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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27 22:40:20
第二百二十一章 奇怪的藥

高正春堅定地搖頭,“那我也不治了,我留在京里就是為狀告侯子安,狀告他們科場舞弊,等到朝廷受理了案子,就能重開科考,我就能入場考試,我就能考上……”

高正春是一心想著科舉出人頭地,改變家中的情形,所以秋闈明明已經發了榜,他還不肯回家報信。

看著嘴唇裂口,面黃肌瘦的一家三口,在現代不可能因為一個饃家人們推來推去。

高正春黯然地低下頭,“不然我對不起妻兒。”

就因為這個寧願不去治手。

濟子篆嘆口氣,“要告人科場舞弊哪有那麼容易,大周朝至今不過才有兩次重考,再說,也不一定什麼時候才再開貢院,你的傷耽擱不了那麼長時間。”

這話已經說的再清楚不過,不要說告狀不容易,更難的是將整個科考都推翻,凡是考上的舉子都不願意重考一遍。

“螻蟻尚且貪生,”楊茉吩咐魏卯將高正春的手拉起來,“你自己看看,手已經潰爛成這個模樣,不出七日你就會死在這里,你妻兒都要為你發喪,性命不保更別提告人科場舞弊,現在動刀雖然不能保證肯定痊愈,卻有機會好轉,治與不治都是你自己決定。”

高正春只覺得手臂說不出的疼痛,卻緊緊咬著牙,當楊茉說到妻兒發喪的時候,高正春下意識地去看床上的中哥和有些瘋癲的高氏,妻兒將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若是這樣死了,他們要怎麼辦?家中已經沒有一件值錢的物件,他們回去又有誰會收留。

現在保合堂治中哥的病,可是並不是哪里都能遇到楊大小姐這樣的善心人。

“有一個好心的郎中給我看過,他說病重了就要將手切掉···…他不是嚇我。”高正春說著蒼白的最初有些顫抖。

楊茉不瞞高正春,“他沒嚇你,以你的病癥如果嚴重了就要截肢。”早就在《靈樞=癰疽篇》里就記載著發于足指,名脫癰。其狀赤黑,死不治;不赤黑,不死。不衰急斬之,不則死矣。

現在外科郎中已經能做截肢手術。

高正春哆嗦著道,“就算不切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握筆。”

看著臉色難看的高正春,濟子篆只能搖了搖頭。

有些人窮其一生只為了科舉,每年進貢院的考生有不少已經到了花甲之年,對讀書人來說科舉是最重要的事,不能再科舉和殺了他們沒有區別,但是到了這個時候,濟子篆還是想要說幾句,“你可知喬侍郎?吏部侍郎是多大的官階?喬侍郎的夫人請楊大小姐去診治,楊大小姐卻沒有去。”

“楊大小姐醫術高明,錯過楊大小姐,你的病癥就沒有誰能治好。”

高正春明白濟子篆的意思。

那邊高氏這時候撲過來“天殺的,你要坑死我們娘倆不成。”

高正春看著身邊痛哭的高氏,半晌才回過神來艱難地爬起來向楊茉磕頭,“我們身無分文,楊大小姐救命之恩,只有日后再報。”

高正春答應了治療,楊茉立即吩咐魏卯幾個準備好外科工具和濟子篆一起商議要怎麼剪出腐肉用什麼藥粉敷蓋。

內室里收拾出來,楊茉名人將高正春挪進屋,幾個人穿上干凈的外袍才跟著走進去。

楊茉道:“先要清創,用鹽水反復沖洗,然后用麻藥藥酒。”

魏卯幾個仔細地聽著。

高正春強忍著疼痛。

一刀割下去就有膿血流出來,見了血就讓人心跳加快。

蕭全見過中哥的情形現在已經鎮定多了,幫著魏卯將干凈的布巾用夾子遞過去。

要將所有的膿血都擠出來。

楊茉道:“那塊布巾讓病患咬著。”

雖然用了自制的麻藥,仍舊免不了疼痛,免得病患咬傷自己,先要讓他咬緊布巾。

楊茉看向濟子篆,濟子篆也拿起了手術刀。

張戈幾個看得驚心動魄沒想到師父外科醫術一點不比濟子篆差,這樣柔弱的女子,處理這樣模糊的血肉心里卻一點也不害怕。

楊茉仔細地看著傷口,要盡量小范圍的處理高正春的傷,也好讓他能早一點復原。

手術刀將皮膚劃開割掉腐肉,高正春嘴里發出“嗚嗚”的聲音。

外面的高氏聽得聲音嚇得癱倒在地上。

血源源不斷地涌出來,楊茉用布巾壓上去止血,盡量地看清楚血管的走向,千萬不能不小心損傷血管。

“濟先生停手。”楊茉皺起眉頭突然喊道。

濟子篆抬起手術刀看向楊茉。

楊茉搖搖頭。

楊大小姐是什麼意思?濟子篆順著楊茉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血管和腐肉已經分不清了,不能再接著割除。”血管和神經已經黏連起,現在割除就會傷到大血管,不能保住這條手臂,在沒進行截肢準備的情況下還可能會大失血而死。

很多手術就是打開之后發現根本治不了。

“濟先生,我們先縫合吧!”

這樣肯定治不好。

簡單處理之后,魏卯將高正春嘴里的布條拿出來。

高正春滿頭冷汗,哆嗦著嘴唇看向楊茉,“楊大小姐,我的病是不是不能治了?”

楊茉沉默,醫生最難受的是面對一個病束手無策,中哥她沒有把握治好,高正春她也沒把握治好。

怎麼辦,該用什麼方法才行,楊茉腦海里都是西醫的發展史,沒有抗生素的時候醫生都用什麼藥來治傷。

楊茉眼前是高正春的傷口,濟子篆慢慢地在上面敷著藥粉。

對了,第一次世界大戰。

楊茉忽然想起來,第一次世界大戰,拿破侖的軍醫用蛆治療外傷,蛆和水蛭一樣是生物療法,沒有抗生素的時候應用廣泛,現在對那些耐抗生素的外傷也會用到它們。

可是楊茉不確定現在還能不能找到這樣的東西,而且古代沒有實驗室,沒有無菌蛆蟲,現在又是這樣的季節上哪里去找現成的蛆蟲用。

本來想到的一個方法,就這樣被推翻了。

“大小姐想到了什麼?”濟子篆已經熟悉楊大小姐的沉默,每一次楊大小姐沉默過后就會有新的療法。

楊茉看向濟子篆,“濟先生聽沒聽說過肉蛆入藥?”

她沒有很清楚地問起來是怕濟子篆覺得她的想法太不可行。

濟子篆想了想,楊茉以為濟子篆會搖頭,濟子篆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楊大小姐也聽說朱善用蛆蟲治病?”

濟子篆的話倒讓楊茉覺得驚訝,沒想到這個時代會有人用蛆蟲治病。

“濟先生說的朱善是用這樣的法子?”

濟子篆頜首,“不過朱善的法子不能取,他用那些新鮮的蛆蟲委實……讓人無法相信。”

真的是用新鮮的蛆蟲。

不管能不能用蛆蟲,楊茉都想見見這個朱善,“濟先生可能找到朱善?”

濟子篆皺起眉頭,“難不成大小姐真的要用朱善的法子?那法子可是治死過人的,現在京里可沒有人再找他看癥,我聽說他平日里就躲在屋子里和蛆蠅為伍,很少踏出家門,這樣的人······可不能相信。”

再說實在讓人惡心。

請這樣的人來,不是要壞了保合堂的名聲。

楊茉思量片刻,她不能錯過這樣的機會,明明已經有過生物療法的歷史,現在遇到了他不可能連看也不看一眼。

楊茉拿定了注意,“濟先生,就讓人請朱善過來,我只是想問問他,用不用這樣的法子還要看看再說。”

濟子篆有點后悔他提到朱善,萬一壞了楊大小姐的事,他萬難彌補。

可是楊大小姐心意已決,濟子篆看向胡靈,“你就帶著人去一趟朱家,看看朱善是不是還用這樣的法子。”

朱善不是出自醫藥世家,醫不三世,不服其藥,朱善不懂本草、針灸之法,很少有人找他去診病,再說自從上次攤了官司,朱善就銷聲匿跡了很長時間,說不定現在已經放棄了駭人聽聞的治法。

胡靈去請朱善,楊茉去內院里歇著。

進了屋楊茉就聞到飯菜的香氣,肚子立即咕嚕嚕響起來,她本來是找書看的,沒發現已經到了吃飯的時辰。

周成陵打開食盒,一盤盤的菜端出來,布菜的樣子和看公文時的架勢一樣,他的眼睛清澈的抬起來看著她,讓她的心噗通、噗通亂跳個不停。

兩雙筷子,兩碗飯。

周成陵這樣等著她吃飯,倒讓她覺得十分不好意思。

看著單薄的身影靠過來,周成陵將一大盤焦溜丸子放過去,怪不得人越來越瘦,吃飯簡單不說,又不準時,吃飯的時候還喜歡看書,醫理在她心里已經學的爛熟,放在自己身上卻忘了。

東西都備好了,楊茉不好拒絕,坐下來拿起筷子,兩個人無聲無息地吃起飯來。

有周成陵在身邊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她那些壞習慣都用不出來了,這個人吃飯規矩,她也不好太過分,不服氣是不行,這個人無論做什麼都是有木有樣,也說不上講究,就是舉手投足那麼端正,眼觀鼻鼻心,吃個飯也像在寫小楷一樣。

不知道周成陵有沒有聽到她在外面說的話,虧他還能這樣淡然,一點不見嫌棄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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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生物療法

楊茉剛吃好了飯,就聽到魏卯來敲門,“師父,那個朱善來了。”

魏卯說完話,就有婆子要來伺候楊茉穿衣服。

楊茉看了一眼周成陵,周成陵站起身走到屋子后面的窗前,伸手推開窗子,翻身躍出去,等在外面的蔣平聽到聲音忙繞去后面,看到整理長袍的主子,蔣平就覺得好笑,主子那身量真不該走窗子,難不成高高在上的人,就算沾點地氣兒也是和尋常人不一樣。

楊茉讓婆子進來,側臉看了看桌子上的飯菜,秋桐進門二話不說將碗筷收進食盒里,楊茉這才發現,周成陵那雙筷子被他拿走了。

婆子看到兩只空碗,笑著道:“咱們藥鋪廚房的婆子就是做飯粗,外面買來的飯菜小姐吃著就順口。”

婆子還以為兩碗飯都是她吃的,楊茉不好意思接婆子的話,治好含含糊糊,“今天有些餓了。”

婆子道:“餓了好,明兒讓廚房的下人也學學這幾道菜。”

楊茉看向秋桐,秋桐正笑意吟吟,不知道在想什麼。

從屋子里出來,魏卯迎過來道:“那朱善有些奇怪,師父……心里要有些準備……”

有些奇怪?楊茉不知道魏卯到底指的是什麼。

兩個人走進前堂,楊茉立即聽到議論的聲音。

“這是什麼人啊。”

“是楊大小姐找來的,說要請他幫忙治癥。”

“這個人?不會吧?楊大小姐怎麼會用他。”

濟子篆聽到這些議論聲坐在一旁面色不虞,偏偏滿臉胡子的朱善不以為然,站在濟子篆身邊道:“濟先生是不是覺得我的法子能用才向楊大小姐說起?”

濟子篆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本來他以為楊大小姐知道朱善,這也算是誤打誤撞為朱善引薦。

朱善一臉的激動,“濟先生,我的法子好吧?我就知道京里也就只有濟先生能聽明白我的話。”

“我早就說過。這法子不是我亂想的,《本草》里面有記載,他們誰都不肯聽我的,”朱善頂著亂糟糟的頭發,口沫橫飛地向濟子篆說著,“哈哈,我就等這一天,等有人信我,濟先生,你不愧是外科正宗。”

這話說的。像是沒有人賞識他似得,濟子篆笑著搖頭,“你別謝我。我原本不是信你的,是保合堂的東家楊大小姐聽說你的事,才讓人將你請過來問問。”

楊大小姐是誰,朱善怔愣在那里,將他叫來的竟是女子?

