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 昆侖妖螻
昆侖山脈延綿數千里,奇峰疊出,巍峨聳立,幽林碧谷,風光險峻。劉秀與覃老三不消數日,就趕到了昆侖山的青螺口,這里是西進昆侖的必經之路,由兩座狀如青螺的大山把持,山谷中遍布木屋,大都住著獵戶與樵夫,也有幾間酒家與客棧,是為西進的客商準備的休憩所在。
劉秀與覃老三走進一間興隆酒家,要了幾樣小菜正在慢飲,走進三個穿著豹皮的獵戶,開口就叫上酒,在臨桌坐下。
一個大胡子獵戶道︰“老張,你昨夜可有收獲?”
張獵戶道︰“二位兄弟,我昨日進山轉了一天,連個鳥毛也沒逮到,你說怪不怪?”
大胡子道︰“可不是麼,我這幾日都不曾捉過東西,這昆侖山的飛禽走獸都到哪里去了?”
另一個獵戶哀聲嘆氣道︰“內我昨天上雲母蜂走了一遭,現這雲母峰上的樹木都已呈現了枯萎之色,草木枯萎,這鳥獸還會留下麼,看樣子我們要改行嘍。”
張獵戶道︰“明日我去青雲峰上走一趟,那里山高林密。”
大胡子道︰“我勸你莫要去青雲峰,據說那里失蹤了一隊客商,現在還查無所蹤。”
張獵戶道︰“無稽之談,我們不要輕信。”
酒家外忽然響起兩聲清脆的鈴聲,一個青衣老道手搖一個紫金鈴鐺走進酒家,他白眉皓,胡子卻如虯枝盤結,口中說道︰“算命,算命,麻衣神相,上識天運,下知福禍,中看世間百態。”
張獵戶道︰“老道,請過來吃杯水酒。”
老道說︰“貧道不飲酒,一杯白水便了。”
老道坐在劉秀對面。劉秀看他,只覺他面相清奇,頭上有枝葉般的雲霧遮擋,不知是什麼東西成了精,他不動聲色靜觀其變。
張獵戶道︰“煩請道長與我算上一命,我明日要去青雲峰打獵,能不能滿載而歸?”
老道冷冷一笑︰“你雙眼黑,印堂暗,若去別處當一無所獲,這還罷了,可是你要去青雲峰,你的這條性命就要留在青雲峰上。”
張獵戶問︰“這是為何?”
老道說︰“青雲峰不但你去不得,就連江湖一般的高手也去不得,那山中出了一個妖物,十分厲害,飛禽走獸望風而逃,就是那一隊客商也喪在它的口中。”
酒家在座之人無不驚駭,人人變色。劉秀低聲問覃老三︰“青雲峰在何處?”
覃老三道︰“青雲峰與雲母峰毗鄰。”
再聽那大胡子道︰“果然如此的話,我們豈不是真要另做打算?”
老道說︰“你們打獵就去別處山峰,離那青雲峰遠些,那妖物的本事還不算太大,過幾日就輝有仙劍到此,將這妖物除了,你們仍可以繼續打獵。”
張獵戶道︰“仙長可知這位大俠的名字,他何時會來?”
老道微微一笑︰“天機不可泄露。”伸指蘸著酒水在桌上寫了幾個字,然後起身而去,三個獵戶相互看看,似乎莫名其妙。劉秀用眼光一撩,桌上寫著“天問九歌,伯仲之下”八個字。
劉秀急忙起身,追出酒家,但是老道已不知去向。覃老三隨劉秀走出酒家,不解其意地道︰“小恩公,那八個字是什麼意思?”
劉秀道︰“天問九歌都是絕妙好文,這里隱藏著一個文字,伯仲之下是一個叔字,合起來是文叔二字,我姓劉名秀,表字文叔。”
覃老三大喜道︰“原來老道說的就是小恩公。”
劉秀皺眉道︰“可是我卻不認識他,這昆侖山內果然隱藏著許多奇人異士。”
二人又在酒家內小憩了一會,才踏上去往雲母峰的路程。二人御劍飛行,穿梭于雲霧之間,欣賞著昆侖山冰川千里,一谷獨碧的雄奇山色。
劉秀道︰“登昆侖兮四望,心飛揚兮浩蕩。”
覃老三道︰“小恩公,如此好雅致。”
劉秀用手撥開一片雲霧︰“前面那座山峰就是雲母峰麼?”
