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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一笑彎彎]笑長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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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23:15:27
373 閨蜜相見

    羽清心確實不在人間。

    當生命變得漫長,生長變得緩慢,羽清心知道人間那個地方是待不下去了。所以她借著仙山求道的由頭去了開山道人處,在那裏待了兩年,又說要去歷遊仙山尋求道心,這便一個包袱身上帶,瀟瀟灑灑走人了。

    這是項昭寧能想象得到的事情,她想象不到的是羽清心這次離開還帶了一個小尾巴。

    羽清心自去了開山道人處,青楊便循跡找了過去,說是也要修道,請開山道人收留。開山道人道他沒有慧根,不予理會,青楊便也不惱,只在山中住下,日日聽經悟道,羽清心在哪裏他便在哪裏。

    開山道人曾戲稱此人並非尋道,尋的是情,羽清心只是一笑,也沒有什麼動靜。

    果然兩年後羽清心卷了包袱要走,青楊便也包袱款款跟上,他不說什麼,他只用雙腳靠近她,用雙眼注視她,仿佛這兩年來安靜的姿態可以維持一輩子。

    後來兩人便到了修仙界。在這裏,羽清心終是開始教青楊修道,讓他接觸到另外一個世界。

    三百年對於羽清心和項昭寧這樣的人來說並不漫長,但對於青楊這樣的人來說,幾乎是經歷了幾個生死春秋。

    朽戈先到了清心堂,三百年後的清心堂早已物是人非。羽清心的畫像被裱起來掛在後堂,便是如此,那紙畫的邊沿也早已暗黃。清心堂有許多舊物,羽清心當年的用具被好好地收在一側供人觀瞻,這些都是清心堂成爲受人敬仰的百年老店所特有的歷史。

    朽戈打聽羽清心,便有人說了一段仙山求道的故事,道那姑娘面善心慈,一生未嫁,年紀輕輕便仙山尋道去了。

    朽戈尋到了羽清心的師門。幾經周折又尋到了修仙界,這才尋到了羽清心。

    羽清心的樣子與三百年前相比並未有什麼改變,她身邊跟著一個目光炯炯的中年人,那人不多言,仿佛只是靜靜守著羽清心。

    朽戈道明了來意,羽清心便笑了。

    恍然三百年過,羽清心一直在等這一天。

    “帶我去找她。”羽清心只有這麼一句話。

    於是朽戈帶回來兩個人,羽清心和青楊。

    此時項昭寧聽朽戈說羽清心有消息了,自然是高興的。她問道:“她在哪裏?”

    朽戈笑了笑,道:“我已將他們帶入青龍城中。若你同意,便叫他們進來這裏。”

    “他們?”項昭寧一愣。

    朽戈道:“還有一個男人,叫做青楊。”

    “青楊?”項昭寧詫異了。她倒是沒想到青楊跟羽清心在一起。“我去找她。”項昭寧話音剛落人就不見了,饕餮擡頭轉向項昭寧離開的方向,它看了一會兒卻並沒有跟上。

    朽戈挑挑眉,他以爲項昭寧不管到哪兒,這隻饕餮獸都是要跟著的。沒想到這回他不跟了。

    羽清心和青楊很快被帶進醉醒忘生。項昭寧認識青楊,對他的變化還是有些驚訝的,可是青楊卻沒有見過魂狀的項昭寧。

    羽清心拉著項昭寧一處說話,便把青楊晾在了一旁。

    從羽清心口裏,項昭寧才知道了青楊如何會跟在她身邊。

    羽清心算是項昭寧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女性朋友,兩人在一起多了幾分歡喜。

    項昭寧道:“你就讓青楊這麼跟著?”

    羽清心假作不在意道:“他願意跟。又不是我強迫他。”

    項昭寧便挑眉道:“你騙人。你才不是這麼想的。”

    羽清心瞪圓了眼,“那你說我怎麼想的。”

    項昭寧皺皺眉,“我不知道。不過你若不喜歡他,幹嘛讓他跟在你身邊。你還是當年那個樣子,可他卻比當時可老了,這以後……”項昭寧話沒說話,但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盡管羽清心教了青楊修行之法,但修行這麼個事兒並不是教教就可以生命永恒的。羽清心和青楊是不一樣的。或許正是羽清心自己已經太清楚這種不一樣。

    羽清心擺擺手,“哎呀不說這些了。說說你吧。姬雲華怎麼樣了?這都三百多年了,你都醒了,他應該也醒了才對。”

    說到這裏,項昭寧笑了一下,“是醒了。”想到臨走前兩人相擁的溫暖,項昭寧的臉微微紅了。

    “哎喲,臉紅啦!你是不是做什麼壞事兒啦?”羽清心調笑道。

    項昭寧連忙道:“沒有沒有,什麼壞事兒……盡瞎說。”

    羽清心便哈哈笑道:“還說沒有,你不知道你一撒謊就轉眼珠子嗎?哈哈!”笑了一會兒,羽清心又沉靜下來,低低問了句:“你想清楚了?”

    項昭寧點點頭,“以後還不知道怎麼樣,想在活著的時候……”項昭寧的聲音也低下去。

    兩人沉默片刻,羽清心道:“現在你有什麼打算?”

    項昭寧道:“我是爲了聽說在萬木之森的青龍神獸和易木弓來的。青龍城靠近萬木之森,近日青龍城主說得了一把好弓,邀人共賞,正召集有意願的人闖青龍塔,聽說那弓就在青龍塔的頂層。”

    “你是說那青龍塔上的弓便是易木弓?”羽清心問道。

    項昭寧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我想去看看。”

    羽清心想了想,問道:“你一個人去?”

    項昭寧道:“不,我們都去。我,丹餮,火鳳,玄武,朽戈,鬼嬰,邪予,不動。”她頓了頓,“對了,之前我沒說,其實我體內已經有三樣神器了,一樣是白虎神獸守護的通天鉞,被我鑄體成愷甲,一樣是火鳳神獸守護的鳳羽炎翎,一樣是玄武神獸守護的禦水劍。除了白虎不在我身邊,火鳳和玄武都與我在一起。”

    羽清心聽了並不驚奇,只是笑道:“既然這樣,那我也要去。”

    “你?”項昭寧有些猶豫,畢竟闖青龍塔可不是隨隨便便誰都能去的,那裏面會遭遇什麼現在誰也說不清出,她怕羽清心會遇上危險。

    羽清心看到項昭寧猶疑的神情,笑道:“你可不能丟下我,說不定到時候你們還都要我幫忙呢。”

    項昭寧驚訝道:“這話怎麼講?”

    羽清心嘻嘻笑起來,“你攻擊我試試看。”

    項昭寧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我幹嘛要攻擊你。”

    羽清心笑道:“哎呀我讓你攻擊我的你還怕什麼,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項昭寧見她堅決,便試著禦氣成飛刀破空而去,飛到帶著凝冰的氣息。頓時羽清心的手臂上便見了紅,白衣染了大片。

    項昭寧一驚,連忙抓住她的手道:“胡鬧!怎麼會這樣!”

    沒想到羽清心撥開她的手,卷起染紅的袖子,自己用另一隻手輕輕撫過那染血的傷口。這時候奇跡發生了。那傷口完好如初,根本都看不出曾經被利刃劃傷過。

    羽清心還不滿地嘟著嘴道:“幹嘛手下留情,這麼低級的攻勢,真是的……”

    項昭寧愣了半晌,然後哭笑不得道:“你就會嚇我。”

    羽清心笑嘻嘻地攀著她的肩膀,親密地拉了拉她的頭髮,道:“怎麼會,我是有把握才讓你攻擊我的,你看,全好了吧。告訴你吧,我的治愈能力很強悍的哦。你要還不信,帶我去找你那些朋友試試。”

    項昭寧半信半疑,不過也不想羽清心再受傷,倒是羽清心看出她的心思,拉著她一副不肯罷休的表情道:“不行不行,我非得證明給你看不可!走走,現在就找人去!”

    “喂喂……”項昭寧被羽清心拖著走,一副很無語又不情願的模樣,可是有架不住羽清心這樣的姿態,更是珍惜她這樣毫不顧忌親密拉著自己的溫暖,所以也就半推半就順著她了。

    這時候鬼嬰正一個人坐在山頂吹風,他的身邊擺著一小壇紅紙封的酒壇子,還有就是那件繡著金龍藍鳳華貴雍容的紅衣了。

    項昭寧猜得沒錯,那件紅衣確實是喜服,而且是女子的款式。

    那個時候四人還未聚首,項九長生初識子翼神君,指一眼便陷入了自以爲是的愛情,人是一會兒欣喜若狂,一會兒唉聲歎氣,整一個單戀的模樣,叫人看著就覺得不爽。

    鬼嬰因爲項九長生對他的救命之恩一定要報答她,所以總想跟著她,可是項九長生是個喜歡自由的人,不喜歡束縛,不喜歡有人跟著她。

    鬼嬰也不知道從哪兒聽說人族這麼個族群裏,要想兩個人一生一世在一起,那除非是結爲夫妻,大紅喜服套上,喝了交杯酒,這事兒就算是定了,想分也分不開了。於是便有了這件紅衣還有那壇酒。他都想好了,他跟項九長生求婚,之後他們一起去地府廢了他那些兄弟,自己做個鬼王,項九長生自然跟他一起長長久久。

    鬼嬰滿懷熱情興緻勃勃將衣服送與項九長生,沒想到項九長生對子翼雖然死心眼兒,對別人卻不開竅得很,於是哈哈笑了鬼嬰一番,鬼嬰羞憤而去,衣服沒送出去,自然那酒也就沒了下文。

    這事兒要說很多年了,過程和結果只有朽戈知道。後來發生了太多事情,鬼嬰便將這紅衣作爲壓箱底的寶貝與自己最喜歡的幾件衣服一起珍藏起來,酒也留了下來。

    於項九長生,大約是個笑話,但於鬼嬰來說,是年少輕狂時美好的夢。

    山風徐徐中鬼嬰低低笑了一聲,一掌拍開酒封,整個酒壇子扔到了山下,那紅衣便化爲天邊的一抹紅霞。

    有的事情總是要被忘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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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 闖塔前夕

    羽清心證明了自己強悍的治愈能力,同時很快與火鳳和玄武達成了一片。

    對於火鳳和玄武來說,項昭寧的這位朋友性格比她要活潑多了,不止如此,羽清心天生有種叫它們樂於親近的氣息,這大概就是緣分了。

    不過看到羽清心身上的衣服被血染紅了,青楊的表情都很不友好了。他自覺跟著羽清心這麼多年,從人間一直到修仙界又一路到了這裏,數他認識羽清心的時間最長,也是他最了解羽清心,他沒見過項昭寧,也想象不出羽清心和項昭寧怎麼成爲這樣的好友的。他只覺得羽清心在這裏受了傷,所以他就不怎麼待見這裏。

    羽清心見他臉色不好,便道:“沒什麼,鬧著玩兒呢。”然後又興緻勃勃在醉醒忘生中給自己蓋了個庭院,接著又幫青楊在旁邊也蓋了一個。

    至此,羽清心和青楊算是在醉醒忘生安家了。

    鬼嬰慢悠悠地從山頂回來,看見朽戈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在乎,看見了也只當沒有看見。

    項昭寧將衆人聚在一起,爲羽清心和青楊做了介紹,彼此相互認識了一下,便確認了羽清心加入他們一起闖青龍塔的事情。

    青楊自然也想去,可是羽清心卻不準他去。青楊一向聽羽清心了,可是他不願意讓羽清心一個人去,所以頻頻看向羽清心,羽清心卻眉毛動都不動,絲毫沒有改變想法的意思。

    朽戈對於項昭寧什麼都不瞞著羽清心他們的行爲有些擔心,可是現在項昭寧正處於老友重逢的喜悅中,他也不想掃了她的興,所以便心中暗道要多注意這兩個人,面上卻什麼也沒表示出來。