看著朱善一臉茫然的模樣。濟子篆道:“你多長時間沒有出門了?”

朱善仔細地思量,想不出個道理,轉頭看看外面的天氣,“大約……有一年了。”

怪不得,連楊大小姐都不知道。

濟子篆抬起頭看到走過來的楊茉,站起身來。“朱善,這就是楊大小姐。”

朱善轉過頭,面前不遠處站著一個頭戴冪離。身量嬌小的女子,臉上的喜氣頓時去了大半,原來叫他來的是個女子。

“這位就是朱先生?”楊茉低聲道。

朱善怔愣片刻才應了一聲。

楊茉道:“聽說朱先生會用肉蛆治爛瘡、毒瘡。”

朱善點頭,“我是會。”

“能不能給我看看?”

看什麼?朱善沒有反應過來。

楊茉道:“朱先生現在手中還有沒有用來治病的肉蛆,能不能給我看看。”她要看過之后才知道和現代醫療用的那種蛆蟲是不是相同。

這女子要看肉蛆。那是多少男人看了都會害怕的東西,他去了多少家醫館。只要聽說是肉蛆,大家都會一臉嫌惡,身體自然而然地躲避,就算濟子篆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皺起眉頭來,讓他將蛆蟲收起來。

現在這個女子主動要看那些蛆蟲。

女子見了都會驚呼的東西,她要看……他沒聽錯吧。

朱善眼睛里露出懷疑的神情,“大小姐可見過那些東西?”能開保合堂這樣的藥方,想來是被人伺候,十指不沾陽春水,別說蛆蟲就算小蟲子也不一定見過。

楊茉道:“從前見過一些,不知道先生有沒有將東西帶來。”

朱善故意整理一下袍子,“自然帶了,我就怕拿出來小姐看了會驚慌。”

膽子再大也是女子。

楊茉笑道:“不會,先生只管拿來就是。”

反正他有話在先,萬一嚇到誰他是概不負責,朱善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掏出一只木桶,打開木塞,將蟲子倒在鋪好的布巾上。

藥鋪里的醫生和郎中看過去,白花花的蛆蟲和平日里見的沒什麼區別。

朱善看向楊大小姐,楊大小姐沒有躲開反而走上前幾步查看,“這些蟲是怎麼來的。”現在這個天氣,蒼蠅都已經很少見,更別說這些白花花的小蟲。

這女子可真膽大,朱善道:“自然是我養的,我用肉和糖養它們,屋子里早就燒了炭,可都是尚好的銀霜炭。”

說到這里,旁邊的人不禁覺得可笑,朱善的樣子就跟乞丐差不多,竟然用銀霜炭養蛆蟲,怪不得人人都傳朱善瘋魔了。

也就是說,這些蛆蟲不是那些亂吃東西的蒼蠅產的,人工培育出來的蟲子身上少了許多病菌。

本來楊茉覺得有三四成能用的可能,現在經朱善這樣一說,她就有了七成的把握。

“家中還有這樣的蟲子多少?”

楊大小姐竟然沒有離開,而是接著問朱善,旁邊的濟子篆越來越弄不明白,楊大小姐真的要用這些東西?

朱善道:“上百條是有的。”

這樣的話用生物療法應該夠用了。

楊茉道:“朱先生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楊大小姐是害怕了吧,所以不敢在這里說。

朱善不禁嘆氣,一屁股坐下來。

朱善剛落座,就有人道:“呦,朱老四,你穿的是什麼啊?你這褲子怎麼還帶著花紋。像是女人穿的。”

屋子里有幾個人看著朱善的褲子忍不住笑起來。

朱善紅了臉,“去去去,我就不信,你們沒穿過老娘的褲子。”如今他是家徒四壁,有的只是那些蠅蟲,聽說濟子篆叫他來,他沒有出來穿的褲子,只好將死去老娘的套在腿上,早知道是這樣的情形,他就不來了。

“朱老四。你就為了這些蟲子變賣家財?連媳婦也沒娶上?”

“就不怕你老子、娘從祖墳里面爬出來掐你?”

朱善聽到有人質疑他的蟲子立即站起身,“等有一天我用來治好了人,你們一個個就傻了眼。叫你們有眼不識金鑲玉。”

“哈哈。”外面的人聽說瘋魔的朱老四來了,都聚在門口笑起來。

楊茉撩開簾子去了里面的診室,高正春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什麼。

楊茉準備將兩種治療方案仔細地跟高正春講一遍。

高正春轉過臉,嘴唇一抖開口,“楊大小姐。你可見過哪個考生少了一只手或是沒有胳膊?”

這楊茉還真的沒見過,不過應該也會有。

高正春道:“若是不能科舉,我一家也活不下去了。”他沒有別的本事,這些年也只會讀書。

“若是有別的方法治呢?旁人沒有用過,也可能會出現不好的情形,可如果有效了。你的手也就能保住,你可願意試試?”楊茉打斷高正春的話。

本來已經萬念俱灰的高正春,眼睛豁然亮起來。仿佛找到了出路,“楊……楊大小姐,有這樣的法子?我願意試,我願意試試。”

很多病患因為接受不了蛆蟲療法所以不得不中斷治療。

楊茉將用蛆蟲去腐的法子說了,“你若是害怕就不要勉強。”

用蛆蟲能治病?高正春第一次聽說。那些蟲子吃腐肉,不會將他整個人都吃掉嗎?想到這些高正春覺得心里一麻仿佛有無數的蟲子鉆進來。不禁哆嗦,可是想到自己的手,高正春抬起頭,“楊大小姐給我治吧,我……我不怕。”

楊茉道:“蛆蟲只是吃腐肉,沒有壞的地方它們不會吃,而且放置的時間很短,一天就會打開來換,我會將蟲子清理干凈,然后用鹽水沖洗。”楊茉盡可能將步驟講的清楚,很多害怕是因為不了解。

“會有一點疼,但是比用刀好太多了。”

高正春聽著點頭。

濟子篆不禁奇怪,聽楊大小姐這樣說,好像對這樣的方法很清楚,看到那些蟲子沒有一點的猶疑就要用,更沒有質疑朱善是瘋子。

他還以為至少在醫術上他已經十分熟悉楊大小姐,可是今天的事卻讓他覺得,楊大小姐永遠有讓人驚奇的地方。

楊茉從里面出來,朱善站起身,準備聽完楊大小姐的話就走,反正楊大小姐是不可能用他的蟲子。

“朱先生,勞煩您將家中的蛆蟲都拿來,我有一個病患想要試試這種方法。”

朱善睜大了眼睛,周圍傳來吸冷氣的聲音。

楊大小姐要用這樣的方法。

楊大小姐相信了朱瘋子。

“大小姐。”丁二上前一步就要開口,卻看到楊大小姐向他頜首,目光清澈十分自信。

喬月嬋陪在喬夫人床邊,聽著管事媽媽從外面打聽來的消息,“保合堂那邊接治了一個病患,聽說……聽說是手受了傷,很重,楊大小姐接了……要……要用什麼蛆蟲來治,活生生的蛆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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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白蓮教徒搬了英文原文翻譯,讓我長了不少知識herapy(蛆療法,無中文條目),裡面是說近代最初的蛆療法記載是拿破崙遠征埃及時的案例,一戰的貝爾博士則是將蛆療法有系統的作為正規醫療手法實行。

原來網絡上的翻譯是: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期,拿破侖的軍醫署長和整形外科醫師威廉貝爾博士就曾采用蛆治療方法醫治戰爭創傷,之前類似的醫學治療案例還有許多。

我已經將文章中相關的地方模糊處理。英文好的翻譯們乃們能不能將全文譯全了,否則讓我這樣的英文小白去哪里找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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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試藥

喬夫人正覺得惡心,聽到管事媽媽這話再也忍不住彎腰嘔吐起來。

喬月嬋忙從丫鬟手里拿過痰盂,“母親,您別急我們肯定能找到治病的法子。”

喬夫人面如死灰地搖搖頭。

管事媽媽低聲道:“夫人您就聽小姐的,奴婢聽說這樣的法子只覺得惡心又驚奇,楊大小姐沒有外面傳的那樣厲害,奴婢看她不過也就是會治那幾個病而已,咱們還是聽太醫院的,早些讓外科太醫來治病。”

外科太醫,那些人說,要割開她的鼻子,若是還不好就要將鼻子割掉……喬夫人看向管事媽媽。

那兇狠的目光讓管事媽媽打了個冷戰。

“你是想要老爺休了我,再納新夫人進府。”

管事媽媽立即跪下來,“奴婢沒有那個的意思,眼看著夫人的病一天比一天重,奴婢是擔心。”

喬夫人沒有生氣地靠在大大的迎枕上,她沉下眼睛就會看到腫大的鼻子,那些奇奇怪怪的藥粉每天都會撒上去,但是一點不見好轉……

“母親,聽說通州有位坐堂醫擅長治癰瘡,將他請來給母親醫治。”

喬夫人搖頭,奇奇怪怪的方法她已經用了很多,她夠了,受夠了……

看著母親面如死灰的模樣,喬月嬋覺得一把火在胸口燒起來,“母親,我們會想到辦法的,無論是什麼法子,都比那女人用蛆蟲治病要好。”

誰會用活生生的蛆蟲治病,根本是聞所未聞。

喬夫人沒有了心力閉上眼睛不說話,喬月嬋流了一會兒眼淚才跟著管事媽媽出了屋子。

“到底是怎麼回事?”喬月嬋低聲問管事媽媽。

管事媽媽道:“聽說是要將蛆蟲放在傷口上。”

喬月嬋覺得一陣反胃,楊氏就像蛆蟲一樣惡心。

“能治好嗎?有沒有誰說能治好?”這時候她要弄清楚,楊氏的方法到底能不能治病。

管事媽媽搖頭,“聽說連濟子篆先生都覺得不妥,只是楊氏……一意孤行。而且用蛆蟲是那個城南的朱瘋子的主意,那朱瘋子祖上是殺豬賣肉的,根本……根本沒有誰會醫術。”

喬月嬋聽到這里冷笑,楊氏是瘋了才會用那個人。

“小姐,”管事媽媽不知該不該說,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老爺現在忙于朝廷上的事,現在內宅都靠著小姐,小姐要是下不定決心,我們……就更不知曉該怎麼辦。”

這話是什麼意思?

喬月嬋微微思量。“媽媽有話不妨直說。”

管事媽媽道:“快讓外科御醫來給夫人治病吧,就算是用那種法子,也好過……這樣下去。”說著用袖子擦了擦眼淚,“我們真怕夫人有個差錯。”

最怕的人是她,父親出了事,母親若是再一病不起……她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因為鼓動妓女去保合堂的事已經讓外面人議論紛紛。那些要來探望母親的夫人再也沒有登門,喬月嬋忽然覺得只要冷靜地想想她就會害怕,她害怕,現在的處境不得不讓她害怕。

沒有了名聲,再沒有為她撐腰的家事,一心為她打算的母親。她不知道要怎麼辦。

“我去勸母親,說不定治起來沒有我們想的那樣可怕。”

管事媽媽頜首,“小姐。這就對了。”

喬月嬋點點頭,“等母親醒過來,我就去勸……”

比起喬家的慌亂,楊茉做起事來很有條理。

“鹽水。”

魏卯立即將鹽水遞過來,楊茉仔細地沖洗那些小蟲子。

朱善睜大眼睛。“這樣會弄死。”

“還有很多,”楊茉道。“有些會死,死了就不用,用那些活著的。”

這是什麼法子。

“你這些蟲子身上可能會有不干凈的東西,要洗干凈才能用來治傷。”

魏卯看的頭皮發麻,覺得那些蟲子順著他的手指爬到了他的頭皮上。

“然后呢?這樣就直接放進病患身上?”