“不錯,那棵樹就是我說的那棵古松。”
“西面有雲霧繚繞的可是青雲峰麼?”劉秀問。
“正是。”
劉秀道︰“我們先去青雲峰看看。”
兩人落在青雲峰上,現這座大山青葉婆娑,林木姍姍,清新如水的氣息撲面而來。山色幽媚,一灣小溪在陽光下流淌如銀,閃閃光。
覃老三忽然停下腳步,說︰“小恩公,似乎有些不對。”
劉秀問︰“有什麼不對?”
覃老三摸摸腦門道︰“我曾經來過此山,好似並無這條溪水。”
劉秀輕嘆一聲,“我有些渴了,你去取些水來。”
覃老三應了一聲,歡喜地取了一個皮囊,飛快地跑到小溪里。溪水清澈,陽光之下,溪水中竟然涌起無限潔白的浪花,浪花中漂浮著一瓣瓣濃香撲鼻的落花。
劉秀遠遠地問︰“覃老三,除了通透的溪水,水中還有什麼?”
“有花。”覃老三拈起一瓣殘花。
劉秀問︰“那花是什麼顏色,有幾瓣?”
覃老三說︰“花是白色,有七瓣!”
劉秀嘿嘿笑道︰“你見過天下有七瓣的花麼?”
覃老三驚鄂地說︰“小恩公,這里的溪水莫非有古怪不成?”
劉秀一字一字地道︰“不是怪,是一只魔蟲!”他的話才一出口,那條小溪一卷,如一條輕稠將覃老三攔腰纏住,覃老三驚恐地被輕綢卷上天際,而身下的叢林莫名地消失,黃沙翻涌而起,滾動著一道黃黑相間的旋渦。黃色的沙塵粒粒如刀,而在黃沙下漫卷而上的是滾滾的黑塵,仿佛在山峰之下埋藏著一個龐大的身軀。
“小恩公救我!”覃老三拼命地大喊,他被那條白色的飄帶勒得幾乎窒息,拖向旋渦的形成的深淵,而他的飛劍就如一點寒星般,隨著他的身體飛落。
劉秀雙掌合什,渾身的破爛衣裳忽如一對斂翅的鷹翼,緊緊貼在他瘦小的軀干之上。
劍氣滿天飛揚,騰起一道道潔白的劍光,隕落下的泥沙劈頭蓋臉地抽向劉秀的身軀,天空被遮得一片黑暗,彌漫著無數的妖氣。大地流沙,百丈之內,沙礫飛旋的渦流可以吞噬一切生命。
劉秀腳下一松,一道流沙已經將他的身軀淹沒,“小恩公!”覃老三大聲呼喊,喊聲在風中嘩楞嘩楞地作響,可是茫茫的山野只有無情的風呼嘯而過。
一個殘忍而嘶啞的聲音在泥土中說道︰“覃老三,你的小恩公已經被我吞在肚子里去了。”
劉秀沉入泥土,山林簌簌顫動,他渾身真氣一轉,借著一道劍氣破土飛出,喝道︰“是什麼妖物,竟會口吐人言?”
那個聲音嘻嘻笑道︰“小怪物,你又是什麼東西?”
覃老三抬眼一看,劉秀碧眼紅甲,自己的小恩公居然是一只小怪物,心中又驚又怕。劉秀道︰“覃老三,你別怕,我原來是人,只是陰差陽錯才變成這個模樣,但是這個妖物卻不是人,只是善于模仿人言而已。”
一道白稠飛來,輕輕地纏在劉秀的身上,劉秀渾身軟綿綿地使不出一絲力氣,只覺得纏在身上的白綢,又黏又腥,韌性十足,不知是何物練成,而昏黃的沙塵之下又刺出兩匹輕綢,快如閃電地飛到他的面前。那個聲音凶狠地道︰“小怪物,看我把你化成一灘血水吧!”
