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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一笑彎彎]笑長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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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5 19:44:24
393 荒謬提議

    司羽烈看著項昭寧的眼睛,覺得這個人的眼睛似乎一直就沒有變過。

    天華山的人都知道他喜梅,卻不知道他爲什麼喜梅。他不是喜梅,是恨梅。只有每日看著那些梅,他才能記住那些恨,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活著,活得很有意義。他尤其喜歡紅梅,那血紅的顔色他很喜歡,他想把天地都染上這種顔色。

    他在那滿山紅梅之中遇見了年幼的項昭寧,而事實上在更早之前他就見過跟在姬雲華身邊像是小尾巴一樣的阿笑。

    起先他是嫉妒的,他是憤恨的,所以她折了他的紅梅,他恨不得折斷她的脖子。幼小的談笑在他掌中像是一株脆弱的小草,輕輕一折就會徹底失去生命。但他不想那麼做,他更喜歡看她的痛苦,她的掙紮,就像他曾經的痛苦掙紮一樣。

    司羽烈知道自己這種想法已經不光是偏激可以形容了,不過他不在乎,他從來不相信自己在正道上會有什麼修爲的進步,所以一旦遭遇契機,他毫不猶豫地步入了魔道。正道是什麼?

    如果真有正道,他應該還是人間一個小小的乞丐,他或許食不果腹衣不遮體,或許還有看那些施舍者的臉色才能勉強活得下去,可是他還有母親,他還記得他本來根本不叫司羽烈,他只是母親口中的石頭。

    可是正是這所謂的正道,讓他今日卻在魔道中行走,多麼諷刺。

    司羽烈笑著,這時候才真正有了那麼點興緻回憶過往。不說自己如何,他覺得談笑對他來說意義與那些虛僞的正道修士們是不一樣的。

    這麼多年來,他很少這麼想到一個人,他腦中的談笑似乎還是那片火紅梅林中倔強掙紮著的小孩子,但今天她已經可以如此安寧平和地坐在他的面前。冷冷地問他“什麼事”。越是這樣,他便越是想要得到,想要摧毀,想要成全自己說不清道不明的執念。

    司羽烈突然出手了。外人看來他伸出去的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但項昭寧看到了他掌心燃燒的黑色火焰。

    項昭寧拍了下桌子,桌子上仿佛有水紋蕩漾,那水紋傳播到司羽烈的掌中,欲將那火焰澆熄。

    黑色的火焰在水紋攻來的時候迅速縮小,可是隨著司羽烈邪邪一笑,那火焰竟在水紋的覆蓋下瘋長起來。

    項昭寧一驚。這一來一回才知道朽戈所說不假,這司羽烈的本事果然見長。

    就這麼一愣的功夫,司羽烈的手摸上了項昭寧的臉。

    這種觸感讓項昭寧本能地心生排斥。不止是排斥,她的目光中瞬間被點燃了憤怒,手下意識地揮出去狠狠地拍向司羽烈的手。

    可是司羽烈卻笑著握住了她的手。

    項昭寧皺了眉毛,知道不動真格的是不行了。她從不知道自己原來這麼討厭有人握著自己的手,從不知道司羽烈的手給她這樣厭惡的感覺。她迅速發動九轉。一股純白的氣裹住了她的手掌並侵入到司羽烈的皮膚之中。

    司羽烈眉毛一挑,緊接著一股黑氣纏上項昭寧的手。

    項昭寧蕩開真氣,司羽烈只覺手心針刺一樣,無數魔氣隨著無數針刺的孔往外流瀉。

    遇上這種情況,司羽烈該放手才對。但是他卻詭異地感覺到滿足和興奮。

    對,就是這種感覺!他想到在爭奪火鳳與神器鳳羽炎翎的時候。項昭寧也曾讓他有這種感覺,他身上流失的魔氣一定是進入了項昭寧的體內。只是當年的項昭寧顯然不如現在手法純熟。他心中冷笑著,說什麼正道。其實與他這個魔修不是一樣的嗎,還不是要靠這等邪法吸食別人的元氣?

    這麼想著,司羽烈嘴角揚得更上了。他非但沒有放開手,反而將她的手握得更緊,與此同時體內的魔氣好不抵抗地隨著項昭寧的九轉進入她的丹田。他就是要看看。項昭寧這詭異的功法到底會對他們雙方産生什麼影響。

    司羽烈有恃無恐,他的魔氣損失了。頂多殺幾個修士,吞幾顆修士的元丹就能回來,他故意放縱項昭寧,並非沒有在魔氣中動手腳,他倒是要看看項昭寧得了他的魔氣會怎麼樣。

    司羽烈心裏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項昭甯會因爲他輸送過去的魔氣而真氣大亂,哪怕是讓她殘了廢了他都不計較;另一方面他又希望項昭寧能帶給他一些驚喜。不過無論他怎麼想,此刻都是無比期待的。

    高手對決不過是一瞬間的功法。

    很快司羽烈便摸清了項昭寧的底細。他眼底陰沉沉的,心中想果然有幾分本事,看這狀況他的魔氣非但不能傷害她,反而是爲她所用了吧?想到這裏,他當機立斷放開了手,不傻傻“做好事”。

    項昭寧很嫌惡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話也不說直接另一掌在虛空中拂來,頓時她被司羽烈握過的手便被水分子包圍了,不一會兒,那些水分子淩空覆蓋在她被司羽烈碰過的臉頰,饒是如此,她都無法忘記司羽烈碰觸她時的那種感覺。她繃緊了臉,打算現在離開去處理下。

    司羽烈的臉色就很不好看了。

    “怎麼,嫌我髒?”他的聲音像是冰渣子一樣刺耳,眼中閃爍著怒火。

    項昭寧壓抑住心中的情緒,眼睛也不擡一下,直接起身道:“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等等。”司羽烈穩穩坐在那裏,同樣也沒擡眼睛。

    項昭寧甯稍微頓住,司羽烈便緊接著道:“阿笑,我來找你,是想邀請你和我雙修。”

    這才是驚天霹靂將項昭寧劈了個正著。她轉過頭看司羽烈,不敢相信這是他說出來的話。她不知道司羽烈怎麼會有這種想法,這太出乎她意料了。不過,不管他怎麼想,她是根本不可能答應的。

    想到這裏,項昭寧緊皺的眉頭就像小山一樣。“不可能。”她丟下三個字,然後就準備走人了。

    司羽烈笑了笑,“別急著拒絕。我們來談談。”他有這個想法自然是很感性,但這不代表他因爲有個感性的想法就沒有理性的考量了。實際上,自從起了這個念頭,他就想到了許多實現這個念頭的理由。他相信,只要他將這些理由好好整合一下說給項昭寧聽,她多半也會同意他的想法的。

    可是,項昭寧並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

    “沒什麼好談的。”項昭寧丟下這句話,直接閃身走人了,她急於消除身上殘留的因爲司羽烈的碰觸留下的感覺,所以在司羽烈看不到的地方很快進了醉醒忘生。

    司羽烈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他今天不想動手,他不是來找項昭寧打架的。他能感覺到項昭寧的氣息在遠離一段距離後很快不見了,就像當時在青龍塔中他跟蹤項昭寧看到的那樣。

    他心中有憤怒,有仇恨,有激情澎湃,也有寧靜。他安靜地坐在那裏,將所有的情緒沉澱下來,然後告訴自己,不急,還有機會。

    司羽烈一拳捶在桌上,雖然沒用使用魔氣,但仍將那張附著了靈力的桌子捶得粉碎。

    他想:很好,敢不聽他說完話就走。

    項昭寧卻是不考慮這些的。在她看來,司羽烈提出這麼荒謬的提議簡直就是腦子有病,腦子有病還去搭理他做什麼?她現在整個人都泡在水裏,像是一條魚一樣在水裏遊弋,流水拂過她身體每一寸肌膚的感覺叫她糟糕的心情漸漸好起來。

    她緩緩閉上眼,開放所有的感官感應著在水中的感覺,她很少這麼長時間在水裏,這種感覺很奇妙。她覺得自己的身體漸漸的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也許不能這麼說,但是她動了動手指頭,立刻感覺到自己動的似乎不是手指頭,而是在揮舞一片水域。她覺得自己整個人就是這片水,又或者這片水就是她的身體,兩者是互通的,又或者是一體的。

    項昭寧想好好感受這種感覺,所以待在水中的時間越來越長。她冥冥中覺得自己應該記住這種感覺,保持這種感覺,她在這種堅持中隱隱約約感應到了一種力量——一種讓人想親近又敬畏的力量。

    溜達著的玄武停在了水邊靜靜看著水面,不自覺地皺了兩張臉。

    火鳳不知道從哪裏飛過來撲扇了下翅膀,問道:“你想什麼呢?跟我去找青龍大哥玩?”

    玄武緩緩看它一眼,問道:“你說,她和神女是什麼關系?”

    火鳳驚訝地看著它,眨眨眼道:“這能是什麼關系啊,都說她是項九長生的轉世,可沒說她是神女的什麼人。這不可能。”

    “可是她做到了項九長生沒有做到的事情,在她還不夠強大時候……”它頓了頓,似乎陷入了沉思,然後又道,“不,現在下定論爲時尚早……”還有青龍和易木弓的事情沒有解決,麒麟也不知所蹤。它承認項昭甯成長的空間很大,潛力很大,但是現在也並不是到了最後那一刻。它的心願它的想法仍漂泊在漫漫歲月中。

    直率的火鳳眨眨眼,懶得去想玄武在發什麼神經,丟下一句:“我去找青龍大哥!”然後很幹脆地拋棄玄武自己飛走了。

    而這個時候,鬼嬰去拿鬼火,朽戈找到了子翼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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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4 放出消息

    子翼看著朽戈,心道這怕是朽戈自項九長生魂飛魄散後第一次上天宮了。他這次來,一定是爲了項昭寧。想到送項昭寧走時的情形,子翼又有點走神。

    “我來,請你幫個忙。”朽戈開口了。

    “什麼事?”子翼的目光漸漸聚焦回來。

    “我們需要天上的明珠。”

    子翼淡淡擡眼,目光中流露出疑惑,不過他沒有先問原因,而是客觀地說道:“你也曾是天宮的人,知道明珠的位置,如果明珠那麼好拿走的話,你也不會直接找到我這裏來。”他看著朽戈的眼睛,“你知道我也做不到這樣的事情。”

    明珠在天宮的正殿,是天帝接見中仙子的地方,在那裏拿走明珠,正殿便會陷入一片黑暗,這麼明顯的變化擺在眼前,誰拿得走明珠?而且,明珠在天宮並不是多麼珍貴的寶物,它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作用只不過是照明而已,誰會吃飽了撐著去拿明珠?

    朽戈笑了一下,他也知道即便是子翼神君要去拿明珠都是很難辦到的事情,但他仍然這樣開口,不過是存著那麼一點點僥幸。

    但是現在看來,要子翼神君拿到整個的明珠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又道:“不需要整個明珠,只需要一點明珠的光輝即可。”

    聽到朽戈這樣說,子翼才真正在看著朽戈道:“做什麼用?”

    朽戈挑挑眉,因爲陳年累月積攢的那麼些心思,這時回道:“怎麼,我不說你便不答應嗎?”

