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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殷揚]大漢帝國[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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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2 18:18:53
第三卷 邊塞烽火 第一0一章 喜悅滿堂

    兵士送來筆墨,周陽提筆在手,略一沉思,寫了起來。寫好之後,交給李廣他們看過,叫人送往長安。

    「哈哈!」李廣開心不已,端著酒杯,美滋滋的喝著:「我們終於有事做了。」

    「干!」程不識學起了李廣,高喉嚨大嗓子,吆喝起來。

    眾人興致不錯,舉杯共飲。

    如此美事,景帝焉能不准?一定是欣然同意,周陽他們等著出兵就是了。

    如今,匈奴新敗,若是漢軍趁機出兵,河套之地很有可能拿下來。河套之地的重要『性』,已經不需要多說。一旦漢朝拿下河套之地,漢朝無異於把利刃對準了匈奴的胸膛,出兵漠北只是時間問題。

    前景如此之廣闊,要周陽他們興致不高都難,人人高聲叫嚷著,酒到杯乾,痛快淋漓。

    未央宮,養心殿。

    景帝一身燕居之服,跪坐在矮几上,一臉的喜意,彷彿叫化子幸運的給餡餅砸進嘴裡般歡喜,大嘴裂著,雙眼瞇著,一雙手放在短案上,不時輕敲著,發出輕輕的碰撞聲。

    春陀侍立在側,眼裡全是喜意,一張嘴緊抿著,時不時瞄一眼怡然自得的景帝。

    追隨景帝這麼多年,很少,不,從來沒有見過景帝如此歡喜,就是平定七國之『亂』後,景帝也沒有如此輕鬆自在。

    「哼哼啊啊!」

    景帝腦袋竟然微微晃動,搖搖晃晃的,哼起了曲子。春陀差點笑出聲來,忙以手捂嘴,卻是一臉的笑意。

    「臣竇嬰拜見皇上!」竇嬰進來,向景帝施禮。

    景帝的腦袋不再搖晃,微瞇的眼睛猛的睜開,精光四『射』:「竇愛卿,快上前來,與朕說說邊關情由!」

    並沒有要竇嬰平身,而是半唱半說,這是景帝為帝這麼多年的第一遭。

    「這……」竇嬰乍聞之下,給弄糊塗了。景帝為何如此歡喜?心情如此不錯?

    「快!」景帝催促起來。

    「諾!」竇嬰領旨,來到景帝身前,景帝一招手,要他坐下來。

    竇嬰跪坐下來,問道:「皇上何事歡喜?」

    「還不是周陽!」景帝未語先笑:「他太會逗人歡喜了。」

    逗人歡喜,在漢朝那應該是徘優(類似於現在的笑星,只不過有小丑的意思),周陽身為大將,怎能是徘優?

    「竇嬰,你是知道的,匈奴一直是懸在大漢頭上的巨石,什麼時間砸下來,誰也說不清。周陽這一仗,搬掉了這塊石頭,你說,朕能不歡喜嗎?」景帝笑呵呵的解釋起來。

    略一停頓道:「長城大捷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可是,朕的喜悅並沒有減弱,反倒是越想越歡喜。不僅僅是周陽這一仗長了華夏的志氣,還在於,朕在九泉之下見著高祖,終於有臉相見了。竇嬰,你知道高祖血詔的事嗎?」

    「高祖血詔?」竇嬰眉頭一挑,一臉的『迷』茫。

    「你不知曉,那也很正常。」竇嬰微一點頭:「高祖平城之圍後,不能雪此仇,心情一直不佳,以致後來箭創發作,本來可治,高祖氣怒難平,沒有治,最終駕崩。」

    劉邦平定英布叛『亂』時,為流矢所中,因此得病。呂太后找來良醫,劉邦問可不可以治,良醫說可以治。劉邦不僅沒有治,反倒是破口大罵「吾以布衣提三尺劍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雖扁鵲何益?」拒絕治療。

    緊接著,劉邦就安排後事,蕭何死後曹參可代為相,曹參之後王陵可為相,王陵『性』直需要陳平輔之,陳平情格稍弱,需要周勃輔助。呂後問陳平之後誰為相,劉邦說他不知道了。

    後來的歷史發展完全和他的預料相同,呂後死後,陳平周勃聯手誅殺呂氏一脈,重安劉氏,才有漢文帝登基。

    這事,朝野皆知,沒想到竟是和匈奴有關,竇嬰大是意外。

    景帝打量他一眼道:「高祖起於細微,誅滅暴秦,平定天下,雖屢敗於項王之手,高祖『性』豁如,也未放在心上。獨對平城之恥放之不下,一直引以為恨。高祖曾言,自趙武靈王起,華夏對匈奴作戰,趙武靈王、李牧、蒙恬,無不是打得匈奴大敗而逃,獨高祖被圍平城,差點為冒頓所擒,豈不是遺臭千年的笑柄?高祖每每思之,難以釋懷,氣怒難已之下,不治箭創而崩。高祖駕崩前,用指血寫下一詔,傳於惠帝。惠帝之後呂後得之,誅呂之後先帝得之,先帝駕崩前傳於朕。」

    說到此處,略一停頓,一臉肅穆:「朕從先帝那裡繼承的不僅僅是江山社稷,還有仇恨和恥辱。如今,長城大捷,平城之恥終於洗刷,高祖在天之靈有知,必將大慰。」

    匈奴和中國是世仇,打了數百年,中國處於上風。唯有漢朝初期屈居下風,最倒霉的就要算劉邦了,差點成了冒頓的俘虜。劉邦『性』格通達之人,『性』豁如,一生的敗仗很多,韓信譏笑他不善將兵,只善將將,對此事也是耿耿於懷,這的確是人生莫大的恥辱,千年笑柄。

    若不是漢武帝擊破匈奴,洗刷了平城之恥,劉邦真的會成為千年笑柄,會遺臭萬年。

    對於皇帝來說,遺臭萬年,是最不能接受的事情之一了,是以,依劉邦那麼豁達的『性』格,也是不能接受。

    「皇上,臣可得觀否?」竇嬰懷然心動。

    「要是在以前,這只能是皇帝知道的事兒,如今,平城之恥已雪,可以昭告天下了。」景帝沖春陀示意。春陀送來錦盒,景帝打開,取出一束絹帛,遞給竇嬰。

    竇嬰跪在地上,以大禮接過,展開一瞧之下,雙手一顫,絹帛差點掉在地上。驚愕萬分,結結巴巴的道:「這這這……」

    景帝濃眉一挑,一把奪過來,一雙虎目盯著絹帛,猛的瞪圓了,結巴道:「這這這……朕在高廟時,不是這樣的。那時的字跡鮮活如血,雖然數十年過去了,卻如初寫之時。如今,竟然暗淡了。」

    血詔上的字跡依然在,只是『色』彩與那日在高廟所見大為不同。那時的血詔,字字如血,仿若剛剛寫就。如今,有些發黑,早已不再是那般奪目。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竇嬰沖景帝叩頭。

    「哦!」景帝微覺奇怪。

    「皇上,必是高祖在天之靈知曉平城之恥已雪。先前字跡鮮活如血,那是高祖精氣所化,如今,平城之恥已雪,高祖了無遺恨,字跡當復舊觀。」竇嬰解釋起來。

    用鮮血寫字,過一段時間就會發黑,眼下字跡才是正常的。景帝先是一愕,繼而就是歡喜不已,笑道:「竇嬰起來吧。」

    竇嬰謝過恩,跪坐下來,道:「高祖至死不忘平城之恥,留此血詔,大漢若是不能破匈奴,必成千古笑柄!」

    「這話極是!」景帝臉『色』一肅,道:「竇嬰,你到邊關,把你所見所聞說與朕知道。雖然周陽的奏章裡寫了,可是,哪能與你親眼所見相比呢。」

    奏章再好,文辭再漂亮,也是及不上親眼所見那般生動、翔實。

    竇嬰應一聲,略一整理思路,開始說起來。這一說就是好長時間,吃了好幾盞茶,方才說完。他口才好,一一道來,娓娓動聽,讓人如臨其境。

    景帝聽到高興處,忍不住叫好;聽到悲傷處,熱淚盈眶;聽到激奮處,緊握著拳頭……

    「竟然如此悲壯!如此悲壯!」景帝含著熱淚,緊握著雙手,用力過度,手背發青:「這個周陽也是,怎麼不在奏章裡說呢?要不是竇嬰你說與朕知,朕哪裡知道將士們是如此的捨生忘死。」

    「皇上,奏章只能寫重要的事情,這些事哪能寫在上面呢。」竇嬰為周陽開脫。

    景帝的埋怨實在沒有道理,不過,那些熱血事跡很能震憾人心,不期然就埋怨上了。微一沉『吟』,景帝道:「竇嬰,長城大捷,數十年未有。朕決心,要好好慶賀一番,對周陽、李廣、程不識、公孫賀、公孫建、馮敬、秦無悔這些有功將士大加封賞!」

    這是應該的,竇嬰沒有異議。

    「你熟知典章禮儀,就由你來『操』辦。」景帝濃眉一軒。

    「諾!」如此盛事,那是莫大的榮幸,竇嬰興奮不已。

    未央宮,宣室殿。

    群臣肅立,竇嬰、張鷗、莊青翟、許昌這些重臣站在前列。其餘大臣站在他們身後,濟濟一堂,卻沒有往日那般的肅穆氣氛。

    大臣們臉上帶著喜『色』,不論文臣還是武將,總是笑呵呵的,胸膛挺起,頭顱昂著。

    這都是長城大捷鬧的。漢朝在匈奴面前,數十載抬不起頭,一提到匈奴二字,群臣總不免氣矮三分。像如今這般,昂頭挺胸,笑臉相向,還是頭一遭。

    勝利的滋味不品不知道,一品忘不了!

    竟是如此的讓人難以忘卻!

    雖然長城大捷過了一段時間了,群臣仍是沉浸在喜悅當中。

    就是莊青翟,他對周陽很是忌恨,也是高昂著頭顱,挺起了胸脯,喜悅的滋味如此悠長,耐人品啊!