    項昭寧問起青龍塔的事情。邪予便道這青龍塔還沒有人去闖,只是青龍城中來了很多人。這些人顯然也都是慕名而來等著闖塔的。

    這樣又過了一段時間,連醉醒居都住滿了,又一張告示出來了。

    這次貼出的告示中講明了入塔人的限制條件和闖塔的規則。入塔人的限制條件只有兩條:一是要無量壽元,二是要懂煉器之法。

    這兩個條件惹得人人圍觀,大家議論紛紛,都不明白青龍城主怎麼會搞出這麼兩個限制條件來。

    與這兩個怪異的限制條件相比,闖塔的規則就顯得正常多了。

    青龍塔共七層,按照告示上的說法,青龍城主和他的弓就在最高層第七層裏。凡是有幸闖過了前六層的人在第七層便會看到青龍城主和那張弓。只是這前六層卻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闖的。

    羽清心從頭看到尾,得出結論:“一二層是群毆,輸了的出塔。贏了的進下一層;三四次是單挑,輸了的出塔,贏了的進下一層;五六層是單人單間試煉,輸了的出塔,贏了的進下一層……唔。大概就是這樣了。”

    羽清心總結得也沒錯。告示上寫了一大堆,說白了也就是這麼個意思。

    一層和二層裏,闖塔人是不分開的,只要進入塔中,大家就混戰吧,組隊也好單人也罷。只要能活著進入下一層就行了。至於那些輸了的人還有沒有命出去那就要看對手會不會手下留情了。

    三層四層裏,無論進去的時候是組隊的還是個人的,在這兩層中都要作爲獨立的個體參戰。而進入下一層的人數是有比例限制的,在百分之五十之內的人才能進入下一層。

    五層六層裏,告示上沒有明說怎麼個闖法,只說一人一陣獨自試煉,最可怕的是試煉的時間是永恒的。成功過了試煉的人自然可以進入下一層,但是失敗的人很可能一生都要在裏面尋找了。無量壽元的意義大概就是體現在這裏了。

    朽戈保守地提議道:“不要貿然行動。先看看他們闖塔的結果吧。”意思是不要做第一批闖塔人。

    其他人都沒什麼意見,於是大家暫時按兵不動,觀察第一批闖塔人的結果。

    青龍城搞出這麼大的動靜,自然是希望來的人越多越好,而且來的人越厲害越好。

    令項昭寧沒有想到的是,這青龍城主得了把弓招來的人可不只是正牌的修士們,還有魔修。

    司羽烈興緻勃勃地進了城,然後發現了自己遺留在項昭寧體內的那縷魔氣的氣息。

    司羽烈帶著黑色的鬥笠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愣了一下,不多時便低低笑了。

    真是踏破謝謝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沒想到三百多年後,他司羽烈還能在這個地方與他心心念念的阿笑見上一面。想到這裏,司羽烈全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了。

  司羽烈循著那熟悉的痕跡前進,一身迫人膽寒的邪惡氣息叫人不敢靠近。他一進醉醒居,閉目養神的不動就睜開了眼睛。

  “有魔。”不動看向朽戈。

  此刻他們都不在醉醒忘生,而是在醉醒居中邊喝酒邊聊天。

  朽戈從不動的眼神中分辨出些許信息,于是道:“昭寧,你先回醉醒忘生吧,剩下的交給我們。”

  項昭寧一愣,問道:“難道是司羽烈?”她眨了下眼,視線擴展到整個醉醒居,然后一一搜尋,鎖定了正在進門的黑衣人。那黑衣人帶著斗笠,項昭寧與黑紗包裹的他頓時四目相對,隔了重重牆壁和人群,雙方都勾起了嘴角。

  “何必躲。”項昭寧放下手中的酒杯,背部挺直盤坐在坐墊上,神態自然磊落。

  朽戈挑了挑眉,道:“也是,今時不同以往,沒什麼可躲的。”

  鬼嬰靠窗歪著,頭頂冒出兩個小鬼坐在半空。他懶懶一笑,衣袖便在窗台邊晃了晃。“什麼人還值當我們去躲,還真給他面子了。”

  鬼嬰正這麼說著的時候,司羽烈便掀了簾子進來了。

  他目光四顧,心想,倒好,都是些熟面儿啊。想到當初自己被他們追得走投無路的日子,他心中恨極。

  既然是熟面孔,他也不遮掩著了,直接去了斗笠,露出那張半面生蓮的臉來。

  項昭寧微微訝異,心想司羽烈那半張臉到脖子生的紅紋原來是要長成蓮花的,那蓮花在他眉心半開半閉,隱約可見五瓣花瓣,顯得他輪廓剛毅的臉妖異起來。

  不動微微斂眸,額心竟也隱約生出黑蓮來。

  司羽烈自來熟一樣收了斗笠,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笑道:“阿笑,好久不見。”

  火鳳眨眨眼,認出了這位是誰。它小聲嘀咕道:“厚臉皮。”聲音不大,但在座的不會聽不見。

  項昭寧道:“是很久沒見。”

  司羽烈又笑了笑,“看來各位也是為了青龍城主的弓來的吧。”

  在座其他人沒有說話,項昭寧也只是面無表情地道:“是。”

  司羽烈道:“看起來你的修為又漲了,怎麼,得了兩樣神器還不夠,還想再得一樣?”

  “與你無關。”項昭寧淡淡道。

  司羽烈道:“當然。不過老朋友見面,我還是很高興的。”是真高興,他很清楚自己心中的雀躍和興奮。他的目光中流露出張揚的掠奪氣息來。

  他站起身,“既然是同道,總有再見的機會。今日來打個招呼,后會有期了。”說著便往出走。

  項昭寧默默無聲,鬼嬰卻是操縱著小鬼擋在他前面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是不是也太不要臉了點。”

  司羽烈為人傲氣,但也識時務。單獨面對項昭寧他還不怕,大不了一逃了之,但此刻項昭寧身邊這麼多人,他也知不能硬碰硬。他都還沒闖青龍塔,怎會傻得在這里消耗實力。

  于是司羽烈問道:“你待如何?”

  鬼嬰道:“不如何,好容易來一趟,總要留下些東西才比較有誠意……吧!”話音剛落,那兩只小鬼張牙舞爪著向司羽烈的眼睛扑去。鬼嬰心里想:叫你看,挖掉你的眼珠子!

  司羽烈一個旋身,伸手去擋,那小鬼竟不管不顧地穿插過司羽烈的手掌,那雙手掌頓時破了兩個大窟窿,鮮血淋漓。

  司羽烈先是皺皺眉,然后詭異一笑,也不在乎手掌上的傷,只伸出五指去抓小鬼,兩只小鬼頓時咿咿呀呀叫起來,在司羽烈的掌中掙扎不斷。

  司羽烈手一用力,鬼嬰便拍桌而起道:“好你個司羽烈,長本事了!”說著又是兩只小鬼飛了出去。

  司羽烈哈哈一笑,斗篷一揚,黑影便消失不見了。

  “何必心急,來日再見。”司羽烈丟下這句話在空氣中回蕩,氣得鬼嬰變了顏色。

  朽戈道:“果真是漲了本事,還能讓你氣成這樣。”

  不動道:“魔蓮已生。”

  鬼嬰哼哼兩聲,“倒是個有天賦的,不過惹錯了人!”

  項昭寧沉著臉,“他在我体內種下魔氣,原來還沒有清除。”

  朽戈一驚,“有這樣的事?”他剛想細問,不覺又感應到熟悉的氣息,這氣息熟悉到叫他警惕。

  簾子再次被掀開,進來兩人,竟一個是七殺,一個是子翼。

  雙方一愣,子翼的神色便變了變。

  七殺回神道:“我們是聞到魔星……”

  鬼嬰哼了一聲,“等你們來,他早跑得沒影儿了。”

  子翼沉聲道:“這里有他的氣息。”

  朽戈皺眉,道:“那司羽烈在昭寧体內種了魔氣。”

  子翼一進門看見項昭寧便轉過了眼去,這時聽朽戈這麼說,又直接走過去要用手碰觸項昭寧的額頭。

  項昭寧一躲,子翼便定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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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5 開始闖塔

    小雨淅瀝,天空灰蒙蒙的叫人壓抑。

    青龍塔便佇立在這暗灰雨天裏,一條青龍自下而上纏繞著塔體盤旋,龍頭高高昂著,一聲聲的龍吟似幽冥中傳來。

    一個多月過去,第一批進去的五十多個修士一個也沒有出來。而青龍塔也沒有任何征兆閒適有人到了第七層,得見青龍城主和他的弓。

    項昭寧道:“不等了,我們去吧。”

    朽戈皺皺眉,按他的想法,保險一點自然還是等等看情況發展如何比較好。

    鬼嬰早等不住了,此刻隻道:“那好,我們去吧。”

    羽清心想了想,道:“前四層我們可以一起,彼此還算可以有個照應,只是後面兩層誰也不知道是如何闖。青龍城主既然說了一要無量壽元,二要會煉器,說不得後面兩層就與這兩個條件有關。無量壽元這個倒沒什麼問題,只是會煉器……”羽清心有些爲難。

    他們這些人裏面,除了項昭寧,還真沒誰在這方面有什麼本事。

    朽戈回來後已經見識了項昭寧的煉器水平,他猜青龍城主既然邀人鑒弓,指定要人家會煉器的本事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只是據他所知,這個世界上在煉器上有高深造詣的還真是少之又少,天上倒有的,只是那些仙人們怎麼看得上這小小的青龍塔。

    這些都不說,就現下來說,他們與項昭寧同去闖塔,便是過了前四層,後面兩層他們又不會煉器,怎麼陪項昭寧過去呢?

    邪予道:“不然過了四層就出來?”青龍城主也沒說闖塔人不能出來,只是到現在爲止,還真沒有人主動出來。甚至可以說,各層闖塔失敗的人還有沒有命在都很難說了。

    鬼嬰挑眉道:“出來?爲什麼要出來?”他就是不信在這青龍城中。一個小小的青龍塔還困得住他。

    朽戈謹慎地說:“鬼嬰,不要托大。”

    鬼嬰不語,心中仍是不以爲然。

    項昭寧沉下心,道:“不然,你們都別去了。”

    此話一出,大家目光裏都帶著不情願。

    火鳳搖晃著小腦袋,“我說你們傻了嗎?不是還有醉醒忘生嗎,我們都能自由出入的,萬一情況不對我們進醉醒忘生不就行了嗎?”

    火鳳整天嘮嘮叨叨的,玄武都要被它煩死了。覺得它說的都是廢話,不過這一句顯然深得人心。

    朽戈一笑,“真是當局者迷。這個辦法好。”

    項昭寧與羽清心笑著對看了一眼,道:“好,到時候你們就進去,我獨自去闖最後兩層。”

    羽清心道:“到時候若是有機會,我們也可以出來幫你的。”

    項昭寧便笑著點頭。於是闖塔便這麼決定了下來。

    與此同時,子翼神君坐在窗邊看著外面雨蒙蒙的天地中朦朦朧朧的青龍塔,心思不知道飛到了哪裏。

    “哎,我是來找魔星的,可不是陪你坐在這裏看雨的。”七殺走來走去,有幾分焦急。

    “急什麼。他既然到了青龍城,必定是爲青龍塔而來。”

    “那還等什麼,我去找他。”

    “青龍塔就在那裏。何必要找。”

    七殺看了子翼幾眼,終于忍不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你告訴我。”

    子翼轉頭,“天帝爲何讓你找魔星。”

    “這不是明擺著嗎,神魔不兩立,難道要等著魔星坐大?”

    子翼詭異地笑了笑。“坐大又如何?”

    七殺一驚,趕緊道:“不要胡說。”

    子翼挑挑眉。“怎麼,你怕了?”