楊茉道:“要將沒有損傷的血管結扎,免得蟲子會鉆進不該去的地方。”

朱善從開始的懷疑到欽佩,要不是身邊有人擋著他,他就快跳起來,之前他怎麼沒有想到這個法子。

說話間,白老先生進屋來看情形,“這樣能不能行?”

沒等楊茉說話,朱善搶著道:“《本草綱目》上記著凡疔瘡、臁爛可用五谷蟲研末,香油調而外敷。鮮者更妙,取咸寒解毒,蠕動攻散也。”

本草綱目雖然這樣寫,但是未免有些斷章取義,這些畢竟是偏方,白老先生看向朱善,“聽說你治死過一個病患?”

朱善大大的頭一顫,想裝作若無其事,卻還是臉上有些訕然,“我也治好過人。”

這算什麼說法,朱善果然不懂醫術,這樣的話也說得出來。

楊茉看向白老先生,“先生放心,我心里有數,這樣的方法不是不可行,我們就一起試試,若是沒有效用,再用截肢的方法。”

楊大小姐已經不是才行醫的時候,事事都要依靠他才能下決定,很多脈象都要和他商量,白老先生點點頭,做一個醫生最重要的是思路清晰,膽大心細,不像朱善只要一張口就會被問住。

“胡靈,你去取血,準備找合適的血來。”萬一這個方法不行,就要緊急開刀。

大家都準備妥當,楊茉看向高正春,“不用害怕,你只要想著過了這一關就能接著科舉。”

高正春點點頭。

楊茉道:“用布巾擋住。”

朱善翹著腳想要進診室,卻被保合堂的弟子拉住。

“朱先生,您這個樣子進去恐怕不妥,我們進去都要換干凈的衣服。”

他不能錯過那一幕,他多少次做夢都夢見的時刻,讓人認同他的方法,不要將他當瘋子,不,當做瘋子也無所謂,只要他的法子可行。

“我換衣服,我換衣服。”

朱善說著將外袍脫下,穿著補丁的小襖和大花褲子,大家忍不住笑起來。

白老先生看著瘋癲的朱善,想想自己年輕時為了一味藥加減和師父爭論,只有這樣堅持才能做成大事。

朱瘋子說不定真的做出大事了。

大家聚在診室里,楊茉開始將蛆蟲放進高正春的傷口,“放好蟲子,我們為了避免蟲子爬出來,要進行包扎。”

張戈見過身上長蛆蟲的人,那些人上門求治,他們是將蛆蟲除掉,從來沒見過要主動放這些東西進人的傷口,那是一種什麼滋味,再看看高正春一臉的蒼白。

天哪,他們到底在做什麼。

“包扎好,要等到明日這時候打開傷口。”

將蛆蟲放在身上一天,一天時間能有什麼改變?治好病患的傷處?

要不是師父決定這樣治,他肯定早已經反對,張戈轉頭看看蕭全,蕭全早已經將目光瞥向旁處。

只有魏卯和秦沖在師父身邊時間長了,仿佛早已經習慣了似的,他們也更相信師父的醫術。

從診室里出來,江掌櫃立即迎過來,“小姐,舅老爺和表少爺來了,我將人請進了內院。”

在楊茉蘭印象里舅舅不愛說話,整個家都由舅母一個人打理。

楊茉脫掉外面的褂子迎過去。

張二老爺帶著張郁正四處打量著屋子,屋子里裝飾很簡陋不像是一個女孩子家休息的地方,他的幾個女兒就算出門上個香,暫時休息的廂房也要經過一番布置。

張二老爺是見過楊家從前的模樣,比這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張二老爺想到這里一陣心酸,將妻子哭哭啼啼的模樣又拋諸腦后。

楊茉上前給張二老爺行禮,舅舅臉上沒有笑容,但是目光柔軟和之前來鬧事的舅母完全不同。

“長大了,人也瘦了。”不過倒是看著沒那麼嬌弱,眼睛里透出一股的朝氣,跟換了個人一樣。

張二老爺想到死去的妹妹,不禁眼睛濕潤,“你母親去的早……也怪我沒來京里看你。”

楊茉不知道該說什麼。

張二老爺道:“我是接到了常家的信,說你拒了婚事,要從常家搬出來,后來是楊老太爺讓人捎信說,常家待你不好。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些話楊茉不知道從何說起,尤其是常家,那些事是她前世經歷過的,沒有人會真正的明白。

楊茉道:“畢竟是寄人籬下,恰好遇到那樣的機會,干脆就搬出來,舅舅不知曉嗎?我們家的財物都握在常家手里,若是真正待一個人好,不會如此,常家若是重視我更不會如此,這樣的婚事不要也罷。”

“你沒想想,親事是楊家長輩一早就定好的,”張二老爺說著嘆氣,“我聽常老夫人說,常家還是願意結親。”

常家願意結親不過是表面上罷了,真等她進門就會死死地將她攥住,她倒是也能和她們周旋,可是她找不到一個理由要這樣做。

為了死去的長輩?為了常亦寧?

楊茉面容舒朗對上張二老爺的眼睛,“祖母很疼愛我,只要我過的好,祖母就會高興,不會在意我嫁給誰,我父親教我身為女子雖柔弱卻又要剛強,因為我母親就是這樣的女子,長輩對我的教諭很多,不光是這一門親事。”

張二老爺皺起眉頭,有什麼能比父母之命重要,一個女子不應該在外拋頭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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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動容

張二老爺想起妹妹殉夫之前托人給他捎的東西,囑咐他適當的時候拿出來,他不知道什麼是適當的時候,總覺得是要等到茉蘭成親之后,卻沒想到茉蘭從常家搬出來。

這件事該不該和妻子商量又要不要告訴茉蘭,始終讓他無法下決定,本以為來到京城許多事迎刃而解,可是到了京中,又是兩下為難。

如果聽妻子的話,茉蘭這樣胡來,他就不該提起這件事,反而應該將東西交給妻子,兩個人將東西打開看看到底是什麼,往后怎麼處置,可是想到茉蘭無依無靠,他又狠不下心腸。雖然茉蘭將陸姨娘接到這邊,可是對妹妹之前說的話還記得清清楚楚。

張二老爺正躊躇間,外面婆子來道:“大小姐,您快去看看,那個小孩子醒過來了。”

中哥醒來了?

楊茉心里不禁一喜,站起身向舅舅行禮,“甥女要去前院診治病患。”

張二老爺點點頭,眼看著楊茉被人簇擁著走向前院。

張郁看看父親又好奇地看看外面,“爹,我們也跟著表妹去瞧瞧吧!”他還沒見過女子治病,更何況外面對表妹的醫術傳的那般厲害,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張二老爺想了想也站起來,走出了屋子,張郁立即跟了過去。

“師父來了。”魏卯將楊茉迎進病室。

楊茉立即看到了睜著大大眼睛四處看的中哥。

中哥臉上有一絲的膽怯,看到了床邊的母親卻格外高興,張開嘴就說話,“娘……我們……這是……在哪里啊……”

高氏忍不住要掉眼淚,中哥病的迷迷糊糊將一路進京的事都忘了。

“我們在京里。”高氏低聲道。

中哥豁然來了精神,抬起頭看高氏,“找到爹爹了嗎?是不是爹爹考中了。將我們接來,是不是。”

外面的高正春本想去看兒子,聽得這話在門外蹲下來。

高氏搖搖頭,“你忘了,我們說來京里保合堂找楊大小姐給你治病。”

中哥豁然想起來慌忙不迭地點頭,“娘說到了保合堂,楊大小姐肯定會救中哥,中哥就不會死了,”說著轉頭看楊茉,怯懦地伸出手來拉住楊茉的袖子。“你是不是楊大小姐。”

楊茉點點頭,笑著看中哥,“對。這里是保合堂,我就是楊氏。”

中哥很認真地問,“楊大小姐,我是不是不會死了。”

小孩子就會揪著一件事問,其實他們不懂得什麼是死。楊茉輕聲道:“只要你按時吃藥。病就會好轉。”說著伸出手去摸中哥的額頭,燒還沒有完全退,這孩子已經燒了好幾天,又有這樣重的肺炎,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熬過去。

楊茉看向旁邊的秋桐,“將我準備好的糕點拿來。”

秋桐端了托盤上來。上面擺著京中有名的各式點心,“這是絲窩膏、芙蓉卷、豆沙卷、蓮花卷,還有咸甜的鍋盔。”

中哥緊緊地盯著。奶香的味道飄進他的鼻子里,他忍不住吞咽,“這都是給我的?”

楊茉點點頭,“是,都是給你的。”她早就想著等到中哥醒來。將這些點心拿給他吃。

高氏那邊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楊大小姐,楊大小姐救了她一家人。沒有要他們分文診金,還供著他們吃喝,現在還給中哥買了這麼多點心,她就是來世做牛做馬也報答不了楊大小姐的恩情。

中哥眼睛離不開那些點心,“那能不能現在都給我。”小小的手張著,好像恨不得拿到那些點心塞進嘴里。

楊茉點點頭,將點心擺在中哥床邊。

中哥臉上立即露出笑容,他伸出手拿起點心,大家以為他要塞進嘴里,他卻看向高氏,“娘,楊大小姐將這些給我了,我將這個給娘,娘快來嘗嘗好不好吃。”

原來中哥是要將吃的給母親。

小孩子這樣純真,一舉一動讓大人都羞慚。

高氏陪著中哥吃了些東西,中哥立即躺下來小小的腳翹著去蹬床腳,努力地挺直身體,“娘,看我長大沒有?娘說多吃東西就會長大,中哥要快快長大,長大之后就不會總餓了,就會像娘一樣,不餓了。”

楊茉眼前出現高氏母子兩個互相推讓吃東西的情形。

哪有吃了塊點心就能長大的,平日里聽起來很好笑的話,現在卻讓人鼻子發酸。

高氏看向楊茉,楊茉點點頭,這時候要讓中哥高興,不管病有沒有好,要盡可能地讓孩子高興。

“長大了,長大了些。”

聽到高氏這些話嗎,高正春再也忍不住走進病室。

中哥意外地看到高正春不禁一怔,爹爹眼睛紅紅的,手用布巾包著,“爹爹,”中哥張開手,“爹爹有沒有考中?爹爹怎麼哭了?”

這一家三口不知道受了多少的磨難。

“爹爹沒有考中。”高正春嗓子沙啞。

高氏那邊已經放聲痛哭。

中哥的嘴也要咧開,他卻生生地忍住了,“沒事,爹爹下次再考,中哥不餓,中哥以后不跟娘要吃的,中哥真的不餓,爹爹考吧,爹爹下次再考就會考中了……”

高正春上前抱住中哥。

站在門口的張二老爺見到這一幕不知說什麼才好,旁邊張郁也跟著眼睛發酸,怎麼會有這樣可憐的人。

張二老爺剛要轉身走,身邊傳來粗壯的嚎哭聲,“真可憐,這一家人真可憐。”

張二老爺嚇了一跳,轉頭看過去,只見哭泣的人一身邋遢,身上的袍子滿是污漬和補丁,穿著半截的花褲,比街邊的叫花子好不到哪里去,這樣的人竟然會哭別人可憐。

這保合堂里都是些什麼人啊,如果不來看看,誰能想的到。

張二老爺搖了搖頭,她還以為茉蘭得了大筆的銀錢和陸姨娘生活的自在,卻沒想到茉蘭真的在保合堂行醫,還接治這樣的病患,平日里這樣的人倒在路邊也不會有人看一眼。

“這是張老爺吧?”白老先生讓人攙扶著走過來和張二老爺說話。

張二老爺抬起眼睛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這是他來京里見到最讓他熟悉的人。

楊家最有名的的坐堂醫。

兩個人走到旁邊的屋子里說話,張二老爺看著須發全白的白老先生,“老先生也在保合堂坐診?”