    子翼也聽出朽戈刻意的挑釁,他目光平淡,語氣更是平淡,“我沒有義務一定要幫你們做什麼。”他的意思也很明確。即便他想幫項昭寧做什麼,但他認爲這是他和項昭寧之間的事情,就像當年無論朽戈這些人說什麼做什麼,他和項九長生之間也不過是兩個人的事情。他沒興趣幫著項昭寧卻還要接受朽戈這些人的挑釁,這沒有意義。他不過是想要搞清楚他做的事情存在的意義。

    朽戈自然明白子翼神君在想什麼,他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不過是想刺激一下子翼。他到底是個圓滑的人,知道適可而止,再挑釁他也沒什麼用,不過是徒添煩惱。所以道:“這事也是需要你給看看。”說著便將饕餮要回去蠻荒之地取來神女之骨的事情一一道來,其中很特別地提到了羽清心的存在。

    子翼心中一動,心裏略想了想。然後對朽戈道:“明珠的事情你等我消息,至於神女之骨,我會給你一樣東西,到時候與神女之骨一起使用,效果會更好。”

    朽戈很意外子翼不但要幫他們拿明珠之輝。還爲他們考慮到了神女之骨的事情,於是看著他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

    子翼笑了笑,他當然不會告訴朽戈,當時項昭寧在天界療傷的時候遭遇過天帝,也不會告訴他他在天帝的眼中看到了詭譎殺機。現在的狀況是即便項昭寧一輩子也只是像現在這樣九轉不到滿級,神器也不過三件的狀態。天帝同樣不會放過她。那麼不如就讓她更快地成長起來,讓她強大起來,不爲質疑天界。只爲自保。

    子翼敏感地感覺到,比起項九長生,天帝似乎對相對弱小的項昭寧反而更加忌憚一些。這當然是不合常理的,所以他很在意造成這個狀況的理由。他覺得事情的走向隱隱失控了。

    朽戈能獨身到天界自然也是有些真本事的。子翼去取明珠之輝,他便獨自待在子翼仙府中陰暗的角落靜靜等待。他的目光將整個子翼仙府收在眼中。因爲旁邊沒有人,所以眼底的情緒便有些陰晴不定起來。

    無事可做。朽戈便像個老人一樣安靜地坐在那裏想著過往。其實子翼神君的仙府他是第一次來,不過項九長生卻是來過很多次的了。朽戈想象著當年項九長生在這座仙府中與子翼神君也曾朝夕相對,也曾舉案齊眉,雖然這都是偷偷摸摸挑戰天庭神威的事情,但有情人的腦子顯然激情大於理智。朽戈想起子翼神君的掌中那一道如血鮮豔的傷口。直到項九長生去後,他才漸漸承認子翼神君當年大約也算是個有情人。只是,他們之間隔著九重雲天的距離。

    子翼回來的時候,從袖中取出了兩個不到巴掌大的小玉瓶,一個是白玉瓶,一個則是紅玉瓶。兩隻小玉瓶都用木塞塞住,那木頭自然也不是一般的木頭。

    子翼將兩隻小玉瓶交給朽戈,然後道:“白瓶中的是明珠之輝,既然饕餮知道怎麼用,那我就不多說了。這紅瓶中的是我的一滴精血,你交給昭寧,讓她滴在神女之骨上。”子翼的臉色有些蒼白,像那些雲池中的白雲。

    朽戈挑挑眉,將白瓶隨意收進袖中,卻用兩根指頭捏著小紅瓶看了又看。

    子翼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更難看了幾分,半晌後沉聲道:“放心,你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昭寧不是長生。”

    朽戈笑了笑,他知道子翼神君想到了什麼,他也正是想著那件事。但是本心裏他很清楚當年子翼給項九長生下藥這種事情在現在沒什麼發生的可能。他只是好奇子翼神君竟會貢獻出自己的精血。

    “謝謝,告辭。”朽戈袖了兩隻小玉瓶悄悄地離開,子翼在之後消去了所有他存在過的痕跡。

    朽戈回去的時候,鬼嬰已經帶著一簇鬼火回去了。他將兩隻小瓶給了項昭寧,並將子翼神君的話原原本本告訴了她,項昭寧收了鬼火和兩隻小瓶,便問饕餮要怎麼辦。

    丹餮的回答很玄妙。它說:“以身爲爐,陰陽水火相濟,以此煉制雙眼。”

    羽清心心中感歎一聲:不愧是上古兇獸,便是現在沒了雙眼,不代表自上古來的那份見識也沒有了。

    小青龍在一邊搖頭晃腦道:“不錯,此爲天地煉器之師的本能技法。”它看向項昭寧,心道就不知道這一位達不達得到這種程度。

    丹餮的話看似簡單,但是步驟、細節全無。項昭寧細細回味幾遍,仍舊不得要領。這種煉制器具的方法她之前從來沒有用過,便是偶有靈感也沒有成功實踐過,加上現在是爲她極爲在乎的丹餮煉制最爲重要的雙眼,難免關心則亂,所以一時竟無從下手。

    這種事情是需要悟性的,朽戈見項昭寧糾結,便道:“不要想太多,順其自然就好。”

    小青龍聽到這話,便擺了擺尾巴,道:“你現在想不明白不要緊,別想個千年百年的那黃花菜都要涼了,更別提去會麒麟了。”

    小青龍作爲上古生物,生命永恒不死,只有輪回,所以對時間的概念向來大氣,一年一年的時間對它來說幾乎就不算時間。這就讓項昭寧想到了當年火鳳答應與她合體時對時間的許諾。這麼一想,項昭寧就有些想笑。

    火鳳當年還心心念念數著時間,現在卻嘗到了甜頭,估計早把那有關時間的許諾忘得一干二淨了。

    “放心,不會那麼久的。”項昭寧笑著說。關於煉器,她即便現在想不明白悟不出來,但她還是很有自信的。天地煉器之師不是隨便誰都能當的,她知道以她現在的本事還差得遠了。不過丹餮的話給她提供了一條不同尋常的煉器之路,她本能地覺得這條路與她修煉九轉煉化五氣的過程異曲同工。只是在實現這樣的煉器方式上還有諸多細節她沒想清楚。

    眼睛煉制不出來,丹餮就不能出發去蠻荒之地。

    這些天,項昭寧都在醉醒忘生中思考煉制雙眼之法,丹餮則與火鳳、玄武、青龍尋了地方鬥法,爲去蠻荒之地做準備。蠻荒之地的兇獸大多獨居好鬥,丹餮沒打算將所有兇獸都打死然後拿走神女之骨,它知道保存實力的重要,更知道蠻荒之地存在的必要。趕盡殺絕緊接著就是唇亡齒寒,它到底也是一隻兇獸,知道身爲兇獸的分寸。

    這個時候,司羽烈正在青龍城中看著手下收集來的資料。

    雖然沒有了魔門,司羽烈仍然有辦法建立起自己的勢力。再者而言,已經完成了指引的魔門在司羽烈看來其實意義已經不大了。天大地大,他哪裏去不得呢?他甚至在腦中有個極爲狂傲的念頭——如果他力量足夠強大到可以顛覆整個天地,還需要那小小的魔門做什麼呢?

    他手邊的資料裏有有關朽戈的,有有關鬼嬰的,有有關不動的,有有關邪予的。他在他們四個的資料中找到了兩個共同相關的人物——一個是項九長生,一個是項昭寧。聰明的司羽烈很快把焦點放在了項九長生與項昭寧的關系上。他有著極爲敏感的直覺,而且他很善于抓住這種直覺。於是,他繼續派了更多的人去查項九長生。

    然後,他在不多的反饋資料中做出了大膽的猜測——項昭寧是項九長生的傳人。

    司羽烈以食指指骨一下一下敲打著桌面,嘴角的笑十分耐人尋味。不多時,有人單膝跪在他桌前,頭低得很卑微,脊背卻挺得很直。

    “去,放出消息說項九長生回來了。”司羽烈緩緩起身,漫不經心地從桌上拿起銀色的面具罩在了蓮生妖冶的臉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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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5 19:45:11
395 準備工作

    霧山之上,直通天梯。

  項昭寧只身盤坐在霧山頂上冥想,身上自然帶著明珠之輝和一簇鬼火。她還是沒有想明白如何實現“以身為爐,陰陽水火相濟”,更糟糕地是她越是去想,便越是想不出來其中的奧秘。這讓她潛意識里有些急躁了。

  她想到了姬云華,姬云華是她在煉器方面的啟蒙老師,她關于煉器的常識和靈感全部來自姬云華。在姬云華不在身邊而獨自修煉煉器之术的日子里,她每每到了瓶頸都會想到姬云華。而每一次突破瓶頸几乎都與她腦海中的姬云華有關,有時是他曾說過的話,有時是他曾經用過的手法等等,對于姬云華,項昭寧有著更為强大的自信。

  她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就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思念。她想見姬云華,很想很想見到他。她將這個念頭在腦中滾過一遍,然后就變得迫不及待起來。

  想去折翼,想見到姬云華。很想很想。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久到仿佛歲月都不再有時空的意義。然后有一道虛影自霧山之上飄然而下一路疾行,很快就消失了。

  與姬云華簽訂生死契的項昭寧因為彼此心意相通而很容易感應到折翼的方位,而這種感應目前也只有她的虛体能夠達成。她懷抱著强烈的思念和親近之情順著本能的感應走過去,一步就是几千几万里。

  姬云華的折翼自然為項昭寧留下了進入的通道。這就像項昭寧的醉醒忘生給朽戈等人留下了進入的通道一樣。無論是折翼還是醉醒忘生無疑都是私人的空間,如果不是擁有人允許,在他們生前的時候,外人是無法進入里面的。而當原始擁有人不在了,折翼和醉醒忘生都被封印以待傳承。姬云華和項昭寧便是折翼和醉醒忘生選擇的繼承人,而繼承人對自己的空間自然擁有絕對的控制權。

  項昭寧的虛体跋山涉水天地飄蕩,很自然地就到達了折翼。被許可的進入會在進入人的意識中形成慣性的途徑,所以項昭寧的虛体進入折翼是很自然地,似乎想到就進去了,沒有遭遇過任何迷障或者阻礙。

  不再冰封万里的折翼透出些沉久的暖意,她一進去就到了小院。小院靜悄悄的,羊四仰八叉地躺在院中央打著呼嚕,也不知道它是怎麼達到難度這麼高的動作標准的。項昭寧沒看見雞,估摸著雞都在雞籠子里睡覺了。她在小院門口靜靜看了看,然后只身上山去了。

  山上正是青翠欲滴的好時節,陽光灑在樹葉間,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光影,便是這些不因人事改變的光影透著溫情脈脈的意味,讓走在林間的項昭寧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折翼與醉醒忘生不同,比起醉醒忘生中的熱鬧,折翼就像是個永恒靜謐的秘密花園,它更多地是以等待的姿態出現,而它等待的或許並不是人。

  項昭寧沿著熟悉的路線緩緩前行,她腦子里還正空著,人已經在桃源入口了。走到這里,項昭寧輕輕皺了下眉頭。她能感覺到姬云華就在里面,但是她同樣感覺的出來此刻她是進不去桃源的。

  姬云華還在閉關,因為他的閉關,桃源就像是被堅硬的外罩罩得嚴嚴實實,還加了一把大鎖。除了姬云華出關,否則她是進不去桃源了。

  一路憑著衝動尋來折翼的項昭寧心中的激蕩像是潮水回退,要說她心里沒有想念和遺憾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她沒有辦法打擾姬云華的修煉。

  項昭寧不知道姬云華閉關的真正原因是為了修習姬信手中另外一套九轉,只當是姬云華身体康復需要時間,加上靈桃在他丹田內生了根,消化吸收靈桃的力量也需要時間,所以才會在桃源閉關。現在她進不去桃源,便在桃源外慢無意識地轉著圈圈。她一邊這樣轉圈圈一邊回想著姬云華教她煉器的那些過往,想著想著,她不自覺地在桃源外打坐起來。

  雖然進不去桃源,但師父近在咫尺的無疑讓她安心,也給了她更多的靈感。她潛進自己的識海之中,開始思考有關饕餮眼睛的事情。

  如果說丹田是一個修士靈氣和力量的源泉的話,眼睛無疑是一個修士收發靈氣和力量的窗口。丹餮雖然不是修士,但是道理是相同的。它之所以失去了部分的能量正是因為眼睛被項九長生生生剝離,用明珠和鬼火給它再造眼睛只能暫時讓它看得見,同時激發它的潛能罷了。

  怎麼才能煉制出適合丹餮的饕餮之眼呢?饕餮之眼是什麼樣的,它所代表的的真實是什麼呢?想到這里,“真實”兩個大字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就像是突然被人一筆一划寫在牆壁上一樣。

  項昭寧看著這兩個字,由于看得太長久,漸漸意識中便感覺出一些異樣來。她隱隱約約覺得突破點就在這兩個字上,于是她繼續看下去,看著看著,那兩個大字漸漸變得扁平,變得模糊,模糊得像是——一雙眼睛!