    七殺臉上風雲變幻,最終坐到子翼對面,沉聲道:“子翼,聽我一句勸,那都多少年的事兒了,現在項九長生也不可能回來了。該放下的就要放下。怨生心魔。”

    子翼淡淡掃了他一眼,轉過頭去仍舊看著窗外,緩緩道:“緊張什麼。天帝神威,還怕一個小小的魔星不成。我倒是好奇這青龍塔裏有什麼。”

    “你……”

    “左右你我都在,出不了亂子,看著吧。”子翼微微斂眉。

    七殺幾番想說話,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輕輕一歎,起身離開了。

    青龍塔下大門洞開,藍色的流光在門口形成動態的飛龍圖騰,這是一個傳送陣,穿過去便是青龍塔。而這個傳送陣至今沒有傳送人出來。

    “走吧。”項昭寧當先一步,六人三獸便這麼進了傳送陣。

    藍色的飛龍張牙舞爪著,那龐大的龍頭似在守望,仔細看過去,那龍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而在他們之後,一個全身裹在黑色鬥篷中的面具人也跟著進了青龍塔。

    青龍塔第一層中,他們還不待看仔細周圍的環境,就有法術毫不遮掩地攻了過來,是一道火龍。

    項昭寧隨手揮出一道水龍與那火龍糾纏,而同時而來的其他攻擊也陸續被朽戈等人擋住。

    火鳳和玄武因爲項昭寧完成了神器鑄體的原因已經成爲了項昭寧的守護神獸,這時候它們並不參戰,只是跟著他們,不過火鳳性子跳脫,項昭寧它們在前面沖鋒陷陣,它便在後面時不時丟個火球放個冷槍什麼的,玩得不亦樂乎。

    丹餮只當沖過來的人都是食物,不管三七二十一張嘴就吞,遇到人反抗便纏鬥一會兒,就當是玩兒了。

    但是很快他們就發現不對了。

    “這些不是活人。”朽戈道。

    鬼嬰手中的小鬼四處亂竄,它們攻殺著那些攻擊者們,往往一分爲二,二分爲四,四分爲八……

    “確實不是活人。”鬼嬰湊過來,“是死靈和他們的記憶。”

    “死靈?”項昭寧問道。

    “記憶?”羽清心挑眉。她跟在項昭寧旁邊,由於她的攻擊技能和水平很有限,所以項昭寧便把她護在身後,囑咐她情況不對就進醉醒忘生空間。

    鬼嬰點頭,“這些人早死透了,估計是之前進去的人裏闖第一層失敗了被殺的。這些法術都是他們與人相鬥時的記憶。”

    邪予道:“難怪我都抓不住他們。”

    丹餮動動嘴,表示很遺憾。死靈這種東西根本不飽肚子,味道也不好,沒什麼好吃的。

    朽戈道:“這青龍城主倒是個人物,能建這麼個青龍塔,也不知是用什麼來護塔的。竟然能記憶死者的攻擊用來與活人相鬥。”

    因爲是死靈,項昭寧他們往往會受到相同的法術或者陣法或者其他各類攻擊,簡直就像是在開啓了無盡模式的殺戮場裏與人不停循環對戰。

    項昭寧看了看四周,雖然青龍塔是有形的塔,但進來塔中,這整個第一層卻像是沒有邊際的曠野,地方大得很。他們邊走邊打,不多時就會陷入對戰,但是進入一層的路卻遲遲都找不到,更別提什麼門或者是傳送陣了。

    “這要是打過了也就罷了,要是打不過的多半也變成了死靈被鎖在這一層。還說要無量壽元,無量壽元才真真害人,一邊躲一邊打,這第一層都難過,只跟等死差不多了。”羽清心發出感概,心想這地方沒讓青楊來果然是對的。

    青楊倒是想來,他是想著不顧羽清心反對也一定要跟著來的。可惜他太聽羽清心話了,被羽清心騙得一個轉身,下一秒就被一巴掌拍暈在地,也不提什麼來不來的了。羽清心此刻是無比慶幸自己拍暈了青楊。

    幾人幾獸也不知打了多長時間,火鳳都有些不耐煩了,嚷嚷道:“搞什麼,沒完沒了了還!”

    鬼嬰道:“要是在外面我倒有辦法收了這些死靈,但是這塔詭異,這些死靈怎麼沒有根的?”沒有根的死靈鬼嬰也沒辦法收,說白了,這些死靈更像是漂浮在第一層的影像,而不是真的死靈。

    朽戈道:“打吧,要活著不難,只是一直這麼打也挺消耗靈力的。”

    不動對付了幾個死靈,目光便追隨著項昭寧。

    項昭寧腦子裏靈光一閃,“只要活著就行。”她停了手,“都別打了,進醉醒忘生去。”

    她話音剛落,幾人幾獸迅速在原地消失了蹤影。

    可憐悄悄跟在他們後面的黑衣人愣神半天,一邊與死靈鬥爭一邊還在奇怪他們都去了哪裏。

    邪予還沒反應過來,“怎麼進來了?”他打得正歡暢。

    朽戈一笑,“這是個好辦法,沒想到可以這樣用。這倒是保存了實力。”

    火鳳眨眨眼,“神女大人啊……”這算開了作弊器嗎?

    項昭寧笑了笑,“看來空間在這裏面是可以用的。”只是這樣一來,人人都用的話,這塔豈不是太好闖了?

    朽戈看出她在想什麼,於是道:“可不是人人都有空間的。便是大乘飛升的地仙想要有自己的空間都是需要契機的,無論是自己創造小宇宙還是繼承他人的空間都不是那麼簡單的。你以爲別人都和我們一樣有這麼得天獨厚的條件?”

    項昭寧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這樣的話,上面幾層打不過也都可以進來了?”

    鬼嬰道:“進來是可以,但進來也不一定就能進入下一層啊。”

    羽清心道:“是的,只是現在打起來像沒有時間限制一樣,我們暫且進來避一避。一會兒還是要出去看看有沒有第二層的入口的。”

    朽戈道:“我們四人輪流出去看看。”於是大家都開始打坐養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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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6 闖塔進行

      醉醒忘生中的時間走得慢,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青龍塔中的時間比塔外的時間也是要慢很多的。朽戈四人已經每人出去三次了,可除了跟一些死靈打斗了一番再回來之外,並沒有發現外面的世界有什麼變化。

  火鳳暴躁了。“你們是不是看漏眼了,怎麼會還沒有呢?難道說不能待這里面,只能待在外面?”

  邪予道:“不可能啊,這有什麼關系的……”

  項昭寧睜開眼,“急也沒用的。青龍城主既然說了要無量壽元,肯定是有道理的。等吧。”

  朽戈道:“對,估計是在考驗我們,我們要是靜不下來,大概就會像外面那些死靈一樣自尋毀滅了。

  “這要等到什麼時候啊……”火鳳眨著眼睛,很不情願的模樣。

  項昭寧道:“總想著時間,時間越難過。”

  于是,大家靜下心來等待,期間朽戈等人又出去了几次,直到一次邪予出去,然后回來喊道:“開門了開門了!”

  眾人眾獸一喜,紛紛出了醉醒忘生。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塔中正中心的位置出現了直聳入天的藍色光柱,那光柱中同樣有飛龍升騰,舞動著瑩瑩光華。那便是通往下一層的傳送陣。

  項昭寧等人和獸徑直走向那傳送陣,很快被傳到了下一層。

  本來他們以為到了第二層大概會像第一層一樣陷入無盡殺敵模式,可是情況卻不是他們想象的那樣。第二層一片虛空,放眼望去是空蕩蕩的天地,沒有什麼死靈,更沒有迎面的攻擊或者是暗地的偷襲。

  項昭寧等人在這一層里走來走去,別說人,連顆草都看不見。

  朽戈沉聲道:“大家小心,不要分開了。”

  鬼嬰放出小鬼道:“我讓小鬼去前面談一談。”小鬼四散開去,可是過了很久都沒有回來。

  難道這里真的無邊無際,小鬼都走不到底?鬼嬰皺眉。這麼想著,他也只有等待。

  于是這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邪予緊繃的神經都快到極限了,無奈道:“不然再進醉醒忘生去?”

  他正這樣說著,十几個小鬼尖叫著從四面八方疾奔過來,嚇了他一跳。

  鬼嬰道:“不好!”話音還未落,滾滾江濤自天邊卷來,氣勢洶洶,鋪滿了天地。

  這……四處空空,躲無可躲,几人几獸迅速反應飛上了天空。可是那江水像是被禁錮在一個容器內無處可去只能瘋狂漫灌,天上也沒有他們的立身之地。眨眼間邪予被一個浪打下去,灌了滿鼻滿嘴滿耳的水,掙扎了半天也沒能出去水面。

  更糟糕的是,水中有無數透明的巨大觸角拍打纏繞著他,几下之后他身体便軟綿綿的生不出力氣來了。

  這什麼東西!邪予猝不及防下被這麼來了一下子,心中又是惱怒又是著急。而在邪予被浪打下去之后,几人几獸也都躲無可躲地被打了進去。

  入了水,大家也都能感受到邪予的感覺了。

  玄武入了水那就是水中的霸王,它雖然沒有原來那麼强悍的力量,但是天生在水里就比在陸地上舒服,也天生就能掌控水的力量。可憐的是小火鳳自一下了水就沒了力氣,簡直想破口大罵這糟心的世界。

  玄武是個仗義的,它四肢一扒就斬斷一堆觸角,然后它奮力游向火鳳,載著了火鳳又順帶捎上正好在一旁的朽戈。它往前面看了看,項昭寧已經祭出御水劍將水分開從而解救了邪予,不動和鬼嬰也被她拉著在她身邊,她身邊因為御水劍的緣故倒是很安全。

  玄武四肢划水,很快湊了上去,緊接著項昭寧握著御水劍一划拉就是個大的天然水結界,水都在外面,他們都在結界之內。

  丹餮動了動嘴巴,道:“渴了。”

  火鳳狠狠咳了几聲,道:“早怎麼不渴?渴了你喝去啊,管飽!”濕漉漉的羽毛叫它心中煩躁,水什麼的最討厭了最討厭了啦!

  眾人自己動手清理了一番,很快就把自己打理得干爽舒服了。獸型的丹餮奔出結界外一聲吼,它腹部的大口就像一個無底的黑洞,無數的水灌進去,它還哈哈大笑道:“不夠,不夠。”

  邪予汗顏,道:“這塔也能吞進去就好了。”

  朽戈道:“你當著塔是想吞就吞的?再說了,吞了塔,誰還能搞清楚青龍城主玩的什麼把戲。”

  這水真是無窮無盡,按照丹餮現在的食量,他們居然在結界里等了半天也沒見水量變少。

  于是又是等待。不知過了多久,天邊升騰起一線鮮艷的紅色,丹餮吞著吞著,覺得水的溫度似乎變高了一點?與此同時,項昭寧也感覺到結界的力量開始不穩定起來,結界的氣似乎變得稀薄了一些。

  她正想說什麼,只見天邊那一線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蔓延,似乎是眨眼的功夫,漫天漫地的水蒸騰化氣,天地被火海席卷。

  換個口味還是需要點時間的,丹餮愣了一下,心想反正自己皮糙肉厚,水吞得,火自然吞得,于是正要下口,火鳳卻叫道:“快回來!這是天火!青龍一定在這里!”

  項昭寧一聽,背部突生羽翼飛往丹餮,將它拽了回來,然后羽翅一展,又是一道結界隨著羽毛的振顫一遍又一遍被加强,穩穩地籠罩在了他們的周圍。

  鬼嬰挑眉,道:“天火?誰能有這麼大的手筆,難道青龍城主就是青龍神獸所化?”

  朽戈道:“現在還未可知,不過是有這個可能的。如果不是,也可在他身上找到線索才對。”

  火鳳道:“一定是青龍大哥!太好了!”

  玄武顯然沒有它那麼樂觀,“若真是青龍,早該知我們在此處,為何要作此陣仗。”

  火鳳被噎了一下,目光十分不滿地瞅著玄武,好像是在說:你再說啊,你再說一次我就把你扔出去喂火。

  玄武心里一個哆嗦,貓一邊儿去不說話了。

  “現在怎麼辦?”邪予看著外面奔騰瘋狂的火海,頭皮一陣發麻。

  這一趟水一趟火的,還都是這麼大型的簡直要吞噬天地的架勢,誰能有這麼大手筆。

  項昭寧也想不清楚這是個什麼意思,她倒是不怕這火的,只是跟著她的這些人卻不能硬闖。

  朽戈道:“不然都進醉醒忘生吧,昭寧你雖然不懼這些,可是后面還有四層,到底是保存實力為好。”

  邪予小聲嘀咕,“早知道一進來就進去嘛,折騰半天還是要進去。”

  鬼嬰皺眉,“這樣的話,闖這個塔還有什麼意義呢?如果是青龍城主設下了這些東西,難道沒有考慮過會有人像我們這樣避開他的設定嗎?”