白老先生點頭,“從大小姐將藥鋪拿回來,我就來了。”

張二老爺一時沉默。

“張老爺這次來京中是來幫襯大小姐?”白老先生先問道,“大小姐撐起楊家委實不容易,哪家的女子這樣忙碌,藥鋪中有病患時大小姐連家也不回,不眠不休地照應病患,老爺若是前幾日來京里,就會看到整個藥鋪一條街掛的可都是咱們保合堂的旗子,可惜楊老爺和夫人去的早,否則看到今日的情形,不知要怎麼高興。”

“只是辛苦了小姐,將銀錢都用來行醫,家中省吃儉用,每天都要義診很多病患,贈藥更不在少數,現在這京里知曉保合堂的人,也不比楊老爺在世時少啊,慕名來看診的更是數不勝數。”

白老先生這樣說,倒讓張二老爺不知怎麼開口。

“就說剛才您看到的那一家子,孩子若不是楊大小姐早就沒了,現在大小姐要幫高秀才保住手,好讓他有機會再科舉,這些都是不收診費的啊。”

白老先生嘆氣,“您說這保合堂能開起來,還不都是楊大小姐一個人在支撐,”說著期盼地看著張二老爺,“都說娘親舅大,現在張老爺來了京里,可要好好幫襯幫襯大小姐。”

白老先生的話正好戳進張二老爺心里,楊家敗了之后,他們卻收到了合開鋪子一半的銀錢,一盒金葉子只多不少,這些年他們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何時想過這個甥女,是他這個做舅舅的不對,他們到了京里沒有仔細打聽茉蘭的情形,只是聽信常家的一面之詞,妻子就上門訓斥茉蘭。

現在想想,若不是真的在常家過不下去,茉蘭怎麼會出來受這份辛苦。

“我是不願意讓她在外拋頭露面,一個女子應該在內宅了,就算不要常家這門親事,也要請人來說親,將來嫁去夫家就有了依靠。”

白老先生臉色一變,“萬萬不能啊,大周朝找不出第二個如大小姐這般醫術之人,沒有楊大小姐,許多病患只有等死……”

聽得這話張二老爺驚訝,茉蘭的醫術真的到了這樣的地步,竟然讓白老先生如此誇贊。

張二老爺想起剛才的情形,保合堂所有人都圍著茉蘭,那種發自內心的尊重和表面上的恭敬是不一樣的。

保合堂的人都像白老先生一樣,一心一意地追隨著茉蘭,仿佛能隨著她哭,隨著她笑,所有人因她動容,不止是那些病患,可茉蘭這樣,誰肯娶她,娶了她又怎麼會讓她這樣在外行醫。

張二老爺想要教訓楊茉的念想頓時去了干干凈凈。

張二老爺帶著兒子回到住處,荊氏立即迎出來,直接問向張二老爺,“老爺,怎麼樣?有沒有教訓楊氏?”說著頓了頓,“快去換衣服,常家還等著我們去宴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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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結親

一進門妻子就先問有沒有教訓茉蘭,更要歡歡喜喜地去常家。

張二老爺胸口燃起一股無名之火,“虧你說的出來,還楊氏,楊氏是你叫的?你是長輩,怎麼能這樣說一個晚輩。”

荊氏被罵的一怔,驚訝地看著張二老爺,“你發什麼瘋,倒罵起我來了,楊氏做的事本就有辱家風,我怎麼不能說她,就算是姑奶奶現在活著,我也照樣說。”

張二老爺看著荊氏張揚的嘴臉,不知怎麼的一巴掌扇過去。

清脆的巴掌聲將所有人都驚呆了。

荊氏下意識地捂住臉,瞪大眼睛看張二老爺,張二老爺仿佛也才回過神來。

“我跟你拼了。”在兒子和下人面前他竟然動她,荊氏頓時紅了眼睛,整個人撞進張二老爺懷里。

張二老爺悴不及防頓時被撞了個趔趄。

“我知道你早就看我不順眼,現在動起我來了,你怎麼不拿刀殺了我,你嫌棄我不是一日兩日了,是不是楊氏尋來了好淫婦勾著你的心,讓你回來這般治我。”

荊氏越說越不像話,張二老爺皺起眉頭,“你再亂說,什麼淫婦?什麼治你?”

荊氏伸出那只殘臂哆嗦著擋在身前,“我知道,你是要弄死我,我這樣不人不鬼早就不想活著了。”說著就要去撞墻,發髻凌亂不堪,臉上妝容早就被淚水沖花了。

張郁見到母親這般,嚇了一跳忙上前拉住母親,“母親,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父親和我去了保合堂,表妹不像外面人說的那樣。”

荊氏哭的更厲害,“你們都覺得她好。這里面就是我最壞,如今你也長大了,用不著我照應,我就一死了之,免得被人嫌棄。”

張郁聽得這些話,皺起眉頭看父親,“父親,你就說一句,讓母親消消氣,你看母親的手抖的更厲害了。”

荊氏哭的幾乎上不來氣。從小就殘廢的手臂在一旁抖動著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的悲涼。

看到妻子這樣悲慘的模樣,若是平時張二老爺也就算了,可是想想保合堂里那些更加凄慘的病患。張二老爺突然發現妻子這病其實算不得什麼

每次只要一吵架,妻子的手就會成這樣的模樣,看著仿佛比平日里嚴重,可是又不會怎麼樣,開始他還提心吊膽。現在已經不會那麼慌亂。

張二老爺板著臉,“從今往后,只要我沒答應,不準你再去常家,”說著頓了頓,“有空我們去趟楊家。本來就該問清楚的事,能不能只聽別人一面之詞。”

荊氏知道張二老爺的脾氣,他性子軟。只要她一哭他就沒了辦法,這次是怎麼了,這樣跟他鬧,他的氣勢也不消。

他們爺倆到底在保合堂看到了什麼,態度才有這樣大的變化。

張二老爺拂袖過去。荊氏看向旁邊的兒子,“是楊氏和你父親說什麼了?”

張郁搖搖頭。“沒有,沒說什麼,只是說一定要開醫館。”

張郁將荊氏送進內室,“娘,姑父家傳的醫術那麼厲害?”

聽得這話荊氏本來松開些的眉頭又緊緊地皺起來,“誰說的?如果厲害他為何要走科舉為何要做官?”

張郁被母親訓斥的臉色有些黯然,可是想到表妹吩咐徒弟治病的情形,忍不住開口,“表妹的醫術真的很高,咱們家的大夫不說,聽說京里也沒有誰能比上,”張郁津津樂道,“母親上次去是沒有看到表妹治病,下次去看看就知道了。”

下次去?

荊氏的臉豁然黑下來,她是要丈夫和兒子去教訓楊氏,而不是讓他們回來跟她說楊氏有多厲害。

“你們要跟著楊氏一起瘋不成?那常亦寧是將來有前程的人,她都可以毀了婚事,”荊氏說著看向張郁,“若是楊氏還能找一個比常亦寧家世好,比常亦寧有前程的,我就將眼睛挖出來扔在地上讓你們踩。”

張郁不明白母親為什麼這樣生氣,呆愣地看著母親。

荊氏想到傷心處眼睛紅了,“我都是為了你啊,是你說想來京里,我是想給你在京中成個家……當年你姑姑出嫁的時候,你祖母怕楊家瞧不起,給你姑姑湊了二十幾箱的嫁妝讓她嫁來京里,為的就是將來給你父親在京里找個門路,結果,你姑父不肯出力,連合開個藥鋪都要和我們出錢,我寫封信說家里銀錢不湊手讓你姑姑想個法子,你姑姑卻說娘家的事她不好插手,銀錢都要一筆筆算清楚,”荊氏說著冷笑,“我讓你父親來京里看看情況,結果你父親倒痛痛快快將銀錢給了,還不是聽了你姑姑的話,我嫁進張家這麼多年,卻不如一個已經出嫁的姑奶奶。”

“誰家不是給兒子留下祖業,哪里有嫁女傾家蕩產的,你祖母偏心你姑姑,也不能偏到這樣的地步。”

張郁沒聽父母說過這些,驚訝地道:“可是我們這些年不是過的很好。”

“好?”荊氏冷笑,“若是你祖母將張家完整地交到我手里,我們早已經舉家搬來京城,哪里會用個銀錢也仔細算計,我們眼前倒是還不至于餓死,將來呢?你要娶妻,我活著自然仔細為你打點,我若是死了,你父親再娶,你過不下去誰又管你。”

張郁沒想到母親是為了這個,“母親……說我的親事……那……那是怎麼回事。”

荊氏道:“常老夫人誇你長得出息,我知道常家有位三小姐比你小上幾歲,剛好合適,若是你做了常家的女婿,還怕將來不留在京中麼?”

張郁怔愣在那里,沒想到母親是想要和常家結親。

張二老爺不知道妻兒在屋里說些什麼,他現在心里卻已經有了另一番打算,吩咐下人,“你四處去打聽打聽常家和楊家的事,打聽來的消息不要和太太說,徑直想我稟告。”若是常家真的黑了心腸。他不能就這樣算了。

董昭從保定府回來,徑直進了家門換下衣服,給董夫人請了安正要去看幕僚。

董績撩開簾子進了門,看到兒子眉頭皺起,“又要去做什麼?朝廷的差事辦好了?”

董昭行了禮道:“辦好了,去保定府就是例行巡營。”

“例行巡營?巡營為何讓你去?你可知曉?是不是皇上有命你駐防的意思。”

父親說的這些他不是沒想過,只是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董昭道:“保定大營那邊問題很嚴重,防衛松松垮垮不說,軍資也甚少。若是真的打起仗來根本不夠用,保定府守備陶勝勛急的不得了,見到我之后說要彈劾馮黨。”

董績聽得眼睛發亮。“這是好事啊,趁著這個機會,正好彈劾馮國昌,皇上讓你去保定府,就是這個意思。”

董昭沒有做聲。皇上讓他去未必就是這個意思,現在馮黨的事鬧到這樣大,也不見皇上懲治馮黨,可見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父親回京這麼久,朝廷還沒有辦下軍資。更沒說讓父親回去邊疆,從前哪有這樣的情形。”

邊疆戰事是一日都少不了主將的,這次朝廷不但讓父親回來。還讓他一直留在京中。

董績聽出這話的意思,“你是說皇上對我們家起了疑心。”

董昭迎上父親的目光。

董績沉下臉來,“皇上讓你去保定府,難不成是在試探你?”

試探他會不會彈劾馮黨,也就是說皇上知曉保定府的情形。一個看似不問政事的皇帝,卻突然對這些都了如指掌。

他不能不防。

“你有沒有去找宣王商議?”

雖然皇帝已經奪了周成陵的爵位。可是在董績心中,宣王就是宣王。

董昭沉默下來。

“糊涂,”董績冷哼一聲,“我都聽你母親說了,難不成為了一個女子,你仕途不要了,宣王那邊也要跟著生分,”董績瞪圓了眼睛,“我告訴你,只要我在一天就不讓楊氏進董家門。”

眼看著兩父子又吵起來,董夫人忙上前,“快讓昭兒去見幕僚吧,這麼大的事怎麼能耽擱了。”

董績厭煩地揮揮袖子。

等到董昭出了門,董夫人上前,“老爺,你怎麼就不相信昭兒呢?昭兒有昭兒的想法。”

董績道:“我也有我的想法,”說著一屁股坐在椅子里,“要麼不冒險,要冒險就要得大利,我們認識宣王那麼長時間,總不能讓旁人搶了頭功。”

董夫人聽得這話不知道該怎麼說好,她張了張嘴,董績已經轉身去了書房,剩下她自己站在冰冷的屋子里。

董昭換了衣服一路到了周成陵暫住的院子。

阿玖已經等在門前,“世子爺來了。”

董昭點了點頭跟著阿玖一起進了書房,沒有幕僚說話的聲音,周成陵只是在整理眼前的書籍。

下人奉了茶,兩個人坐下來。

董昭簡單地將保定府的事說了,“若是不加軍資一定會出事。”可是這件事要怎麼說。

皇上有心打擊馮黨直接說就是了,為何要讓他去保定府。

看著董昭深沉的表情,周成陵道:“這件事很簡單,既然弄不清楚皇上是不是要試探你,你就丟開馮黨不說,就事論事。”

董昭隱約明白周成陵的意思,靜靜地聽著周成陵的下文。

周成陵道:“皇上讓你去保定府,因為你是武將,武將不參政,你不說政事只要將保定府大營的情形事無巨細稟告給皇上,誰造成如今的局面都與你無關。”

“你只要說缺多少軍資,要怎麼駐防,至于用多少銀兩,朝廷要如何撥款,為何軍資會如此之少,那都是文官的事。”

董昭之前只是隱約有這樣的想法,但是事情倉促他並沒有完全想清楚,被周成陵這樣提點,他心里豁然開朗。

這樣一來這件事無論怎麼鬧起來都和他無關。

這些事上他不得不佩服周成陵,政事上周成陵總是能算無遺策。

和周成陵說了會兒話,董昭從屋子里出來,正好聽到蔣平和阿玖說話。

“用蟲子,我看著都害怕。”阿玖縮著脖子。

蔣平終于找到阿玖的弱點,“你可見過渾身長了蛆蟲的人?”