    莊青翟是萬分慶幸,他沒有莽撞,沒有跟許昌一道去彈劾周陽,算是明智之舉。許昌撞到南牆上了,在朝中威望大降,他就失去了一個對手,這相位離自己更近一步了。他是喜上加喜,一張嘴裂成了荷花。

    唯一不爽的就是許昌了,長城大捷讓他威信掃地不說,去了一趟邊關,丟盡了臉面。當著那麼多將士的臉面磕頭認錯,這是人生的恥辱啊,跳進黃河也是洗不清了。

    一想起這事,他就恨不得地上有條縫鑽了進去,可是,置身在群臣皆笑的朝堂之上,他只有把不爽暫抑,陪起笑臉。他笑得非常親切,好像他彈劾周陽、在邊關丟人的事情根本就沒發生過似的。

    「皇上駕到,列位臣工早朝!」

    春陀尖細的聲音響起。

    景帝身著皇袍,頭戴通天冠,大袖飄飄而來。腳步輕盈如風,瞧景帝走路那架勢,那不是在走,是在飄,好像風一般輕快,就飄到了御座前。

    景帝站定,面朝群臣,一雙虎目在群臣身上掃過。

    「參見皇上!」群臣見禮。

    「平身!」景帝右手一揮,袍袖生風,呼呼作響,極有威勢。

    「謝皇上!」群臣謝過恩,站了起來。

    「都坐下吧!」景帝站著,並沒有坐。他不坐,群臣也不敢坐。他開了金口,就是恩旨,群臣謝過,坐了下來。

    群臣跪坐在矮几上,打量著景帝,只見景帝與以往大不相同,渾身透著一股輕鬆勁頭,長城大捷的喜悅仍在。

    「朕看,你們人人帶著笑臉,一張嘴樂呵呵的,跟那盛開的百花差不多。」景帝調侃起來了,話裡透著輕鬆。

    「呵呵!」群臣一陣轟笑。

    「這都是周陽鬧的吧?」景帝盯著群臣,笑道:「打了勝仗與打了敗仗,就是不一樣。以往,一聽到匈奴犯邊,擄掠屠戮,你們一個個的,臉就白了,張口閉口,說什麼匈奴來去如風,今日在東,明日在西。」

    文臣們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而武將們卻是高昂著頭顱。

    「你們中還有人說,與匈奴作戰,就是與影子作戰,即使大漢壯如牛,能打得著影子嗎?」景帝的目光似有意似無意,在許昌身上一掃而過:「今日,你們還有誰這麼認為的?說呀!」

    文臣們的目光匯聚在許昌身上,而武將們卻是笑道:「匈奴不是影子嘛!」

    幸災樂禍之意非常濃烈了,許昌恨不得出現一條地縫,立時鑽了進去。以前,聽別人引用自己這話來論戰,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可是,如今聽來,卻是讓人刺耳,讓人羞愧,讓人無地自容……

    景帝略一停頓,接著道:「你們樂也樂了,歡喜也歡喜了。你們也該做點事了。你們所知道的勝利,不過是奏章上的,不過是鴻翎急報上的,與實戰相差太遠。今日,我們君臣不說他事,專言此戰之悲壯。竇嬰!」

    「臣在!」竇嬰應道。

    「你把你在邊關看到的,聽到的,都說給他們知道。」景帝大手一揮,坐了下來。

    「諾!」竇嬰應一聲,輕咳一聲,略一整理思路,開始講說在邊關的所見所聞。

    他才思敏捷,口齒便給,一一道來,動聽之極,讓人如處戰場,彷彿參與當日之戰似的。

    景帝已經聽過一次了,再次聽到,依然動容,情緒隨著竇嬰的講解而變化,或喜或悲,變化不定。

    群臣的反應就各不相同了,武將聽得熱血如沸,緊緊的握著拳頭,眼裡含著淚花,胸膛急劇起伏,恨不得立時殺上戰場。

    而文臣又是另外一番景象,有人搖頭歎息,有人不住喃喃低語,有人擺出一副慘不忍睹之樣,有人以手捂面……表情之豐富,堪稱表情大匯聚了。

    竇嬰見到的當日情景浮現在眼前,越說越激動,等到說完,已是淚流滿面,泣下沾襟。

    他說完,宣室殿裡沉默了,沒有人說話。

    「許昌,竇嬰所言是否屬實?」久久之後,還是景帝率先打破沉默。

    許昌心頭一跳,景帝如此問,那是要拿他出醜,忙道:「稟皇上,魏其侯所言屬實,大戰之後,邊關慘象,讓人不忍卒睹。」

    不是不忍卒睹,是他膽兒小,嚇得躲到一旁,不敢象竇嬰那般四下裡察看。可是,他好意思說出來嗎?

    「你們或搖首歎息,或喃喃低語,或掩面而泣,或憤憤然,朕就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景帝的目光落在一眾文臣身上:「你們一定是在想,打仗這麼慘,殺這麼多人,真是殘暴不仁,朕有沒有說錯?」

    漢朝破擊匈奴,是天經地義的一場戰爭。可是,在當時,就有不少讀書人搖唇鼓舌,說那是殘暴不仁,對匈奴應當施以王道教化。漢武帝曾把一個頑固的讀書人派去守邊,要他去教化匈奴。這個讀書人信心滿滿,滿以為可以大施王道教化,結果卻是沒多久就給匈奴砍了腦袋,成為千古笑柄。

    朝中大臣就有不少人如此想,一聞是言,驚疑不定,不知景帝如此說話有何用意。

    「你們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當匈奴砍百姓人頭的時候,你們怎麼不說殘暴不仁呢?」景帝的聲調有些高,眉梢兒一揚:「誰要是還以為這是殘暴不仁,那好啊,匈奴還多的是,還龜縮在漠北呢。朕就派他去大施王道教化,教化匈奴。你們誰願去?」

    王道教化不過是好聽的屁話,對匈奴,刀劍才是最管用的,文臣哪裡敢應承,個個乖覺的閉嘴,低眉順眼。

    以往,一聽提起匈奴,這些文臣就說匈奴如何如何了得,不可戰勝,像今天這鴉雀無聲,還是第一遭,景帝打壓了他們的氣焰,大是欣慰:「朕意已決,要大肆封賞有功將士。傳旨給周陽,要他兩月後,率領有功將士返回長安受封!」

    虎目中精光閃爍,臉上泛著特有的光輝:「傳旨給各郡國:各郡太守、各封國的劉姓王爺、徹侯、關內侯,務必在兩月之內趕到長安,參與大漢盛事!」

    長城大捷,漢朝從未有過之事,景帝自然是要大『操』大辦了,把各地太守、王爺、侯召到長安,這是很大的手筆了。

    也只有這樣,才對得起漢朝創建以來最大的勝仗!

    當然,漢朝幅員遼闊,各地郡守、王爺、侯趕到長安需要些時間,花費兩個月時間籌備,那是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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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2 18:19:19
第三卷 邊塞烽火 第一0二章 窮途末路

    雁門,地面積雪盈寸,雪花飛舞,還在飛飛揚揚的下。

    整個雁門為冰雪覆蓋,銀裝素裹,雄偉中不乏妖嬈之氣。

    此時的雁門,不再是初下雪時那般冷清,而是熱鬧非凡,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人不少。

    雁門城下,最是熱鬧,圍在那裡的百姓沒有一萬,數千人不是問題。百姓踮起腳,伸長脖子,打量著前方,一臉的好奇。

    在他們面前的是漢軍,正在進行『操』練的漢軍。漢軍足有好幾好萬人,腰懸漢劍,背著弓箭,騎著駿馬,兵器鉤上放著長矛,身著盔甲,紅『色』的軍服格外顯眼,紅『色』的盔纓在寒風中搖擺,好像雄雞的翎羽。

    排成一個個整齊的陣勢,一眼望去,就是一片紅『色』的海『潮』,讓人振奮。

    對於漢軍,邊關百姓有著百分之百的好感。一是邊軍都是邊關人氏,這本身就讓他們親近。再者,漢軍剛剛打了大勝仗,在百姓心目中的好感度倍增。

    「好!好!」看著漢軍威武雄壯的陣勢,百姓齊聲叫好。

    周陽騎著追風寶駒,在李廣一眾將領的簇擁下,來到陣前。打量一眼漢軍,於他們的整肅,甚是滿意。

    周陽是將士們愛戴的統帥,他的到來,無異於冬日暖陽,讓漢軍將士充滿了激情,無不是挺胸抬頭,激昂異常。

    李廣和程不識看在眼裡,大是艷慕。他們是名將,深知這對於將領是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高昂的士氣,有了高昂的士氣,就有一往無前的大軍,就有勝利。

    這種激勵軍心士氣的氣質,有人天生就有,那是天才。周陽雖然有著讓人驚訝的戰爭理解力,卻並不是天才,至少李廣和程不識他們第一次見到周陽時,沒有發現這種氣質。經過這麼多次戰鬥,周陽已經發生了變化,這種氣質在慢慢養成。

    偉大的統帥都有這種氣質,不管他們是天生俱有,還是戰陣磨練而來,正是有這種氣質,才能成為偉大的統帥。

    「弟兄們:打了勝仗,讓人歡喜,可是,匈奴不會在我們的歡喜中死亡!」周陽開始了戰前訓話:「匈奴的死亡,需要用我們的寶劍砍下匈奴的頭顱!我們打敗了匈奴,取得了大勝,可是,我們的問題也不少。最大的問題,就是我們的騎術不如匈奴好!若是我們的騎術能趕得上匈奴,匈奴一個也別想逃走。」

    這一仗,漢軍吃虧就吃虧在騎術不行,要不然,李廣就把長城全部佔領了。匈奴罵長城是漢人的羊圈,若漢軍佔領了長城,那麼就等於關上了圈門,關在羊圈裡的不是漢軍,是匈奴,他們一個也別想跑掉。

    對這事,漢軍是知道的,無不是大是贊同。

    周陽接著道:「要想砍下更多的匈奴頭顱,要想讓匈奴更加痛苦,我們必須練好騎術。你們,有沒有信心?」

    「有!」

    雖只一個字的回答,卻是氣貫長虹,氣勢驚天,震得空中的雪花『亂』舞。

    「我,命令你們,練好騎術!」周陽右手一揮。

    「隆隆!」

    如雷鳴般的蹄聲響起,漢軍開始馳騁起來。

    這片平地就是地勢稍低那塊,除了地勢矮,容易積水外,的確是訓練騎兵的好地方,地勢開闊、平坦,正利於騎兵馳騁。

    漢軍控韁馳騁,好像湧動的紅『色』海『潮』,馬蹄濺起的雪花飛舞,尉為奇觀。

    望著疾馳而去的漢軍,程不識不住拈鬍鬚,一臉的欣尉,感歎道:「數十年來,大漢無時無刻不在盼著有一支能縱橫馳騁的騎兵,今日,我們終於盼到了!」

    「是呀!以前,我們是愁沒有駿馬,如今,我們是愁沒有人!」李廣也是感慨萬千。

    他們二人久在北地,和匈奴打了輩子,深知騎兵的重要『性』。騎兵是漢朝最大的短板,他們為了打造騎兵,想方設法,絞盡腦汁,卻是收效甚微。

    如今,數萬騎兵在眼前馳騁,那是何等的讓他們激動。雖然這些漢軍還不是真正的騎兵,他們的騎術和真正的騎兵差得遠。可是,只要假以時日,他們一定能成為真正的騎兵。

    「等他們騎術練好了,我們就可以出兵河套了。」馮敬也是感慨無已。

    河套的戰略地位非常重要,可是,距離北地相當遠。要想拿下來,就需要騎兵。是以,周陽一決定要對河套動手之後,就下令從十萬漢軍中抽調一批人,要把他們訓練成騎兵。

    漢軍與匈奴最大的不同,就是兵種多,裝備多,不像匈奴那般,只有一個兵種,騎兵。除了訓練騎兵以外,所有的漢軍必須學會騎馬,就是怕步,也要掌握不錯的騎術。

    誰叫漢軍鹹魚翻身,今非昔比,繳獲了那麼多的戰馬呢?