  朽戈一向以項昭寧的安全為主要考量,現在前面几關情況不明,他不想他們做無謂的冒險和犧牲。

  他政要在說話,那結界竟慢慢顯現出要融化的態勢來。

  項昭寧想不通為什麼,但此刻也容不得想了。

  “都進去。”几人几獸一閃消失了身影,誰也沒有看到那滔天火勢中靜靜綻開了一朵蓮花,蓮花中端坐一人,縱是烈火焚身也不能叫他動容半分。火焰中他的臉孔都顯得扭曲了,他猛然睜開眼,一雙眼鮮紅如火。

  龐大的負面能量隨著洶涌火勢被傳遞到四面八方,在他不能看到的地方影響了青龍塔的塔体。

  塔頂一人皺了眉毛,手勢翻飛,良久才道:“悟性不錯。”過了不久,他又嘿嘿一笑,道:“几個小娃子偷懶,偷懶有用的話還要我干嘛。沒關系,有的是時間耗。”

  這回換項昭寧出去看情況。她出去了很多次,然后終于發現這第二層並不是躲在醉醒忘生中就能過得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青龍城主發現他們玩的把戲了。

  項昭寧想了想,道:“你們留在這里,我出去吧。”

  火鳳立刻道:“我陪你!”

  羽清心也想跟出去,可是項昭寧卻搖搖頭,只帶著火鳳一起出去了。

  既然是項昭寧和火鳳,倒是沒那麼多顧忌了,因為本來火鳳天生就親近火,項昭寧既然得了鳳羽炎翎,那神器自然也不是擺設。所以這次出來,項昭寧直接展開羽翅扇動火焰,帶著火鳳在火海中翱翔起來。

  她飛啊飛,也不知道飛了多久,然后她就看見了那朵蓮花和坐在蓮花中的人。

  項昭寧很是吃了一驚,對面那人卻笑了。

  “你倒是神出鬼沒得很,你那些朋友呢,都死了不成?”司羽烈的聲音嘶啞難聽,而且臉上還有被灼傷的痕跡。

  項昭寧一看就知道他這是在硬抗,他竟然一直都在這火中被烈火焚燒嗎?

  司羽烈見項昭寧一直盯著自己,心情變得很好。他很喜歡這里,雖然火燒得皮膚筋骨都很痛,但是他慢慢能感覺到自己的軀殼在這場大火中發生的變化。他沒有項昭寧那麼得天獨厚的條件,他不知道她之前躲到哪里去了,不過沒關系,他不怕,他在突破。

  這一刻的司羽烈是讓人敬畏的。而項昭寧一直看著他,一直看著,然后收了鳳羽炎翎。她開始知道自己之前一直忽略的是什麼。

  修道是沒有捷徑的,任何試煉都是進步的動力,輕松地躲避就是輕易放棄了這種天然的動力。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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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7 塔中見心

    項昭寧覺得羞愧。她擁有的實在是太多了,然後她忘了修行的本質。

    她一直以爲自己是穩紮穩打一步一個腳印走來的,但看到司羽烈,她才知道自己還是努力不夠,不止如此,她對待修行的態度在她無知無覺中慢慢改變了。

    這個人,他沒有自己的空間,沒有神獸相幫,沒有神器護身,甚至在天華山修行時都因爲自身性格的原因沒有得到過姬雲華正經的教導。他不適合修正道,於是他修了魔道,他知道自己的力量不夠,所以不擇手段去爭去搶。無論他用了什麼樣的方式,又是爲了什麼樣的目的,但至少在修行一道上,他是認真的,是執著的,他才是一步一個腳印,不存僥幸,不存逃避,一直這麼一個人走到了今天。

    一個修道者,如果過多地期待機遇,多分地依賴法器法寶,他的修行是沒有前途的。或許在某個時段裏,他會比很多人有優勢,但他走不遠了,他的心會生惰,生怯,生懼,他會被他所依賴和期待的東西欺騙,然後有一天不自覺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多麼可怕。

    收了鳳羽炎翎的項昭寧感覺到火的炙燙,這像是某種警示或者征兆。

    項昭寧想,她大概明白了這青龍塔第二層的意義。

    項昭寧斂下心神,就地屈膝盤坐,就坐在司羽烈的對面。

    司羽烈詫異地看著她,不明白她這是要做什麼。不過他暫時是顧不上她了,因爲他幾乎所有的心神靈智都用在感受體內微妙的變化上了。

    “謝謝。”項昭寧輕聲道。

    司羽烈挑眉,不太明白不過也沒打算問個明白。他和項昭寧之間的帳他會找時間算的,但不是現在。

    項昭寧的聲音在醉醒忘生中響起。“都出來吧,撐不下去的時候再進去。”說完,她入定了。

    司羽烈眼睜睜看著她身邊出現一個有一個人。一隻又一隻獸,目光中便多了幾分警惕。

    朽戈等人也是皺眉,一時沒明白什麼個情況。不過當他們看見項昭寧的狀態,便暫時絕了對付司羽烈的心思,一個個比照著項昭寧的狀態打坐入定起來。

    項昭寧沒說動手,他們自然不會動手。她的姿態很能說明問題。

    塔頂的人哈哈一笑拍拍腦袋,道:“好,還不算太笨。”

    雙方都沉下心來仿佛器具一般在火中被淬煉,時間便變得可有可無起來。

    他們很快發現水淹和火燒只是很原始的開端而已。接下來還有泥石掩埋、地震海嘯、雷火交加……所有能出現的天災在這裏都出現了,他們唯一要做的和能做的只是用無限的精神力去對抗。讓軀殼在一次又一次的災難中接受淬煉。

    這個過程當然是痛苦的,但是對於他們來說,受益匪淺。

    最後當他們終於走入傳送陣進入第三層時。每個人都察覺到了自己在修爲上的進步,雖然每個人身上都帶了傷,也疲憊著。

    關於第三層和第四層,之前告示上有說是作爲獨立的個體參戰,且只有一半的人可以進入下一層。這邊是說無論項昭寧這邊有多少人。想要所有的人都進去下一層是不可能達到的。

    之前進入青龍塔的人都失去了蹤跡,現在處在第三層的人也隻有項昭寧、朽戈、鬼嬰、不動、邪予、羽清心和一個尾隨而來的司羽烈。

    要進入下一層,好嘛,打敗一半的人,你就可以進去了。基於這個念頭,朽戈四人很自然的將目光投向另一邊單打獨鬥闖上來的司羽烈。項昭寧內心還是很佩服司羽烈的。所以在第二層時沒有跟司羽烈動手。但是項昭寧不想動手不代表其他人同樣不想動手。

    到了這裏,想要不動手,怕是不可能了吧?只是打敗司羽烈之後呢。難道他們這些人之間還要互毆不成?這個就有些荒謬了吧。

    頂層的人嘿嘿笑著,目光中流露出興味和興奮之情。之前那些人雖然有組隊進來的,但是到了這一層就誰也不顧誰了,什麼隊友,這時候就是敵手。柿子要撿軟的捏。往往隊友之間更清楚彼此的弱點。於是鬥爭往往先開始於隊友之間,幾個人打一個。打死了幾個熟悉的弱小者,然後才是他們不太熟悉的其他人,最後還是回歸自相殘殺。人吶,就是擁有這種天性的生物。

    他們的想法很簡單,打敗一半的人,就可以進入到下一層了。而他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這一次的修道者們會如何選擇。

    司羽烈顯然感覺到了情況不太妙。不過雖然不太妙,他也沒想退縮。他握著火焰長斧橫在身前,冷哼道:“你們是一起上還是一個一個來?”

    聽聞他這話,鬼嬰便往前挪了一步。

    鬼嬰戒備地看著他,長斧上火焰驟躥,像是他陡生殺機的心。

    項昭寧往前一步攔住了鬼嬰。

    鬼嬰一愣,心想項昭寧這是要自己動手嗎?

    司羽烈的眼神也明顯不同起來。他哈哈笑道:“阿笑,你是要與師兄我親自對戰嗎?也好,我等你很久了。”他體內血液翻滾,對於打倒項昭寧他有著本能的興趣和執著。

    沒想到項昭寧一笑道:“不是。”

    司羽烈眯起眼睛,心想這意思難道是要一起動手?這要是一起動手,自己可真是毫無勝算了。

    “丹餮,變成人吧。”項昭寧相信,青龍塔中,一定有一雙眼睛在看著他們,他們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那個人的監視,而那個人一定是設下這些試煉的人。她想,他們可以換一種方式去完成這樣的試煉。

    丹餮毫不猶豫地變成了人的樣子,靜靜地站在了項昭寧的身邊。

    朽戈靜靜思索了一會兒,恍然大悟之餘又目含憂慮地道:“昭寧,斬草不除根,終會成禍患的。”他陰著臉死死盯著司羽烈,意思明白得很。

    項昭寧卻只是對他笑了笑。

    司羽烈嗤笑,他早想到他們會拿他開刀,早晚而已。他隻是不明白項昭寧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鳳,你和玄武進去。”火鳳和玄武立刻進去了醉醒忘生,不問世事了。

    項昭寧掃了一圈四周,“現在這一層一共八個人,只有四個人能進入下一層。”

    羽清心笑了,她已經知道項昭寧要做什麼了。

    “丹餮,朽戈,你們兩個陪著我進去吧。”

    司羽烈一愣。

    羽清心呵呵笑道:“看來暫時沒有我派的上用場的地方了。”她幫項昭寧、朽戈和丹餮處理了一下傷處,又調整了一下狀態,然後對鬼嬰、不動和邪予道:“走吧,我幫你們處理一下。”至於司羽烈,她可沒那麼好心會去幫他,她和他之間早結著梁子呢。

    不動等人自然想留下來,不過看看這情況,還是和羽清心一起走了。

    司羽烈默不作聲地看著項昭寧,眼睜睜看著他們三個進了傳送陣,心裏還在一陣空落落地虛著。就這樣解決了?太沒有硝煙了一點吧?他有點不能適應。

    等到了第四層,司羽烈探究的目光又看向項昭寧、朽戈和丹餮。

    朽戈站前一步,“昭寧,不能放過他。”

    司羽烈擺開架勢,現在已經從九對一變成了三對一,情況比他想象的好多了,拼一拼未嘗不可。

    沒想到項昭寧卻淡淡道:“你們回去吧。”

    朽戈皺眉,不能贊同項昭寧的做法,於是努力勸道:“昭寧,他一而再再而三找你的麻煩,若是再放任他,只會留下禍患啊。”

    丹餮漫不經心地站在那裏,沒有插嘴。它太清楚項昭寧會怎麼做。

    項昭寧看了一眼司羽烈,對朽戈道:“留著吧,有個可以讓自己時時提防的人未嘗不是件好事。”她不能讓自己迷失在順逸中生出惰性和怯懦。

    司羽烈挑眉,“你當我是磨刀石?”

    項昭寧的目光淡淡掃過來,道:“只怕你沒有當磨刀石的本事。”

    朽戈的長眉舒展開來。如果是因爲這個原因,司羽烈的存在倒顯得必要了。

    “小心。”丹餮輕聲道。

    項昭寧點點頭,獨自進入了四層中央的傳送陣。

    頂層的人簡直是驚異到下巴都要掉了。

    這就完了嗎?沒有打鬥沒有犧牲,沒有自相殘殺沒有恃強淩弱?這一關他們過得是不是也太輕松了點?還是他設定得太簡單了?