兩條白綢如同刀光一般雪亮,在劉秀的頭上一旋,一片血雨撒下,白綢斷成數截,鮮紅的血珠傾泄在劉秀光滑的臉頰。
那個聲音凶狠地道︰“小怪物,你怎會有如此犀利的劍氣護體!”
“妖物,就憑你那點微末的道行還想傷我?”劉秀笑著用手一指,一道劍氣將纏繞覃老三的白稠一劈兩斷,一座紫氣盤旋的大鼎飛去,把覃老三輕輕地接住,“覃老三,你就坐在鼎里好好看我怎麼除妖吧。”
“小怪物,你就等著受死吧!”黑色煙霧里,傳來妖物令人顫的冷笑。兩只快如刀鋒的輕綢,十字交叉在劉秀的胸前一拂。
嗤!
劉秀胸前的布衣被撕成兩片,但是一道金色的光芒,已筆直地從劉秀的胸膛放射出來,那一道金色的光芒穿越了層層的黑霧與黃沙,迎著這道金光,刀刃般的沙礫忽然燃燒成一團烈火,團團黑霧在光芒的照射下四散奔離,消失無痕。
“好厲害的劍光!”妖物驚悸地叫著。
劉秀的體內放出無數道金色的劍芒,纏在他腰間的那縷白綢被劍光一掃,飄散成朵朵的灰燼。
劉秀忽然從高高的風中向下墜落,宛如一顆流光溢彩的金珠。而下面塵沙狂噴,瞬間塌陷出一個黑色的坑洞,坑中有一排排尖利的牙齒鏗鏘攪動,似乎在等著吞噬劉秀這一頓靈氣四溢的大餐。
大鼎呼地飛來,劉秀就勢旋身,以睡羅漢的姿態,坐在寶鼎之上,大鼎輕托著劉秀的身體在空中盤旋飛舞。
黑洞一張一翕,妖魔的聲音在飛沙中激蕩,“小怪物,原來你早有準備,故意引我現身,你好卑鄙!”
劉秀大笑道︰“我一來到青雲峰上,就知你對我覬覦已久,若非我們將計就計,怎麼會引你現身,要說卑鄙,你用魔功幻化溪水飛稠,難道就不卑鄙麼。”
覃老三此刻算是大開眼界,問︰“小恩公,這是個什麼妖物?”
劉秀道︰“我在一本玄清宮密宗寶鑒上見過此物曾有記載,說昆侖山有惡獸,其狀如蜘蛛而羊頭四角,名曰妖螻,善于蜃樓幻象,浮有七瓣白花,有無數白舌,性喜蠶食活人。”
劉秀說的一點不錯,這個妖物正是妖螻,藏在青雲峰下,仰承日月之光,修煉成精,大該有千年的氣候,比一般妖物狡猾更甚,它深知昆侖山向來是仙家重地,因此不敢輕易露面,挨以時日,養成氣候,才要為禍人間。
劉秀透過滾動的沙塵向下張望,只見昏昏彌漫,塵沙蕩蕩,風煙驟生,沙礫似刀光片片,一個山丘連著一個山丘此起彼伏,仿佛一個龐大的魔獸在土層下潛行,向遠方飛遁。
“小恩公不好,它承受不了你的劍氣,它要逃了!”覃老三說。
“不想這妖物這樣厲害,傷在我的劍氣下,還可以遁形逃逸!”劉秀的心中也有幾分詫異,他這三年以來勤練武功,只覺自己的功夫突飛猛進,怎地還讓這妖物可以逃竄呢。
大鼎忽然如一只飛鷹,向青雲峰下俯沖下去。
劉秀將雙掌放在胸口之上,充滿了魔龍內丹的力量,然後雙手向下一拍,一對金紅的火焰直把一層漫漫的黃沙燒成一片焦黑,卻無法穿透更深的黑霧,只能借著金光與黑暗摩擦出的一串流火,震動青雲峰下面埋藏著一個大如山岳的軀殼。
“小恩公,這妖物好大,至少有幾十丈方圓。”覃老三說。
劉秀大喝一聲,忽如晴天霹靂一般,“妖魔現形!”