    漢軍馳騁不斷,所過之處,積雪凌『亂』,雪花飛舞,極是壯觀。

    「趙破奴,劇大俠有消息了嗎?」周陽騎在追風駒上,打量著馳騁的漢軍。

    「稟大帥,還沒有。」趙破奴回答:「厲壯士他們趕去接應了。大帥放心,不會有事。」

    自從決戰之後,劇孟追入漠北,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周陽倒不擔心他的安危,而是想知道他追擊的結果。

    以劇孟的絕世身手,要想威脅到他的安全,幾乎不可能。想當年,劉濞兵敗,給他千里追殺,那是何等的驚險。劉濞苦心經營多年,網絡的死士不少,雖是兵敗,身邊仍是不乏高手,劇孟的追殺有多少龍爭虎鬥,不得而知。就是在那樣的情況,劇孟孤身一人斬劉濞之頭而去,那是何等的讓人驚訝。

    「多派人手,打探匈奴動向。尤其是單于的生死,一定要查明。」周陽濃眉一挑。

    單于至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實在是讓人難以放心。

    「大帥放心,我已派了不少人手。」趙破奴深知此事的重大。

    周陽微微點頭,凝視著馳騁的漢軍。就這樣,周陽開始對漢軍進行訓練,奪取河套的準備在緊鑼密鼓的準備著。

    只要景帝旨意一到,漢軍可以就長途奔襲河套。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放眼一望,到處都是皚皚白雪,一片銀『色』世界。

    朔風怒吼,捲起漫天的飛雪,敗鱗殘甲三百萬,煞是壯觀。

    「噗噗!」

    朔風中,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一個人正高一腳淺一腳的在雪地裡行走。大漠中的積雪,就不是雁門的盈寸深,而是厚達半尺,他每一腳下去,就會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

    這人個頭極高,身形瘦削,臉『色』蒼白,頭髮散『亂』,一雙大眼睛沒有神采,暗淡無光,灰灰的,接近死人的眼睛。

    身上的裘衣破敗不堪,都快成碎皮了,僅能蔽體。朔風吹來,不由自主打起了寒顫,牙齒相擊,發出「格格」的碰撞聲。

    走起路來,腳步打晃,好像在飄。這種飄,不是因為歡喜的飄飄然,而是體魄吃受不住,無力支撐,好像喝醉酒似的,晃來晃去,終於一個沒站住,摔在地上。

    「砰!」

    一跤摔在地上,濺起一篷雪花,煞是好看。

    這人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雙手不住在雪地裡撐動,想要爬起來,卻是半天爬不起來。

    要是周陽在這裡,眼珠一定會把雪地砸出一個大坑,這人竟然是軍臣單于。

    不僅周陽,就是李廣、程不識、公孫賀、公孫建、馮敬、秦無悔他們這些見過軍臣單于的人,見到此時的軍臣單于,一定會驚訝得暈過去。

    誰會想到,堂堂匈奴的單于,竟然是眼前這模樣,形銷骨毀,一副病入膏肓,氣息奄奄模樣。他生龍活虎一個人,身手不凡,竟然摔在地上爬不起來。

    這事說出去,誰會相信?

    軍臣單于如今的處境,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窮途末路」。

    春季,軍臣單于意氣風發,率領匈奴大軍,口口聲聲,要打進長安,要在未央宮中與南宮公主成親。秋季,從龍城出發時,統率五十萬大軍,發誓報仇雪恥,發誓要殺死周陽。這才多長時間,那個龍精虎猛的單于,就落到現在這般下場,讓人感慨。

    只能說天意弄人,世事難料,好與壞的轉變是如此之快!

    「咳咳!」

    軍臣單于大聲咳嗽起來,大嘴一張,吐出黑『色』的物事,而不是痰。

    吐出的穢物,黑乎乎的,彷彿木炭,與潔白的白雪恰成鮮明的對比。

    支掌著坐起身來,軍臣單于看著地上的黑『色』穢物,一陣厭惡,抓起一把雪,就往嘴裡送去。大口嚼著,吞了一把,又一把,似乎恢復了些力氣,終於站了起來。

    穩穩心神,抬起頭打量起來。飛雪漫空,天空陰霾,要是在往年,這時節的軍臣單于坐在王帳中,享受美味的羊肉,暢飲熱乎乎的馬『奶』子。

    而如今,他竟是落得如此下場,孤零零的一個人,連個親衛都沒有。

    一咬牙,邁步而出。吃了一陣雪,力氣恢復了不少,走起路來穩當了些,不再那般晃悠。一步又一步,一條孤零零的腳印向北延伸。

    頭曼單于敗於河套,還能率領數萬殘軍逃回漠北,那已經是很淒慘了。

    可是,和軍臣單于比起來,頭曼單于已經很幸運了,至少還有人相伴。軍臣單于卻是一個人在大漠上逃跑,這絕對是匈奴歷史上的第一遭!

    也許,還是唯一的一遭!

    雖然力氣恢復了些,卻是更加冷了,雪塊吞下去,腸胃之冷可而知。再給朔風一吹,不住發抖。軍臣單于身為匈奴的首領,位高權重,餓了有羊肉,渴了有馬『奶』子,冷了有狐裘,幾時受過這般苦處?

    「格格!」走了多長的路,牙齒撞擊聲就傳了多遠。

    走著走著,軍臣單于突然停了下來,一雙無神的眼睛突然有了些神采。不遠處有一個鼓起的雪包,按照他的經驗,有東西給埋住了。

    瞧這情形,埋住的東西不小,應該能找到食物。軍臣單于現在最缺的就是吃的,他多次挖過草根,這些天靠的就是草根果腹。可是,在冰天雪地裡挖草根很困難,地面給凍住了,即使挖到了,草根上沾著很多凍土,要清理也辦法,軍臣單于只能連凍土一起吃。

    那滋味非親嘗者無法言說,為了活命,軍臣單于只能咬牙忍住。凍土吃多了,對腸胃的傷害很大,這些天腸胃疼得厲害,沒少受罪。

    雪裡埋的東西無論是何物,都比草根好吃,軍臣單于精神大振,快步過去。希望誕生,走起路來竟然不晃了,好像在飄一般,幾下就飄到雪堆前,跪了下來,一雙凍得紅通通的大手不住刨雪。

    雪花飛濺出老遠,只一會兒功夫,就『露』出一片衣角,竟然是絲綢的,埋住的應該是人。不知道是凍死的,還是餓死的,若是凍死的,還有希望,若是餓死的,那就沒有希望了。

    軍臣單于微一停頓,略一思索後,仍是決定刨下去,探個究竟。雪花飛濺中,衣角『露』出得更多了,竟然是漢人的衣裾,與匈奴的裘衣截然不同,應該是漢人。

    匈奴也愛絲綢,可是,匈奴把絲綢製成裘衣,而不是漢朝的曲裾深衣。

    漢人在大漠中『迷』路,那是很尋常的事情。是漢人,就能找到食物,軍臣單于大喜,精神大振,抓住這人手臂,入手冰涼,卻不僵硬,軍臣單于一心想找吃食,也沒在意。

    一用力,這人給拉出半拉身子,軍臣單于一雙手在這人裡懷裡『亂』掏『亂』『摸』,還真給他找到了些吃食。取出來一瞧,竟然是生馬肉,凍得硬梆梆的,拿在手裡,好像石塊。

    軍臣單于飢餓難耐之下,也顧不得許多,送到嘴裡就啃了起來。一口下去,卻是慘叫一聲,捂著嘴巴叫疼。此時的馬肉,跟現代社會的凍肉沒什麼區別,硬度極高,他狠咬一口,還能好受?

    好在他的牙口不錯,要不然,一定會蹦飛幾顆牙齒。

    軍臣單于從腰間抽出彎刀,這些天,就靠著這彎刀挖草根過日子。至於他的硬弓,早就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

    一刀下去,削下一片馬肉,送到嘴裡,咀嚼起來。入口那個香,比起他吃的最美味羊肉還要香上萬倍,一片又一片的猛削,猛吃。直到一塊馬肉吃完,力氣也恢復了不少。

    這是軍臣單于這些天吃過最美的美食了,滿足的打個飽嗝。

    左手抓住這人,全部拉了出來。這人臉上覆蓋著白雪,看不清臉蛋,可是,這身形好像在哪裡見過,很熟悉。

    右手在這人臉上掃過,雪花給掃掉,『露』出白淨的臉龐,頦下無須,軍臣單于的眼睛猛的睜大了,吃驚的盯著眼前之人。

    「中行說!」過了半天,軍臣單于這才驚醒過來。

    在匈奴中,只有中行說穿漢人衣衫。雖然中行說恨漢朝,這麼多年一直如此。軍臣單于對他賞識,也沒有強迫他改穿匈奴的裘衣。

    「中行說!中行說!」軍臣單于大叫起來,不住搖動,中行說一顆腦袋左右搖晃。

    叫了半天,一點反應也沒有。軍臣單于一探中行說鼻息,還有微弱的呼吸,竟然沒有死。看來,埋在雪裡的時間不會太長。

    若是及時施救,中行說還能救過來。問題是,匈奴沒有醫『藥』,就是軍臣單于有救他之心,卻無此等之力。

    最好的施救方法,就是升一堆火,給中行說回回暖,就能救過來。可是,冰天雪地,在哪裡去找柴禾?

    軍臣單于在中行說懷裡一陣掏『摸』,又找到兩塊馬肉,納入懷裡。把中行說放到肩上,扛了起來,放開步子,朝北方走去。

    在這種冰天雪地裡,軍臣單于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帶上中行說,那是更加沒有活路了。可是,他是匈奴中少數幾個知道中行說價值的人,沒有了中行說,匈奴就失去了眼睛。

    經過此次大敗,軍臣單于胸中熊熊燃燒著復仇的火焰,匈奴什麼時間有過如此大敗?

    即使頭曼單于敗於河套,還能帶幾萬殘軍敗將逃回漠北。可他倒好,竟然是孤身一人往北逃。這等恥辱,軍臣單于不可能忍受,依他的『性』格,一定要復仇,一定要打敗周陽,一定要讓漢朝加倍償還。

    要想復仇,必須要有中行說的輔助。沒有中行說的輔助,報仇不過是一句空話罷了。

    如今的漢朝,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漢朝了。經過這一仗,匈奴大敗,損失慘重,沒有數年光景是不過能恢復過來的。

    而漢朝一定會抓住這一難得的機會,訓練騎兵。一說起騎兵,軍臣單于就頭疼了。今年,匈奴損失了那麼多的駿馬,漢朝繳獲數十萬匹駿馬,一旦訓練出了騎兵,再配合漢朝先進的科技,精良的裝備,其戰力一定會超過匈奴。

    這點,早就得到印證了。周陽打造的一萬騎兵,與匈奴騎兵數度交鋒,總能給匈奴造成可怕的傷亡。要是讓漢朝再多些這樣的騎兵,那還得了?

    要想復仇,就需要中行說。中行說才智不錯,心眼多,他一定能想到破解漢朝騎兵的辦法。是以,軍臣單于明知道帶上中行說會拖累他,仍是不得不帶上。

    匈奴固然可恨,其優點也不容抹煞,若論意志之堅定,軍臣單于認了第二,沒人敢認第一。他靠著兩塊馬肉,扛著中行說在冰天雪地裡行走,竟然神奇的堅持了三天三夜之久。

    三天過後,馬肉吃光了,他的力氣也耗光了,一跤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右手一探中行說的鼻息,雖然微弱,卻未斷絕。

    一陣暈眩感襲來,軍臣單于再也挺不住了,頭一歪,暈了過去。

    雪花飛舞,雪還在紛紛揚揚的下,軍臣單于和中行說身上的積雪越來越厚,厚厚的一層,慢慢的把二人覆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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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2 18:19:41
第三卷 邊塞烽火 第一0三章 帝國雄風

    未央宮,養心殿。

    景帝一身燕居之服,尋常深衣,帕頭,跪坐在矮几上,看著短案上的竹簡,一雙濃眉擰著,陷入了沉思。

    春陀侍立在側,他知道,這是景帝思考重大國事才有的神態,緊抿著嘴巴,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周亞夫,竇嬰來了嗎?」景帝抬起頭問道。

    「回皇上,還沒。」春陀小心的回答。

    「要他們快點。」景帝眉頭一挑,似乎有些心急。

    春陀應一聲,轉身就要出去催。只見周亞夫和竇嬰並肩而入,兩人邊走邊說話,竇嬰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周亞夫臉上泛著紅光,彷彿年輕了二十歲,走起路來龍驤虎步,那不是走,那是在飄。

    要說長安城裡誰最高興了?周亞夫絕對要算其中的一個。

    周陽如此大的能耐,把匈奴數十萬大軍給打敗了,他這個做父親的能不歡喜嗎?他這段時間走到哪裡,都會聽到一句話「周大帥是條侯的三子!」

    緊接著,就是一大堆恭維的話,什麼將門虎子,教導有方,家學淵源這類誇讚之辭鋪天蓋地的襲來,周亞夫一分歡喜勁頭要變成十分。

    他歡喜有歡喜的本錢,誰叫周陽那麼爭氣呢?