阿玖牙齒發顫,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順著他脊背在爬,他伸出手來抓一抓,“你說楊大小姐怎麼膽子那麼大,女子不是都怕那些東西。”

蔣平嗤笑,“楊大小姐是什麼人,她做的那些事哪個女子能做。”

這倒是,阿玖抬起眼睛就看到董昭,立即迎上去,“世子爺,您不多坐一會兒。”

董昭走過去道:“你們在說什麼?”

阿玖呵呵笑,本來不準備開口,旁邊沒心沒肺的蔣平舒展了身姿,痛痛快快地道:“楊大小姐用蛆蟲治傷,我們白日里見了那些蟲子,這沒出息的就怕起來。”

“誰沒出息。”阿玖說著去看董昭的臉色。

天黑著,董昭的神情看不清楚,他才離開幾日她就做了這樣的大事,用蛆蟲治病,又是誰都沒用過的法子。

想著楊茉那柔弱、溫和的面容,這一次真的能行?怎麼一次比一次讓人覺得難以想象。

他總想給她些依靠,她在他面前卻恭謹守禮,難不成一個女子不該如此?不,他並不是這樣想,只是她膽子那麼大,甚至不曾在他眼前放松地笑一笑。

就是那種陌生的感覺,無論他們相處幾次都始終陌生。

唯一一次莞爾,就是在他醒過來的瞬間。

笑得那麼粲然,那麼無所顧忌。

董昭沉默著,阿玖不由自主地又縮了縮脖子,這兩位怎麼就能同時看上一個女子,偏偏現在他看著兩個人各有各的好處。

董昭上了馬,不知不覺地來到保合堂那條街上。

只有一家藥鋪尚點著燈籠,柔和的光灑下來,在黑暗中給人種心安的感覺,離京這幾日他悵然有失,可是看到這盞燈,那些情緒莫名其妙地頓時消散。

楊茉第二天一早就來到保合堂。

很多人聽說蛆蟲的事都來等消息,這次和從前不同大家不再亂哄哄地吵鬧,而是靜靜地等在自家藥鋪門前。

楊大小姐第一次用蛆蟲治病,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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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成功

楊茉小心翼翼地將布巾打開。

秋桐端著盤子湊過去,突然看到傷口的情形,秋桐沒有準備頓時大喊起來,“啊……”

蛆蟲爭先恐后地向外爬著,而且大小已經和昨天的樣子完全不同,一夜之間蟲子竟然長了這麼大。

“鑷子。”楊茉伸出手來。

秋桐半天才反應過來,急忙將東西遞了過去。

“這是剪子。”

女孩子看到這個肯定要害怕,她沒有想到這一點,楊茉看向魏卯,“遞我鑷子。”

“我來,我來,”秋桐立即又遞了鑷子過去,她臉色發紅卻強忍著不適,“我已經好了。”

楊茉點點頭接過鑷子,將傷口里爬出來的蛆蟲都放進托盤中。

眼看著養的又肥又大的蛆蟲在瓷盤里扭動,最興奮的就是朱善,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每當楊茉取出一條蟲子,他的眼睛都會亮一分。

楊茉小心地數著,旁邊的秋桐和魏卯也幫著一起數。

高正春雖然不覺得疼,可是身上起了一層的冷汗,沒事了,沒事了,蟲子已經被夾出來,最難熬的時間已經過去。

楊茉邊清理蟲子邊翻看傷口,濟子篆也站在一旁仔細地看過去。

“濟先生,您看看,是不是腐肉少了很多?現在血管都已經能看的清楚。”

濟子篆目光隨著楊茉手中的夾子挪動。

是真的,腐肉真的少了,留下的是那種粉紅的皮肉,沒想到蛆蟲會有這樣的療效,不過是一日而已,就讓傷口變了模樣。

“用鹽水沖洗。”楊茉吩咐。

鹽水灌下去,里賣的蛆蟲更加快速地向外爬。

“傷處沒有嚴重,而是發紅好轉,就說明治療起了效用這樣只要再用兩三次,就可以直接清理傷口縫合。”

楊茉說著看向魏卯,“病患今天的情形如何?”

魏卯道:“已經退了熱。”

楊茉笑著看向濟子篆,“濟先生這法子生效了。”

濟子篆半天才回過神來,那些腫脹的腐肉去了不少,蛆蟲也變得比放下去的時候大數倍不止,要不是眼前所見他是萬萬不會相信的。

朱善在后面手舞足蹈。

整屋子的人,自從看到蛆蟲取出來之后都傻了眼。

楊大小姐太厲害了,這樣的法子都敢用。

朱善嘮嘮叨叨,“我怎麼就沒想到這麼快拿出來哎呀我怎麼沒想到,用鹽水沖洗這些東西就自己出來了。”

正當朱善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語,楊茉道:“將新鮮的蛆蟲拿來。”

朱善立即將瓷罐遞過去。

有了第一次經驗,第二次就更加容易,將蛆蟲沖洗放置好,再行包扎。

楊茉處理好了,站起身從診室里面出來。

剛走出門就聽到有人道:“恭喜楊大小姐找到了治傷的新法子。”

濟子篆看著微微笑著的楊茉,要說楊大小姐之前的方子都是楊家的秘方那是沒法子的事,可如今楊大小姐用的是朱善的法子,一年前朱善就拿著蟲子找過他他卻沒有相信,更覺得那是無稽之談。

所以,這和秘方沒關系,是眼界,要眼界開闊才能有楊大小姐現在的成就。

朱善高興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就像一只鳥一樣在屋子里轉圈地跑,模樣比平日里更加瘋癲。

“濟先生,怎麼樣?真的有奇效?”

濟子篆出了門很快就被外科醫生圍住。

濟子篆點點頭,“用刀除不去的腐肉都被蛆蟲吃掉了,現在看起來好了不少。”最重要的是僅僅一夜之間啊。

什麼方法能讓傷口在一夜之間有這樣大的改變。

“楊大小姐,”旁邊藥鋪的醫生來道,“我們那里也有重傷的病患,能不能都抬來保合堂醫治。”

話音剛落就有人笑,“賈三你倒是開口快。”

楊茉道:“現在才開始治病,要等幾日才能知道后面的成效。”這樣的方法她也是第一次親手去用雖然看了不少醫學期刊,不過都是理論知識罷了。

“再說,還要問朱先生那里有沒有足夠的蛆蟲。”

聽楊茉這樣一說,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朱善身上。

朱善自從養蠅蟲以來從未被人這樣直視過,出了門他主動說話大家也會用嫌惡的目光看著他,他還以為這輩子都要抱著蠅蟲過日子。

“老朱,你家里還有蟲子嗎?”

“還能救幾個病患?”

“是啊老朱,多少錢賣啊,賣給我們治病救人吧!”

平日里十分瘋癲的朱善聽得這些話忽然安靜下來,在眾人面前張了張嘴忽然嚎啕大哭,“成了,成了,我沒瘋,我沒瘋······你們都說我是瘋子……你們都說我是瘋子……”

很多醫生一輩才能研究一個課題,那還是在研究工作已經很尋常的現代,古代沒有人理解能堅持著自己的想法,甚至傾家蕩產真的不容易。

楊茉看向周圍人,“大家先回去吧,現在的季節想要拿到很多蛆蟲也不容易,現在知曉了法子,治療還要慢慢來。”

大家應了一聲,向楊茉和朱善等人行了禮然后退出保合堂。

朱善哭的越來越厲害,特別是看到大家向他行醫,他就說不出的悲傷。

要不是楊大小姐,他就是爛死在家里也沒有人知道。

這麼多年,沒想到相信他的是一個女子。

也多虧這個女子,他這輩子最大的福氣就是見到楊大小姐。

朱善抽抽噎噎,“大小姐,我這輩子都給你養蟲子,只要你要,我朱老四就想方設法都給你弄來。”

“我這輩子······到現在就知足了,”這麼多人肯用他的蟲子,他就算死也值得了,朱善說著坐下來,摸摸身邊空無一物,就揪著自己的花褲子,“老娘,老娘啊,你家老四沒瘋,你聽到沒,你家老四沒瘋,你可以閉上眼睛了。”

朱善的哭聲不停地從保合堂傳出來,高正春和高氏都站在一旁跟著抹眼淚。

“你這輩子還長著呢,”楊茉走過去看朱善,“如果你信我的,日后你除了養蟲子還可以做些別的,不過養蟲子不能像之前一樣隨便養,要每日像記脈案一樣記下來。”科學研究最重要的是要有目的和計劃有系統的進行觀察、記錄,然后從其中得到進一步的認識。

朱善慌忙不迭地點頭,“大小姐說怎麼做就怎麼做。”

楊茉只是想將朱善的研究引上正規,現在研究出了蟲子,將來還會做其他研究,朱善家的情況不好,她也願意拿出銀錢來供朱善使用。

楊茉幾個在保合堂里說話,外面的人互相打聽,知曉楊大小姐的方法又有了效用。喬家很快知曉消息。

管事媽媽稟告給喬夫人,“說是有用了,很多人都圍著那個瘋癲的朱老四,問他要蛆蟲呢。”

喬月嬋有一種胸口冰涼的感覺,楊氏竟然又做成了。

喬夫人聽得這樣的消息撐起身來,“是什麼法子,要用蟲子怎麼做?”她不想讓人來割她的鼻子,那是作奸犯科的人才會遭受這樣的刑罰。

“母親,”喬月嬋忙勸說,“母親千萬不要信保合堂那些見不得光的法子,還是聽御醫的,就讓御醫來醫治,將來······將來再想法子。”

“你懂什麼,”喬夫人眼睛里透出戾氣,將喬月嬋的手推開,“我那個樣子不如死了算了,我……就要成為旁人的笑柄,那黃夫人不過是牙大一些就被人罵是兔子精,連她吃塊白菜大家都要忍不住笑,她才三十歲就已經足不出戶,我沒了鼻子……那豈不是白日見鬼······”

喬夫人眼眶發青,發髻散亂,高高腫起的鼻子看起來十分可怕,如果張牙舞爪地鬼魅。

喬月嬋害怕的眼淚直往下淌。

“去······去給我請保合堂的楊氏來,只要她能治好我的病,我……我就給她磕頭。”

管事媽媽不知該怎麼辦,看看喬夫人又看向喬月嬋。

喬夫人瞪著眼睛,“我還沒死呢,我說話沒用了不成?”