  說起這雙眼睛,就要從項九長生說起。要說當年項九長生雖然得了饕餮之眼,但最后直到魂飛魄散時也並沒有將饕餮之眼飽含的所有力量收歸于己,加上她將饕餮之眼根植于項家血脈代代相傳,要論契合程度,恐怕今日的項昭寧比當日的項九長生要更强上几分。因為强的這麼點契合,項昭寧漸漸能夠感受到甚至能夠看到那雙眼睛。只是,這時候的項昭寧不知道那雙眼睛已經不單純是饕餮之眼了。

  之前,項昭寧只覺得在修行境中被人窺視,卻從未像今日這般清楚地看到這雙巨大的眼睛。這雙眼睛甚至不是實体,要是仔仔細細較真地去看它不過兩團氣流漩渦而已,但是朦朦朧朧去看,那分明是眼睛,一雙仿佛穿越了時空通透滄桑的眼睛。

  項昭寧看著那雙眼睛,慢慢的腦海里就出現了一些畫面。那些畫面零散凌亂,有的關于饕餮,有的關于項九長生,有的甚至關于一些陌生的男人女人,它們既沒有時間上的連貫性,也沒有空間的延續性,它們就是一幅幅單獨存在的畫面,需要看的人去拼湊出完整的因果。項昭寧看著那些畫面,漸漸把有關饕餮的畫面連在一起,把有關項九長生的連在一起,把出現相同人物的畫面連在了一起。

  巨大的網將這些畫面網在其中,這些畫面隨著巨網的經緯重新排列組合,然后無數畫面又歸于那兩團氣流漩渦。

  項昭寧的手動了,她一手托著了鬼火,一手拖著明珠之輝,這一陰一陽一暗一明象征著地和天,也象征了一個輪回,一個世界。她感覺全身上下充滿了力量,真氣以丹田為中心向四肢百骸擴散,沿著固有的脈絡流轉不息,生出五行元素,促成陰陽消長,自成小宇宙。她看著那雙眼睛,覺得那雙眼睛在跟自己說話,它說——你就是這個宇宙的神。

  宇宙的神自然可以在宇宙中創造生機。一雙生機勃勃的雙眼自然也是可以被創造的。

  項昭寧很快有了靈感,一種虛無縹緲無法言明的靈感。她在靈感中將鬼火和明珠之輝融合在一起——開始它們相互排斥,誰也不願意靠近誰,但項昭寧催動著自己的氣撮合著,一明一暗的明珠之輝和鬼火便一會儿靠近一會儿遠離,似乎彼此在試探,在嘗試一般。這個過程被不斷重復著,直到明珠之輝和鬼火交融著,旋轉著,漸漸竟形成了太極的雛形。

  項昭寧心中一喜,她一直以意念將丹田作為爐,御真氣為水火,在煉制的過程中控制陰陽,那明珠之輝和鬼火交融成的太極雛形自然是在她丹田之中。這種感覺很微妙,她感覺自己仿佛不是自己了,她的全部肉体太過沉重,所以她拋棄了肉体,她的整個精神太過沉重,所以她拋棄了精神,她只保留了一個意識,那意識便高高在上俯視著小小的宇宙,然后輕輕指點著太極中一黑一白兩個圓形的光點。

  那就是眼睛嗎?項昭寧問著自己。

  不,還不夠,那還不足以做有生命的眼睛。她馬上這樣回答自己。

  于是太極仍在旋轉,兩只光點仍在聚氣。

  項昭寧知道自己急不得,她隱隱有一種興奮的感覺,她覺得這次她會成功的,饕餮之眼馬上就要被煉制出來了,但似乎少了點什麼。

  少了點什麼呢?她努力想——明珠之輝、鬼火、五行之氣,所有材料都在,會少了什麼呢?

  這個時候兩只一直在聚氣的光點像是吃飽了的孩子頑皮地上下跳動著,雖然沒有脫離太極,卻仿佛極力想要跳出來。

  跳出來?項昭寧有些怔愣地看著那兩只光點,突然間靈光一現,知道缺什麼了。

  缺少生命的痕跡。這樣一來,即便這雙眼睛有了饕餮之眼的形,也沒有饕餮之眼的精神,根本派不上用場。

  那麼,怎麼讓它們擁有生命呢?

  項昭寧正要細想,識海中一陣波動,那太極便朝著之前她看到的那兩團氣流漩渦滾去。

  這……這是什麼情況?項昭寧趕緊去追,追著追著,便眼睜睜看著那本來在自己丹田中的太極不斷放大再放大,將那兩團氣流漩渦組成的眼睛包裹在其中,正好與那兩只一黑一白的光點相契合。緊接著她全身開始發熱,很熱,像火烤一樣,血管里的血流都快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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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5 19:45:32
396 創星初起

    血流得太快,不止快,而且血量也似乎變大了——不,不是似乎,就是變大了。血管隻有那麼寬,由于血量變大,血流變快,血管的承受能力便遭到了嚴酷的考驗。項昭寧很快覺得自己的身體都要爆炸了一樣,這樣脹痛的感覺把她立刻拉回到之前被拋棄的肉身中,她可以清晰地看見自己手背上暴起的青色血管,一條條像是枯枝一樣猙獰可怕。她覺得這樣下去肯定是不行的了。

    放點血吧。項昭寧腦子裏出現了這個念頭。

    這個念頭一起,她立刻就行動了。

    她手掌上那條猙獰的血管立刻被風刃劃破一條小小的口子,隨著一個小小的爆破聲,她感覺到全身上下有不少血管似乎都裂開了。她心中一緊,心道這樣也不行,要是每條血管都裂開了,對身體的損傷還是很大的,如果能控制哪條血管裂開或者從哪裏流血就好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項昭寧開始努力控制血管破裂的態勢,她不斷引導著體內的真氣和血氣,她隱約覺得出現這種狀況是因爲力量失衡的原因,而力量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失衡大約還是因爲她沒有掌握到力量控制的方法和分寸的問題。這個問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這就像她學習煉器時掌握陰陽五氣爐的用法一樣需要長期的實踐和感悟。

    可惜現在情況緊急,她整個人都要成個血人了,哪裏還有那麼多時間讓她慢慢實踐和感悟?所以她能做的隻是加強自己的控制力,冷靜地分析自身各方位的狀態以及尋找到全面掌控自身力量的途徑。

    好一些了,隨著一次又一次的努力,項昭寧的狀況漸漸也變得好一些了。她慢慢調息,閉目養神,卻沒有發現通過身上那些細小的傷口流出去的血都聚向了一個方向。

    虛空之中黑白兩色的太極漸漸被血的紅色沾染。顔色變得渾濁起來。當太極渾濁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那些血紅的顔色便開始向兩色之中異色的圓點彙聚,直到那黑白兩色中一白一黑兩個圓點變得血紅爲止。

    當項昭寧覺得自己的控制力基本算是合格,然後睜開雙眼的時候,便看到半空的太極之中那雙血紅的雙眼。

    是的,不再是太極中的圓點,而是兩隻眼睛。那太極像是兩隻陰陽魚互銜尾首,兩隻圓溜溜的魚眼睛紅得發亮,透著一股子靈氣,那不再是明珠之輝。也不是鬼火,更不是之前她以爲的饕餮之眼,它們獨立成兩隻血紅的眼睛珠子。甚至連陰陽魚都分別遊進了那兩隻眼睛珠子裏去了。

    這便是她以自身爲爐,以氣血爲陰陽水火煉制出的雙眼。

    想到這裏,項昭寧心中不是沒有激動的,然而激動之後她又覺得有些茫然。她回想整個煉制雙眼的過程,但是卻矛盾地發現雖然每一步都是她自己做的。但此刻卻連一步也回想不出來了。這種狀況不同尋常,因爲無論怎麼說,她自己做的事情怎麼可能忘記?但是實際上就是這樣的,不僅如此,她覺得之前她所看到的“饕餮之眼”就像是從來不存在一樣。

    項昭寧四下掃視,一切如常。方才她經曆的那些就像是幻象一樣,唯獨多了兩隻眼睛珠子證明了曾經的真實。她伸出手,心念一動。那兩隻血紅的眼珠子便飛到了她的掌中。她拿著兩隻血珠,心想這回對丹餮也算有個交代了。

    別看項昭寧本人是在霧山頂打坐冥想,卻是靠著虛體在見的靈感才能順利用鬼火和明珠之輝煉制出一雙眼睛。這時候項昭甯的虛體從自己的冥想界中醒來,手中自然沒有方才拿到手的血紅眼珠,但是她卻看到眼前一臉好奇的羊。

    項昭寧心說這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羊都醒了。

    羊咧開嘴,道:“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項昭寧看著羊。笑了一下道:“來看看師父。”

    羊也笑了,“就是嘛,我還說這麼長時間,你怎麼也不來看看,看來還是想著那小子的,不然也不會一個人跑這兒來了。要不是我睡醒了想要溜達溜達,豈不是錯過了!”說著一副很遺憾的樣子,不過項昭寧是搞不明白它有個什麼好遺憾的。

    於是她點點頭,道:“我要走了,你保重。”

    羊顯得驚訝,“這麼會兒就走了?”

    項昭寧想到丹餮他們還在等著自己,便道:“是的,有事情要做。”她回身看了看入口仍然緊閉的桃源,心裏說:雲華,我會再來的。

    羊也不問項昭寧有什麼事兒,它這樣已經避世很久的靈物對外界的事情很少有感興趣的,它現在覺得每天睡睡覺溜溜彎兒等著阿信出來然後跟他吵吵架就是很美好的生活,這外面的事情對于它來說麻煩複雜得很,讓它生不出想要知道的慾望。

    羊不問,項昭寧自然也不會說。倒不是她不能說,而是她沒有這個意識,而且吧,她鮮少會覺得什麼事情是值得主動說起的。

    於是項昭寧要走,羊隻是點點頭,道:“你去吧,等他們出來,我會告訴他的。”

    於是項昭寧也是點點頭,瀟灑地走了。

    羊看著項昭寧毫不留戀的背影,踢了踢蹄子,自言自語道:“真是個冷性子的?”然後就把這個念頭拋得老遠,依然興緻盎然地在山上遛起彎兒來了。

    虛體歸位,項昭寧便回去了醉醒忘生。所以她錯過了當她煉制成饕餮之眼時,霧山雲開霧散,五彩登天,天邊有顆星星亮了一下,與此同時,天庭的明珠和地府的鬼火都大放異彩。

    一時的異象引起了天庭星君們的注意。很快天帝召集衆仙子臣工,子翼神君也在其列。

    庭下一星君道:“魔星未歇,創星初起,一憂一喜啊!”

    “創星?”天帝的聲音低沉,辨不出喜怒。那星君便又絮絮叨叨說了一堆,說那創星恐怕不出自天界,此等異星最好收錄在天庭之中爲好雲雲。

    子翼聽星君這麼說,便知事情要糟。

    什麼是創星?有能力創造天地靈物的才能稱爲創星。下界那些修士有的會煉丹,有的會煉器,他們或許會煉出高級的丹藥,會煉出高階的法器法寶,但沒有能被稱之爲創星的。要達到創星這種級別,真不是一般的修士做得到的。

    想到易木,想到那能看到前世今生的真言池,想到當時天帝與項昭寧各自的言行舉止,子翼敏感地察覺到事情的發展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加糟糕。

    子翼想如果自己沒有猜錯的話,項昭寧或許就是星君所說的那顆創星。可惜,生性多疑而且掌控欲極強的天帝大約不會有這個雅量善待項昭寧。

    聽完星君咯裏啰嗦玄而又玄的一堆話,天帝問道:“創星若隕落,該如何?”