    一和竇嬰見面,竇嬰就誇讚起周陽,說起在邊關見到周陽的事情,周陽如何血戰,一一道來,很是動聽。周亞夫聽著聽著,穩重有力的步伐就變成了「太空步」,飄了起來,一路飄進了養心殿。

    「臣周亞夫,臣竇嬰參見皇上。」二人上前施禮。

    周亞夫本在南方對付百越,周陽此次大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包括周陽自己。這次大勝的好處很明顯,為漢朝爭取到了訓練騎兵,調整國策的良機,漢朝的國策、軍事策略都將發生重大改變。周亞夫這個重臣,自然是要給景帝召回來,參與商議。

    「平身吧!」景帝打量著周亞夫,笑著問道:「周亞夫,周陽立下如此大功,你這個做父親的,歡喜嗎?」

    「呵呵!」周陽用歡笑聲來回答。

    景帝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周亞夫一張大嘴裂著,嘴邊的紋路一直延伸到了脖子根上,他還能不歡喜?就差放聲歌唱了。

    這是打趣,景帝又道:「呵呵!為人之父,有子若此,又有何憾!你自然是歡喜的了。」

    周亞夫的確是歡喜,裂著嘴直樂,竇嬰一碰他,周亞夫沒有明白過來,愣愣的看著竇嬰,不明所以。竇嬰微一搖頭,上前一步道:「皇上,周陽固然了得,若是沒有皇上擢用,授予兵柄,賜以赤霄劍,周陽也不會立下如此奇功!」

    不愧是圓滑之人,能說會道,景帝的眼睛瞇到一起了,非常享受。

    竇嬰沒有說假話,周陽做統帥,自己都沒有想到,是景帝的氣魄大,選中了他。周陽做統帥這事,朝中壓力不小,就是竇太后也在反對,若不是景帝氣魄夠,換個皇帝,很可能虎頭蛇尾。

    對這事,景帝一想起來,還真有幾分自得。不要說景帝,換作任何人,那也是人生最大的手筆之一了。乍聞竇嬰此言,景帝哪能不樂?

    周亞夫明白過來,忙道:「魏其侯說得是,這都是皇上聖明。臣代陽兒謝過皇上知遇之恩!」跪在地上,沖景帝叩頭,很是恭敬。

    「哈哈!哈哈!」景帝非常享受的接受了周亞夫的謝禮,這才道:「坐吧!」

    周亞夫和竇嬰二人謝過,跪坐下來。

    「說起周陽,你們歡喜,朕也歡喜,他不負朕之望!」景帝的歡喜勁更甚三分,話鋒一轉:「可是,他卻弄得朕一顆心癢癢的,把捏不定,才把你們二位找來,一起商議商議。你們先看看。」

    把面前的竹簡遞到周亞夫面前。

    周亞夫接過一瞧,驚呀一聲:「攻打河套?」

    把竹簡遞給竇嬰,臉上兀自帶著驚訝之『色』。漢軍剛剛經歷過大戰,長城大戰的餘波還未平息,周陽又要大動干戈了,周亞夫能不驚嗎?

    「啊!」竇嬰看過,也步了周亞夫的後塵,驚呼一聲。

    把二人吃驚的樣兒看在眼裡,景帝笑了:「你們驚訝,朕也詫異。你們說,准還是不准?」

    「皇上,匈奴新敗,河套必是無防,大漢若趁此進軍,必成大事,一舉拿下河套。」竇嬰一向本著讓周亞夫先說的準則,這次卻是破例了,竟然搶著說了。

    景帝微一點頭,看著周亞夫:「周亞夫,你最是知兵,你說說。」

    「這個……」周亞夫微一沉『吟』,道:「皇上,河套之地與其說是一塊風水寶地,土肥水美草青,便於放牧,還不如說是一把利劍。誰抓住了劍柄,就對誰有利。河套離長安不過七百餘里,若是匈奴抓住了劍柄,那麼,河套這把利劍就對準了大漢的都城長安,大漢無論如何不能容忍,這也是前朝出兵河套的原委所在。」

    河套是一塊風水寶地,正是因為如此,中國和匈奴才歷經數百年爭奪。

    也正是因為河套的地位極為重要,這裡成了中國與北方遊牧民族爭奪最為激烈的地方。在幾千年的歷史長河中,為爭奪這塊地方而死的人,沒有一千萬,也相差不遠了。

    記載於史冊的著名戰役就有不少,趙武靈王大破匈奴、蒙恬大破匈奴、衛青奔襲河套、李靖夜襲陰山、裴行儉大戰黑山,哪一仗不是發生在這裡?

    這只是見於史冊的大戰,那些沒有載於史冊的小戰,不知道有多少。

    周亞夫把河套比喻為一把利劍,非常形象。景帝和竇嬰不住點頭,贊成他的說法。

    「若是大漢握住了劍柄,河套這把利劍就對準了匈奴的單于庭,匈奴也不會忍。」周亞夫接著剖析:「若臣所料不差,大漢此次出兵,必將引來匈奴的報復。儘管長城大戰後,匈奴元氣大傷,短時間內難以恢復,可是,匈奴不會容許河套落入大漢之手,不等元氣恢復,起兵爭奪,是必然之事。」

    「那是一定!」景帝很贊同這結論:「周陽選擇的時機的確是一個好時機,朕接到他的奏章,怦然心動。可是,再一想,大漢能守得住嗎?即使守住了,要花費多大的代價?把這些代價用來訓練騎兵,打造精銳,哪一個方略對大漢更有利?我們好好議議,要議透。」

    如今的漢朝,可供選擇的方略多了。要是在以前,只能守,根本就不可能有這麼多可供選擇的方略,這都是周陽打出來的。

    景帝可供選擇的方略多了,就得把每一個方略的利弊權衡清楚。

    馬上出兵河套,拿下河套不是問題,這點可以肯定。匈奴必然會來爭奪,這一打起來,就是反反覆覆,歷經數載不息。這一爭奪起來,就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這些,以漢朝的國力,都不是問題。

    問題是,這會把漢朝的精力能牽制在河套。若是先不解決河套,集中精力來打造精銳騎兵,轉變國策,改變漢朝的軍事戰略,三五年後,漢朝的軍事實力將會發生一個質的飛躍,到那時再來收復河套,會更加有利。

    雖然漢朝今年勝了,大勝了,可是,國策、軍事戰略都還沒有轉變,還不適宜大戰,這需要時間。只有把整個國家的策略改變,勝利才能持久,畢竟這是基礎。

    景帝做為皇帝,要把握全局,方方面面都要想好,採用最有利的方略。

    「解決國策軍略,是大漢的根本,若是陷於爭奪河套,那就是得不償失。」竇嬰的歡喜勁頭少了許多,變得穩重起來:「若是周陽統兵,即使匈奴要來爭奪河套,也不會得手。」

    「那是!周陽對匈奴很有辦法,匈奴不可能得手,正是因為如此,朕才怦然心動。」景帝大是贊成這話:「可是,大漢沒有騎兵,拿下河套之後,只能守,不能攻。就像這次長城大戰一樣,周陽手裡的騎兵太少,只有一萬,才沒有全部佔領長城。不解決騎兵,大漢只能在河套與匈奴爭奪,不能奔襲匈奴的腹心之地。即使打敗了匈奴,匈奴緩過勁,又來打,這就沒完沒了。」

    騎兵這個短板,限制了漢朝的發展,這是誰也沒辦法的事情。若是漢朝現在出兵河套,一定會出現這種情況。

    「要是不出兵吧,一塊肥肉就在嘴邊,只能看,不能吃,這不是要人命嗎?」景帝很是為難,不住撫額頭,難以決斷。

    周亞夫沉『吟』不語,竇嬰思索不已。他們和景帝一樣難處,不好決斷啊。

    景帝率先打破沉默:「有人說過,要解決匈奴,就必須攻入漠北,打掉匈奴的巢,讓匈奴永遠不能再滋擾華夏。朕以為,此言極是有理,朕也準備如此做。」

    「攻入漠北?」周亞夫和竇嬰嚇了一大跳。

    攻入漠北,從根本上解決匈奴問題,這的確是一個好辦法,周亞夫和竇嬰驚訝的不是這方略,而是這方略的難度。

    漠北地處大漠深處,離漢境數千里。數千里外用兵,不要說在漢朝,就是在現代社會都是一大麻煩事,調兵、兵勤補給會很困難。更別說,匈奴還很強,要攻入漠北,就先得解決漠南,這就有得打了。

    只有搶佔了漠南,才能進攻漠北,這是何等之難,以秦始皇的雄材偉略都沒有實現。

    「怎麼?你們怕了?」把二人震驚的樣兒看在眼裡,景帝一笑:「匈奴與華夏打了數百年,總是滋擾不絕,就是因為有漠北在。匈奴即使在漠南吃了虧,還可以逃到漠北休養生息,一旦兵強馬壯,就會再來打華夏。趙武靈王大破匈奴後,匈奴北遁;蒙恬大破匈奴,匈奴北遁,哪一次不是逃到漠北去『舔』好傷口?只有拿下漠北,讓匈奴無處可逃,華夏才有安寧!朕以為,這人的看法非常有理,雖然困難大了些,以大漢的國力能做到!」

    在當時就有人提出這樣的構想,只有兩個字能形容這人,這兩個字就是「瘋子」。

    周亞夫問道:「皇上,這是誰的方略?」

    這話正是竇嬰要問的,一雙眼睛打量著景帝,期待景帝的回答。

    「一代才智之士!」景帝卻沒有回答,反倒是大加讚揚。

    「是晁錯?」竇嬰瞭解景帝,能得景帝如此讚揚的人,絕對是一代名士,好奇心大起。

    「竇嬰,你還記得朕之師?」景帝濃眉一挑,盯著竇嬰。

    竇嬰臉『色』一緊,語調轉為沉痛:「臣亦後悔!」

    晁錯被殺,竇嬰也有份。正是他舉薦了袁盎,袁盎進言,才促成景帝殺晁錯一事。

    「不是晁大夫。」景帝微一搖頭。

    「是賈誼?」竇嬰再猜。

    「不是!」景帝很是感慨:「你們猜不到。若不是朕讀了他的遺書,還真不想到,一個給人罵為殘暴不仁的人,竟然有如此宏闊深謀,為華夏謀得如此深遠。只可惜,天不假年,他沒有實現!」

    略一停頓:「朕決心傾大漢國力,攻入漠北,把匈奴這個禍根除掉!」

    攻入漠北,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那需要堅韌的意志,卓越的才幹。一旦實現,好處是不用說的,自此以後,匈奴不會再危害華夏,那是何等的讓人振奮。

    漢武大帝之所以頂住壓力,發起「漠北決戰」,就是為了從根本上解決匈奴問題。那一戰的代價是很大,可是,好處也很大。從此以後,中國不再受匈奴的威脅,因為匈奴這個民族都不存在了,只存在於歷史中。

    周亞夫和竇嬰振奮異常,一齊道:「皇上,既如此,暫不對河套動手。」

    竇嬰更是充分發揮辯給的口才:「河套很重要,可是,比起全局,又有所不如,不能因小失大。大漢應當集中全力,打造騎兵、轉變國策、改革軍政、選用賢才。」

    「因小失大?」景帝猛的站起:「好!說得好!河套再好,不過是一把劍罷了。拿下漠北,河套還能跑得掉?朕就給周陽下旨,要他罷兵!」

    雖然失去了收復河套的良機,可是,景帝的雄心第一次展現出來,竟然是要攻入漠北。這一構想,宏闊深遠,影響極大。

    大漢帝國的雄風,從這一刻開始了!