    其實並不是他們過得輕松,也不是他設定簡單,而是他們這一隊人與之前那些組隊進入的人有本質的不同。他們之間相互信任相互依靠,他們是可以把彼此的後背交給對方的人,他們一起來闖塔的目的就是爲了讓項昭寧能站在青龍塔的最頂端。而之前那些組隊的人卻都想著到達青龍塔的第七層,他們因爲利益而結合,自然會因爲利益而相互殘殺。

    項昭寧自顧自去闖第五層和第六層了,可撿了一條命的司羽烈卻因爲項昭寧的放過而變得不高興了。不止如此,他心中竟深埋了一種古怪的恨意,這種情緒讓他緊抿了嘴唇,目光比蛇還陰冷,卻比火焰更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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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8 虛態青龍

    進入第五層,便是獨立的空間了。項昭寧處在一方石室之中,總共也不過十個平方左右,而在這石室之中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項昭寧正試圖與醉醒忘生裏的人交流,但是她很快發現她與醉醒忘生溝通的通道關閉了。或者更準確地說——是被屏蔽了。

    項昭寧沉默了片刻,心想這回真的是孤軍奮戰了。

    石室的牆壁是青灰色的方磚砌成,方磚之間縱橫的縫隙排列得十分整齊,不僅如此,那些細小的縫隙中透出溫和的青色光線,讓人一看就覺得十分舒服。

    石室前方擺著一張石桌,一個石凳,石桌上擺了一方硯台,一支毛筆,還有一張凡人用的宣紙。

    項昭寧走過去,她拿起那張宣紙,確定這種紙只是尋常的紙,沒有靈力反應不說,甚至也看不出有任何珍貴的地方。這倒真是張平平常常的紙。接著她一手打開硯台,硯台中空空如也,桌上既沒有裝墨汁的東西,也沒有磨墨的工具,簡簡單單一隻毛筆擺在硯台邊,前端的筆毛細白柔軟,被梳理得十分整齊。

    項昭寧心想這青龍城主葫蘆裏賣的什麼藥,這也算是試煉的內容嗎?如果是的話,這中間又有什麼深意呢?她正這樣想著,石壁中的青色光線突然浮出來,它們縱橫交錯著在項昭寧面前形成一張網,那網並不規則,它們在半空中撕扯著,一會兒擴張,一會兒又緊縮起來,雖然它們都只是光線,可是看到這種情況,項昭寧古怪地覺得它們是有生命的。這是她長期煉器所擁有的直覺。

    項昭寧靜靜看著眼前那張不斷變換的網,她覺得它在試圖形成某種圖形。或者說——某種圖騰。

    青色的線上穿下躥,左右遊走,漸漸的果真有了形狀——開始是頭,然後是身子,再然後是爪子……

    項昭寧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這是一條青龍!

    青龍在項昭寧面前的空間裏遊來遊去,它的眼睛似蝦眼,巨大的龍頭向左邊偏了偏,又向右邊偏了偏,然後定定地看著項昭寧。

    是的。這隻由光線組合成網狀再演變而成的青龍在看著項昭寧,而且看得很專注。

    “您好。”項昭寧不由自主地向青龍打了個招呼。

    然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虛體的青龍居然好像笑了一下。一個悠遠的聲音在石室中響起。

    “好,很好。”

    這時候項昭寧倒不驚訝了。她一早就有感覺這隻虛態的青龍是有生命的,那麼它會說話就實在不算什麼事情了。再說了,這不是青龍塔嗎,這城叫青龍城。這裏的城主叫青龍城主,青龍城主建了青龍塔,如果說這塔裏沒有一隻青龍——不管是實體的還是虛態的青龍,那不是也太名不副實了嗎?只是不知道這隻青龍是不是上古神獸中的那隻青龍,是不是火鳳口中的“青龍大哥”。

    “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嗎?”項昭寧有禮地詢問道。

    “嗯,還真是有啊。”青龍也不客氣。它嘴邊長長的須在虛空中輕輕擺動著。與此同時它的龍尾也一搖一擺的,帶動著它整個身軀漂浮在半空中。

    “請說。”項昭寧心想,有就好。有才可以溝通,要是這隻青龍什麼要求都沒有,那就麻煩了,那指不定就是要開打再說了。雖然她不怕打架,可是沒必要的打架還是少一點比較好。

    “呵呵。你看我長得如何?”

    啊?項昭寧眨眨眼,好像一時間沒明白這隻青龍在說什麼的樣子。

    “如何?”青龍饒有興緻地將龍頭往前湊了湊。似乎是想要項昭寧將他看清楚。

    “恩……”項昭寧糾結了,這龍她生平也就見了這一隻,好不好看什麼的……這還真不是她平時關注的東西。不過按她這樣的欣賞水平看來,這龍應該算好看的吧。“好看。”她最終只道出這兩個字來。

    龍一挑眉,繼續問道:“哪裏好看?”

    “……都好看。”項昭寧將龍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然後吐出了這三個字。

    龍搖了搖腦袋,陡然間瞪大眼睛,一副憤怒的樣子,一股龍威毫不掩飾地散發出來,嚇了項昭寧一跳。

    龍威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抵禦的,雖然這隻青龍是虛體,可是之前有幸進去第五層的修道者們基本都受到了龍威的影響,而他們之中大多數都是一感受到龍威就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更嚴重的都有的屁滾尿流,有的直接暈死了過去,哪裏還有說話的能力。

    不過項昭寧的表情看起來隻是被青龍突然轉變的情緒嚇了一跳而已。她心裏想著,這樣就生氣了?不會吧,她好像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啊,怎麼就惹得青龍生氣了呢?她也沒有說青龍長得不好看吧?

    項昭寧這樣的表現自然得益於項家人特別的體質。當年項九長生取了饕餮王的眼睛用來改造自身的體質成爲饕餮之體,並將這一特質通過血脈傳承的方式延續下來,所以當年項昭寧還是嬰孩的時候就對姬雲華散發出來的威壓沒有感覺,今天自然也不會對虛態的青龍散發的龍威像普通修士那樣本能地害怕。

    她這個樣子讓青龍覺得訝異,訝異之餘又隱約有了幾分欣喜。它自然知道自己散發的龍威會對人造成什麼樣的影響,顯然眼前這個小小的修士不像之前那些修士一樣沒用。更讓它欣賞的是,這個小小修士雖然話少了一點,也不會花言巧語,但是看起來比之前那些要不然死命討好他說些漂亮話,要不然怕得跟篩糠一樣嘴裏蹦也蹦不出兩個字,眼睛裏卻藏不住貪婪慾望的人看起來要順眼得多了。

    “大膽,竟敢敷衍我!”青龍做出生氣的樣子瞪著項昭寧。

    項昭寧道:“並沒有……”

    “既然不是敷衍我,那我問你,哪裏好看?‘都好看’是個什麼意思?你以爲這麼簡單就可以打發我了嗎?”青龍搖擺著尾巴,怒得龍鱗都豎了起來。

    就在這樣應該讓人十分緊張的時刻,項昭寧卻詭異地走神了。她不知怎的突然想到原先在人間陪著羽清心時,羽清心曾經說過的話。

    羽清心當時笑世間癡男怨女,說:“女人總愛問你愛不愛我,愛我什麼,男人便會說我愛你啊,你什麼我都愛。這叫男人看來‘全部’這種東西是相當有誠意了吧,女人卻會覺得‘全部’就等于‘沒有’,這明明是敷衍,哪裏來的誠意?其實愛不愛的,愛什麼這種問題多麼無聊……”

    項昭寧不自覺笑起來,現在這樣看來青龍的問題可不可以也理解爲很無聊?其實她內心確實有這樣的想法的。

    青龍見項昭甯不但走神,還自己在那裏笑起來,這回是有點惱了。“你笑什麼?”

    “啊?”項昭寧回過神來,“恩……那個,‘都好看’意思是從頭到尾巴都好看。我並不是敷衍您,只是……不善言辭。”項昭寧解釋了一番。

    受到項昭寧態度的影響,青龍逗人也逗得沒興緻了,它怎麼看怎麼覺得項昭寧眼睛裏寫著大大的兩個字——無聊。青龍心想,老子放下身段逗小輩兒玩,反而被小輩兒嘲笑了,這叫什麼世界?太氣人了有沒有?

    於是被項昭寧這麼一笑,青龍也沒耐心了。

    “既然好看,你畫下來吧。”說著一閃,不多會兒青龍便又成了網,網散去,屢屢青色光線縱橫流逝,轉眼又回到了石壁中。

    項昭寧心想不會吧,就這樣?那隻青龍——是被自己氣走了嗎?

    不過那青龍既然說了讓她畫,那她就畫好了。

    項昭寧記憶力不錯。而且她說青龍好看還真不是敷衍它,她還真是認認真真將青龍從頭打量到了尾巴的。只不過她從來沒有表揚過人好看,要她舌燦蓮花地將青龍從頭到尾誇獎個遍那還真是很有難度的。所以青龍雖然走了,但青龍的形象已盡在她心中。

    心中有,筆下自然就有。

    項昭寧站在石桌後,腦子裏盡是方才青龍的樣貌,一手提著筆緩緩在硯台中的凹槽裏轉著圈圈,此刻也不在乎有沒有墨了。

    硯台中自然是沒有墨的。但當毛筆在裏面轉圈圈的時候,筆毛竟然像沾了墨水一般變得柔軟起來。

    項昭寧氣定神閑地提著筆在宣紙上畫著,先是龍頭,後是龍身,她畫得不快,但是畫得很細緻,她腦子裏閃過青龍的每一個細節,包括發須,包括鼻息,包括背上九九八十一片龍鱗,包括似火鳳一樣的龍爪……

    然而,宣紙上空空蕩蕩。

    項昭寧只是在畫,但因爲沒有墨,紙上卻沒有出現她所畫的龍。

    這種情況很詭異,項昭寧在紙上畫畫,她手中的筆和紙明明如此親密地接觸著,但結果卻像是它們是互不相交的兩條平行線,我不幹涉你,你也別想影響我。所以你畫你的畫,我依然是那張紙而已。

    不過項昭寧卻不在乎這些。她不但記得青龍的樣子,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之前那一筆落在了紙上的哪裏。紙上並沒有留下她畫過的痕跡,但在她的意識中,這張紙上是有痕跡的,她畫的龍就在紙上,紙在她心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畫完了,畫完了再對著白紙看了又看,又提筆去潤色。

    位於青龍塔頂端的人於是咧開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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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9 木生青龍

    項昭寧專心畫畫,畫完了還要去修畫,這整個過程都十分認真。而她一旦認真的時候,便很少去關注其他的東西——比如石壁上那些縱橫交錯的青色光線漸漸消失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項昭寧總算修完了畫,這才滿意地看著白紙,從自己的狀態中走出來。這一出來,她便看見了面前擺著的一張空空的白紙。

    她稍微有點恍惚,不是剛才這裏還有隻青龍嗎,怎麼不見了?她茫然地擡頭四顧,然後那張紙便被無形的風掀了起來吹到了牆壁上。

    白紙緊緊貼著牆壁,而在它們緊密想貼的地方出現了四條青色光線組成的白紙的輪廓。

    那輪廓越來越清晰,光線也越來越亮,它漸漸覆蓋了整張白紙,那白紙便逐漸變成了透明的顔色,就像是被嵌進了牆裏面一樣。

    白紙消失了,它嵌進去的地方氤氳著青幽幽的光,似乎在召喚著人前往。

    項昭寧走過去想要看個究竟,她還不知道她的舉動將帶來怎樣的變故。當她站在那青色的光面前往裏看時,那青光中突然有植物發芽了,那芽長得極快,不一會兒就長成了枝葉茂盛的樹。項昭寧正覺得不妙想要後退,沒想到那青樹的枝葉驟然伸展,像是穿越了時空的阻隔張牙舞爪地撲過來直逼她的雙眼。

    項昭寧一驚,這時候想要閉眼已經來不及了。青色的樹葉鑽進了她的雙眼,她在那一瞬被異物強行插入雙眼的刺痛中昏厥過去,而昏厥之前的最後一秒似乎看到了一條龍——那是她親手畫的龍。

    昏過去的項昭寧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這個世界很荒蕪,天是昏黃昏黃的顔色,地也是昏黃昏黃的顔色。這個世界裏沒有水,沒有植物。沒有動物,有的只是一片黃沙,只是吹著黃沙成了一座又一座沙丘的風。這個地方沒有生命的痕跡,它死氣沉沉,讓人感覺到壓抑。

    項昭寧半身被埋在黃沙中,也不知道被埋了多久。她一醒來就覺得渾身不舒服,最明顯的感覺是口渴,如果深入去探查,就會發現她的靈力在無限流失。感覺到這個,項昭寧很是吃了一驚。

    由於修習九轉和得到神器的原因。她很清楚自己的靈氣儲備比常人是要多得多的。她或許沒有量的概念,但她知道自己體內的靈氣單從性上就與常人不同。因爲靈氣純粹又儲量龐大,所以平時她在使用靈力時其流失反應並不明顯。

    現在在這個地方。她還什麼都沒做呢,體內的靈氣就流失得這麼快,這明顯不是個好狀況。

    這些靈氣去哪兒了?難道被這片沙漠吸收了?項昭寧爬起身,她注意到自己被埋的地方的沙似乎與周圍的黃沙不同,她身下的沙似乎顔色深一點,顆粒更細一點。比起其他地方的黃沙,這裏的沙似乎更像是土壤。

    項昭寧想了想,然後挪了個位置,發現她方才坐的地方比她躺過的地方顔色又要深一些。

    是因爲接觸時間不同的原因嗎?她不太確定,於是她站了起來。

    即便站了起來,她體內靈力流失的狀況也沒有改變。更糟糕的是。因爲靈力流失的原因,她的身體變得沉重,腦子似乎也鈍了幾分。

    她試著往前走了一段距離。發現只要她留下腳印的地方,那裏的黃沙顔色就比其他地方要深。項昭寧確定了,一定是這黃沙在吸收她的靈力。她皺皺眉,試圖脫離黃沙浮到空中去,可是她每走一步身體便更沉重一步。別說浮到空中,就是擡腳都成了困難的事情。

    她還沒想到修習九轉的她竟然會被吸走靈力。她蹲下身子用雙手接觸黃沙,試著運行九轉從黃沙中吸收回屬於自己的靈力,可是運行九轉的結果竟是叫這詭異的黃沙加速了吸收她靈力的過程!