管事媽媽嚇了一跳忙道:“夫人別氣,奴婢這就去這就去好好請。”

管事媽媽說著退下去。

半個時辰的功夫,管事媽媽就來稟告,“奴婢去請了,楊氏不肯來。”

喬夫人慌張地道:“有沒有跟她說,她那個什麼文書我願意簽,就算她不來,我也可以去······”話說到這里,喬夫人差點從床上撲下來。

這幾天她天天做噩夢,夢見沒有了鼻子被人嘲笑,那些她嘲笑別人的話都用在她身上,甚至連黃夫人都可以出門了,因為京中夫人們有了新的笑話。

管事媽媽道:“奴婢說了,楊氏說……夫人的病她治不得。”

喬夫人整個人身子沉下去。

喬月嬋睜大了眼睛,“楊氏怎麼敢這樣。”

“都是你,”喬夫人看向喬月嬋,“若不是你想出那樣的法子,楊氏怎麼可能不來?你父親的病癥就是她治好的。”

父親打她,如今母親也怨她,她不過是想要下人教訓楊氏,喬月嬋驚呆地看著喬夫人,“母親……母親怎麼這樣說女兒,都是那個楊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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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瘋了

屋子里的氣氛緊張,喬夫人一臉激動,喬月嬋眼淚直流,管事媽媽見情勢不好忙上前解圍,“奴婢聽說那法子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將蟲子放在傷口上,那個朱老四家還有蛆蟲,讓人想法子取來一些,然后請御醫來幫忙……”

“未必就要請楊氏過來,再說用蛆蟲的法子也不是源自保合堂。本書請訪問。”

喬夫人聽得心里一亮,伸出手來,“快……快去辦……去問問誰會那種法子。”喬夫人說完話,鼻子旁有膿水流下來躺在嘴邊,她卻渾然不覺。

折騰了好些日子,夫人是熬的受不住了,管事媽媽再也不敢耽擱立即去辦事。

喬夫人靠在床邊眼睛盯著門口,恨不得立即就有人出現在門口。

喬月嬋站在一旁,臉色難看,母親怎麼變成了這樣,蛆蟲聽起來就可怕,母親卻要嘗試,到底為什麼。

那麼惡心的東西真要拿來試。

喬月嬋正想著,管事媽媽已經請了人來。

朱家沒有上鎖,很容易就找到了蛆蟲,喬家人又拿了牌子將太醫院御醫請來。

御醫看著那盒子里的蛆蟲嚇了一跳,“夫人這是什麼意思?”

喬夫人撐起身子,眼睛冒著光,“大人沒聽說楊氏用蟲子治好了病患的傷,”說著看向管事媽媽,“你說是不是?”

管事媽媽急忙道:“是,是,是,保合堂那邊傳出的消息,那個病患也像夫人這樣的病癥。”

不可能,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御醫沉吟著,“該不是那些偏方吧,那可信不得。”說著話御醫皺起眉頭,喬夫人的病已經拖的時間太長。再不治他也沒有了法子。

“夫人如今是數脈,現在最好的法子就是用刀去癰,千萬不可再猶豫了。”

不,不,不,喬夫人搖頭,她不要割鼻子。

“用這蟲子,”喬夫人突然坐起來,面目猙獰,將御醫嚇了一跳。“就用這個,用這個給我治病,一定能治好。”

喬夫人說著吩咐管事媽媽。“將知道這樣治法的人叫來。”

管事媽媽立即下去,很快就將保合堂對面藥鋪的郎中帶進門。

小郎中不敢得罪喬家,規規矩矩地行了禮道:“也只是聽大家說,沒有真正看到,不過那個朱老四一年前卻到處嚷嚷過那法子。簡單的很,就是將蛆蟲放在傷口處,那蟲子就鉆進腐肉中,等到它們吃完了腐肉自然就爬出來。”

御醫仔細地聽著,只是聽到后面眉頭皺的更厲害,這方法聳人聽聞。他聽著都覺得不舒服,喬夫人竟然要試?

病急亂投醫,御醫並不是沒見過這樣。

喬夫人的病要割開鼻子。若是嚴重說不得整個鼻子都不保,女人為了容貌拒醫是常事,為了保住鼻子試這樣的法子,他也能明白這種心情,但是他沒這樣治過。不好就下手,“夫人。用蛆蟲的方法,下官委實不會,若是夫人一定要試,還是請保合堂的人來吧。”

喬夫人脖子上的青筋不停地跳動,她不聲不響地看著前面仿佛已經被定住了般,怔怔地看著御醫,“不是已經將方法說了,大人就可憐可憐我,幫幫忙。”

御醫起身行禮,“下官著實不敢下手,也無從下手。”

御醫沒有了法子,只得起身要告辭。

喬夫人不說話,管事媽媽將御醫和那小郎中送出門。

屋子里安靜下來,喬月嬋看著床邊那裝蛆蟲的盒子就頭皮發麻,連忙起身走到窗邊透氣。

靜立了一會兒,喬月嬋才倒了茶走回喬夫人床邊,“母親……”喬月嬋剛剛抬起頭來說話,看到喬夫人的情形,立即倉皇地驚叫起來,手里的茶碗也頓時掉落在地上。

喬夫人正用手將蛆蟲拿起來放在鼻子上。

那些蟲子有的爬上了喬夫人的鼻子,有的掉落在被褥上,喬夫人臉上沒有半點的懼意,反而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臉上有了放松的神情。

如同噩夢般讓喬月嬋頭皮發麻,雙手也攥成拳頭緊緊地貼在耳邊,然后她用盡力氣不停滴尖叫,早已經忘記要上前將那些蛆蟲拿開。

外間的下人聽到聲音連忙走進內室,看到喬夫人的模樣,所有人都驚呆了。

夫人這是在做什麼。

喬月嬋的叫聲不停,才垂頭喪氣從順天府衙回來的喬文景走到院子里,聽到凄慘的叫聲,不禁一陣恍惚,仿佛還身處陰森的大牢之中。

喬文景快走幾步推開怔愣在門口的下人一腳邁進內室,床上的喬夫人聽到下人喊,“老……爺。”下意識地轉頭去看。

喬文景見到臉上爬著蟲子的妻子,頓時整個人一抖,如同在冰冷的黑夜里才撒了尿,渾身上下一機靈,那種寒意一下子遍布全身,他開始后悔這時候回到府中。

下人已經認了罪,他也是百口莫辯,葛世通以他教唆王振廷的罪名上奏朝廷,他的官職恐怕要不保,他以為這已經是最可怕的了,沒想到進了家門卻看到這樣的情形。

喬文景漲紅了臉大吼一聲,“你瘋魔了不成?”說著看向下人,“都愣著做什麼,快將夫人臉上的蛆蟲拿下來。”

聽到老爺說要將蟲子取下來,喬夫人捂住鼻子,“別,誰也別動,這是治病的,這是治病的。”

喬夫人張嘴說話,那些蟲子還在臉上爬著,其中一只已經到了她嘴邊,仿佛立即就要掉進她嘴里。

瘋了,都瘋了。

耳邊是女兒的尖叫聲,眼前是瘋癲的妻子,喬文景再也忍不住轉身走出門去。

到了院子里,喬文景只覺得肚子一陣翻江倒海的疼痛,張開嘴那些酸臭的東西頓時從嘴里噴出來。

去喬家診病的御醫回到太醫院將保合堂用蛆蟲治病的事說了。

“這個楊氏真是奇怪,怎麼總用這種刁鉆的法子治病。”

現在保合堂楊氏的名聲很響亮,民間的醫生、郎中雖然對楊氏十分推崇,可是太醫院還是抱有不同的看法,楊氏的診治方法並非正宗。

御醫和學生們聽到這樣的話都湊過來,“楊氏有沒有給喬夫人診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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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溫馨

楊氏怎麼能拒絕喬家,哪有醫生不給病患看癥的。

御醫湊在一起議論,“那個楊氏走的真不是正途。”

大家正議論紛紛,丁科帶著太醫院的學生從藥房出來,聽到這些話,不禁皺起眉頭,沉聲喝斥,“不知道緣由,不要隨便議論。”

御醫們聽得這聲音紛紛噤聲,一下分散開來各自回到座位上。

等到丁科去慈寧宮診脈,大家才又相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啊?誰知道?”

和楊茉一起治過痘瘡的姚御醫道:“保合堂不是每日都有義診嗎?怎麼偏偏不給喬夫人治病?諸位有沒有想過這個。”

“我聽說楊大小姐說喬家人是中山狼。”

中山狼是反咬一口救命恩人。

“好像是王振廷的事,還有治楊梅瘡的事。”知道一些內情的小御醫口沒遮掩。

這句話提起大家的興趣,這些天京中有些關于喬家不好的謠言,因喬夫人的病,這些事不免也傳進太醫院。

宮外的趣事多,在太醫院當差的宮人仔細地聽著,然后低下頭悄悄議論。

真沒想到,喬老爺那麼大的官竟然會對付孤女,這里面一定有別的願意,俗話說的好不見兔子不撒鷹,沒有三分利,誰起早五更,“楊家是有大家財的,沒聽說嗎,常家貪了楊家的財物就有幾百萬兩。”

一傳十十傳百,到了這時候楊茉的嫁妝在人口中翻了幾番。

楊茉這邊卻還覺得銀錢總有不夠用的一天,才不過做個蒼蠅房前前后后就花銷不少。

朱善家不適合養將來用來醫療的無菌蛆蟲,楊茉讓江掌櫃買了處地點不算好的宅院,里面按照她說的層層布置。

“后院的幾個屋子用幾道門隔起來,院子要簡單修葺一番,尤其是房頂千萬不要漏雨,窗子也是,再怎麼省錢這個不能少否則見了風著了水,就要白白辛苦。”楊茉仔細地交代,這就是她覺得朱家房子不適合養蟲的原因,整個房子就像一個破舊的棚子。

江掌櫃仔細記下來。

楊茉看向朱善“朱先生覺得還需要些什麼?”

朱善一邊擺手一邊跳腳,“大小姐千萬別叫我先生,就叫我朱善,我和魏卯他們一樣,只要直接喊我名字。”

看著瘋顛顛的朱善,楊茉笑著答應,“那好日后我就直接叫你的名字。”在保合堂大家都互相喊名字。

朱善裂開嘴笑得如同一朵黑黢黢的狗尾巴花。

楊茉指著桌子上保合堂的長袍,“將來不論誰要進養蟲的屋子,都要穿干凈的長袍。”

這樣才能保證得到無菌蛆蟲。

“蠅蟲也不能隨便吃東西,要用糖水喂。”

朱善點點頭都記下來。

楊茉笑道:“剩下的就是你用過的法子,不管冬天要將屋子燒暖,我想將屋子里換上地龍。”

江掌櫃越聽越詫異,養一個小小的蛆蟲竟然要這樣這樣麻煩。

楊茉道:“別看養起來不容易,治病卻好用將來可以放在小竹筒里隨著藥箱攜帶。”

朱善干脆蹲下來聽。

楊茉指了指椅子,“這里有椅子,過來坐。”

朱善有點不敢這是東家啊,不知道楊大小姐有沒有將他當做保合堂的伙計,可是他心里早已經將楊大小姐當東家。

“東家,我還是這樣蹲著舒服。”

旁邊的蕭全也忍不住笑起來。

楊茉道:“過來坐吧,大家都一樣,我們一起將高正春的脈案寫好,特別是用了蛆蟲治療的地方。”

忙了大半天,楊茉回到后院里歇著,阿玖恭敬地進來向楊茉行禮,“大小姐我們少爺說,喬家那件事有消息了。

楊茉聽了心里一喜,終于有了進展,看向阿玖,“周······他現在可在嗎?”

阿玖點點頭,“在呢。”

楊茉聽到外面傳來梅香幾個的笑聲現在有些不大方便。

“我們少爺說,我們那邊方便,小姐願意過去,就讓人安排安排。”

楊茉點點頭換了件衣服帶著秋桐去了周成陵那邊。

院子里一如既往的安靜。

楊茉走進屋子,周成陵走過來將手里的書遞給楊茉,“看看這是不是楊家的東西。”

楊茉將書翻開,是一本手抄本,“前胡、防風、獨活、升麻、苦參、白鮮”這是楊家教后代子弟的藥籍。

楊茉腦海里出現她邊跑父親邊追的情形,她笑著摸著長廊上柱子生怕父親追上,母親在后面喊,“慢點追她,小心摔了。”

楊茉回過神來,已經有淚水到頰邊,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她就是楊茉蘭。

生怕周成陵看到,楊茉轉頭擦眼淚。

誰知道周成陵偏偏不挪開眼睛。

楊茉故意轉過身,她一共就哭那麼兩次,怎麼都在這個人面前,“你就沒哭過?看著稀奇?”