    「這是哪裡?」軍臣單于昏昏沉沉,睜開眼,眼皮重得跟灌了鉛似的。

    「大單于,大單于!」一個嬌媚的驚喜聲響起,清脆悅耳,好像明珠撞擊玉盤似的,煞是動聽。

    「你是……」軍臣單于視線有些模糊,看不大清,『揉』『揉』眼睛,方才看清了,眼前一個麗人,正是給軍臣單于趕走的阿胡兒之母。

    軍臣單于絕對想不到,他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竟然是給他忍痛趕走的女人,一下子傻了,一張大嘴張得老大。

    「大單于。」阿胡兒母親驚喜的喚一聲。

    「是你!」軍臣單于這才清醒過來,能在這裡見到這個讓他心儀的麗人,很是振奮,翻身坐了起來。

    阿胡兒母親上前,扶住軍臣單于,笑『吟』『吟』的打量著軍臣單于。軍臣單于握著她的手,笑道:「謝謝你!我怎麼來到這裡?這是哪裡?」

    「大單于,這是阿胡部的營地。」阿胡兒母親輕撫著軍臣單于的頭髮:「阿胡兒出去打獵,發現大單于,這才把大單于救回來。」

    「小王子?」軍臣單于這才記起,當日他一時情熱,封阿胡兒為小王子。對阿胡兒這個小王子,軍臣單于還真沒有多少印象。軍臣單于的印象是在眼前麗人的肚皮上,而不上在阿胡兒身上。

    「他在哪裡?」軍臣單于問道。

    「阿胡兒見過大單于!」阿胡兒進來,向軍臣單于行禮。

    軍臣單于打量阿胡兒,阿胡兒還是那般俊秀,龍精虎猛:「你是怎麼逃回來的?」

    「大單于,我運氣好些,沒有遇到漢軍的追殺,早早回到部族。」阿胡兒非常簡短的回答。他不是沒給漢軍追殺,而是他逃命有一套,逃得比兔子還要快,一見兵敗之勢已成,率先開溜,跑得比誰都早,漢軍能追上他嗎?

    「嗯!」軍臣單于略一沉思:「你救了本單于的命,本單于要賞你。右大將給漢人俘虜了,你就做右大將。」

    「右大將?」阿胡兒和他母親驚呼起來。

    右大將,匈奴第七號人物,位高權重,阿胡兒做夢也沒有想到,驚訝得差點一頭栽在地上了。

    「謝大單于!」

    阿胡兒一怔之後,就是狂喜,忙向軍臣單于謝恩。

    「有烤羊嗎?本單于餓死了。」軍臣單于肚子一陣鬧,餓得前心帖後背。

    「有有有!」剛剛升了官的阿胡兒歡喜得嘴也合不攏了,飛也似的衝了出去。

    軍臣單于把阿胡兒之母摟在懷裡,在她身上撫『摸』起來,她很是配合的扭動,撩得軍臣單于情慾上騰,很想馬上尋歡。可是,肚子餓得厲害,有心無力,只能暫忍。

    「本單于先吃羊肉,喝馬『奶』子,再陪你。哈哈!」軍臣單于好了傷疤忘了疼,得意起來:「本單于好福氣!」

    對眼前麗人,軍臣單于很是喜歡,上次把她逐走,那是痛下決心,要洗雪恥辱,倒不是絕情。經歷過生死,軍臣單于突然回到溫柔鄉,其樂可知。

    阿胡兒帶著傭人送來羊肉、馬『奶』子,軍臣單于大口猛吃,大口猛飲。這是兵敗之後,軍臣單于吃到的第一頓美食,風捲殘雲一般。

    這是一隻烤羊,他竟然吃光了。他的食量是很大,也還沒有大到一頓吃掉一隻烤羊的地步,這都是餓的。

    此時,要是問軍臣單于天堂在哪裡,他一定會說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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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2 18:20:04
第三卷 邊塞烽火 第一0四章 單于復位

    飽暖思『淫』欲,軍臣單于酒足飯飽之後,情慾大動,不時拿眼睛瞄著阿胡兒的母親。對這個麗人,軍臣單于很長時間沒有與之親熱了,一見她的面,就想ooxx,只是肚子餓,有心無力,只能暫時忍住。

    如今,吃飽了,力氣長了,需索也旺盛了。把油膩膩的大手在裘衣上擦拭幾下,一把摟過伊人,就撫『摸』起來。

    以往,阿胡兒看見此事,大是不爽,很難受。說也奇怪,今日做上了右大將,身在高位,那種難受心竟然沒有了,反倒是希望他母親與軍臣單于越纏綿越是好,那樣的話,說不定他的權力更大,乖覺的退了出去。

    從巔峰回到地面,軍臣單于喘息一陣,穿好裘衣,這才記起,還有很重要的一件事沒有做:「中行說呢?中行說怎麼了?」

    「巫師正在請崑崙神賜福。」伊人嬌聲嗲氣的回答,話語中透著無盡的柔媚,雙腿勾在軍臣單于腰上,媚眼若絲。

    「我得去看中行說。」軍臣單于在伊人的臉頰上撫著,萬分不捨的轉身。

    要想復仇,沒有中行說那是不行的,軍臣單于很想再纏綿,還是不得不暫抑情慾。出了帳幕,一股冷風撲面,軍臣單于一個激靈,還是帳幕裡暖和,有炭火,還有伊人溫暖的胴體。

    阿胡兒站在帳幕門口,身上沾滿了雪花,看來站的時間不短了。軍臣單于和他母親辦事,他來守護,這份孝心不錯,軍臣單于甚是滿意的拍拍他的肩:「中行說在哪裡?有沒有救醒?」

    「稟大單于,中行說剛剛醒來。」阿胡兒忙回答,小心中透著親熱。他是小王子,和軍臣單于都是一家人嘛。

    在阿胡兒的帶領下,軍臣單于去了另一座帳幕,一進帳幕,只見帳幕裡生著火,暖洋洋的。幾個巫師滿頭大漢,蹦跳了那麼久,不累也不行。

    中行說已經醒過來了,臉『色』蒼白,有氣無力,隨時有可能會斷氣。一見軍臣單于進來,支撐著要站起身來,卻是沒有成功。

    「中行說,你躺好。」軍臣單于過去,扶著中行說躺好:「中行說,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大單于,奴才給劇孟追殺,在『亂』兵中與大單于失散。逃到長城下,為『亂』兵所阻,上不了長城,幸得左大都尉趕到,帶著奴才一起上了長城。」中行說聲音極低,斷斷續續的說起了逃亡情由。

    當日營地中,劇孟追來,他是嚇得心驚膽跳,給這個近乎傳說中的俠客盯上了,還能有好結果嗎?好在劇孟盯上了軍臣單于,中行說才有機會逃走。

    一路往北逃,等到了長城下時,山道上、山□上到處都是逃命的匈奴潰兵。他手無縛雞之力,要想逃上長城,談何容易。到不了長城,就上不了長城,上不了長城就過了不長城,過不了長城,只有喪命一途。

    為了活命,他大吼大叫,要匈奴帶上他一起逃。可是,匈奴自顧不暇,誰會管他?他吼得越厲害,匈奴逃得越是厲害。

    他身著漢人的曲裾深衣,沒有給『亂』兵殺死,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他數度想衝上山道,可是,以他的身手,哪裡可能做到,要不是跑得快,早就給『亂』兵殺死了。

    漢軍越『逼』越近,一旦落入漢軍手裡,他的下場是最淒慘的一個。對於叛徒,漢朝是不會手軟的,匈奴落到漢人手裡,頂多是給砍了腦袋。他嘛,會受盡折磨,會生不如死。

    望著越來越近的漢軍,他是走投無路,連死的心都有了。正在他絕望之際,有人說「跟我走」,扭頭一瞧,竟然是侯產兒。

    侯產兒勇猛過人,有他帶著中行說,那是萬無一失。中行說感動得眼淚直流,真想給侯產兒磕頭。可是,侯產兒一把抓住他,連拖帶拽,把他弄到長城上。

    伊稚斜深知他的價值,自然不會讓他輕易死去。撥了一匹戰馬給他,要侯產兒帶著他逃跑。那時節,逃到長城上的匈奴,十有八九沒有戰馬,有戰馬就有活路,伊稚斜這恩情比天大,中行說感激涕零,騎上戰馬就往北逃。

    可是,一到長城以北,到處都是追殺的漢軍,到處都是潰散的匈奴。比起在長城以南的追殺,更淒慘幾分。匈奴已經由四條腿變成了兩條腿,而漢軍由兩條腿變成了四條腿,形勢顛倒了,匈奴憑兩條腿能跑得過四條腿的漢軍嗎?

    給追殺的匈奴不知道有多少,中行說與侯產兒一道,踩著匈奴的屍體向北逃。

    逃跑途中,數度給漢軍追殺,好在有勇猛的侯產兒,護得他的安全。漢軍好像多不勝數似的,中行說逃到哪裡,哪裡就有漢軍。

    最終,和侯產兒離散了。那時,他身邊還有幾個匈奴。在漢軍的追殺下,這幾個匈奴各自逃命,中行說只有一個人逃跑。

    一路逃命,沒有時間歇息,最後戰馬倒斃,中行說只好割了些馬肉帶上,慌慌忙忙的向北逃。在雪地裡,深一腳,淺一腳,腳板磨出泡了,泡破了出血了,腿酸了……仍是在跑。

    終於體力耗盡,一頭栽在地上,暈了過去。

    要不是軍臣單于救了他,他一定會給活埋了。

    對軍臣單于的救命之恩,中行說感激不已,那是他的再生父母,儘管剛剛醒來,仍是不斷致謝。

    等中行說說完了,軍臣單于歎口氣道:「中行說,你比本單于幸運,本單于的遭遇比你慘十倍。」

    接著,軍臣單于說起了亡命的經過。

    那時,他給李廣追得走投無路,只得跳進沼澤。跳沼澤的那一刻,他是懷著必死之心,無論如何,不能做漢軍的俘虜,那會讓他顏面掃地,他不能接受侮辱。

    好死不如賴活著,對於軍臣單于來說,賴活不如好死!