    這時項昭寧真是驚了。這黃沙果然是詭異!她想要站起身來,可是方才這樣一折騰,她根本就站不起來了,不僅站不起來,她還一頭栽下去,整個人趴伏在了黃沙中。

    沒力氣了。項昭寧想著,她努力集中精神抵抗身體本能的疲憊和全身上下越來越嚴重的缺水反應,試圖用強大的精神力保持清醒,可是這個過程只維持了很短的時間,然後她又暈過去了。她最後心中想著:既然要這樣,何必要讓她醒來呢?就是爲了看這怪物一樣的黃沙怎麼將自己吸成人幹嗎?

    她心裏苦笑了一下,再次失去了意識。

    在她的身邊,那些顔色深的黃沙像是有了生命一樣移動著,聚集著,漸漸都集中在了她的掌下。巴掌大的地方顔色越來越深,也越來越像是土壤而不是毫無生命的黃沙。

    項昭寧的皮膚變得很乾,她的手掌尤其幹,已經幹得裂開了。鮮紅的血從那些裂開的細小傷口中湧出來,很快覆蓋了她掌下的土壤。

    土壤變得更加貪婪,它不但吸走了項昭寧的靈氣,還在吸收她的精血。它的貪婪讓項昭寧整張臉都蒼白下去,幾乎不是活人的氣色。

    這時候有個人道:“夠了,別貪心,當心她會記仇哦。”

    這句話之後,項昭寧掌下本來像心髒一樣還在跳動的土壤便很快安靜了下來。然後她的手掌被頂開了攤在一邊。

    黑色的土壤因爲血的滋潤變得肥厚潮濕,在那土壤中心出現騷動,不一會兒,一葉小小的綠芽破土而出,它羞澀地顫抖了一下,然後朝項昭寧的方向轉動了一下身子。

    “好了,別看了,吃得這麼飽趕緊長吧。遇上這麼個人也是我們的造化。沒想到阿鳳和玄烏龜跟著她。你啊,真夠貪吃的。要是以後阿鳳知道了可是要怪我了。”

    那笑芽顫了顫,像是在憋勁兒一樣往上一抽一抽的,每抽一下就長高一點,然後再抽一下再長高一點,這樣一下又一下,然後竟長成了一人來高的樹苗。

    樹苗枝葉稀疏,它抖了抖全身的樹葉,似乎很委屈但又莫可奈何的樣子,惹得那聲音一聲笑。

    “好了,不要撒嬌,能讓你發個芽就不錯了,何況現在也長這麼大了。來日方長……”那聲音頓了頓,“對了,把那個魔給忘了,你陪著她啊,等她休息好了帶她來找我,放心,有你恢復的一天。”

  那樹苗聽話地點了點身子,然后枝葉都伸向項昭寧的方向,那姿態像是低著頭托著腮的小小少年。

  話分兩頭,另一邊司羽烈也在一方石室之中。他碰到了同樣的青龍,也碰到了同樣的問題。

  難得跟項昭寧想的一樣,司羽烈也覺得這個問題有夠無聊,不但無聊而且還荒唐。不過他能理解一般不同尋常的事情都有著不同尋常的征兆,他覺得這只青龍肯定是神獸青龍,而青龍塔頂端的弓一定就是上古神弓。他腦子里有一種緊迫感,他想如果這一次再不能得到這樣神器,估計就又會被談笑得去了。

  他心里冷冷笑了一下,無論是神器還是談笑這個女人,他都想得到,想得發瘋。如果得不到,寧可毀去。

  青龍洞悉人心的雙眼靜靜看著司羽烈,有意思的是這個人似乎也和項昭寧一樣不善言辭。于是他多問了一句:“你不會煉器,為何來闖塔?”

  “我想看弓。”

  “青龍城主開出兩個條件,一個是無量壽元,一個是要會煉器。你連基本的條件都沒達到,怎麼可能看得到弓。”

  司羽烈沉默了片刻,“之前的人都會煉器嗎?”

  “也不是……”青龍道。

  “我並非完全不會煉器,只是不精通。不知道你說得會煉器是指會到什麼程度。”

  青龍愣了一下,心道這個人說的也並非全然沒有道理。它要求的會煉器的程度自然是很高的,但是要單純從會的角度講,一般修士多多少少都會知道些簡單的煉器方法,就像他們大多都知道煉丹一樣,只是他們都不精通。不精通卻不代表不會。

  “既然這樣,你便煉一張弓出來吧。如果你煉的弓能傷到我,我便承認你會煉器。”青龍漫不經心地說。

  司羽烈目光微沉,這要求看起來簡單,但他知道其實很難。且不說他煉出的弓攻擊力如何,單單從這青龍幻象的角度來說,一個幻象要如何受傷?怎麼才能讓青龍受傷?

  “怎麼,你不願意?”

  司羽烈道:“並非不願,不過有一事不明。”

  “何事?”

  “賞弓嘛,這種事情不是應該越多人來賞越好,何必遮遮掩掩設下這麼多障礙,難道說其實根本沒有什麼弓?”司羽烈疑心重,有心試探青龍。

  可青龍是什麼,哪里會被司羽烈几句話刺激道。它哈哈大笑,道:“你若願意便照著我說的做,不願意就安安分分待著吧。”說著便幻去了虛体,消失不見了。而司羽烈面前的石桌上出現了煉弓的材料。

  與此同時,黃沙中有人道:“帶她過來吧。”

  那樹苗精神一震,刷地拔地而起化為一條不到三米的小小青龍。小青龍在項昭寧身体上空盤旋了一圈,然后俯衝下去用尾巴將她的身体纏了一圈,然后腦袋一擺猛地向昏黃的天空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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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0 關於真相

    青龍塔頂層其實是個巨大的冰室。冰室之中溫度極低,四周的牆壁都是由晶瑩透亮的冰塊砌成的。這些冰塊很神奇,從外面看裏面,這青龍塔第七層和下面的六層是一樣的外牆;可是從裏面看外面,卻可以俯瞰整個青龍城,甚至看得到青龍城以東的方向那片已經荒涼的萬木之森。

    不,已經於原來那片荒涼的萬木之森不同了。

    冒著陣陣冷氣的冰室之中,一個中年修士環胸站在冰壁前眺望記憶中的那片森林,目光中流露出悲傷、懷念和期望。

    小青龍纏著項昭寧從冰室中央的傳送陣飛出來,然後將她平放在冰面上,自己則撲向那個中年修士纏在了他的脖子上。

    中年修士溫柔地摸了摸小青龍的腦袋,輕聲道:“小家夥憋壞了吧。”

    小青龍委屈地用腦袋蹭了蹭中年修士的臉,雖然不能說話,但那樣子就讓人覺得它確實是委屈的。

    中年修士低低笑了兩聲,道:“乖孩子,不要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小青龍似有感觸,它乖乖地垂下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鼻子裏輕輕哼著氣,身子在中年修士身上纏了一圈,小尾巴一擺一擺的。

    一人一龍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站在巨大的冰槍面前,他們一起看著萬木之森的方向,靜默得如同雕像。

    項昭寧是被凍醒的,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厚厚的冰上,周身都在冒白氣。她覺得自己很虛弱,腦子有些暈。她努力去回想,然後將最後的回憶定格在了那片黃沙之中。

    黃沙,冰室?

    項昭寧眨眨眼,試圖讓自己的神智變得清醒一些。

    “你醒了。”一個有幾分熟悉的聲音在冰室中響起。

    陌生人的聲音讓項昭甯陡然有了清醒的動力,一瞬的警覺讓她很快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後她看到了環繞在四周的透明冰牆,以及站在冰牆便抱臂看著她的中年修士。

    這個人——不是賣弓的那個人嗎?

    項昭寧心中警惕,她雖然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從漠漠黃沙到這寒冷冰室中的,但現在看起來一定與這個賣弓人脫不了干系。

    青龍城主貼下告示邀人賞弓到底是想做什麼呢?這與這個賣弓人又有什麼關系呢?

    中年修士笑了笑,“我是青龍,城主。”他表明自己是青龍城主時在中間稍稍停頓了一下,他靜靜站在那裏,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山峰,又像是一片安靜的滄海,他的目光平靜溫和。其中不乏真誠。而正是這真誠讓項昭寧漸漸放下了戒心。

    “你既然能來到這裏便是有緣之人,既然是有緣人,我也會踐諾。你便看看這弓如何。”青龍城主隨手擺了個手勢。在冰室中央傳送陣的地方便升起一座高高的冰台,冰台上插著劍一樣的堅冰,堅冰中間懸空著一張青光熠熠的木弓。

    項昭寧走上兩步看著那弓背弧度優雅的青弓,心中也忍不住一聲贊歎。與青龍城主之前擺攤賣的各種各樣材料珍貴外形華麗的弓不同,這張弓顯然簡單多了。但或許正是因爲簡單,它似乎有著那些華美的弓所沒有的底蘊。這種感覺她很難形容出來,她靜靜繞著冰台走了兩圈,從各個方位觀察那把青弓,手心便覺得癢癢的。

    如果這就是上古神器易木弓,項昭寧不會懷疑的。它身上有著神器的氣息。

    青龍城主笑道:“如何?”

    “好弓。”

    青龍城主再笑道:“不如一試?”

    說著手一揮,那弓便像是突然被拔起來,然後很快飛到了項昭寧的手中。

    項昭寧也不推辭。以氣爲箭對天張弓,頓時一股冷氣飛出去,在半空形成了實體,然後很快又化爲白氣。一箭之後,那弓又飛出了項昭寧的手掌回歸了原位。

    項昭寧是乘興張弓。但一發之後眼前便是一黑,這時她才注意到自己手掌上縱橫交錯的細小傷口。

    她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心想那片沙漠真的不是自己的幻覺?她真的曾經行走在那裏,而且被黃沙吸食了精血?

    她看著自己的手掌,於是沒有注意到青龍城主略有些心虛的表情。而青龍城主掩飾一般輕咳了一聲,問道:“如何?”

    項昭寧暫且從自己的思緒中走出來,中肯地說:“弓是好弓,可是我不是個好的弓手。”她現在確定自己是受傷了,而且看起來傷得不輕。她試著調動丹田的真氣,然後驚恐地發現丹田之中居然便空了許多。不止如此,她的嬰元似乎正在昏睡,虛體也調動不起來了。

    這下項昭寧變了顔色,看向青龍城主的目光變得犀利。

    “怎麼了?”青龍城主假作正經。

    “青龍城主爲何邀人賞弓?我又是如何到達這頂端的?”