身后傳來周成陵的聲音。

“哭過,祖父過世時哭過,父母過世時人前沒哭,背著人哭過。”

難得他現在這樣坦然。

其實古代人很有意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見過面的兩個人,也許性格、思維上不相配卻能白頭到老,來到這里的時候她也想過會不會走這條路。

不過任何一個現代人,不由自主地都想為自己做主。

既然這樣頻繁見面,她也不應該繼續糊里糊涂,至少對周成陵應該有些了解,也不枉周成陵爬墻,她這樣驚世駭俗壞了女子德行,楊茉想著轉過身來,“周成陵,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是一時頭腦發熱說要和我在一起,還是認真地想過。”

周成陵看楊茉,忽然笑容變得很清澈,“你願意讓我仔細地說清楚?”從前只要說到這個她都會倉皇地逃走。

楊茉臉不禁一紅,“我可沒這樣說。”現代人談戀愛怎麼也要處一段時間,知道彼此的喜好,再判斷在不在一起。

周成陵道:“你剛才說。”

楊茉不禁蜷起手指,剛說這人實在一回,現在又精明地抓住她的話不放。她一時口快,他就不能當做沒聽過,想想這女子如此大膽妄為,實在並非良配,楊茉想著就覺得好笑,原來她早就知道自己不合古代賢妻的標準。

誰叫她是個死心眼,認準自己的心寧願烈性的軟硬不吃,也絕對不會假惺惺將委屈無奈化成圓滑事故,裝腔作勢。

想要她說一句心里話,就要慢慢地磨,他倒是不怕費時間,就是怕她不踏出這步,好不容易她說了,他就不能放松。

“我是想要娶你為妻,若是你和旁人一樣,我就請宗室營的長輩上門提親。”

“我知道你為何心里不舒服。不管有沒有你,我不可能和一個給我端了毒藥的女子結百年之好,她是一早就想好了要這樣的結果,我在她心里不過是個想方設法要算計死的人。

“在我心里,至少要愛恨清楚,黑白分明,所以自從離開京城,我就沒有再進過宣王府,選擇不是從你開始,是一早就已經做好了決定。”

楊茉想要挪開目光,只是周成陵不肯,他牢牢地盯著她。

“我現在只想知曉,”周成陵道,“先父頭疾發作到過世是六年時間,我自頭痛已有四年了,我將來是不是…···”

“怎麼會,你別亂想,”楊茉立即開口,“你的病我還沒診出來,”至少不該是惡性的腦瘤,沒有什麼腦瘤是病發之后又自愈,“濟先生也說現在沒有癥狀就是好的情形,從前······老王爺是一直都頭疼,”說著擔憂地看著周成陵,“你疼不疼?”

她輕輕的聲音,眉眼溫婉如波如霧,看到他心里就如同被燙了一下,她還認真地問他,只是一時頭腦發熱。

周成陵低聲道:“你舅舅來京中,我能不能見一見。”

楊茉耳根發熱。

“男人說起話來方便些。”

楊茉道:“在這之前,我還想和舅舅說說話,畢竟這麼多年不見,第一次見到舅母又是那個情形。”

周成陵頜首。

外面傳來清晰的咳嗽聲,然后是蔣平道:“保合堂那邊好像有些事。”

不知道是什麼事,楊茉看向周成陵,“我回去看看。”

每次見面都是來去匆匆,沒想到來到古代比現代還要忙。

楊茉回到保合堂,就聽到朱善大喊大叫,“不知是誰偷了我的蟲子,不知道還夠不夠楊大小姐用,幾次就要用上百條啊。”

蛆蟲丟了?怎麼這邊才用了蛆蟲療法,那邊朱善家就被光顧。

“到底是誰,竟然連蛆蟲都要偷。”

魏卯們互相看看,張戈對朱善道:“你別急,我陪著你回去再好好找找。”

“不用找了,我放好的地方沒錯……”朱善滿頭大汗,抬起頭看到楊茉,頓時一臉的愧疚,一個大咧咧的漢子就要哭起來,“大小姐,我的蟲子被人偷了,你明日還要用,這可怎麼辦才好。”

那些人偷蛆蟲也就罷了,還弄的滿地都是,那些臟了的蟲子定然不能用了。

楊茉看向魏卯幾個,“和朱善一起回去找找,再問問周圍的鄰居有沒有看到有什麼人進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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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算賬

魏卯、蕭全跟著朱善回家找蛆蟲,不到一個時辰幾個人就垂頭喪氣的回來,“真的沒了,就算老朱記錯了地方,也不可能蟲子散落一地。”

也就是說真的有人偷蛆蟲,會是誰?連蟲子都會偷。

朱善道:“平日里從來沒有上門……我哪里知道會有人偷···…我家中一直燒著炭火,就是怕蠅蟲會死。”

“蠅蟲都散落在地,還是少了很多?,楊茉盡量問的仔細。

朱善仔細地想,半晌才道“就算都爬走了,也不可能那麼少,從前我用來裝蛆蟲的盒子也沒有了。”

家徒四壁的朱家,就只有那些蟲子,平日里誰也不會去看一眼,現在將那些偷走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用蟲子來治病。

楊茉問魏卯,“還是去打聽一下,朱家旁邊的那些人家。”闖進朱家偷東西,應該是熟悉周圍情形的人,否則也不會朱善剛出門就動了手。

魏卯應了一聲,帶著人去打聽。

楊茉叫來婆子,“你出去聽聽消息,特別是有用蟲子治病的話,”說到這里頓了頓,“特別是喬家。”

喬家人請她去治病她沒有答應,緊接著朱善的蟲子就丟了。

楊茉的料想沒錯,魏卯急匆匆地帶來了人,“在我們藥鋪門口打聽消息呢,我看就不像什麼好人。”

那人被推推搡搡地進門,剛踏進藥鋪就喊叫,“抓我做什麼。”

魏卯就向跟在后面的婦人道:“這位劉嬸子您說說,是不是瞧見他進了朱家?”

劉嬸子道:“是,他就住在離朱家不遠,這幾天就探頭探腦,我就想肯定沒做什麼好事。”

那人就如同殺豬般叫起來,“攪肚蛆腸的老虔婆,你這是胡亂說,一準是你那傻兒子偷吃了·竟誣陷給我,”說著推開左右,挽起袖子,“小心我告你們誣陷之罪。”

劉嬸子呸了一聲·“誰不知道你,整日里做那些見不得人的腌事,人家保合堂拿蟲兒來救人,你偷走要做什麼?”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罵起來。

楊茉抬起頭來看向魏卯,魏卯不用楊茉說話,立即會意湊過來聽楊茉吩咐。

楊茉低聲說了一句,魏卯抬起頭大片:“袖子上還有蛆蟲呢·看你還抵賴。”

聽得這話那人立即去看袖子,等看到袖子上什麼都沒有才知道中計,臉色頓時一變卻又很快緩過神,“你們無憑無據······”

她不需要憑據,她只要知道這人確實偷了蛆蟲,就能順藤摸瓜知道他賣給了誰。

楊茉不準備在前臺就留,而是將江掌櫃叫到后院吩咐,“只要弄清楚他偷給了誰·看看是不是喬家……”

江掌櫃不知道大小姐是什麼意思,不過既然大小姐已經說了喬家,必然是有幾分把握·這樣查起來也就容易的多。

“那偷蛆蟲的人該如何處置?”江掌櫃低聲問。

沒有憑據怎麼抓人,楊茉道:“不用管他,將他放了就是。”鬧大了難不成還能這樣上公堂打官司。

江掌櫃應了一聲出去安排。

不一會兒功夫朱善幾個也進來,朱善連說話都沒有了氣力,“大小姐,就這樣算了不成?”

當然不能算了,不要說現在高正春至少還需要蛆蟲治療兩日,這是朱善所有的心血,總要弄個清清楚楚。

在別人眼里不值一文,朱善是用全家財物才換來的。

“是喬家。”江掌櫃進門低聲稟告。

“是戶部侍郎喬家。”

朱善不禁伸出手指算戶部侍郎是多大的官職。

在院子里洗布巾的高氏聽到蛆蟲被偷了·搓著通紅的手站在旁邊聽消息,自從中哥醒過來,高氏就在保合堂里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計,楊茉阻攔了好多次,高氏都哭著懇求,“大小姐就讓我做吧。”楊茉只好答應。

楊茉看向一臉焦急的高氏·“先別急。”

高氏重重地頜首,仿佛生怕給楊茉添麻煩,“我們不急,沒事,大小姐也不要急。”她卻不停地搓著手指頭。中哥的病時好時壞,如果夫君和孩子都走了,她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楊茉道:“我們會拿回來的,”說著吩咐江掌櫃,“喬家不是要我去看癥?我明日一早就去喬府。”

眾人怔愣在那里,這,該怎麼拿回來。

那是明日的事了,首先要安排今天的事,楊茉道:“先要將朱善家的東西都搬進我們買的院子,天氣越來越冷要找個妥善的法子將蠅子養起來,現在剩下的不多,就要好好護起來。”

都說朱善是瘋子,用那麼多心血養蠅蟲,現在楊大小姐也是這般,還因此專門買了院子,這樣的事傳出去,大家也要說楊大小姐瘋癲。

魏卯不禁覺得世事變化太快,之前他還覺得不可能的事,現在卻為之焦急,恨不得朱善再多養點蛆蟲出來。

太奇怪了,生像是轉眼之間滄海桑田。

這樣相比之前,他之前的人生如同虛度,萬一哪天離開保合堂,他不知道要怎麼度日。

才拜楊大小姐為師的時候,他聽到的都是別人奚落的話,現在走出去落在他身上都是羨慕的目光,他這一步沒有走錯。

楊茉坐馬車回到家中,楊名氏已經等在門口。

見到楊茉,楊名氏立即道:“大小姐,您可算是回來了,舅老爺來了,正在前院等著。

”舅老爺坐在那里不說話,連水也不喝一口,定是來興師問罪的,陸姨娘急得團團轉,差點就要讓人收拾衣物出去。

楊茉點點頭一路到了屋里換衣服。

陸姨娘已經等在那里,見到楊茉就道:“一會兒見了舅老爺,大小姐就說,我這就要搬出去。”

陸姨娘怕的額頭上都是冷汗。

楊茉拉著陸姨娘,“不是姨娘的事,姨娘不用著急,我雖然將姨娘接在身邊,逢年過節卻都沒有忘記祭拜父親、母親。”

話說的沒錯,可是在舅老爺那里,她畢竟是個妾室,不應該這樣在大小姐身邊。

楊茉道:“姨娘在屋里聽消息,我去和舅舅說些話就回來。”

陸姨娘點點頭,幫襯著給楊茉換了衣服,楊茉一路到了堂屋里。

張二老爺已經等了好久,看到楊茉咳嗽一聲,“這麼晚才回來。”

“藥鋪里忙,就晚一會兒。”

張二老爺抿了抿嘴,這才拿起身邊的茶來喝,“你說常家吞了楊家的財物,到底是怎麼回事?”

舅舅問到常家,就是想要弄清楚來龍去脈,否則他只要聽常家一家之言就好,何必來仔細地問她。

楊茉覺得這是一個將話說清楚的好機會,楊茉仔仔細細地說和常家的官司,張二老爺聽得入神,時不時地皺起眉頭。

“就算我嫁去常家,楊家的財物還是楊家的,常家長輩也不該插手,更何況謊稱連十萬兩銀子也拿不出來,明明是有財物單子卻遲遲不肯拿出來。”

張二老爺道:“是下人說了,還是常老夫人也這樣說?”