    那星君嚇了一跳,道:“此創星幾千年難得一見,恐不那麼輕易隕落。”他想了想,又道:“若真如此,那真是可惜了。”說著還搖頭晃腦,表示真是好大一個遺憾。

    天帝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已經不知道轉了多少彎了。

    星君退下,接著又有神君上前道:“下界傳聞項九長生覺醒。”

    子翼神君不由自主地朝天帝看去,天帝只是嘴皮子動了動,道:“無妨。”

    天帝和子翼神君自然知道那神君所說的“項九長生覺醒”指的是什麼。天帝口不對心,子翼神君心中便更加警惕起來。

    天庭裏如何項昭寧是管不著了。她捧著兩顆明晃晃紅豔豔的眼珠子回了醉醒忘生,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丹餮。

    雖然眼珠子是給丹餮的,但是一衆人、獸最是愛湊熱鬧,所以項昭寧將眼珠子亮出來的時候,大家都到了。

    看著那光彩奪目的血珠,鬼嬰一個不小心就似乎被吸了魂兒去,他贊歎一聲:“昭寧的煉器之術簡直出神入化了。”

    小青龍圍著血珠轉了轉,叫道:“勉強還可入眼。”

    要小青龍入眼這可不是簡單事兒。當年上古最初還什麼都沒有的時候,易木就存在了。神女用自己的精血澆灌易木,直接將這孩子嘴養刁了,眼界自然也不是一般的高。在易木的思想裏,天下最最有能耐的煉器師當屬神女大人莫屬。畢竟後來萬物生靈都是神女創造的啊。沒有神女大人,這些人類哪會是現在這個模樣。

    丹餮低著頭嗅了一下血珠子的味道,也滿意地笑了。

    安裝眼睛的過程比煉制眼睛的過程要簡單得多。當項昭寧幫丹餮安裝好眼睛,丹餮眨了眨眼皮子,第一個看到的便是項昭寧。

    項昭寧仍是一身單薄的白衣,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是女孩子的緣故,她的骨架與多年前相比似乎就沒怎麼張開過。只是現在的她神色更加溫和平淡,大氣穩重。

    丹餮心想,這就是阿九,是它決定要守著一輩子的阿九,真好。

    丹餮笑了,項昭寧便也笑了。

    丹餮化身爲饕餮獸,抖了抖長毛在項昭寧身上蹭了蹭,不說一聲再見,只說一句:“我走了”,然後揚長而去,姿態也是那樣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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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7 無端搗亂

     丹餮得了眼睛,自去了蠻荒之地,醉醒忘生一時便平靜下來。項昭寧本就是個能靜得下來的性子,這時候也只有等待丹餮取了神女之骨回來,所以便日日在醉醒忘生中修煉,想要找到當時煉制丹餮雙眼時的感覺。

  她雖然每日修行,可是總也覺得身上骨頭都是懶懶的,明明是已經到了煉虛的修士,可是這几天卻像個凡人一樣有了想睡覺的欲望。

  不過這是小問題,項昭寧只當是煉制雙眼的后遺症,調養一段時間自然就就好了,所以並不放在心上。她現在在想的是另外一個問題。

  項昭寧自然是十分努力的,可惜當日在冥想中的感覺卻再也沒有出現過。不僅如此,現在她進入修煉境中的時候,竟然再也感覺不到那雙眼睛了。

  為什麼呢?難道說是因為她用鬼火和明珠之輝煉制了雙眼的緣故,那雙眼睛被附著在那兩顆珠子上,已經不存在于她的修煉境了嗎?項昭寧奇怪地想道。

  不過雖然說那雙眼睛不再被她感知,卻並不代表它就不存在了。項昭寧開始想不清楚那雙眼睛是什麼,后來以為那雙眼睛便是饕餮之眼,自然會覺得眼睛不再存在與她煉制雙眼有關。但其實,那雙混沌之眼的暫時消隱自然與她煉制了一雙眼睛有關,卻不是因為她想的那種關系,而是因為她煉制雙眼精血受損,加上混沌之眼有心隱退罷了。

  項昭寧修煉了几日也找不到當初那種感覺,便索性放下此心,想著好好放松一下。

  易木近日在醉醒忘生中玩得盡興,因為它屬木,天生親近植物,所以常常霸占邪予當時圈下的森林和樹屋,還常常化作樹形在森林里行走蹦跳,逗弄邪予的族人,簡直就是個頑皮的孩子。好在青龍穩重,加上火鳳和玄武經常來與青龍作伴,所以小易木也沒鬧出太大的亂子,頂多邪予覺得頭疼,從當面對抗漸漸發展到望風而逃罷了。

  不過易木雖然天天都自己跑去玩,但還惦記著自己那點口糧,玩夠了就會化作小青龍飛到項昭寧身邊一口咬上她的手指開始進食。項昭寧已經習慣了,有几次竟然在修煉境中無知無覺地完成了喂食。

  小青龍見項昭寧愁眉不展,便化作小樹小大人一般以樹枝為手叉著腰語重心長道:“有些時候越想越是想不出來的。順其自然反而收獲頗豐。”話雖然是這麼個話,可由它這個樣子說出來多少有些可愛的滑稽感。

  于是項昭寧笑笑,忍不住伸出手想摸摸它的頭,卻發現對方已經不是小青龍了,那稀稀拉拉的樹冠叫她想摸都不知道從哪里下手。

  倒是小易木像是久經這種場景一般,主動彎腰將樹枝湊過去求撫摸,末了還一臉我看得起你才讓你摸,你還不感恩戴德謝主隆恩的驕傲模樣。

  被小易木這個樣子逗笑的項昭寧頓時覺得渾身輕松了不少。

  小易木趁火打鐵,又變成小青龍扑上去用四只小爪子巴在項昭寧的胸前,揚著青色的龍臉眨巴眨巴眼睛道:“阿寧,我們出去玩吧。”

  它每天跟青龍、火鳳、玄武一起混跡那片森林,因為太過調皮,總是免不了要與青龍吵吵嘴,被青龍教訓的。青龍一教訓它,火鳳就一定會幫腔,火鳳自己幫腔也就算了,還要逼迫玄武跟著一起攻擊它,簡直就是一火爆霸王。小易木玩得雖然盡興,但對于總要與青龍它們作斗爭這種事情很是不滿,所以這時候就想著讓項昭寧單獨帶它出去玩。

  “出去玩?”項昭寧一時沒會過意來,心里還奇怪怎麼從來自己玩耍的易木會找她玩,她知道自己性子有些悶,本就不是個愛玩的人,跟她能玩出個什麼名堂來?

  小青龍趕緊點頭,道:“是的是的,出去玩吧出去玩吧,就我和你,誰也不帶!”它搖擺著尾巴,很興奮的模樣。

  這個時候青龍不樂意了,跟著嘀咕一聲:“不帶誰也沒法不帶我,什麼我和你的……”

  小易木敷衍地扔了句:“邊儿去邊儿去,正事儿呢!”說著臉色又是一變,換成一張乖巧渴望的臉對著項昭寧,大眼睛眨巴眨巴就差沒水汪汪地掉眼淚儿了。“好吧阿寧?去吧去吧?整天在這里憋死了啊!”

  項昭寧對于出不出去玩,多少人出去玩這種事情一向是沒什麼要求的,所以小易木都這麼哀求了,覺得可有可無的項昭寧自然是要滿足它了。

  于是出行人員敲定——項昭寧,小青龍。當然,小青龍還是保持著一体兩魂的狀態,所以自帶大青龍和小易木兩只,出行時間敲定——現在、立刻、馬上!至于出行路線嘛——這個方面項昭寧既然是為了滿足小易木出去玩的心願,自然就聽小易木的了。

  小易木在青龍城沉睡了這麼多年,沒沉睡之前基本都待在万木之森,万木之森燒了之后它又被禁錮在項九長生体內,之后去的最遠的地方也是在遇到項昭寧后到達的。它已經沉睡多年變得貧乏的想象力里只能想到去青龍城郊外的万木之森玩一玩。它可是聽說了,如今那里和原來被燒光之后光禿禿的樣子可是不一樣了,聽說又長出了許多綠樹?

  而這個時候,外界已經漫天飛著項九長生回來了的流言。與項九長生有糾葛的人、妖、獸、靈實在是太多,大家一打聽,基本傾巢而出就要來探探“項九長生”的底細,想著若是不如當年的話,那怎麼也得找她算算賬。說實話,這賬已經亂得一塌糊涂,誰也算不清楚了,但這不妨礙他們懷抱著或者報仇雪恨或者揚名立万等等的心思一路奔襲追殺“項九長生”的熱情。

  放出消息的司羽烈偷著很樂。他是自覺今時不同往日了,這麼多人一起追殺談笑,談笑只要頂著“項九長生”的名頭,那几乎就是得罪了正道所有的修士,還要加上那些妖啊,魔啊,鬼啊,靈啊,獸啊等等各種族群。這麼些仇家統統找過來,便是朽戈、鬼嬰、不動、邪予再有本事,生得三頭六臂也斬殺不盡。而且吧,他覺得雙方打起來才好,不打他如何渾水摸魚?

  司羽烈心中最深沉的心思是——只有他願意和能夠接納被所有的道拋棄和孤立的談笑。想到這種情景,他心中就忍不住熱血沸騰,心情都會變得非常非常好。

  朽戈、鬼嬰、不動和邪予這段時間正是瞞著項昭寧在處理這些事情。他們想著項昭寧之前以自身為爐煉制雙眼就傷了元氣,這段時間正要休養生息,才好應對之后尋找白虎、麒麟要遇上的各種狀況。所以就沒把這些糟心事儿告訴項昭寧,只是自己動手解決。再說了,一開始他們倒也沒覺得消息能傳得這麼廣,形勢會變化如此快,最后變得如此緊急。

  這事儿羽清心也知情,因為她幫著朽戈這些人療傷就不止一次了。但是基于與朽戈他們一樣的理由,她也沒有告訴項昭寧。她帶著青楊單獨找了個地儿待著,就為了方便隨時為朽戈他們療傷。

  原先他們在找放出這個消息的人,可是人沒找到,麻煩惹了一堆。他們四個原本是低調的,但扛不住有心人項指引,所以一站出去那就是活生生拉仇恨的。于是在干了几架之后,他們很快發現事態非但沒有好轉,還越來越嚴峻了。

  項昭寧待在醉醒忘生里日日修行,沒人跟她說這個加上她自身就不怎麼關注外界的事情,所以她還不知道外面找她的人都要找瘋了。小易木天天跟青龍、火鳳、玄武一起玩儿,也沒注意到怎麼羽清心和朽戈那四個常常見不著影子了。所以它自認為外面很好玩,也很安全,于是拉了項昭寧出來,卻不知外面風云變色,等著獵物的獵人們都磨刀霍霍向牛羊了。

  項昭寧一進青龍城就感覺到不對了。路上的行人似乎總在偷摸摸看她。不止如此,當她看向路邊的攤子、店鋪時,不是攤主慌慌張張收攤走人,就是店主匆匆忙忙關店拉門。雖然她沒想買什麼東西吧,但這麼明顯不歡迎她的舉動是不是也太過了點儿?她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沒跟他們有什麼過節吧?她買東西從不還價,也沒賣過他們東西,哪里會產生過節呢?