    青龍城主沉默了片刻,見項昭寧一直堅定地看著他,似乎不得到答案就不罷休的表情,心裏便爲難起來。

    並非他不想說,而是事情到這一步他倒不知道從何說起了。

    項昭寧對九轉太了解了,對自己身懷神器的力量也太了解了,這樣強大的力量卻似乎在這小小青龍塔被詭異地奪去,這種事情叫她如何相信?她於是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或許,我不該稱呼您爲青龍城主,而是——青龍?!”話說出口,項昭甯已經篤定。

    青龍城主挑挑眉,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道:“本來還想瞞你一段時間,不過既然你都猜出來了,那……我便實話實說了吧。”

    青龍城主問道:“你覺得這弓作爲神器易木弓如何?”

    “名副其實。”項昭寧耐著性子回答,但心裏多少有些焦躁起來。

    青龍城主高深莫測地看著她,只是隨意揮揮手,那青弓便到了他的手中。

    項昭寧看著他,以爲他是要展示這張弓的妙處,卻沒想到青龍城主兩手握著弓隨意一掰,那弓竟斷成了兩半。

    項昭寧愣了半天,這回是真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了。

    青龍城主將斷弓隨手一扔,那斷弓便化爲飛煙被毀了個徹底。

    “我也不瞞你,其實這不是神器易木弓。”他苦笑了一下,“本來是想拿這個應付你一段時間的。不過……”後面的話他沒說出來,他只是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嚴肅地說:“易木弓早就被毀了,這只是一位天地煉器大師仿制的易木弓,雖不是真的易木弓,但威力也十分強大。”

    可是現在,就這麼被他毀了。這個世上再沒有這麼像易木弓的弓了,因爲沒有人有能力再仿制出這樣一張弓來。

    不過,青龍城主顯然有別的打算,他的目光裏有一種孤注一擲的神采。

    “重新介紹一下,不錯,我便是青龍。我邀人賞弓,要求一有無量壽元,二會煉器之法,正是想修複易木弓。”

    項昭寧眨眨眼,原來這才是真相。可是現在她出現在這裏,難道說這青龍城主,不,或者說這青龍認爲自己有能力修複易木弓?想到這裏,她突然又想到在沙漠中的經曆,心便不自覺地沉了沉——說不定,她還真有這樣的能力,這能力或許不是來自她本身煉器的手段,而是九轉和神器的力量。

    項昭寧猜得不錯,青龍確實是打著這樣的主意,同時也是想爲這張仿制的易木弓找一位配得上它的主人。所以,項昭寧是必定能站在第七層的。而不同的是,現在青龍改變了主意,親手毀了這仿制的易木弓,顯然不打算爲它找到主人了。

    這仿制的易木弓雖不是神器,但也是極爲難得的仙器,青龍城主這一手筆實在是大,叫人看得心疼。

    “你猜得不錯,我需要你的力量,因爲你的力量是與上古力量最相似的,也是與神器最相契的。”青龍坦誠地說。他伸出一隻手,輕輕道:“乖孩子,出來吧,我瞞不住了。”

    一道青光在青龍掌中閃現,他手中出現一條巴掌大的小青龍。那小青龍沒什麼精神地趴在他掌心,眼睛卻看向項昭寧。

    “這才是易木弓。”青龍走向項昭甯,舉起手掌讓她看自己掌心的小青龍。

    這才是易木弓?一條小龍?還是自己畫的那條小青龍?項昭寧瞪著眼,簡直不能相信。

    “你不用懷疑。易木弓本是龍體,其實與青龍是一體兩魂。當年項九長生逆天而行,我們這些神獸多少爲她分擔了天劫,項九長生魂飛魄散,易木弓也被毀了,我身受重傷,難以維持本體,更難保持易木弓的生命,這才尋了別的軀殼入魂,並將弓魂保存。萬木之森已經被毀,這麼多年來,我這殼子不知換了多少次,卻一直也沒能恢複力量,更沒找到能修複易木弓的人。”他的語氣平靜中帶著憂傷,小青龍也乖巧地在他掌心蹭了蹭,像是感念和感歎。

    這時候項昭寧已經懂了。

    “您要我怎麼做?”

    “這個殼子我快用不了了。我的力量也不夠支撐我再去找下一個殼子。我將與易木弓回歸一體……”他將小青龍遞給項昭寧,“幫我保護它,讓它每日吸食你的精血,假以時日,我定會讓易木弓聽令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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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1 撿個便宜

    “好。”項昭寧沒有拒絕,她沒有拒絕的理由,她就是爲了易木弓而來的。

    項昭寧是靈氣也吸走了,精血也被吸走了,這小青龍對她多了幾份親昵。它用小小的腦袋蹭了蹭項昭寧的手指,然後斜著眼睛偷偷朝上望了眼,趁著項昭寧目光轉向青龍城主的時候,突然一口咬在項昭寧手指上,愜意地吸了起來。

    項昭寧還不待說話已經愕然,青龍城主哭笑不得地兩根指頭提起它道:“不要貪吃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殺雞取卵可不聰明的。”這話一出,方才冰室中縈繞著淡淡憂傷的氣氛頓時改變了。

    項昭寧看著在青龍城主指間掙紮起來似有委屈的小青龍,她算明白了,敢情面前這兩位一個把她當成了食物一個則把自己當下蛋的雞啦?

    看到項昭寧的表情,青龍城主略有些尷尬,感覺自己像是在欺負一個小輩兒。他掩飾地清咳了聲,拍了拍那小龍的小腦袋,道:“叫你貪吃,以後可不許這樣了。”接著又轉向項昭寧,道:“那個,它吸食你的靈氣和精血並非不能恢複,只是頭一次它食量大一點……恩,青龍塔雖然有些靈氣,但不足以讓你迅速恢複,這個事情……我要跟我的老朋友們商量一下。”

    項昭寧挑眉,心道這食量可真不是一般的大,都快要把她之前這麼長時間以來儲備的靈力都吸收乾淨了。她現在都覺得有點發虛。不過如果這是得到易木弓的代價,她覺得還是挺值的。畢竟她失去的靈力通過九轉能比常人更快地吸收回來,但是若錯過了易木弓,下一次再想有如此契機就相當不易了。

    只是,老朋友?什麼老朋友?

    青龍城主一拍腦門道:“對了,是我忘了,之前爲了能讓你獨自闖塔。所以我封鎖了你開啓空間的能力。我這就解開。”說著一揚手放開小青龍。

    小青龍被扔出去砸在冰壁上,它也不生氣,似乎還覺得很好玩,小小的身子在周圍環形的冰壁上跳來躥去,最後一腦袋紮到了中間的傳送陣中。冰室中頓時光芒大盛,項昭寧很快就聽到醉醒忘生裏快要炸開鍋的聲音。

    “怎麼回事,阿寧,阿寧,你聽不聽得到啊?怎麼這麼長時間沒聽到你聲音了?你倒是說話啊!”這是火鳳的聲音。

    “難道有什麼意外?”這是朽戈的聲音。

    “我們聽不到昭寧的聲音,現在也出不去。難道昭寧被控制了?”這是鬼嬰的聲音。

    “怎麼辦怎麼辦?外面好像被封鎖起來了,我們被關起來了嗎?昭寧甯會不會有危險?”這是邪予的聲音。

    “不要擔心,昭寧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這是羽清心的聲音。

    還有丹餮走來走去呼吸著粗氣的聲音,玄武試圖安撫火鳳的聲音,不動偶爾提問的聲音等等,這一刻這些聲音紛紛闖進項昭寧的識海,她微微一愣。然後心中便生出暖意來。她知道,他們這是在關心她,擔心她在外面的狀況。

    “我很好,你們都出來吧。”項昭寧整理了下情緒,平平靜靜道出這麼一句話。

    話音剛落,幾道影子嗖嗖跳了出來。五人三獸將項昭寧齊齊圍在了中間,羽清心這時也沒了在醉醒忘生中的強自鎮定,直接走上來查看項昭寧的狀況。

    “怎麼回事。靈力耗損得非常嚴重,而且精血嚴重不足……”羽清心一驚,趕緊拉了項昭寧就地盤坐,兩兩相對,雙手握著項昭寧的雙手平放在膝蓋上。自己的手則覆上去,然後兩人雙掌相對的地方浮現微光。

    羽清心此話一出。大家都嚇住了。待羽清心拉著項昭寧坐下就地療傷,他們方才稍稍放下心來。

    只有火鳳、玄武和青龍看羽清心這等手法,一時竟驚了。

    也是羽清心見到項昭寧這樣的狀況一時心急了,她一門心思要趁早幫項昭寧恢複狀態,所以也忘了僞裝隱瞞。現在她給項昭寧療傷的手法哪是之前給它們處理傷處的樣子,這分明是五氣同宗,歸於混沌的手法,這樣的療傷方式治愈能力強大,對施術人要求極高,目前在洪荒絕不可能有人會這一手!

    火鳳和玄武這時候還沒看到在冰壁邊瞪著眼睛的青龍以及趴在他頭上好奇張望的小青龍。它們兩個互相對看了一眼,還來不及說話,卻都不由自主地靠近過去。

    此刻羽清心正專心,火鳳和玄武也都不敢打擾她,怕因此影響了項昭寧。

    只有不動注意到了青龍城主。他詫異了一下,心道這不就是那個賣弓人嗎?難道這真是陷阱,就爲了引項昭寧上鈎?所以項昭寧現在才這麼虛弱?

    不動心中警惕,他陡然蕩開魔氣朝青龍城主攻去,心中只有一句話——先下手爲強。

    不動一動,鬼嬰等人便注意到了。

    青龍城主常年用著不太契合的軀殼,還要維持偌大一個青龍塔,又得不到萬木之森的靈氣供應,早已是強弩之末。若不是大限將至,他也不會設下此局引項昭寧前來。不動來勢兇猛,出手便是殺招,而青龍城主則心有顧忌不敢盡力,所以此時只能敗退躲避,一邊喊道:“阿鳳,玄武龜!快來阻住他!”

    火鳳和玄武俱是一驚,於是轉頭去看,這一看,兩個都愣住了。

    青龍城主被逼得無法,又道:“你們愣什麼,我有事與你們商量!”

    火鳳回神,展開翅膀撲過去,就差淚眼汪汪了。“青龍大哥!你怎麼變成這等模樣?”氣息還微弱至此,它都沒能在第一時間感應出來。

    玄武則去阻攔不動。

    朽戈心神一動,忙道:“不動且慢。”

    不動也不傻,其實他聽見這人叫火鳳和玄武的時候就猜出了他的身份,那時他一頓,但是隨即又想:是青龍又怎麼樣,故意設局引昭寧來此,現在昭寧都成了這個樣子。還不找你算賬?所以攻勢非但未減,相反還更加淩厲了幾分。

    不動繞過玄武,仍舊向青龍發難而去。

    青龍還來不及與火鳳溫情敘舊便又叫起來:“啊呀,你怎麼又來啦!”說著便帶著掛在他身上的火鳳狼狽躲避起來。他十分清楚自己現在可是不能受傷的,一旦受傷,這青龍塔可就要保不住了。

    一個追一個逃,火鳳時不時尖叫,小青龍以爲他們在玩,於是興奮地趴在青龍頭上一跳一跳的玩耍,它雖不會說話,可玩得十分歡暢。

    玄武努力想用兩隻前掌遮住兩隻小眼睛,真心覺得傷自尊了。想它可是堂堂神獸玄武啊,怎麼會淪落到這等地步……

    不動雖然不管不顧。青龍雖然四處逃竄,但到底兩人都是知道輕重的,所以刻意避開了羽清心和項昭寧。可盡管這樣,到底是擾了清淨。丹餮嫌吵,以獸型張開大嘴要吞了青龍。青龍後面追著不動,往前一看,我的個天啊,兇獸饕餮要吃人啦!他是前有狼後有虎,一時又剎不住腳,往左是冰壁。往右肯定會直接撞上項昭寧她們,真是左右爲難。

    不過再爲難也不能在原地等蹂躪啊,這時火鳳用翅膀拍他腦袋道:“蹲下!”

