在桌上一點,木制的桌子如水紋蕩開,桌面上出現了那張告示。

    告示的內容很簡單:本城主偶得一弓,邀天下有緣人共賞。有意者請入青龍城,闖青龍塔,可一人亦可組隊闖塔,塔頂必見神弓。然後是青龍城主的落款和印章,印章的形態是一條仿若浮在告示表面栩栩如生的半透明狀青龍。

    不動只展示了這告示而沒有說那個中年修士的事情,那說明那中年修士是沒有問題的。

    鬼嬰稍放寬心,問道:“這告示什麼時候貼的?”記得他們進城的時候還沒有看到這告示。

    “一刻鍾前。”不動道。

    鬼嬰皺眉。“這麼算起來,是在那賣弓人說了那番話後這告示就貼出去了?”

    不動點頭,算起來是這麼個情況,可是他也仔細觀察過那賣弓人,並沒有發現他有什麼異常。在他們走之後,那人也一直在那裏吆喝著賣弓,並沒有離開。正是因爲確定那人並沒有去做其他的什麼事情,所以他才能排除那告示與那賣弓人之間的關系。

    “青龍城主偶得一弓,什麼弓?這會不會有什麼圈套?”鬼嬰思索著。

    項昭寧笑道:“你們這麼緊張做什麼。不過是說青龍城主得了一把弓,也不一定就是我們要找的弓。如果那弓這麼好找的話,不是早就被人找到了?再說,不管是不是我們要找的弓。青龍城主既然貼了告示,我們便闖一闖青龍塔又有何妨。”

    鬼嬰想來想去想不出來這裏面有什麼問題,但本著謹慎的原則,還是道:“青龍塔共七層,自有青龍城。便有了這青龍塔。沒有人進去過青龍塔,青龍塔中也從未聽說擺放過什麼東西,不過就方位來看,那塔修建的地方倒是得天獨厚。這事兒得等朽戈回來,便是要闖塔,我們也要一起去。”

    項昭寧點頭道:“就是要闖塔也不急於這一時。便等等朽戈吧,我也想知道羽清心的消息。”

    這事兒便這麼敲定下來。

    趁著幾日閒暇,項昭寧便窩在醉醒忘生中煉器。陰陽五氣爐已經被她運用得極爲熟練。加上她本身練的是混沌功法,金木水火土五氣皆能駕馭,仗著九轉功法自身就具備陰陽調和的能力,進入煉虛和九轉六層之後之後更是禦氣成形,氣隨行動。所以在用陰陽五氣爐煉制器具的過程中越來越隨心所欲,往往偶得靈感便能立刻實現。

    項昭寧於煉器一道在漫長的練習過程中尋找到了自己的樂趣。厚積而薄發,不僅是天賦可以成就其事。

    不動得了玉扳指便時時轉動著,這時見項昭寧在藍天白雲青山綠水間專心緻志煉器,自己便坐在高高的樹上,神情十分愜意。其實原來他更喜歡一個人待著,不過自從習慣了跟在項昭寧身邊,便覺得這樣的日子寧靜美好,不亞於當年獨行雪山的安寧。

    這時輪到邪予在外面守著,鬼嬰便在醉醒忘生中偷得浮生半日閒。他穿著一身銀邊紫袍緩緩走來,幾個調皮小黑鬼在他周身躥過來跳過去,玩得十分歡樂。

    暖暖的陽光照過來,鬼嬰便意念一動,身子跟著突然消失了一般,轉眼就出現在下一個陰涼的地方。他便這麼一會兒消失一會兒又出現,要看步子仍是緩慢的,但看他走的蹤跡就覺得十分有趣了。

    鬼嬰停在不動所在的那棵樹下,優雅地伸出腳踢了踢樹幹道:“喂,你怎麼這麼喜歡在樹上?”

    不動往下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眼睛很快又看向高天。

    鬼嬰是純粹沒事兒找事兒,見不動不理他,便微微一笑,與樹幹垂直著往上走起來。其實他明明可以直接就出現在不動面前,可他非要這麼走著,而且衣服還能擺脫重力的束縛一絲不苟地保持著在地上走時的動靜弧度,在鬼嬰的意念裏,這叫不影響美感。