舅舅的態度明顯的變了,現在說話也是用向著她的口吻。

楊茉道:“就算是下人,也是常老夫人身邊得力的,而且事情鬧得那麼大,老夫人怎麼可能不知曉。”

這樣一說就怪不得茉蘭要離開常家,張二老爺想起常老夫人慈祥的臉孔,虧他一直覺得有待人寬厚的常老夫人在,茉蘭在常家不會受委屈

張二老爺這時候想起妻子說的話,又問楊茉,“我讓人捎了很多信給常大老爺,常家可有人和你說起?”

原來這些年舅舅問過她。

楊茉搖頭,“沒有。”在楊茉蘭記憶中,母舅早就對她不聞不問,原來都是常家人有意要讓她和舅舅之間起隔閡,就讓她完全成為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

張二老爺豁然起身,“楊家長輩真是所托非人,我給楊老夫人寫過信,想要將你接到張家,楊老夫人說你和常家有婚約,常老夫人又歡喜你,反正將來你也要進常家的門……我這才······”

張二老爺道:“你和喬家又是怎麼回事?”

提到喬家,楊茉更是有許多話要說,前世楊茉蘭會死八成離不開喬月嬋這個幫兇,她穿越過來之后,喬家也幾次對付她,喬家會在她這個孤女身上下功夫,自然是和父親的事有關。

她是一個醫生,不論病患的身份如何都要救治,但是有一種人她是絕對不會治,那就是一心想要她死,並且可能和她有殺父之仇的人。

楊茉只說一件,王振廷的事,“舅舅可知道,我父親從前的下屬韓季告發王振廷陷害父親,現在王振廷已經被抓起來。”

沒想到發生了這麼多事,張二老爺后悔應該早些問清楚。

而且,楊茉想說的是,她等了這麼久,終于要直接面對喬家,要將楊家受冤屈的事徹底地挑開,讓世人都看清楚,楊家滿門背了多大的冤屈,如果父親活著說不定哪天可以重見天日,死去的母親也可以安詳地閉上眼睛。

沒錯,她就是要為全家伸冤。

她走出常家,讓京城里的人都認識她楊茉,就是為的這一天,她雖然是個身份低微的民女,她卻要京中的達官顯貴看到她頭頂的“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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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鬧上門

張二老爺聽著楊茉的話,想起妹妹和楊家的婚事,父母並不是想利用妹妹這門親事在京中扎根,而是因為楊家開藥鋪樂善好施讓父親覺得楊家家風很正,加之那時候楊家長輩看上了妹妹,這才順理成章做了這門親事。

可是妻子始終對妹妹的嫁妝耿耿于懷,其實這里面的事他是清楚的,楊家幫過張家,張家也想借著這個機會給這門親事添個光彩,為什麼妻子就不明白這個道理,難道父母留給他的不比妹妹的嫁妝多嗎?他成親時候拿出的聘禮,已經讓妻子娘家上下十分風光,他畢竟是嫡子,娶了一個身上有缺陷的女子為妻,然開始長輩阻攔了一番,可是自從妻子嫁進來,家中長輩沒有再難為她。

到頭來都是銀子惹的禍。

張二老爺想到這里嘆口氣,看向楊茉,“常家的事明天我上門去問,看他們還有什麼說法,你也不要著急,不將這件事辦妥當,我就暫時不回去。”

說到這里張二老爺話鋒一轉,“以后你都準備開藥鋪了?”

楊茉點點頭,“楊家從祖上就行醫治病。”

張二老爺道,“你將來是要嫁人的,夫家那邊怎麼肯讓你這般,你有沒有想過將來會被人嫌棄。”

她想到了,來到古代已經一段時間了,她現在明白一個道理,不止要做好她自己,同時也要適應這個時代。

楊茉盡可能將話說的很婉轉,“婚事總要兩家長輩同意才能定下來,舅舅問我,我就說將來成親之后也要做女醫。”

也就是說,做女醫是第一個條件。

這孩子膽子真大,張二老爺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是她的舅舅,他希望她能好好的。

天色已晚,張二老爺站起身來“我先回去了。”

楊茉將張二老爺送出去,張二老爺走到門口吩咐楊茉回去,“不用送了,我們住在這邊不遠。”

楊茉蹲身行禮。

這一次的談話比第一次又要愉快許多楊茉回到內宅,陸姨娘立即迎上來,“怎麼樣?”

楊茉笑著點頭,“沒事,舅舅只是問我常家的事,沒說別的。”特別是連提也沒提起她的生母姨娘,從這一點看舅舅不想要將簡單的事復雜化,而是要幫著她解決眼前的困難。

這足以讓她覺得心里溫暖。

“這就好,”陸姨娘頓時松了口氣,“已經到年關了,張家長輩如今都已經不在,不知道舅老爺全家會不會在京中過年,如果是這樣就好了,大家就能湊在一起熱鬧熱鬧。”

說著話春和帶著丫鬟來伺候楊茉梳洗。

吃過飯楊茉安安穩穩睡了一會兒第二天早晨喬家的車馬來接,楊茉道:“跟喬家人說,我先要去保合堂一會兒自己坐車過去。”

喬家下人只好趕了空車回去。

喬夫人聽到下人來稟告,睜大了眼睛,“是不是她反悔了?”

下人忙道:“沒有那麼說。”

喬月嬋咬緊了嘴唇,半晌才道:“她又要耍什麼花樣。”

喬夫人的聲音顫抖,“這次不要為難楊大小姐,要好好伺候著,先拿一袋金葉子算是我們的診金。”

管事媽媽低聲應著,現在夫人是將所有的希望都壓在楊氏身上。

這邊喬家在緊張地準備,那邊楊茉處理完保合堂的事帶著朱善、魏卯幾個準備一起去喬家。

朱善很不放心,“他們不承認怎麼辦?”就算喬家拿了蟲子也不可能會乖乖地還給楊大小姐。

那可是官宦人家,他們不過是平頭百姓。

楊茉搖搖頭,“由不得他。

沒想到楊大小姐這樣有信心。

幾個人坐車到了喬家,喬家人看到魏卯幾個不禁皺起眉頭,管事媽媽迎上來道:“給夫人看病,大小姐還是自己進去。”

楊茉態度很是強硬對喬家人沒必要客氣,“不行,我帶的學生無論到哪里都要幫襯我。”

這些人都要進府?管事媽媽抬起頭看了一眼,那些郎中看起來還好,只是還有一個頂著大大的頭左顧右看,雖然穿著還算整潔,看起來卻讓人覺得邋遢。

管事媽媽遲疑片刻,只得去安排,夫人說過不要為難楊氏,只要楊氏能治好夫人的病,現在提什麼要求他們都會滿足。

楊茉走進喬夫人的院子,喬月嬋隔著簾子向外張望,不禁皺起眉頭,“怎麼讓這些人都進門。”

管事媽媽立即躬身,“楊氏說了,那些是她的學生,她看診的時候要這些人幫襯。”

學生?喬月嬋捏緊了帕子,一個女人不但收了徒弟,還這樣光明正大地帶著徒弟到處治病。

“小姐還是去屏風后躲躲吧!不好讓這麼多人看到。”

當然,她是閨閣中的小姐和楊氏那個賤人不一樣,喬月嬋冷哼一聲帶著丫鬟去了屏風后。

屋子里準備妥當,管事媽媽將楊茉請進內室。

喬夫人躺在床上,楊茉走到屋子門口就不再向前走。

朱善不禁緊張,大小姐該不會這時候就要開口要東西?

魏卯看了看蕭全,兩個人一左一右站在楊茉兩邊,喬家家人很多,萬一鬮起來,他們要想方設法護著師父全。

楊茉的神情一直很輕松,“濟子篆先生和太醫院的御醫已經給夫人診治過,為何還要讓我過來?”

楊大小姐沒有上前看夫人,倒是停下來問這些話,管事媽媽一時弄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喬月嬋不禁冷笑,楊氏是得了便宜還要賣乖,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為難她們,就是想要她們將她高高地捧起來,她才肯給母親治病。

喬月嬋早就料到楊氏不敢不來,不過是個郎中,若是真的有幾分膽色,就不要來治病,可是現在還不是巴巴地自己找上門,楊氏是怕得罪了官宦人家,將來保合堂不能在京城立足。

見好就收,虧楊氏還明白這個道理,上不了臺面的賤人,不過爾爾罷了。

喬月嬋舒坦地坐下來,伸出手扶了扶鬢角,就算用一只狗也要先給它骨頭,日后再勒死它,權當楊氏就是條狗,這樣她就會覺得無比的舒坦。

管事媽媽目光閃爍她是慣會察言觀色的人,楊氏的心思都擺在臉上,這個年紀的小姐都喜歡別人說幾句好話,“因為楊大小姐醫術最好。”

屏風后的喬月嬋揚起一邊嘴角。

楊茉搖搖頭,“聽說夫人是外傷,這樣的病癥還是請外科郎中才好。”說著楊茉轉頭就要離開。

管事媽媽有些慌張立即上前賠笑,“聽說大小姐治好了一個手上有傷的人。”

“那要用蛆蟲。”楊茉皺起眉頭。

管事媽媽立即道:“我們夫人說了願意簽文書,願意照大小姐說的做,蛆蟲······也行······只要大小姐說行……但用無妨。”

楊茉轉頭看向喬家管事媽媽,“蛆蟲不夠用了,現在這個季節不好找這樣的藥。”她要一步步引著喬家人將蛆蟲的事說了。

喬夫人聽得這話,支持著坐起來,不等下人來攙扶就急匆匆地道:“我們有,楊大小姐要用多少,我們有,”說著吩咐下人,“快……快……去拿給楊大小姐。”

那些蛆蟲差點就被老爺扔出去,是夫人拼了命地護著,不準別人靠近,現在看到楊大小姐就跟獻寶似的讓人將蛆蟲遞過去。

楊茉看到一個舊木盒子,大約喬家覺得偷個蛆蟲無關緊要,連遮掩也不肯,或者嫌那些東西太過惡心才沒有過手,不過這樣一來正合了她的心意。

楊茉接過木盒子看向身邊的朱善,朱善已經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楊茉將盒子遞過去,朱善立即護在懷里,“大小姐,咱們有蟲子用了。”

楊茉點點頭。

見情勢有些不對,管事媽媽臉色一下子變了,連忙催促,“楊大小姐去看看夫人的病吧?”

楊茉笑著看向管事媽媽,“我說了,夫人的病最好請一個外科郎中來看,我治不得。”不是所有的病都能用生物療法,喬夫人傷在鼻子,七竅相通尤其是五官這樣的地方,生理結構很復雜,隨隨便便就放蛆蟲進去,蛆蟲鉆到哪里都不知道,如何取出來,那不是作死?

喬夫人怔愣在那里,空張合著嘴,屏風后的喬月嬋臉色發青一下子站起來。

管事媽媽不知說什麼才好,“大小姐,你不是說了用蛆蟲,你不是說要給我們夫人治病,怎麼又反悔。”

“我何時說過?”楊茉聲音清亮,“我何時說過我會給喬夫人治病?”

楊氏說要上門,卻沒說治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楊氏來一趟是為了什麼?管事媽媽將目光落在朱善懷里的盒子上,總不會是為了那些蛆蟲。

“朱善家丟了些蛆蟲,我們找到了偷竊的人,那人說是喬家人吩咐做的,”楊茉看了一眼朱善懷里的盒子,“現在看來確然如此,我也不必再問的更仔細。”

楊氏哪里是來問,分明是故意引得他們自己拿出來。

喬夫人只覺得胸口窒悶眼前一陣陣發黑。

真是可笑,楊氏帶著這麼多人來喬家,竟然是為了這些蟲子。

除了這些蟲子,楊茉淡淡地看著喬家人,她今天上門還有件重要的事要做,這不過是開了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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