  小易木也發現了,不過它不怎麼在意,只一個勁儿催項昭寧出城。

  項昭寧雖然覺得費解,但是也沒有找上去問個究竟的興趣,所以很快帶著小青龍出了青龍城。此刻小青龍為了隱匿行跡只不過是條小小蛇的模樣,但它與生俱來的氣息卻沒有收斂。它畢竟還沒有完全恢復,想著不收斂也沒事儿,卻不知道它身上哪怕一點點儿的味儿都能引來禍亂。

  很快,搗亂的人就來了。

  從青龍城去郊外的万木之森其實並不遠,當然這個不遠也只是對修士們來說的。修士們有縮地成寸御物飛行的本事,這點儿距離自然不放在眼里。但是項昭寧因為煉制饕餮之眼傷了精氣,整個人懶懶的,想著也不過是陪小易木游玩,也不趕時間,所以便慢悠悠地游蕩過去了。當然,對于她和小青龍來說,即便是慢悠悠游蕩也不會顯得很慢了。

  搗亂的人便趁此機會在路上設下了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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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8 聞風而來

     在上界混的怎麼也得是化神期的修士了,但是化神期的修士壽元不過兩千余載,項九長生在上界混得風生水起的時候,這些化神期的修士都還是在修仙界苦熬的小嘍啰們,所以這一部分修士雖然聽說過項九長生的大名,但說到底也沒什麼深仇大恨。畢竟項九長生的主戰場在上界呢,修仙界珍寶少,資源少,靈氣也不夠,她去修仙界那就當是玩著散心了,就這樣還沒玩盡興的。

  上界中主流的修士一般就是煉虛或者合体期的修士的,當然也有大乘期的修士,就差飛升成地仙的了。朽戈這些人在全盛時期基本就是在大乘巔峰,差一步就飛升地仙的人物,但是由于受到項九長生的影響,如果要找個對應關系的話如今大約只能算是合体期的修士。當然他們是不講究這個的,只有人修才講究這個,而且人修到了上界也很少用自己的修為去套這個等級的,只隱約有種感覺自己到了哪一層次而已。

  至于項昭寧雖然是煉虛期的修士,但由于神器在手,神獸傍身的緣故,真論起來實力自然不止煉虛的程度,套那等級也能套上合体期的修為。但由于她的九轉也不過修行到六轉氣隨意的程度,雖有神器鑄体,但一會儿是小青龍事件,一會儿又要煉器等等,身体狀況也總部穩定,所以實力自然跟著打了折扣。

  此次設下埋伏的是三個化神期的修士,化神期修士擺在修仙界那是很厲害,可是擺在在上界就很有些不夠看的意思了。他們與項九長生沒什麼過節,純粹是望風而來要在“全民獵殺”行動中撿便宜的湊熱鬧者。

  項昭寧自從到了上界之后,除了特別的需要,比如說之前被子翼神君要求著進入魔門看什麼書那會儿,其他的時間基本都是她自己的一張臉,穿著最普通的衣服,頭發隨便綁綁,不張揚,也不出挑,倒是因為氣質清冷頗有點雌雄莫辯的味道。她的模樣連同“項九長生回來了”這則消息一同被放了出去,所以青龍城的那些人要認出項昭寧那真是再容易不過。

  不止如此,認出她的人就會自動把她和“項九長生”這四個字掛鉤,掛鉤完畢就意味著獵殺、掠奪、復仇。

  現在項昭寧帶著小蛇狀的小青龍行走在青龍城外,正朝著去万木之森的方向。項昭寧雖然身体狀況虛弱了一點,但還沒有不經事儿到廢柴的程度,所以很快便發現比起青龍城的詭異窺探,現在這氣氛凝重而充滿貪婪和殺氣,明顯有人跟著他們,而且還很有可能是想要找點麻煩的。

  項昭寧微低著頭冷冷一笑,心想奇了怪了,我不犯人,人倒犯我來了。她是不知道如今外面關于自己和項九長生的傳言,所以頗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覺。她是不喜歡與人打斗,但現在明顯是人主動欺上門來了,看樣子,還是存了心要殺人的。

  小青龍也感覺到氣氛不對了,它擺了擺尾巴,本來心說趁著項昭寧不注意給自己加點儿餐,可這氣氛一不對,它也老實了,迅速縮著身子滑到項昭寧的衣服里,不出來了。

  它可是想得明白,現在它才剛蘇醒不久,每日還要靠著項昭寧這小口口糧才能維系成長,就這成長也挺慢的。要說武力值那他就是個小廢柴,這會儿是拿不出手的。所以與其待在外面給項昭寧添亂,不如躲好了讓項昭寧去解決麻煩。它估摸著這點儿小麻煩項昭寧肯定是不在話下的。

  項昭寧也不需要小青龍做什麼,此刻她站定,雙手垂在袖中,淡淡道:“ 出來吧。”躲著多沒意思,有本事當面使出來。

  隱藏了行跡的三個化神期修士一開始沒動靜,他們自然是提防著項昭寧,因為畢竟項九長生名氣大,他們還沒跟項昭寧交過手,摸不清底細,所以想著不要輕舉妄動,要動便是一擊必殺。可是等了等,他們發現項昭寧還真是沉得住氣,這麼半天了他們不動她也不動,于是他們就動了。

  三人一現行,便呈三足鼎立之勢包圍了項昭寧。他們都是項九長生魂飛魄散之后上界的修士,與那些與項九長生恩怨已久的修士們不同。那些修士們多奔著吸引火力的朽戈等人去了,他們實力比不過朽戈他們四個,又恰巧碰上看起來實力不怎麼樣的項昭寧在青龍城游蕩,純熟臨時起意,所以這會儿一出現,本著機會難得速戰速決的原則,二話不說直接招呼上去了。

  項昭寧不動聲色地將三個修士打量了個仔細。

  其中一個是留著白須的老者,一出手就是冰箭,雖然法力等級不高,但是勝在精准,看其神色和出手的方式,該是個謹慎小心步步為營的人。

  再有一個是個大胡子的中年修士,這個人臉上有一條猙獰的刀疤,手中拿著把黑沉沉的大刀,一刀劈過來便有轟隆隆的雷響,看來又是個異屬性的修道者,光看他那一雙狼一樣的眼睛就知道是個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人。

  最后一個看起來倒是年輕儒雅,他的武器是把劍,劍光過處帶著水氣,明顯是水屬性的修士。看到這個人,項昭寧便一個閃神想到了自己的大師兄王清潤,不過王清潤的水平和衝淡,這個人的水卻耍得陰風陣陣,明顯也是個道心不穩的家伙。

  這三個人話都不說一句直接開打,明顯就是沒什麼好說的,奔著她來的。看他們身上帶著的戾氣,項昭寧心中冷哼一聲,想著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手中也沒閑著。她一起手擋了那老者的冰箭,冰箭轉了個方向嗖嗖朝著老者而去。接著她順手又接了中年修士的刀式劈向那邊耍劍的年輕修士,倒是把自己給摘了出去。

  三人本來也是試探項昭寧的實力,這第一回沒下狠手。這麼一輪下來,三人也都知道此人不好對付,于是認真調動起了高級的法术。

  發動高級的法术是需要時間的。三人其實並不熟識,不過是誤打誤撞碰上了項昭寧,臨時起意來結伴打劫,所以對彼此的了解也不過這一輪出手的功夫。三人之中那耍冰箭的老者法力最高,真氣也精純一些,于是大家一對眼,兩人使手段耍些費時少的法术集中攻擊項昭寧以作掩護,給那老者騰出時間來發動高階的法术。

  這個想法基本上還算保守,如果配合默契的話,足夠項昭寧應接不暇自身不保。可惜項昭寧不是個軟柿子。她雖不好斗,但並不代表不知道與人打斗時的規則。再說了,項昭寧修煉的功法是九轉,這個功法與平常這些修士修煉的單一屬性的法术本質上就不一樣,甭管你使出什麼屬性的法术,項昭寧都是有破解的辦法的,區別只在于破解的程度而已,這個是和她本身的靈力儲備和需要使用的靈力掛鉤的。

  所以那個中年修士和年輕修士一出招,她本能地就用用九轉把他們的法术又還了回去。這一招很好用,她還很刻意地把攻擊范圍牽扯到那個在一旁醞釀大招的老者。這樣一來,那兩個打掩護的修士就比較被動了。他們有心想用高級一點,打擊力度大一點的法术,可是這些都還在他們身上也就算了,現在是也會波及到老者,這就影響人聚靈發大招了啊。

  項昭寧也知道他們想什麼,九轉在她現在修煉到六轉這種程度的時候不過是氣隨意,雖然具有攻擊力,但是攻擊力並不如轉移力好用,若是用九轉攻擊,她可以利用周圍一切屬性的東西,驅動自己强悍的精神力形成攻擊力,這個是需要耗費很多靈力的。但若是只使用轉移力,一來她不需要尋找和控制媒介,而來耗費的精神力也不多,所以反而能在短時間內形成有效的攻擊。她將那兩個修士的攻擊還回去用的就是轉移力。

  但是轉移力也有一個缺陷,就是如果把一個人的攻擊力原原本本還給這個人,基于屬性相同相親的遠離,對這個人是形成不了很多傷害的。不過好在現在是三打一,她把這個人的攻擊還給另外一個人是很輕松的事情,而且這種打法實在太省力了。

  她自然看出來三人之中那個老者的修為最高,要是單獨遇上那個老者,依她現在有些虛弱的狀態,恐怕要費些功夫,但是這幫人偏要一起來打她,這就給她創造機會了。她心說你們不是就等著人發大招嘛,我也等著呢。她看好戲一樣一會儿把那中年修士和年輕修士的攻擊擋回去,順便干擾那老者,叫他們焦頭爛額綁手綁腳,但也不把這事儿做絕對了,她還想看看冰系的法力有什麼大招呢。

  老者受到攻擊也不慌,一看就是久經戰場的,雖然被項昭寧這手詭異的功夫震懾住,但過一會儿也就從容了。畢竟就現在看來,那些干擾他聚靈的攻擊也都不痛不癢,不過是惹人討厭罷了。他覺得應該快些聚靈以發動高級法术,這樣一來就能起到一擊必中的效果,到時候項昭寧肯定束手就擒。

  于是在兩個掩護者投鼠忌器,項昭寧有心放縱和老者的不斷腦補下,老者的冰系高級單体攻擊法术冰封斬就這麼使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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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9 英雄救美

    冰系法术是水系法术的變体,擁有冰系法术的人首先基本都是修煉水屬性的修士,但是並非所有修煉水屬性的修士后期都能修煉冰系法术。這老者丹田內真氣深厚,一手冰系法术精純高深,一看就知道修習冰系法术很多年了。

  而冰封斬便是針對個人的高級單体攻擊法术。老者個性謹慎,因為存著一擊得手的心思,所以一下子就下了死招冰封斬。冰封斬一使出來,項昭寧就贊嘆了。

  這一手實在是漂亮。

  冰藍色的光芒從老者手中暴漲並極速趨近過來,隨著巨大的冰刃狀氣流襲來,被它的尾端掃到的地面立馬裂開大大的地縫,而地縫的邊緣很快結冰硬化,雖然冰藍色的冰很好看,按它們帶著死亡的氣息。

  項昭寧不自覺后退兩步,瞄到另外兩個修士趁機也醞釀大招的時候,心中想的是這回光用轉移力怕是不行了。

  因為自身真氣受損,項昭寧很自覺地想要速戰速決,所以這時候便干脆用通天鉞形成的護甲護身,緊接著手中火團驟起,帶著炙燙的熱度抹上了那凌空襲來的冰刃。

  雖然老者的冰系法术耍的不錯,但他小看了項昭寧,項昭寧玩的火不是一般火,那是火鳳的火,是鳳羽炎翎的火,那是天火。這什麼冰對上天火也得乖乖蒸發了去。

  不過,項昭寧並沒有將火團丟出去滅了那冰刃。她還要留著冰封斬去斬那另外兩個人呢。

  這麼一想,她手中的火團就靜靜躺在她手中。看起來像是她徒手接住了冰封斬,實際是控制著手中的天火與冰封斬的力量對抗著,既不叫它因為天火太旺而蒸發消亡,也不叫它再進一步傷害到自己。這種對峙無疑是很消耗靈力的,不過項昭寧的靈力現在很夠用,倒是那個在不斷加砝碼的老者因為時刻控制這高級法术,而且還要不斷加力的緣故,靈力使用得十分快。他隱隱感覺到不妙,心想再這樣下去別冰封斬沒斬到那小丫頭,自己先被耗死了。