    鬼嬰上了樹便站在不動旁邊的樹枝上,他順著不動面對的方向四顧,於是看到了在清溪邊洗爐子的項昭寧。

    項昭寧用陰陽五氣爐在清溪中舀水輕輕洗著,清溪中還飄著玄武,火鳳正踩在玄武的龜背上一跳一跳的不知道在嘀咕什麼,而她身後不遠處是趴著曬太陽打盹兒的饕餮獸。

    “呵,她倒是快活。”鬼嬰笑起來。

    不動看過去,又不自覺地轉了轉那玉扳指,嘴唇微微勾了起來。

    鬼嬰的目光沉了沉,看了半天方道:“天上那位很久沒來了。”

    不動斂眉,心想那位不來豈不是更好。反正現在在他們面前的是項昭寧而不是項九長生,那位不是只想要項九長生嗎,管項昭寧做什麼。

    “時間過得真快,記得朽戈剛帶昭寧來的時候。她眼睛裏還藏不住事,對我們一臉警惕,目光裏全是防備和排斥。沒想到一路磕磕碰碰我們倒走到了今天。”鬼嬰唏噓,想起那時候他們都要在項昭寧面前宣誓忠誠了,她卻一直防心重重避著他們的樣子;想起邪予莽撞性子去找饕餮麻煩卻讓項昭寧與饕餮更加親密的事情;想到他借著姬雲華引她去九幽地府,偏激地想著要激起她體內項九長生魂靈的覺醒……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經歷了這麼多,而現在,他們可以這麼平和地共處於新生的醉醒忘生之中,這是多麼不容易。

    鬼嬰在回憶的同時。不動也在回憶。不過兩個人回憶的重點顯然不同。鬼嬰更多的是在回憶他們四個如何作爲,不動卻在回憶一路走來項昭寧的努力。這與他時常默默守在項昭寧身邊有關,四個人中。大概也只有他更清楚地見證了這一切。

    項昭寧洗爐子純粹是洗著好玩,待她洗好了起身走回來準備煉別的東西時,很快便感覺到自己在被人注視,而且似乎不是不動。

    項昭寧擡頭看去,鬼嬰便對她擺了擺手。她看見鬼嬰和不動都在樹上。便笑了笑,也跟著擺了擺手。

    鬼嬰一笑,直接跳下來,道:“你若有空,幫我改幾件衣服吧。”

    “衣服?”項昭寧愣了愣,不解其意。

    鬼嬰笑道:“衣服也是可以有功能的。你幫我改成護具那樣功能的吧。不過,樣子可不要改哦。”

    項昭寧想了想,道:“你想要什麼樣的功能?”

    “什麼樣的都可以啊。比如說走得更快的,比如說刀槍不入的,比如說增加攻擊的……”

    項昭寧挑挑眉,道:“要說走得更快,不是更應該改鞋子嗎?刀槍不入這種屬性不是凡人才需要的嗎?再說增加攻擊……”她看了看鬼嬰。實在想不到他需要這種東西。

    鬼嬰笑笑,“最重要的是。這幾件衣服我很喜歡,一定要改得結實一些,輕易壞掉的話我會很心疼的。”

    項昭寧面露古怪的神色,但還是道:“好吧,你拿來我看看。”

    鬼嬰心喜,“都在這呢。”說著一手揮了揮小鬼,那幾隻小鬼在旁邊的空地忙活半天,便憑空扯出來好幾件衣服來。

    項昭寧看了看地上一件繡著金龍藍鳳的大紅長袍,眨了眨眼,道:“這一件……”怎麼這麼像人間的喜服?

    鬼嬰瞥眼一看,神情便立刻不對了。

    項昭寧話未說完,隻見那件衣服已經到了鬼嬰手中,緊接著鬼嬰如一團黑氣繚繞,瞬間就消失了蹤影,連帶著小鬼們也不見了。

    若不是還有幾件鮮豔漂亮的衣服擺在她面前,她都要以爲自己是在做夢。

    不動看到這一幕,心便沉了沉。

    這時朽戈一身風塵而來,奇怪地道:“鬼嬰跑那麼快做什麼?我喊他都沒聽見。”

    項昭寧無語。

    朽戈眼角的餘光掃到地上一堆衣服,愕然道:“鬼嬰這是要幹什麼?”

    項昭寧一時也不知從何說起,倒見朽戈道:“倒都是他喜歡的,不過好像少了一件。”

    項昭寧鬼使神差地問道:“是不是一件紅色繡著金龍藍鳳的外袍?”

    朽戈奇道:“你見過?”

    項昭寧道:“他方才拿著跑了。”

    朽戈一愣,木木地看著項昭寧的臉,突然哈哈笑了起來,“難怪,你可不要問他爲什麼跑,那件衣服可是有來歷的。”

    見項昭寧不解,朽戈只是搖搖頭,也不解釋,只說:“有羽清心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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