    青龍於是趕緊蹲下。叫不動和不丹餮撞在了一起。

    地方太小施展不開腿腳,青龍趁機就地一滾,那小青龍被甩了出去正巧落在項昭寧的腦袋上。

    青龍一驚,怕小青龍又調皮地把項昭寧當成今日有明日沒的食物,一時沒注意旁邊冷冷笑著伺機而動的鬼嬰。頓時被幾個小鬼纏住了四肢,一股透心的涼意直竄心臟。靈魂有一瞬的錯位。

    壞了!青龍大叫不妙,可這時不動和丹餮已經一前一後聯手攻了過來。

    “不……”他話未說完但已經晚了,隨著不動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他猛地噴出一口鮮血,人撞到冰壁上,整個青龍塔瓦飛磚移,搖搖欲墜。

    羽清心正好完成最後一道護本固元的程序,她額上墜下豆大的汗珠,兩手翻轉了手勢去扶項昭寧,正要說先回醉醒忘生再說,沒想到青龍塔卻劇烈震顫著,冰室中陡然出現了幾個陌生人,還有一個臉熟的竟是司羽烈。

    青龍受傷,青龍塔動搖,其中的各種陣法禁制自然被削弱,這些人便是有幸闖到六層的人,他們眼底有著茫然,似乎不明白怎麼會出現在這裏,但一看周圍的情形,立刻又變得清醒而且兇狠。

    無論是上界還是下界,修士們都不是純善之人,他們可以埋頭苦修,也可以殺人奪寶,他們爲了修爲的進步可以不擇手段,他們心中也有著慾望和貪婪。

    靈氣逼人的青龍塔在迅速散逸著靈氣,外牆的磚石不斷掉下去,震雷一樣的響聲驚動了青龍城中的人。

    醉醒居中七殺道:“我去看看。”說著一道影子閃過,人已不見了。子翼二話不說隨即跟了出去,於是又是一道影子出去,兩道影子直奔青龍塔而去。

    冰室中劍拔弩張,只有司羽烈盯緊了蒼白的項昭寧和在她頭上跳動的小青龍。

    看來,弓是看不成了。司羽烈目光沉沉,猛地出手從無人的方向攻向項昭寧。

    羽清心和項昭寧尚坐在地上,這時察覺到司羽烈的動作便慌忙扶著項昭寧要站起來躲避,奈何她方才也消耗了力量,手有些發軟,便只能推開項昭寧。

    時間太過緊迫,也就是這一瞬,項昭寧被推開,朽戈和邪予擋在了項昭寧面前,可是跳動的小青龍再次被慣性給甩了出去。

    司羽烈冷冷一笑。一個飛身改變了攻擊的方向,卻是散發魔氣飛身抓住了小青龍。

    青龍頭重腳輕,靈魂都難以回體,只能急道:“快救……”

    不想司羽烈一掌拍開本已開裂的冰壁,縱身跳了下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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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5 19:40:45
382 竹籃打水

    半空兩道光影在一道黑影衝天而去時分道揚鑣,一道直追黑影而去,另一道則飛入青龍塔頂層之中。

  青龍沒想到發生這樣的變故,一時氣急攻心,還來不及再說什麼,那人類的軀殼已經難以支撐,他的魂則被生生擠了出來,在半空露出了龍形真容。

  青龍簡直氣急敗壞,心想這都叫做什麼事儿,不過想歸想,他也知道自己這事儿確實是做得有些魯莽了。可是他確實沒有那麼多時間和精力了。這下好了,他想要再找個軀殼都很難了,如果小青龍叫那魔修怎麼樣了,他可真是要陷入沉睡了,等他再醒來,易木弓還能不能恢復當年那就很難說了。

  “你們……”青龍氣得翻白眼,可又不知道說什麼,倒是被摔到一邊的火鳳爬起來大叫:“快追!那魔頭奪了易木弓!”

  此話一出,項昭寧還不待反應,倒是那些憑空多出來的人一個個急吼吼地飛身而去,顯然是追著司羽烈走了。

  不動和鬼嬰臉色一變,心知壞了大事,也跟著追了出去。丹餮也知闖禍,正要追去,卻感應到一股天神的氣息,叫它生生住了腳。

  轟隆隆,轟隆隆。

  地動塔搖間,羽清心與項昭寧被迫分開,一個倒向東頭,一個倒向了西頭。

  朽戈伸手去扶,卻沒想一個身影比他更快地扶住了項昭寧,那人手微頓,見項昭寧神情蒼白,于是伸手一探,這下變了臉色。

  朽戈沉下臉,道:“放手。”

  子翼神君似未聽見般冷冷一笑道:“這就是你們精心照顧的結果。”說著竟打橫抱起腦子尚不清明的項昭寧一閃消失了蹤影。

  丹餮半點也不耽擱地循著氣味追出去,可哪里有子翼的身影?

  這麼一會儿工夫,磚瓦四墜,青龍塔終于是坍塌了。

  由于項昭寧太過虛弱的原因,醉醒忘生自然也受到影響,朽戈等人都沒有回去,他們回到醉醒居,一個個沉著臉想著對策,而空中飄浮的青龍也愁得直嘆氣。“你們這些小毛孩儿,急個什麼,等我把話說完了再動手啊……那丫頭雖然現在虛弱了些,但也不是沒有法子恢復,我……”

  邪予冷笑道:“這麼說,你做的倒是合情合理,我們就是無理取鬧了?”

  火鳳道:“青龍大哥一定有自己的理由的……”

  邪予道:“什麼理由?什麼破理由?”

  朽戈給了邪予一個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片刻才道:“青龍大人既有理由,說來聽聽無妨。”

  青龍嘆氣道:“現在說什麼也晚了。我的時間不多了,我維持青龍塔是為了保存易木弓的魂,到現在我也是難以為繼了。碰倒這丫頭是個機緣,若不是她收集了几樣神器,身上又帶著上古混沌之氣,易木弓是不會有覺醒的機會的。我承認,我心急了一些,為了易木弓的覺醒,我放任它吸取了很多那丫頭的精血真氣,可是這樣一來,易木弓自然與她親近,必能為她所用。而她失去的精血真氣總會回來的。這是兩相取利的法子,有什麼不好?我是沒力量再去找個軀殼守護青龍塔了,若不是碰上這丫頭,我和易木弓都要沉睡。現在機會這麼難得……”

  青龍將自己的狀況娓娓道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在空中的虛影也變得越來越透明。火鳳用難過的目光看著青龍,心中知道這恐怕是他最后一次說這麼多話了。

  大家都很沉默,朽戈則是若有所思。

  青龍終于交代完了現狀,身体已經虛幻得只剩下一個輪廓了。它溫和的目光看向火鳳,道:“阿鳳。”

  火鳳紅了眼睛,道:“青龍大哥,沒想到我們剛見面,就要……”

  青龍卻笑道:“聚散是命。本想著與你好好敘敘舊的,你啊,女孩子不要這麼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

  “我哪有沒心沒肺……”火鳳用翅膀尖擦了擦眼睛。

  “玄武龜,我要走了,你要照顧好阿鳳。”

  玄武動了動腦袋,嘴上說啰嗦,心里卻難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惆悵來。它想,看看吧,它們這幫上古神獸因為項九長生的關系都變成什麼樣子了,當年它們跟著神女是何等威風啊,可是那些日子怕是一去不復返了。

  青龍輕聲一嘆,道:“如今我不得不離去,可易木弓心智未開,切不可被有心人利用。你們必定要趁著它與那丫頭這段時日的親近追回它,免其誤入歧途,成為世間凶器。”

  朽戈目光沉沉,他自然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可是……

  “若不及時追回,便是易木弓今后為那丫頭所用,也極有可能影響她的心性和修行……”青龍又是擔憂又是感慨,他忙活了這麼一大圈,好容易讓易木弓覺醒了,他不說功德圓滿但也是為易木弓和自己鋪好了前路,可不要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青龍的幻影終是消失,它就要進入沉睡了,它的魂將與易木弓同在。它毫無意識地在世間飄飄蕩蕩,總會有與易木弓會合的一天。事情到了這一步,它真是什麼都管不了了。它腦子里只有兩個字——造化。

  羽清心呆呆地看著青龍幻影消失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話分兩頭,這邊朽戈等人聽了青龍的話,正想辦法去找司羽烈,那邊子翼神君卻帶著項昭寧直上了天庭。

  子翼神君也是大膽,也或許他是心急。項昭寧損耗得非常厲害,雖然沒有傷到本源,羽清心又及時為她鞏固一下元神,但到底丹田空空,全身無力。

  這世間再沒有哪個寶地比天庭更加聚靈集氣的了,所以子翼神君直接帶了項昭寧回了自己的云上仙府。這個過程中,項昭寧正在慢慢清醒。

  子翼神君回府,便有仙童迎來,子翼只一揮手,吩咐仙童不要多嘴多舌,然后親手將項昭寧放置在西邊的屋舍中。那里正是項九長生曾經住過的地方。

  子翼神君親自出手為項昭寧周轉靈氣,因著在天庭的優勢,項昭寧便能迅速吸收純粹的靈氣。兩人都是靜默,子翼暫時放下了雜念,引導著項昭寧也跟著入定。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子翼收手,然后扶著項昭寧的后背將她放躺下,正待細細看她,卻聽仙童道:“天帝有請。”

  背對著仙童的子翼神君面上一沉,冷冷道:“是誰?”

  那仙童嚇得跪倒在地不住叩頭,道:“神君明察,弟弟們誰也沒說,是天帝方才派人來請。”

  子翼神君沉默片刻,道:“几時來的?”

  “有小兩個時辰了。”

  子翼神君便微微斂眉,心道這麼說來天帝早知道他帶項昭寧進來了,不過是等到現在才讓他去。”

  “好好看著,少一根毫毛為你是問。”

  那仙童連連答應,趴在地上爬了過來。子翼神君則去了天帝處。

  因著子翼神君的來歷和身份,天帝向來偏愛和器重子翼神君,雖說這些年天帝極少召見子翼神君,子翼神君也因為項九長生的緣故對天帝生了些許嫌隙,但這不影響天帝想要對子翼神君好的心思。

  不過今日的天帝有些不同。

  子翼進了殿,對天帝行了禮,便站在一旁,做好了准備被天帝責問該如何回答和表現。可是天帝只是沉沉望著他,沒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天帝道:“那個女子便是當年項九長生的后人?”

  子翼點頭道:“正是。”

  “你如何打算?”天帝直言,他的目光平和,語氣平常,讓人分辨不清他的情緒。

  “她受了傷,我自要給她療傷。”

  天帝陷入沉默,子翼也不說話。

  良久后,天帝道:“翼儿,你是否還在怪我?”

  子翼神君搖頭,道:“子翼不曾怪您。”

  天帝笑了笑,“你在撒謊。你這孩子向來實誠,認准了什麼便要一門頭鑽進去,認死理儿。”

  子翼神君不說話,但胸口有微微的起伏。

  “我知你不服氣。”天帝的聲音變得悠遠,“我早想過有一天……”他的目光從遙遠的虛空收回,放到了子翼神君的身上,“項九長生野心勃勃,心機太重,即便她是仙人,與你也絕非佳偶,何況不過是個地仙而已。”他觀察著子翼神君,可是子翼神君卻不為所動,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天帝心中嘆口氣,知道這是因為他心中有怨。這麼多年過去了,真正滄海桑田,可天仙們擁有的生命實在是太長太長了。子翼神君心中的怨和痛一直都在。正因為如此,在某些事情上,天帝對子翼神君的容忍度很大。但是,再大也是有限度的。

  如果項九長生的后人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修士,哪怕是靠著自己的努力勤勤奮奮花費光陰修成了地仙,那時子翼與她相交一場,天帝不會說什麼。可是現在不一樣,項昭寧收集了三樣神器了。天帝對姓項的人有著本能的戒備和不信任,一旦她們威脅到天庭的統治,天帝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現在,天帝在觀望,或者說,在觀察。

  平靜的天庭中云卷如海,時間在這里仿佛是停止了咆哮的怪獸,不知是在保留仙人們的青春和尊嚴,亦或是阻隔了他們心中對生活的熱情和想望。

  子翼平靜地看著天帝座下的地面,思緒變得難以集中。

  這麼無趣的地方,項九長生怎麼會要,不但不會要,她其實很討厭待在這里的吧。

  看著子翼的樣子,天帝收斂了目光中的柔和,很好地掩蓋了眼底那一抹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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