  好在耗了一陣子,兩個打掩護的人也發出大招了。

  老者一喜,項昭寧則是心中冷冷一笑。很好,你在等,我也在等,這會儿都等到了,就看是誰打誰了。

  中年修士出手的是雷霆怒,他握著黑沉沉的大刀指天發力,在聚靈完成后引得刀指的那方天空聚集了重重烏云,烏云的邊緣鑲嵌了一層烏金的色澤,有數道閃電在云層中如龍躍動。緊接著,閃電在云中滾成光球吱吱作響,那光球以極快的速度移動到中年修士的大刀之上,一路上連接著天空和大刀的是一道長長的帶電的光線,雷電以大刀為媒介被揮出來,這種極具爆發力的雷霆才被稱為雷霆怒。項昭寧還有心情欣賞了一下,心中想這一手雷霆怒比起師父的來真是差得遠了。

  再看那個年輕修士御水的本事,好好的一把劍雖然遠不能和神器御水劍相比,但看起來也不是凡品。這就難怪這個年輕人在化神期還擁有這麼一張年青的臉。這該是個極有天賦的人,他擁有著這麼一把好劍,如果勤加修煉,前途定是一片光明。

  可是項昭寧本能的不喜歡這個人。這個人跟她的大師兄王清潤一樣都是修習水系法术的,但是他身上有一股清潤師兄沒有的陰狠乖戾。她想他一定殺過很多人,他身上那把寶劍說不定就是殺人奪寶得來的,他看著人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物,他只需要掠奪和毀滅,這就是他修行的道。

  現在三個人的高級攻擊都使出來了,項昭寧再不需要壓制那老者的冰封斬了。不過她突然又想到一個棘手的問題——冰系是水系的異屬性,雷系則是金力的異屬性,基于金生水的原則,這三個人的攻擊多少有相輔相成的作用。所以如果單純地將他們的攻擊還回去,攻擊力肯定要打折扣的。

  不過這個時候也容不得她多想了,因為來自三個化神期修士的三股力一起攻過來的情況下,現在的她要硬抗是很不現實的事情。于是她只能運行九轉將三個人的攻擊一組合,直接丟給他們三個,但是主攻擊力自然給了那個老者。所謂擒賊先擒王,項昭寧有心震懾他們,所以一直壓制著力量就這麼一下子攻過去。而基于他們的攻擊屬性或相似或相合的原因,這一組合攻擊力便成倍增加,居然避免了她開始想的那種攻擊力削弱的問題。

  項昭寧愣了愣,因為面對多人攻擊的情況下組合其法术進行轉移攻擊這是頭一次,所以有這樣的效果他也很吃驚。看來,在絕對强大的力量面前,屬性相近也好相合也罷都是浮云。這就好比你會玩水,可你只玩得來指甲蓋大的水珠,所以你要遇上能一手掀起波濤之水的人,即便你們同樣都會玩水,你照樣玩儿完。

  三股力量組合在一起的威力實在驚人,項昭寧把自己摘出去了,那老者卻避無可避地結結實實挨了一下子,頓時人就被强大的力量給衝撞出了几百米以外,從半空中墜下來,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最强的人都這樣了,其他兩個自然也受了不輕的傷。

  項昭寧擺著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站在那里,淡淡道:“就這麼兩招?”

  那耍雷的中年修士和耍水的年輕人兩兩一對眼,知道此事是冒進了,這時候恐怕討不了好去,所以一東一西迅速退去,不再打項昭寧的主意了。

  他們卻不知道打他們一走,項昭寧肩膀就抖了兩抖,一口熱血噴出來,胸口也起伏的厲害。

  小青龍不嫌棄地趕緊飛出來跳到半空接住項昭寧吐出的熱血,還要嘮嘮叨叨道:“哎呀,好東西不要浪費啦!”

  項昭寧是哭笑不得,她趕緊就地盤坐調息,也沒工夫管小青龍了。她知道她應該找個隱蔽的地方再打坐調息,因為如果那兩個人再回來,或者再有其他的人來,她無疑就非常危險了。可是來不及了,她也沒有那麼多力量維持她回到醉醒忘生了,她起碼要先將体內紊亂的氣流調理順當了才能做其他的事情。

  小青龍喝了一口熱血,又瞅見項昭寧嘴邊還有,于是本著不能浪費的原則,心想你口里吐出來的我都不嫌棄了,你嘴邊的我就更不嫌棄了。就這麼著它趕緊飛過去但還算輕手輕腳地趴在她肩膀上伸舌頭去舔她嘴邊殘留的血跡。

  哎,口糧少,要珍惜啊!

  好在項昭寧這打坐調息的功夫沒再出什麼么蛾子。她睜開眼的時候,小小青蛇正蜷在她肩膀上半眯著眼,不知道是在給她看場子呢還是在睡覺。

  “阿寧。”見項昭寧調息好了,小青龍頓時活泛了,它尾巴擺了擺,開口道:“我們去万木之森吧!”它還是沒忘記万木之森,哪怕之前經歷了一場小小的斗爭,它也還保持著執念。

  項昭寧將体內筋脈經絡調息好了之后,一探丹田發現靈力雖然減少了,但也還夠用,于是心里稍稍放心。她還不知道那三個修士為什麼攻擊她,畢竟對方一個字都沒說就直接動手了。她只當他們是臨時起意殺人奪寶的人,但又想不明白自己走在青龍城時那些路人奇怪的神色。不過她再怎麼想不明白也想不到這之后還會有許多跟項九長生或有恩怨或對她有貪欲的修士們先后趕來獵殺她。

  所以這時候她見小青龍一臉執著期待的模樣,便不由自主地點點頭,帶著小青龍往万木之森趕去了。

  万木之森果然開始一塊塊長起來綠樹。她說不清那是什麼品種,唯一可確定的是與自己見過的古丹華木不同。所以,這些應該不是古丹華木。項昭寧正想著這些樹和白虎以及小丹華的關系,突然小青龍猛地躥起來鑽進她袖子里躲了起來。

  項昭寧神色一凜,几乎是同時感覺到了不對。

  確實不對。這片林子是不是也太安靜了一點。不,不止是安靜這麼簡單,這里深深隱藏著力量的博弈——這里有人,很多人!

  項昭寧心中咚咚直跳,她本能地覺得這回是真遇上麻煩了,之前她經歷的那場打斗與現在安靜得古怪的氣氛相比,簡直就是小儿科!

  “什麼人!”項昭寧低喝,一瞬間完成了通天鉞護体,同時鳳羽炎翎也准備好了。她已經打算好,情況不對她就跑。她也不是傻子,明顯打不過還跑上去打,那不是能耐,那是找死!

  可是,她還是把情況想象得太樂觀了。

  隨著她這一聲低喝,呼啦啦從四面八方出現十來個人,這些人不但堵住了她前后左右的去路,竟是連天上都還堵著三個。這嚴防死守密不透風的架勢將這一小塊儿地方變得極端壓抑,甚至帶著叫人頭皮發麻的死亡氣息。

  有個陰冷的聲音恨恨道:“剛才放你一馬,現在各位前輩在這里,看你往哪儿跑!”

  項昭寧定睛一看,正是剛才御劍耍水的家伙。她在往旁邊看,果然看到那個耍雷的中年修士。這十几個人之中,除了他們還有几個化神期的修士,其中還有三個煉虛期的修士。原來方才這兩個人逃跑了是為了搬救兵!

  現場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項昭寧冷冷挑眉,淡淡道:“在下得罪了各位?”雖然心中狂跳,面上還算冷靜。

  其中一個人嗤笑一聲道:“項九長生,多年不見,你倒是變得弱多了。”

  這回項昭寧明白了,這是衝著項九長生來的呢!

  万木之森的陰暗處一個將自己裹在一身黑色中的男人閑適地斜倚著一棵樹,嘴角好心情地揚起,他低低一笑,暗自想阿笑啊阿笑,你也畢竟是個女人,英雄救美這種事儿對女人最適合不過了,你可要好好表現,不要浪費了我一番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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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 入幻小鎮

     項昭寧雖然明白這些人是沖著項九長生來的,卻不知道他們爲什麼會找到自己頭上來。項昭寧到上界也是多年的事情了。朽戈等人一開始雖然將她看做項九長生的轉生,但三番五次地說明她的身份一定不能洩露出去,因爲項九長生的仇家很多。她想,現在這樣看來,是有誰將她的“身份”洩露出去了嗎?是誰呢?

    項昭寧想來想去,朽戈等人不可能是洩露消息的人才對,不然的話他們早就放消息出去了,何必非要等到現在呢?可是除了朽戈他們,還有誰知道呢?

    子翼神君?這不可能吧,子翼神君這麼做有什麼好處呢?

    那麼,七殺神君?這也不可能吧,七殺神君這個人雖然有時候做事情古怪了一點,但還是基於與子翼神君相同的理由——他這麼做有什麼好處呢?所以七殺神君也不可能是洩露消息的人才對。

    那麼,還有誰呢?

    項昭寧把火鳳等神獸都算進去了,但一個一個都被排除掉了。無論是他們之中的誰,根本沒有理由做這樣的事情啊?

    項昭寧想這些不過是一瞬的時間,圍攻她的人中又有人道:“識相的,乖乖把身上的寶貝卸下來,不然的話……哼哼,你以爲你一個人打得過我們這麼多人嗎?”

    項昭寧心中有些瞧不起這些人,無論是來報仇雪恨的也好,還是來湊熱鬧撿便宜的也好,對於他們來說最大的動機應該還是殺人奪寶吧?她的目光從之前與她交手過的那個中年修士和年輕修士臉上滑過,接著擺開姿勢淡淡道:“你們認錯人了。誰告訴你們我是項九長生?”

    能不打就不打,這是項昭寧的原則。若不是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輕易暴露她擁有空間,她早就跑進醉醒忘生去了,哪裏還會在這裏跟他們大眼兒對小眼兒。

    她這話一出口,立刻有人彈了下手指。一張紙飛到她面前,那上面畫著的人怎麼看怎麼像是她自己?這回項昭寧確定了,確實是有人跟她作對,而且還熟知項九長生和她的關系。這個人到底是誰呢?

    “別狡辯了,雖然你的樣子與當時不同了,但轉生成別的樣子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你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認識!”說著一雙憎惡貪婪的眼死死盯著項昭寧,仿佛下一秒就要撲過來。

    項昭寧仍漫不經心道:“一張畫像能說明什麼?你們就不怕是種了某人的圈套?”她自然不知道“某人”是誰,不過她覺得應該向知情者們套套話。

    “哼!少廢話,既然已經確定了,你以爲你說這些有什麼作用嗎?乖乖將寶物都交出來!”

    項昭寧心知這時候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了。於是話鋒一轉,道“你們這麼多人打我一個人嗎?”

    以多欺少,還是力量如此不對等的情況下。項昭寧都覺得替他們害臊。

    顯然有人覺得不太好意思了。一個還算耿直的人正要開口說不然單挑,之前玩兒水的年輕修士卻叫道:“不要上她的當,她會邪法,剛就用那邪法殺了一個化神巔峰的修士!對於這種人,根本不必要講什麼道義!”