    哪裡想得到,沼澤並不深,不足以讓他淹死。當時,他真的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想法,崑崙神太不護佑他了,連尋個死都不能。

    他想抽出彎刀自我了結,可是,又有些下不了手,更多的是不甘心。他這輩子,征戰無數,敗仗有過,就是沒有這麼慘。這一敗,可是匈奴歷史上罕見的大敗仗,會成為笑柄,若是不能洗雪恥辱,他就是死了也不甘心。

    尋死不成,就萌生出強烈的求生意志。支撐著他在泥沼裡等待,與漢軍周旋。好多次,漢軍已經搜索到他的身邊了,只差那麼一點點。那一刻,他的心都快蹦出來了,握緊了刀柄,若是給漢軍發現,他就自刎。雖然很不甘心,總給比漢軍生擒要好。

    更有一次,漢軍捅稀泥的木棍更是擦著他的皮膚掠過,要是換個人,肯定是嚇得不得了,說不定就『露』出了破綻。可是,他竟然沉住了氣,沒有暴『露』。

    他之所以能逃過一劫,就在於他機警多智,再加上沉得住氣。在這之外,還有泥沼雖然很臭,卻是一個不錯的掩護之所。一身都是泥,與環境渾然一體,只要動靜不大,誰也發現不了。

    李廣鐵了心要把他弄死,率領漢軍在沼泥地駐紮了近十天。近十天時間,不要說人,就是豬牛也會給餓死,軍臣單于竟然沒有餓死,堪稱奇跡。

    這個奇跡之所以能產生,並不是他很能挨餓。先是吃肉乾,肉乾吃光了,他做了一件驚人之舉,那就是吃稀泥。

    泥沼裡的稀泥又髒又臭,比起茅坑裡的穢物也不會差,可是,軍臣單于只有這東西,不吃就得死。不死也可以,讓漢軍活捉,這絕對不是他能接受,是以,他選擇了吃稀泥。

    稀泥吃下去,對腸胃的損害非常大,讓人難以忍受。好在,軍臣單于的體魄健壯,異於常人。對於他的意志力,更是沒得說的,很堅韌,竟是給他忍住了。

    李廣什麼都算到了,就是沒有算到,軍臣單于竟然會吃稀泥。

    不要說人,就是豬,也不會吃稀泥,更別說,還是堂堂匈奴的單于。

    這種事,太過駭人聽聞,誰會想得到?李廣算算時間,近十天了,就算軍臣單于龍精虎猛一個人,這麼多天餓下來,也會餓死,這才撤走。

    漢軍撤走後,軍臣單于從泥沼中出來,早就不成人樣了,整個人形銷骨毀,與跳進泥沼時的形象迥異。

    這時候,下雪了,軍臣單于又以草根、冰雪充飢。總算他的體魄不錯,要是換個人,早就垮掉了。饒是他的體魄異於常人,健壯結實,也是垮了下來,連打獵都不成。運氣好,偶爾會抓到土撥鼠,那是他的美味了。

    草根、冰雪雖然難吃,比起稀泥好了許多,軍臣單于就這樣撐著往北逃。直到遇到中行說,吃到馬肉,那是他這麼多天吃到的第一頓肉,雖是生冷的馬肉。

    匈奴『性』直,軍臣單于也沒有隱瞞,一五一十的說了。

    當他說完,中行說他們徹底震驚了。

    軍臣單于給陷在泥沼中,與數百漢軍周旋,那是何等的難熬,何等的驚險,不是親歷者,無法想像。

    軍臣單于能活出來,只能說這是個奇跡。

    「李廣『逼』單于過甚,奇恥大辱!」阿胡兒緊緊了拳頭。

    匈奴歷史上,還沒有一個單于給人『逼』到如此地步,阿胡兒是真的感到羞愧,恥辱,並非討好軍臣單于。

    「不!李廣是英雄!」軍臣單于對李廣卻是更多欽佩之意:「飛將軍之威,本單于領教了!本單于對他很是欽佩!」

    匈奴貴壯賤老,用另一種說法就是欺軟怕硬,你比他強,他就怕你、懼你、敬你。你比他弱,他就欺你、打你、搶你、殺你。

    李廣強勢,追得軍臣單于走投無路,更容易搏得他的好感。

    「李廣的頭顱,本單于要親手砍下來!」軍臣單于欽佩之中,並沒有忘卻仇恨。

    「還有周陽的頭顱!」軍臣單于虎目中精光閃動。

    李廣追得他走投無路,固然可恨。可是,要是沒有周陽的謀劃,打敗匈奴,軍臣單于就不可能有這般經歷,就不會有這種奇恥大辱,說到根上,還是周陽。

    「大單于,左谷蠡王已經立為單于,在龍城號令大匈奴。」阿胡兒忙著向軍臣單于稟報消息。若是軍臣單于不能拿回單于之位,他的右大將就是虛名了。

    「無妨!」要是在漢朝,有人告訴皇帝,有人另立朝廷,那是何等的驚人消息,皇帝一定會大怒,會喝斥。可是,軍臣單于卻是一點也不擔心:「本單于不在,無人號令大匈奴,這對大匈奴極為不利,左谷蠡王做得對。」

    「大單于,那你要怎麼辦?」中行說問道。

    「去龍城,拿回我的大單于。」軍臣單于想也沒想。

    這事就這麼定了,軍臣單于叫人把中行說綁到馬上,用裘衣把他摀住,密不透風,活像個大粽子,一個匈奴牽著馬。

    軍臣單于騎著戰馬,帶上阿胡兒,還有一隊匈奴兵士,就去了龍城。

    龍城,銀裝素裹,為冰雪覆蓋。

    此時的龍城,不再是那般冷清,有了不少帳幕,一座接一座,也有數千座了。

    如今的帳幕,與以往大不相同。以前,匈奴的帳幕東一座,西一座,凌『亂』無序,要想在營地裡騎馬馳騁都難。眼下的帳幕井然有序,橫成行,豎成列,秩序井然,道路四通八達,比起漢軍的營盤相差不大了。

    最大的差別,就是沒有漢軍的柵寨。在龍城,漢軍不會來襲,用不著柵寨。

    這些帳幕裡住的是匈奴的敗軍。經過這些日子,他們陸續歸來,仍是有數萬人。

    龍城是匈奴的聖地,一旦兵敗,匈奴一定會趕來。到達的匈奴越來越多,這帳幕自然就多了起來。

    只是,伊稚斜改變了作法,下令要匈奴把帳幕擺放整齊。對這一號令,匈奴已經不再那麼抵制了,畢竟,這一次慘敗就是在交學費。漢軍能戰勝匈奴,確實有其可貴之處,匈奴已經用血的代價認識到這點了。

    是以,伊稚斜一聲令下,匈奴遵行無誤,沒有人反對。比起當初軍臣單于下令倣傚漢軍擺放帳幕,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

    一隊隊匈奴騎著駿馬,挎著彎刀,在營地周圍巡視。

    頗有點氣象森嚴之慨,伊稚斜的才能不是蓋的,短短時日內,就讓匈奴有這麼大的改變。

    軍臣單于一行人策馬而來,巡邏的匈奴忙迎上,喝問道:「你們是哪個部族的?」

    「大膽!」阿胡兒喝斥起來:「這是大單于!」

    「大單于?」巡邏匈奴有些不信,仔細一瞧,不是軍臣單于還是誰?雖然此時的軍臣單于身形瘦削,不是以前那般龍精虎猛,精神比起當初好得太多了,匈奴一眼就能認出來了。

    這麼多天四處打探軍臣單于的消息,一直沒有其下落,如今,軍臣單于突然出現在面前,匈奴大是驚訝。忙滾鞍落馬,向軍臣單于見禮:「見過大單于!」

    「嗯!」軍臣單于示意他們起來:「去告訴左谷蠡王,就說本單于回來了!」

    匈奴領命,如飛而去。軍臣單于一拉馬韁,停在營地外,等著伊稚斜他們前來迎接。

    沒過多久,只見伊稚斜,左右賢王,左大將,左右大都尉飛馬趕來。來到近前,滾鞍落馬,向軍臣單于施禮道:「見過大單于!」

    軍臣單于騎在馬上,手中馬鞭一揮,道:「本單于不在的時候,你能把大匈奴整肅成這樣,很好!」

    「謝大單于誇獎。」伊稚斜頗有點興奮:「大單于,請進王帳。」

    軍臣單于點點頭,一拉馬韁,策馬而去。伊稚斜他們打馬跟上,一同進入王帳。

    這頂王帳雖然很大,卻遠不如以前的王帳氣派。以前的王帳,帳頂有一隻振翅騰空的金鷹,似欲破空而去,這王帳卻沒有金鷹。不要說金鷹,連銀鷹,銅鷹都沒有。

    王帳前一桿王旗,不是用金線繡成,而是草草繡成。可以沒有金鷹,卻不能沒有王旗,伊稚斜急切間,只能匆匆豎起王旗,收拾殘局。

    王帳中的擺設簡陋之極,只有一些牛皮羊皮鋪在地上,供一眾大臣席地而坐。

    最大的缺憾就是沒有王座。匈奴王座,傳承數百上千年,那是單于的象徵,如今,在漢軍手裡。可是,王帳要是沒有王座,那就不叫王帳了,伊稚斜叫人匆匆製作了一張寬大的木製王座,他坐在上面發號施令。

    軍臣單于一進王帳,取出黃金權杖,握在手裡,快步過去,坐在王座上。

    「見過大單于!」伊稚斜他們上前見禮。

    見禮一成,軍臣單于也就復位了。

    匈奴與漢朝不同,這是其民風民俗決定的。

    若是在漢朝,遇到這種事,那是國有二君,天有二日,一定會明爭暗鬥,甚至發生戰爭,血流成河。

    在匈奴,單于之位是軍臣單于的,他不在,伊稚斜稱單于,發號施令,眾臣能聽從他的號令。軍臣單于回來,這單于位就該還給軍臣單于。即使伊稚斜不願意,他下令,也沒人聽。

    即使軍臣單于遭到前所未有的慘敗,也是如此。

    當年伊稚斜給衛青打敗,數日不歸,左賢王做起了單于,當他回來時,左賢王只好讓位。那時節,伊稚斜率領了數百親衛,比軍臣單于要幸運些。

    「左谷蠡王,你有勇有謀,號令極嚴,本單于很欣慰。從現在起,你就做左賢王,若是我不在,你就號令大匈奴。」軍臣單于眼裡閃著精光:「若是我死了,你就是日月之下,大漠之上,眾王之王,大匈奴的大單于!」

    「謝大單于!」伊稚斜很是振奮。他是萬萬沒有想到,軍臣單于竟然要把單于位傳於他。

    最失落的就是要算左賢王了。按照匈奴習俗,軍臣單于一旦指定了繼承人,這個繼承人就是左賢王,他只有讓賢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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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2 18:20:28
第三卷 邊塞烽火 第一0五章 啟程回京

    雁門,周陽帥府。

    一盆燃得極旺的炭火把偌大的帥府烘得暖烘烘的,溫暖如春。

    周陽、李廣、程不識、馮敬、公孫賀、公孫建、秦無悔一眾將將圍坐在一起,個個伸長了脖子,一臉的驚訝之『色』。驚訝之餘,又是喜慰不禁。

    他們不是在研究軍情,而是在研究禮儀,這次回京領賞的禮儀。景帝已經下旨,要他們在兩月後回京,漢朝要舉行一個盛大的慶典,慶賀此次大捷。

    景帝把各地太守、劉姓封王、徹侯、關內侯,全部召集到長安,這是漢朝創建以前第一遭,可以想像得到慶賀時會是何等的熱鬧,這就需要一套完整的禮儀。

    如此盛典,禮儀是必須的,周陽他們不得不研究。

    在下旨的同時,景帝還有另一道旨意,就是罷兵之事,周陽出兵河套的想法只得打消。景帝並沒有在聖旨中說明原委,只是說回京商議。出兵河套是難得的良機,景帝賢明之君,他不會看不出這點,如此做,必有他的道理。周陽他們雖然惋惜,倒也沒有埋怨。無事可做,就全身心的投入到研究禮儀中來了。

    「我們要走馳道?」李廣一雙虎目瞪得滾圓,『摸』『摸』臉蛋,竟然興奮得發燙了。

    馳道在漢朝,那是身份的象徵,誰要是在馳道上走一遭,會榮耀一輩子。

    馳道駛於秦始皇時期,是連結各地的交通要道。秦朝的馳道和現代鐵路一般無二,還是復線,只不過,秦朝是用馬匹拉車,不是機車牽引。

    據測算,秦朝的馳道,一匹馬一日可行六七百公里,比起八百里加急還要快。原因在哪裡?原因在於,秦朝的枕木很符合馬匹的節奏,馬匹在上面行駛,會有激發作用,跑起來更加輕鬆,速度更快,拉的貨物更多。

    秦朝的枕木經過防腐處理,節實耐用。兩千多年後,考古學家找到的秦朝枕木還完好無損,讓人驚訝,秦朝之強悍竟如斯!