一團快如刀鋒的黃沙裹在一片黑霧里飛出,劉秀騰身而起,像陀螺一般在空中飛轉,黃沙四射猶如被彈落的刀光劍影,而從劉秀手中出的兩道劍光,砰地刺入土層之下!
土層之下的妖螻,出雷鳴般的痛苦呻吟,濃濃的黑霧被閃亮的劍光撕成粉碎,黃沙噴涌如泉,黑霧層層蕩盡。
覃老三在大鼎上只見一道薄薄的黑紗被風沙掠起,現出一道黑色的圓形山脊,山脊之上生滿了七瓣白花,妖艷異常,而在山脊之下,有四只粗如古木的觸角,一陣陣陰寒的氣息騰空而上,讓他的牙齒咯咯作響。
山峰之上,風煙忽斂,山脈停止了起伏的態勢,一個巨大的魔體慢慢被沉澱的泥沙淹沒了身形,寶鼎盤旋如一只棲息的蒼鷹,悠然落在一片冷寂的山嶺之上。魔氣森森,一道道潛伏在山嶺之下的殺氣,無處不在。
覃老三大叫著,“小恩公,我看清楚了,這妖物像一只大蜘蛛,卻生著羊腦袋,頭上有四支白角,它好大啊。”
劉秀身形不落,跟著大鼎的飛行軌跡,御風而飛。
覃老三看著小恩公,風采翩翩的樣子,真的是幾分仙骨,幾分威儀。
劉秀嘿嘿笑道︰“這只妖螻我平生罕見,看它的蛛絲可以煉到軟如白綢的功夫,它至少已有上千年的功力,我燕大哥常說,除魔衛道,當仁不讓。”
“不錯。”覃老三說,“它已經被你的劍氣所傷,逃不掉的,我們快追。”
“且慢。”劉秀忽然落在大鼎之上,寶鼎一晃,又向天空之上獵獵飛去。
“小恩公,怎麼啦?”覃老三不解地問。
劉秀道︰“妖螻盤亙此地,吸玩日月精華已絕非一日,與這青雲峰根深蒂固同氣連枝,它有千年功力,而且魔體龐大,想必它體內的元神已經養成氣候,若是將它的軀殼毀去,它必會順著地**逃走,那時再想除它,亦是萬難。”
覃老三道︰“小恩公要怎樣?”
劉秀道︰“我穿地而行,意欲探查妖螻的老巢。”
覃老三說︰“我明白小恩公的意思,斬草除根,不留禍患,可是妖螻潛入地**里去了。”
“不妨。”劉秀雙掌如蓮花開放,一道縴細的劍光已墜入塵埃,“我已將劍氣化成游絲,釘進妖螻體內,無論它逃到哪里我都會知道。”
“原來如此。”覃老三說,“小恩公,你的飛劍功夫比我師傅還要厲害,現在我們怎麼辦?”
劉秀忽然義正詞嚴地說︰“覃老三,你怕不怕死?”
“不怕。”覃老三說,“小恩公,雖然我有時貪財好酒,不過大是大非,我覃老三還是明白,只要小恩公一句話,我刀山火海絕無怨言。”
劉秀道︰“好,視死如歸男兒本色,想不到除魔的重任,此刻便要落在你的肩上,我要用你的飛劍配合我劍氣的威力,將你元神出竅送進妖螻的體內,你我內外雙擊,它必然神形俱滅。”
其實這是劉秀在嚇唬覃老三,他要試試覃老三的為人,是不是一個貪生怕死之人。
覃老三只覺一陣熱血沸騰,往日里修煉飛劍降妖除魔,都是紙上談兵,今日他要身先士卒,頓覺妙不可言,早將凶險置于腦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