    他話音剛落。那個大胡子中年修士連忙附和。他們的心思很簡單,管他什麼道義,只要能將項昭寧置於死地就行。

    項昭寧心裏笑他們愚蠢,因爲九轉這種功法的運功形式注定當她面對更多的敵人時會更占優勢,若是單體單挑就有些浪費靈力了。不過這種事情她當然不會告訴這些圍攻她的人的。

    這個時候她並沒有發現司羽烈的存在。也可能是因爲圍攻她的人太多,氣息太混雜的原因。不過即便她知道司羽烈在這裏。也不會向他求救的,而如果司羽烈跟著這些人一起攻擊她,她大概也不會覺得奇怪。

    於是司羽烈便在一旁靜靜看著。靜靜等著,不急躁不冒進,只將自己整個隱藏在斑駁樹影裏,黑暗才叫他安心。

    這下子是真開打了。

    除去空中三個靜立不動隻顧著張網攔截項昭寧的去路不算,地上四面八方包圍著的人都發動法力朝她攻來。

    項昭寧自己是煉虛期。多長時間來都沒有晉升的感覺,加上近些日子爲丹餮煉器。今日又是先跟人打鬥了一場損傷了些靈氣,所以實力大減。她當然知道這個時候一定是不能硬碰硬的,但是她也知道越是往後拖她跑掉的勝算就越是小。所以最好的辦法是一擊震懾這些人,然後趁他們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趕緊就跑。

    不過說是最好的辦法,但現下這麼做是很危險的。因爲無論是使用九轉的轉移力轉移這麼多人的法力,對靈力輸出的需求是很大的。如果說她沒有遇見過小青龍,沒有煉制過饕餮之眼,她覺得勉強還能應付,可是現在這狀況,要動起真格兒來,她還真有點吃不消。

    她掃了眼四周這些人的攻擊法術,真是巧,金木水火土五個屬性基本都全乎了,再加上兩個異屬性的,頓時林子裏充滿了五彩繽紛的能量波動,讓人幾乎是要看花了眼。她仔細看了看,心想如果等他們的法術都完全發揮出來,她那些靈力儲備估計就要用得差不多了。不過好在他們施術的時間不同,這讓她有了緩沖的餘地。

    時機難得,趁著現在幾個修士的法術攻擊已經丟了過來,還有些修士的法術還在醞釀過程中的時候,她趕緊發動九轉吸收已經發出的法術,又狠狠心組合了那些攻擊朝著與這些法術代表的五行屬性相克的屬性擁有者那裏送過去,一時間她周身色彩斑斕,她周圍的修士們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傷害,雙目中流露出震驚的神色來。

    這十來個修士都是離青龍城最近的地方被之前那兩個跑掉的修士召喚來的。他們來得匆匆,對項昭寧的底細還不是很了解。這時候看她使的這一手轉移攻擊的招數,心裏不免有些驚了,心道難怪說是邪法,普通人哪裏會這個的?

    項昭寧在轉移攻擊時,也沒有漏掉天上那三位。她趁著他們正驚愣的時候,在斑斕色彩中猛地展開鳳羽炎翎,唰地就振翅朝天空飛去,逃脫與否隻在此一舉。

    項昭寧自是懷著破釜沉舟的決心,心想如果逃不了就是一場惡戰,不到最後絕對不進醉醒忘生,而司羽烈在陰暗中這麼一瞧,就不太高興了。他雖然欣賞項昭寧背生羽翅振振而飛的姿態,但心中卻想這些修士們都是幹什麼吃的,攔住一個女人都不會的嗎?都這個時候了還都愣著幹什麼啊?憑白放人家飛走嗎?於是他待不住了。

    司羽烈手中掐訣微微一動,半空中出現一張黑色的大網,正好將猛然沖到半空的項昭寧網在了其中。

    項昭寧睜大了眼,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除了項昭寧,沒有人看見了那張黑色的大網。項昭寧敏感地在半空中回身看去,正好看到那邊林子中陰影下笑得殘酷的司羽烈。

    一個對眼,便是時空轉換。

    在這十幾個攔截圍攻項昭寧的修士看來,項昭寧是振翅飛天的姿勢,而其實這個時候,衆目睽睽之下的項昭寧,她的神魂已經在另一個世界了。

    白霧萬裏,茫茫不見人影。

    項昭寧皺著眉揮揮手,趕走了眼前的白霧,可白霧前面還是白霧,揮去了眼前的白霧並沒有讓她看得更遠更多。

    項昭寧知道自己這是入幻了。

    入幻並不是什麼稀奇事兒。只要找到施幻人和幻陣的陣眼,很快就可以出去了。所以她還算從容地走在白霧之中,尋找出陣的線索。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著走著,白霧便慢慢少了。前方隱隱約約似有屋舍,炊煙裊裊,那炊煙便化成了白霧阻擋著她的前路。

    再往前走一段距離,她便看清楚那些屋舍了。

    那不止是屋舍,那是個很平凡的人間小鎮,小鎮中屋舍不過幾十座,看起來很簡陋,小鎮中有小的集市,人口不多,她走進小鎮裏也就看見不到十個人而已。

    這些人安靜地走在小鎮上,像是幽魂。

 項昭寧小心翼翼地走在小鎮中,她想陣眼應該就在這里,觸發出陣條件的事件應該就會在這個小鎮里發生。

  小鎮是東西朝向的,她從東到西再從西到東走了兩遍,並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人或者事。

  因為找不到陣眼,項昭寧決定暫時出小鎮去看看。就在她轉身准備走了的時候,突然耳朵里傳來一陣遙遠的鈴鐺叮鈴鈴響的聲音。

  叮鈴鈴,叮鈴鈴。

  項昭寧耳朵一動,直覺告訴她應該去找這聲音的來源。然後她也這麼去做了。

  叮鈴鈴,叮鈴鈴。

  鈴聲由遠及近,不,應該說她離鈴聲越來越近。

  然后她看見現在已經不喧鬧的集市陰暗的角落里蜷縮著一個孩子。

  一個全身上下髒兮兮的男孩子。他的手上纏著一圈紅線,紅線上掛著一只巴掌大的銅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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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1 母子乞丐

     叮鈴鈴,叮鈴鈴。

  那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子輕輕搖動了手中的銅鈴。

  項昭寧心中升起一股古怪的情緒,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眉頭几乎皺成了一座小山。

  這個孩子在她剛才走過來走過去的兩圈中不曾出現過。

  項昭寧的目光迅速地往四周掃了兩圈,確定這小鎮中什麼都沒多,就多了這麼個孩子。

  那孩子緩緩抬頭,露出一張站著灰塵泥巴但皮膚白淨的臉。他的眼睛很大,瞳仁又黑又亮,像是山泉般清澈,又像是冰雪般純真。只是項昭寧從他眼角的弧度里找到了司羽烈的影子。

  想到司羽烈,項昭寧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她進這里之前就看到了司羽烈,現在又遇到這麼個孩子,她想,該不會這個孩子就是小時候的司羽烈吧?所以,這里難道是司羽烈的故鄉?

  項昭寧覺得頭疼。她實在想不明白司羽烈將她拉到這幻境中來做什麼?她與司羽烈交過几次手,還不曾見司羽烈布幻陣的本事,心道這回倒是見識了。

  那孩子直直地看著項昭寧,手中的鈴鐺晃了兩下。“你知道仙人在哪里嗎?”那孩子開口的,他的聲音稚嫩,目光里充滿了希冀和好奇,但項昭寧隱隱覺得他對仙人的希冀和好奇並非真心信仰,而是像那努力想要衝破厚繭的蝴蝶一樣,是擺脫和掙扎的体現。

  項昭寧不說話,只這麼直直看著他,于是那孩子也不說話,直直看著項昭寧。

  雖然那孩子目光有神,但是這樣長時間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項昭寧,這本身就很不正常。過了很久,項昭寧想到如果這是司羽烈的手筆,這個孩子應該就是突破口。而讓這突破口慢慢展現出來的方式大約是要求她與他交流。對這個孩子的言行沒有反應的話,這幻陣應該是不會動的。

  想到這一層,項昭寧點點頭,道:“知道。”她去過天庭,仙人便在重重云層阻隔的九天之上,他們一個個光鮮亮麗,高高在上,哪怕是身在上界的修仙者們都無從得見,更何況小小凡間的普通人。

  那孩子聽她這麼說,髒污的小臉頓時流露出興奮的神色來。“你知道仙人在哪里,你能帶我去見他嗎?”他眨了下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看著項昭寧的樣子很讓人憐惜。

  項昭寧搖搖頭,道:“你去不了。”天宮如果隨便一個凡人就能上去的話,也不會讓修仙者們費盡周折了。

  那孩子聽了這話很不服氣,嘟著嘴巴道:“怎麼去不了?”他自己想了一會儿,不高興地問道:“你故意不告訴我的嗎?”他用兩只手抱住那銅鈴擺在眼下瞧了又瞧,目光中流露出喜愛和眷念。“是了,你不會輕易告訴我的,你是要我那東西跟你交換。那牛鼻子老道也是這樣的……”說到這里,幻陣中又靜止下來,顯然實在等待項昭寧的反應。

  項昭寧于是只能又道:“不是故意,仙人在九重天上,凡人去不了。”

  誰知道這回即便項昭寧給出回應了,那孩子依然無知無覺一樣沒有反應,幻陣也絲毫沒有變化。

  項昭寧頗有些無語,她想這大約是因為她的反應不符合幻陣的設定?她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沒有要交換什麼。”

  可是那孩子還是那副模樣。

  好吧,說明他並不是想要聽這句話。項昭寧嘴角撇來撇,郵箱了一會儿,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問道:“什麼牛鼻子老道?”

  這回那孩子有反應了。他伸手撫摸自己掌中古舊的黃銅色鈴鐺,道:“我想要這個鈴鐺,可是牛鼻子老道不給,說這是他驅鬼的法器。我哀求了很久,可是他就是不肯給我……”說著又停下了,顯然又是在等待項昭寧的反應。

  項昭寧內心有點不耐煩糾纏,但仍問道:“那他怎麼給你了呢?”

  那孩子笑了笑,“因為我跟他換的啊。”他笑得開心,“他說舍得舍得,有舍有得,說我要得銅鈴,就要舍一樣東西給他。”說著,又頓住去忘項昭寧。

  “什麼東西?”這回項昭寧很快說出了他想聽的答案。

  那孩子的笑臉頓時苦惱起來,“他說要我舍棄母親。”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不舍和不滿,“我真喜歡這鈴鐺。”他搖了搖鈴鐺,道:“真好聽。可是我也喜歡母親。”他看著項昭寧,“我既想要銅鈴,又想要母親,怎麼辦呢?”

  項昭寧皺眉。舍得舍得,一舍一得,這是天道。她想那老道人的意思大約是如果他想要銅鈴,就要舍棄家人跟隨他去修行。凡間有不少修行的道士,這些人資質或許不那麼好,修行的方法也不怎麼高明,但是在人間破破災捉捉鬼什麼的還是可以做到的。人間道士多用圭簡、法印、鎮壇木、令牌、天篷尺、銅鈴等物作為法器隨身攜帶,以備不時之需。銅鈴對于人間道士來說是再尋常不過的玩意儿。

  這回那孩子沒再等項昭寧說話。他自己苦惱地道:“他讓我舍棄母親跟他走,說可以看到仙人。我問他仙人都是做什麼的,有飯吃嗎?有衣服穿嗎?會不會也被人打……”他看向項昭寧,忽而又似乎高興起來,“別看那牛鼻子老道厲害,他不也是穿得破破爛爛,被人踢打得要死了。”

  項昭寧想,人間有許多人並非真的道士,有的也不過是會那麼兩手法术而已,遇到武力高强又强橫的人,有時為人辦事不利也是要吃虧的。

  那孩子又道:“他說跟他走能看到仙人,說仙人很厲害很厲害的,我就想如果真那麼厲害,我便求仙人教我几招,這樣我和母親就不做乞丐了,就有飯吃,有衣服穿,也不會隨意被人踢打了……”

  項昭寧聽得出來這個孩子雖然興奮得語無倫次,但是看他說的話表達的方式,與其他的乞丐明顯不同,這應該是他的母親教他的。而他的母親顯然應該讀過一些書的。

  那孩子道:“可是他不要我帶上母親。我當然不願意了。后來他死了,還是我幫他蓋了草席埋了的。我本來想既然牛鼻子死了,銅鈴自然就歸我了。可母親說既然是要交換的,交換不成便不能拿銅鈴。我便告訴母親,我拿一張草席和給他送終跟他換銅鈴哦!”他一副我聰不聰明的自得模樣,項昭寧想這個時候他估計還不能明白生死的意義。

  正說到這里,遠處傳來一個由遠及近的溫柔女聲。項昭寧聽著似乎是在喊“石頭”。

  石頭?項昭寧看向男孩子,那孩子一臉欣喜依賴的表情奔著聲音的來處,一邊奔跑一邊喊:“母親,母親,我在這里……”

  項昭寧立在原地看過去,那個女子身形極瘦,她雖然穿著破破爛爛的舊衣服,面色也干黃無光,早早生出了皺紋,但那雙眼睛極突出,像是不曾沾染塵埃的山間清泉。她笑著向那孩子張開雙臂,再落魄也遮蓋不住那種嫻靜雅致的氣質。