    漢朝長安的馳道,並不是這種交通大動脈,那是皇帝的御道,只有皇帝才能用。若是沒有得到皇帝的允許,任何人不能行走在馳道上,違者要重處。漢武帝的太子戾太子未得旨意而在馳道上騎馬,被汲黯處罰了一通。

    為了獎勵功臣,皇帝為示恩德,要那些立下大功的臣子在馳道上騎馬而行,這是無上恩德。在漢朝歷史上,有此榮耀的人並不多,衛青、霍去病這些天才的統帥才有資格,就是名將李廣也沒有此等榮耀。

    景帝要周陽他們走馳道,這是無上榮耀,比起賜予黃金萬斤還要讓人振奮。李廣一張大嘴裂到脖子根上了;程不識臉上泛著紅光,張開了嘴直樂;公孫賀呵呵直笑,馮敬不住『摸』臉蛋,發燙呢……瞧他們那表現,彷彿已經行走在馳道上似的。

    走馳道是漢朝最高榮耀中的一種,這是對將士們浴血拚殺的最好認可,周陽也是振奮異常,握緊了拳頭。還有什麼比自己的努力為人認可更讓人歡喜的嗎?更別說,還是最好的認可了!

    「飛將軍,你看見沒有?皇上要在宮闕接受我們獻俘呢!」程不識實在是太興奮了,覺得坐著不足以表達自己高漲的激情,乾脆站了起來。

    「獻俘!」公孫賀笑瞇瞇的,一雙眼睛都瞇成了一條小縫:「我們俘虜了那麼多俘虜,右大將是最大的,獻給皇上最好。只可惜,沒有逮住單于。」

    要是把單于逮住了,在宮闕前獻給景帝,那是何等的讓人振奮,太完美了!

    可是,竟然讓軍臣單于逃了,還回去重新當上單于。這事,李廣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不起活捉之心,直接一箭『射』殺了事。可是,在那種情況下,活捉軍臣單于很有把握,任誰都想抓活的,這也不能怪李廣。

    「飛將軍,都是你!」程不識搖搖頭,埋怨起來。

    「怨我,怨我!」李廣接受程不識的指責。

    「程將軍,別怨飛將軍了,他也盡了力。人算不如天算,世事哪有那麼圓滿,有些缺憾,這才更加實在。單于仍在,我們應當努力,爭取下次活捉他。」周陽倒是看得開。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戰場瞬息萬變,上一刻對於你有利,下一刻說不定就對你很不利,誰也說不準。能把單于追得走投無路,不得不跳泥沼求死,已經是一個傳奇了。

    道理是這樣,可是,一想起這事,就讓人遺憾,程不識搖搖頭,不再說話。

    「雖然沒有單于,我們手裡還有王旗、王座、王帳,獻給皇上,也是一場盛事了。」馮敬大是贊成周陽的看法。

    王旗、王座、王帳,那是單于的象徵,把這些獻給景帝,一樣是轟動的事情。眾人又開心了,說笑不斷。

    研究了一陣,周陽道:「這次回京受封,除了建章軍以外,皇上還要我們把斬首五十級以上的勇士帶回去,皇上要當面打賞,你們一定要以公心挑選。」

    「諾!」眾將領命。

    「大帥,我們一定會公心挑選,不會埋沒將士們的功勞。」馮敬眉頭一皺道:「可是,這有個問題。有不少人肢殘體缺,缺胳膊少腿的,若是把他們帶回長安,一是行動不便,二是會不會有礙觀瞻?」

    這是漢朝盛大的慶典,殘廢的兵士若是出現,一定會給人指責,特別是那些文臣,會指責周陽,這事不得不慮,眾人點頭贊同。

    周陽眉頭一挑,聲音有些高:「無妨!皇上要見的是功臣,而不是風光。只要他們的建立的功勞夠,就一定要把他們帶到長安去。要是他們不能騎馬,就用車載到長安去。就是抬,也要把他們抬到長安!」

    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大帥!」作為統帥,不計個人名利,能如此做,非常難得了,李廣他們很是感動,齊聲呼喚。

    一決定下來,李廣他們立即去辦,周陽監督。

    這消息一傳開,邊關將士們齊聲歡呼,喜慰不禁,整個邊關沉浸在歡喜中。

    帥府中,周陽跪坐在矮几上,眼睛半睜半閉,竟然打起了瞌睡。這沒仗打的日子,還真是讓人難受,時光沒處打發,只能靠打瞌睡消磨時光。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趙破奴好像風一般輕快,飄了進來,一臉的喜『色』,一張嘴裂著。

    周陽睜開眼,問道:「有何事?瞧你這個樣兒,樂得一張嘴都成荷花了,一定有好事。」

    「大帥,劇大俠回來了!」趙破奴喜滋滋的稟報。

    劇孟名滿天下,近乎傳說中的俠客,而且,長城一戰,漢軍之所以勝得這麼快,戰果這麼大,和他息息相關,若不是他一把火燒掉了匈奴的肉乾,弄得匈奴人心惶惶,軍心渙散,決戰還會拖下去。

    雖然漢軍一定能勝,卻不會這麼快,戰果也不會這麼大。

    「誰?」周陽的眼睛猛的睜大了。

    「大帥,是劇大俠呀,你不是天天盼著嗎?」趙破俠話中帶著埋怨之意。

    「劇大俠!」周陽飛也似的站了起來,快步衝了出去。

    對劇孟,周陽是聞名已久,那是周亞夫的生死之交,論起輩份,比起周陽還要高上一輩。周陽多次聽周亞夫、陳尚、柳鐵他們提起過,早就想見他了。再有這次長城大戰,得他幫忙,那就是天天盼著見到一面,一睹這個名滿天下的大俠客的尊容。

    剛出帥府,只見一個大漢,滿臉絡腮,龍精虎猛一個人,走起路來像一座山在移動,氣勢威猛不凡。一雙眼睛,開闔之際,精光四『射』,腳步輕盈如風,一點聲響也不發出。

    自從進入建章軍,周陽刻苦訓練,武藝大進,眼光不凡,一瞧便知,此人是一位絕頂高手,必是劇孟無疑。

    「劇大俠!」周陽快步上前,抱拳行禮。

    「劇孟見過大帥!」劇孟快步迎上來,遠遠沖周陽抱拳,一臉的笑意,彷彿見到親人似的透著親熱勁:「久聞大帥威名,如雷貫耳,早想一睹大帥虎顏,總是慳緣一面,今日有幸,得見大帥,實是三生有幸!」

    劇孟名滿天下,近乎傳說中的人物,他的眼光很高,能得讚揚的人會自豪一輩子。他這一讚不打緊,隨他而來的厲方一行人眼裡『露』出艷慕之『色』。

    他們倒不是忌妒周陽,而是艷慕劇孟的讚揚。

    劇孟似乎覺得如此讚揚不過癮,又道:「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方知大帥遠勝聞名!」

    一通好話說來,周陽自覺有些飄了,笑道:「劇大俠言重了,在下承受不起。」

    「呵呵!」劇孟笑容滿面,對周陽極是欣賞。

    周陽上前與厲方見過禮,厲方又把十幾位壯士一一介紹給周陽。周陽這才邀請他們進帥府看茶。

    一進入帥府,劇孟他們坐了下來,趙破奴親自給劇孟送上茶水,趁送茶水的當口,顧不得禮節,把劇孟打量了又打量,彷彿劇孟是西洋鏡似的。

    劇孟到來的消息是個轟動的消息,李廣、程不識、馮敬、公孫賀、公孫建、秦無悔他們是聞訊趕來,自有一番見面時的熱鬧。

    豪傑見豪傑,那是惺惺相惜,周陽他們和劇孟親熱得緊,有說有笑,開心萬分。

    周陽叫人送上酒宴,要好好感謝劇孟。一眾人都是豪爽之士,言談不拘,話得投機,氣氛格外好,飲宴之時不是各踞一案,而是圍坐在一起,席地而坐。

    每人面前擺著一案食物,正中間擺放著一個酒樽,放上一把挹酒的勺子。這樣飲宴,氣氛就濃烈了許多。

    「來,我們敬劇大俠一杯!」周陽端起酒杯,大聲道。

    李廣他們舉杯在手,齊聲道:「敬劇大俠。」

    「當日大戰,若無劇大俠相助,不知何日方能擊敗匈奴。」周陽正式道謝:「周陽就用這杯水酒,聊表謝意!」

    「大帥言重了。若無劇孟,將士們在大帥調度下,一樣能打敗匈奴。」劇孟很是謙遜,並無一點居功之心。

    「干!」周陽一仰脖子喝乾。

    「干!」眾人一飲而盡,好不暢快。

    李廣笑道:「劇大俠,你那把火燒得好啊,燒掉匈奴數十萬大軍呢。」

    「在下那把火再好,哪有大帥在草原上的那把火了得。大帥一把火,匈奴數十萬牧民給燒了,上千萬牛羊沒了,匈奴哭得那個慘,跟他爹娘死了一個樣!」劇孟連連搖頭:「我那把火,才燒了多少一點匈奴的肉乾,連一半都沒有。」

    程不識接過話頭:「大帥那把火是很厲害,燒得好!劇大俠那把火也不賴!雖然沒有燒掉多少肉乾,可你燒在匈奴的心坎上,燒得匈奴人心惶惶,軍心渙散,士氣低落,這個!」大拇指豎到天上去了。

    「程將軍言重了,這都是大帥運籌得好!」劇孟豪爽之人,笑得很是歡暢。

    燒掉肉乾和周陽的運籌是相輔相成的,缺一不可。

    劇孟那把火燒掉的肉乾不算太多,卻是效果很好,燒得匈奴人心惶惶,漢軍趁機進攻,方才大破匈奴。

    之所以能如此,還有周陽巧妙的運籌,把握好了時機,劇孟製造的契機方才有用。若是沒有漢軍的配合,他就是燒得再多,匈奴也不會敗得那麼快,不會敗得那麼慘!

    劇孟豪爽,周陽他們痛快,這頓酒席是盡歡而散。

    劇孟也沒有急著離開,周陽他們也沒什麼軍務,拉著劇孟喝酒閒聊,日子過得很是快活,轉眼間,就到了啟程回京的日子。

    天空陰霾,雪花飛舞,地上積雪已經數寸,一腳下去,就會有一個深深的腳印。

    朔風勁吹,捲起漫天的雪花,好像玉龍的敗鱗殘甲,煞是好看,頗為壯觀。

    天氣寒,朔風勁,正是嚴寒時節。這種季節,北方百姓窩在屋裡過冬,沒有特別的事兒是不會出來的。

    今日卻是不同,人來人往,百姓著新衣,笑意盈臉,奔走來去,大聲歡呼,因為今天是周陽他們回京的日子,百姓一定要來相送。

    漢人痛恨匈奴,北方百姓猶恨之。邊關百姓的親人、朋友死於匈奴手中的不知道有多少,他們的家園給匈奴毀掉的不知道有多少,邊關百姓對匈奴的恨意足以咬斷一口鋼齒!

    邊關百姓無時無刻不是在盼望著朝廷發兵,打敗匈奴,洗雪恥辱,可是,數十年來,漢朝都沒有做到。如今,漢朝做到了,打敗了匈奴五十萬大軍,那是何等的讓人振奮。周陽他們回長安受封,邊關百姓能不來送別嗎?

    能來的全來了,不能走的,要親人背著、扶著、抬著,無論如何也要趕來。

    早早的,雁門城下就站滿了百姓,他們自發的站成兩列,留出中間的通道,供周陽他們通行。

    雁門城下,要隨周陽去長安的漢軍已經集結完成。建章軍全部回長安,這是不用說的。還有就是斬首在五十級以上的兵士,以及有功的軍官、將領。他們騎著高頭大馬,排著整齊的陣勢,殺氣騰騰,彷彿又要上戰場一般。

    人人眼裡閃著熾烈的光芒,天氣雖然奇寒無比,卻是媳滅不了他們胸中熊熊燃燒的火焰!