  項昭寧于是更加相信自己的推測——這對母子原本該過著不錯的生活,只是世事總是難料。

  那女人牽著孩子的手,那孩子便一蹦一跳一邊搖著銅鈴一邊仰著頭與自己的母親說話。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漸漸走遠,很快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項昭寧在原地站了一會儿,又仔細看了看那個男孩子坐過的地方,什麼也沒有發現。她抬腳向著那母子倆離開的方向走去,一路走到了小鎮的盡頭也沒有再看見那對母子。

  項昭寧想,不該這麼簡單就結束了,情景一定還會繼續,只是她要找到下一個觸發點。

  于是她又將小鎮來來回回找了個遍,好半天才在一口水井邊發現了一點點不同。

  小小的水井在離集市不遠的地方。水井邊倒著一個破舊的木桶,木桶里的水潑灑了一地,木桶便在那灘水中輕輕搖擺著,即將歸于靜止。

  有女人痛苦的悶哼聲和男人粗魯的笑聲、喘氣聲從古井邊深深的小巷子傳了出來。

  項昭寧一驚,趕緊往那巷子里走去,于是看到了之前那個女人。她被兩個乞丐按在牆根下,髒污的臉頰紅腫起來,嘴唇破了,嘴角流著血,衣服也被撕扯得不成樣子。她的神智顯然不清楚了。

  項昭寧心中頓時升騰起怒意,她想也不想就要衝上去,沒想到她腳剛動,一個孩子揮舞著鐵棍紅著眼睛衝過來,他跑得風風火火,但是腳步出奇地輕,那兩個乞丐竟然沒有發現他跑了過去。他身子雖然小,但是手下力氣卻不小,這時候又是怒極,鐵棍毫不猶豫地一下下狠狠敲在那兩個乞丐的腦袋上。那兩個乞丐猝不及防,竟生生讓那孩子敲破了腦袋。

  項昭寧睜大了眼睛看著前面發生的一切。她有注意到那個孩子雖然憤怒,但是從頭到尾很冷靜。他一點沒有猶豫,下手就是要人命。她不禁想象整個過程,這個孩子是不是早發現了這一幕,但他並沒有衝動,他去尋了鐵棍,他悄無聲息地靠近他們,他要他們的命!

  那兩個乞丐倒在一邊死了。那男孩子還不解氣地用鐵棍狠狠打他們的腦袋,打得他們腦漿橫肆,整個腦袋都爛了。

  “打死你們!打死你們!狗東西!”男孩子一邊罵一邊打,直到他的母親醒過神來緊緊抱住他,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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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5 20:03:43
402 公平交換

    深深的小巷蕩起一陣波紋,哭泣的母親和倔強地仰著頭不肯哭出來的孩子隨著那陣陣波紋漸漸變淡,直到完全失去了蹤影。

    項昭寧沉默地站在那裏,心情變得複雜。

    她所在的小巷已經不在,她的腳下是棱角被歲月打磨得圓滑的青石磚路面,她仍在小鎮之中,她知道要開始繼續尋找了。

    這一次,項昭寧尋找的時間更加長久,可是依然一無所獲。

    她想,這個小鎮裏可能真的再沒有什麼線索了。如果小鎮裏面沒有,那麼外面呢?

    抱著這種想法,項昭寧走出了小鎮,然後再又找了一段時日,終于再次看見那個孩子。

    此時這個孩子出人意外地竟穿著十分乾淨的新衣服,他的面前站著身形高大的男人。由於這個男人背對著項昭寧,所以她沒看清楚他的長相。項昭寧走上前去,待看清那個男人的模樣,頓時吃驚不小。

    那人竟是雲燁真君。

    項昭寧越發肯定那個孩子就是司羽烈。她早年在天華山的時候曾經聽說過關於司羽烈的事情,說司羽烈並非姬雲華自己選擇的弟子,而是雲燁真君從人間帶回去送到姬雲華那裏做個關門弟子的。姬雲華自己也曾說過司羽烈是個好苗子的話,隻是這顆好苗子性子太烈太絕對,如果不能好好引導他,恐怕他誤入歧途。

    想著姬雲華這番話,再想到如今的司羽烈,項昭甯覺得師父看得真準啊。

    這時候雲燁真君說話了。

    “力量就是一切。你之所被這麼多人欺負,是因爲你不夠強大。”

    項昭寧動動嘴,這種論調雲燁真君確實是一直保持著這種想法。不,應該是說修仙界的主流修士們幾乎都是這種想法。

    雲燁真君說這話時自然帶著高階修士的驕傲和自得,引得小孩子頻頻看過去。眼睛裏都是羨慕。

    雲燁真君看著他手腕纏著紅繩的銅鈴,笑道:“那個不過是人間的落魄道士才會用的東西,根本登不上台面。我可以給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力量。

    這麼說著,雲燁真君便動動指頭,憑空變出一小簇火焰在指尖,又伸出另一隻手將那小小火焰一分爲二,二分爲四,四分爲八,八方火焰分爲千千萬萬,然後旁邊一顆小小的樹在火焰中化爲灰燼。

    這本不過是最最簡單的法術。可小孩子沒見過世面,看得目不轉睛,直拍手叫好。

    雲燁笑道:“跟我走。這些都教給你。”

    說到此處,本來豔羨崇拜著他的孩子猶豫了。

    項昭寧自然知道他猶豫什麼,因爲他還有母親,他不是一個人。

    雲燁真君看起來也了解了。他倒:“親情血脈都是人世浮雲,該斬斷的便要斬斷。待你有一日得到成仙。壽命無窮,當明白母子之情不過迷惑世人雙眼的無用之物,現下你執著爲它,他日它也化作煙塵,不值一提。”

    這話說得那孩子似懂非懂,他只搖頭。表示不能離開母親。

    雲燁也不強求,直到:“且給你三日好好考慮。”說著大步流星地離去,不再看那孩子。

    此場景一過。眼前變幻,白霧驟然又升了起來。

    很快,項昭寧便看到了雲燁真君,還有那個孩子,他拉著小孩子的手強行要帶走他。而他們後面追著一個蓬頭垢面的婦人,正是他的母親。

    此番再見這個女人。她一臉慌亂,鞋子都跑掉了一直,她聲聲喊著“石頭,我的石頭”,追得撲倒在地。

    孩子不忍看,掙扎著要回去,可雲燁不允。

    雲燁鐵了心要帶孩子走,見婦人糾纏不放,眼中頓顯殺意。

    項昭寧暗叫不妙,卻見雲燁站定回身,他冷冷看著婦人,那目光叫婦人害怕。可是她畢竟還是個母親,母親的力量是無比強大的。

    “你……你不能帶走石頭。”那婦人氣喘籲籲地表達著自己的意見。

    雲燁冷冷一笑,隻微微動了個小指頭,方才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現在正在平息呼吸的婦人頓時覺得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一樣,喘不過氣來。

    孩子跑過去,急切地聞著臉部都發情變形的母親道:“母親,怎麼了,母親……”

    可是很快,他的母親再也沒辦法跟他說什麼話了。她的目光流露出溫柔的光芒,她伸出手想要觸碰兒子的臉,可是還不待她的手過去,整個人已經失去了生命的氣息。

    孩子傻了眼,他下意識地看向自己崇拜的“仙人”,問道:“能治好我的母親嗎?”

    雲燁不耐煩地一揮手,道了聲:“生死有命。”

    在孩子驚恐的目光中,他的母親血肉之軀化作了一灘血水埋入土地。

    雲燁扯過孩子,一指點在他腦袋上,再然後拉著乖巧的孩子離開了。

    項昭寧仍然記得他那張驚恐的臉,她的心緒更加複雜。她不明白司羽烈設此幻陣的理由,難道就是爲了讓她看他的童年?這有什麼意義呢?

    “有意義。”一個人影從雲燁真君和孩子消失的地方走出來。他仍是一身黑到極緻的斗篷,寬大的帽子垂在肩後,他走得很慢,周身似乎被包裹在一層黑色的火焰之中。

    “之前在天華山,你們人人笑我極端,說我修道不成,不解我爲何遍植紅梅。你我卻因紅梅結了緣分。我現在告訴你,因爲我不想忘記,我的母親姓梅,我本名梅石。雲燁老兒自以爲消除了我的記憶便萬無一失,卻不知我的執念已經極端到什麼都無法忘記。你折了我的梅,我自然看你不順眼。”

    想到這裏,司羽烈又笑起來,“不過要說極端,你端著一副平和穩重的樣子,難道內心不是比我更極端得多?”說完這話,他也不解釋,只漫不經心道:“雙修之事我並非一時心血來潮。今日圍攻你的修士說起來也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弱者,但明日就難保仍是如此了。答應我對你我都有好處。”

    項昭寧不語。

    司羽烈笑道:“所以阿笑,之前這些可不是白給你看的。這是我的誠意。”司羽烈頓了頓,道:“既然是要雙修,你我彼此還是多了解一些比較好。每個人生命中都有難以磨滅的記憶,我給你看我的,你也要給我看你的,這才是公平交換。”

    項昭寧從之前那些紛雜心思中回過神來,詫異地想:什麼公平交換,我何時想過要交換什麼,還公平交換,有這必要嗎?

    似是看出了項昭寧的想法,司羽烈笑了笑,道:“阿笑,你的防備心很重。”他站在項昭寧三步開外的距離,不再往前走。

    項昭寧皺眉,“這跟你拉我進幻陣何幹?”

    司羽烈笑了,“有關系的,讓我看看你記憶中不可磨滅的是什麼,來……”

    項昭寧發現,在那個小小的人間的梅石身上,已經可以看到如今司羽烈的影子。她直直站在那裏,對司羽烈帶著若有似無誘惑的邀請充耳不聞,很快惹來司羽烈的低笑聲。

    “怎麼,不願意?”司羽烈頰邊蓮枝漸深。

    項昭寧淡淡道:“沒這個必要。”

    司羽烈略想了一下,道:“是的,你一定不願意。不過沒有關系。我可以等。只是阿笑,你該知外面的情況,若是你讓我等不耐煩了,你可沒什麼好果子吃。”他手一揮,外面那些被定住的修士們的影像便出現在項昭寧的面前。他要借此告訴項昭寧,如果他不耐煩了把她丟出去,那些人可不會懂什麼憐香惜玉,他們會撕了她的。

    司羽烈心裏微微覺得暢快。他想自己現在比項昭寧修爲高,這樣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恩威並用定能收服談笑。他覺得這個過程很有趣,如果成功他一定會很有成就感,他喜歡看她在矛盾中選擇、憤怒、妥協,就像當年在一片梅林中他喜歡看她在垂死中掙紮一樣。他想他大概一直沒有變,好在現在他比談笑要強。

    擁有神器又怎麼樣,擁有神獸又怎麼樣?現在這些她一樣也使喚不來,不照樣還是被他丟進這無邊幻境中,如果她不聽他的,一定要跟他對著幹的話,是一定不會有好結果的。她應該感謝他的仁慈。

    司羽烈覺得自己想得都快要入迷了。他兩根手指摸了摸掌心,他的掌中立刻出現一張青色的龍頭大弓。他心中充滿了滿足感,他覺得項昭寧擁有再多神器加起來也比不過他手中這張神弓。

    他笑了,“你看,阿笑。上天不會總站在你那邊的,比如這張神弓,你辛辛苦苦差點丟了性命也沒能得到它,得到它的是我。不止如此,你之前得到的那些在它面前,就像是——破爛一樣。”

    司羽烈的笑容越來越燦爛。“你該知道,我若是想強迫你,簡單得很。可是我不想這樣。我們總是師兄弟,我不想做得太絕情。你懂嗎?”

    項昭寧完全不明白司羽烈怎麼會有這些想法,她只是覺得很詫異,詫異司羽烈哪來的這樣的自信。沒錯,現在她或許打不過他,但是不代表她真的就打不過他。她需要時間調息,但這不代表就要受他控制。再說了,那張弓……她的目光移過去,心中暗暗覺得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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