    周陽騎著追風寶騎,緩緩而來,背上的披敞在寒風中飄揚,平添幾分威勢。

    李廣、程不識、公孫賀、公孫建、馮敬、秦無悔他們緊隨其後,策馬而來。

    周陽放眼一望,只見一片旗幟的海洋,無數面旗幟在寒風中飄揚,獵獵作響。

    這些旗幟不僅有漢軍的紅『色』軍旗,還有匈奴的狼旗。這一戰,漢軍繳獲了無數的匈奴狼旗,挑選了一部分,要帶到長安去。

    舉著繳獲的敵人旗幟去獻捷,這是古代凱旋之師的儀式,必不可少。

    最顯眼的就是單于的王旗了,巨大的威猛金狼張牙舞爪,氣勢洶洶,隨時會向人撲去。

    這面王旗的旗手是蘇建。這塊磨刀石在這一戰中立下大功,扛王旗這等榮耀事兒就落在他頭上了,這是周陽與李廣他們商議的結果。

    王旗非常重要,頂得上一萬面普通狼旗,其旗手也得千挑萬選。

    周陽再瞧漢軍,氣勢不凡,戰意高熾,彷彿在上場一般。可是,他們中有不少人沒有胳膊,沒有腿,缺鼻子少耳朵,瞎眼……可是,他們仍是盔明甲亮,戰意湧動,只要周陽一聲令下,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朝著匈奴撲去。

    他們是幸運的!

    還有很多漢軍沒有倖存下來,戰殞沙場了。

    浴血拚殺的情景又浮現在周陽眼前,周陽激動不已,眼裡含著熱淚。

    今天是個好日子,是去長安受封的好日子,更是一個讓人懷舊的日子。不少與周陽一起衝殺的將士們,已經泉下作古了,可是,周陽不可能忘得掉,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他們!

    「大帥,該出發了!」李廣也是激動難已,眼裡含著熱淚。

    周陽輕輕點頭,吸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策馬來到陣前,大聲訓話:「弟兄們,自從匈奴南犯,我們在這裡浴血拚殺,拋頭顱、灑熱血,不計生死,一往無前,我們打敗了匈奴!我們是大漢的好男兒!我們無愧於華夏的子孫!」

    「漢軍威軍!」

    沖天的戰號響起,震得空中的雪花『亂』舞。

    「今天,是我們回長安,接受皇上封賞的好日子!我們自豪,這是我們該得的!」周陽的聲音很是尖細了。

    功勞,是用『性』命拼出來的,是用鮮血澆鑄出來的!

    「大漢萬歲!」

    漢軍將士們齊聲吶喊!

    「大漢萬歲!」

    前來送別的百姓大聲吶喊!

    吼聲久久不絕,良久方息,周陽猛的拔出漢劍,朝著南方一指,彷彿在指揮千軍萬馬衝殺一般,氣勢威猛。

    「隆隆!」

    漢軍朝南開去,濺起大片大片的雪花,格外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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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漢宮風雲 第一章 門庭若市

     漢軍陣勢整齊,雖是往長安去。是去領封,可是,仍是豪邁,氣貫長虹,彷彿在開赴戰場一般。

     “漢軍威武!”送別的百姓齊聲歡呼,吼著漢軍的戰號。漢軍浴血拼殺,打敗匈奴,這是數十年未有的盛事,讓百姓感奮不已。

     眼下積雪數寸,大漠上的雪更厚,很可能有大雪災,匈奴的日子非常難過。若是在往年,百姓一門心思忙著準備抗擊匈奴的來犯,像今日這般一點也不擔心,是漢朝創建數十年來的第一遭。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漢軍拼殺出來的,百姓對漢軍非常感激。

     “大漢萬歲!”

     這次,漢軍沒有吼戰號,而是吼著萬歲,是對百姓歡呼聲的回應。

     “大帥!”

     周陽所到之處,百姓歡呼聲四起,百姓飲泣難言。邊關上之所以能有如此寧靜,明年不用擔心匈奴的滋擾,是漢軍打出來的,是漢軍在周陽的率領下打出來的!百姓對周陽是千般感激,萬分感謝,周陽要回長安,百姓哪裡捨得,哭得跟淚人似的。

     還有什麼比得到百姓感激更讓人感動的呢?周陽眼裡噙著淚水,不住衝百姓揮手,激動得胸口急劇起伏。

     百姓是送了一程又一程,​​送了數十里仍是不忍分別,實在沒辦法,周陽他們只好再三相勸,百姓這才灑淚而別,回雁門去。

     送走了百姓,周陽終於鬆口氣,可以安安心心朝長安開進。

     騎在追風寶駒上,周陽一打量,只見漢軍好像一條長龍,滾滾前行,旌旗蔽空,漢軍紅色的軍旗,匈奴的狼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格外壯觀。周陽身後跟著一輛馬車,馬車上運的是單于的王座和王帳,這是獻俘時必需之物,得一併帶上。

     行了一程,沒有百姓,周陽更是放心,然而,他的心剛剛放下,又提了起來。

     “漢軍威武!”驚天的歡呼聲從前面傳來,震得大地都在顫抖。

     周陽朝前一望,嚇了一大跳,緊接著又是熱乎乎的,感動得熱淚盈眶。

     前面有不計其數的百姓,他們並沒有站立兩廂,歡送漢軍,而是忙前忙後,忙著清掃積雪。周陽他們仍是走直道回長安,此時的直道上積滿了白雪,厚厚的一層,足有數寸,雖然不能妨礙周陽他們行軍,卻是不太方便。

     一個官員正指揮百姓清掃積雪,忙得額頭上掛著汗珠。

     周陽還沒有說話,李廣臉一沉,策馬來到那個官員前,喝道:“你正事不做,盡做些擾民的事。這麼冷的天,掃什麼雪?吃飽了撐的? ”

     喝聲如雷,震人耳膜,李廣最討厭擾民,這是動了真怒。

     這個官員嚇得臉上變色,想分辯,在李廣虎威下,又說不出話來。

     “飛將軍,你莫怪大人,是我們自個要來的。”有百姓為這個官員開脫。

     “飛將軍,你莫要動怒。你們打敗匈奴,還邊境安寧,自此以後,我們有好日子過了,不用再擔心匈奴。”有百姓噙著眼淚,很是動情:“你們回長安見駕,我們不能出力,掃掃雪,聊表心意。”

     百姓的話很樸實,很感人,李廣虎目中湧現淚花,不住鞠躬:“謝謝你們!謝謝你們!李廣承受不起!”

     “飛將軍莫謝,這是我們該做的。”百姓忙著還禮。

     周陽看在眼裡,聽在耳裡,激動不已,好言謝過百姓,這才命令漢軍通過。

     此時的百姓,不再掃雪,而是站立兩廂,目送周陽他們的離開,有百姓不捨,又是送了數十里方才作罷。

     就這樣,周陽他們所到之處,不是有百姓掃雪除道,就是自發趕來歡送,讓周陽一次次感動。

     百姓的認可,是最好的獎賞,比起景帝的聖旨更有價值,周陽要不感動都不行。

     ……

     長安,洛城門。

     北方已經是冰天雪地,而長安並未銀裝素裹,只是嚴風吹來,冷意十足,天空飄著烏雲,預示著冬季即將到來。進出城門的百姓絡繹不絕,人挨人,肩摩肩,踵碰踵,車水馬龍,頭尾相銜,一派熱鬧景象。

     “好熱鬧!”

     “車好多!”

     “我活了這麼大年歲,就沒見過洛城門如此熱鬧、氣派!”

     進進出出的百姓感慨不已。

     如今的長安,與以往有所不同,那就是來長安的人特別多。為何會出現這種變化呢?還不是周陽鬧的。

     景帝要慶賀長城大捷的旨意一下,整個漢帝國瘋狂了,不計其數的人趕往長安,不僅有各地的太守、王爺、徹侯、關內侯,還有富商巨賈、文人士子。太守、王爺、侯爺趕到長安是奉旨而來,富商巨賈、文人士子趕來是為了一睹漢朝數十年未有之盛事。

     可以想得到,這次慶典必將載入史冊。

     之所以能載入史冊,不是景帝要搞得有多隆重,有多盛大,而是在於今年漢軍打的勝仗很大。秋季時分,軍臣單于從龍城出發,率領的是五十萬大軍,回去的匈奴不到十萬,也就是說匈奴損失了四十多萬軍隊。

     如此巨大的勝利,不要說在對匈奴的戰爭中罕見,就是在中國歷史上也不會太多,只有長平大戰、蒙恬的河套大戰能超越,載入史冊是必然的。

     這就是一場盛事,若是不能一睹為快,那將是遺憾終生的事情,是以富商巨賈、文人士子蜂湧而至。

     如今的長安人滿為患,每天進入各大城門的人比起尋常時日多得多,鮮衣怒馬更是多不勝數,堪稱壯觀景象。

     “得得!”一陣整齊的蹄聲響起,一輛駟馬高車,疾駛而來。這馬車雙幡,四馬,很是氣派,一望便知,是侯爺的座駕。

     馬車兩旁跟著八個身材高大健壯的兵士,騎著高頭大馬,身著札甲,頭戴纓盔,腰懸漢劍,騎在馬上平穩異常,一瞧便知是訓練有素。

     如此派頭,就是在扔根竹竿也能砸中侯爺的長安,也不會多見。這不僅是個侯爺,還是一個極有勢力的侯爺。

     “咦!”

     出入的百姓驚訝不置,訝異的目光從馬車上一掠而過,卻是停留在駕車的車奴身上。

     這個車奴很是怪異,卻是很能吸引人的眼球。

     車奴身材極高,就是太瘦,臉黃肌瘦,用古人的話來說,叫“面有菜色”,那是營養不良的結果。

     他瘦得像根竹竿,好像風都能把他吹倒似的,偏偏百姓不敢生出這種想法,他的眼睛特別明亮,如一泓泉水,明淨異常。車奴在漢朝很下濺,歸於“奴”的序列,一個下濺的車奴偏偏生有如此一雙眼睛,讓人很是訝異。

     更加怪異的是車奴揮鞭趕馬的那種氣勢,他手中的馬鞭虛劈,並未抽在馬身上,可是,駿馬卻是昂揚異常,不時發出歡嘶聲。四匹駿馬馳騁起來,彷彿千軍萬馬一般不凡,氣勢如虹,給人的感覺,這車奴趕的不是一輛車,而是在指揮一座軍陣。

     車奴站在車轅上揮鞭,那氣勢不像是在趕馬車,倒像是在指揮千軍萬馬衝殺一般。

     “侯爺,長安到了!”車奴的聲音很清越,與他瘦得像竹竿的容貌極不相符,又是惹得百姓一陣驚訝。

     若是周陽在這裡,一定會感慨“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哦!”車廂里傳出一個很虛弱的聲音。

     緊接著,一顆頭顱就掛在了車窗上,這是個年青人,年紀不大,卻是一臉的病容,病怏怏的,一副病入膏肓模樣,那聲哦,有氣無力,看來病勢很沉。

     “洛城門!長安,我回來了!”這個侯爺話聲中充滿驚喜,卻是力度缺乏,與那個車奴的聲音正好相反。

     若是只從聲音判斷,一定會讓人生出車奴是主,而侯爺是奴的想法,因為他的聲音缺乏氣勢。

     “鄭青,趕快點。”侯爺也許話說多了,有些咳嗽,縮回頭顱,放下簾子。

     “諾!”車奴手中馬鞭輕揮,虛響一聲,四馬奮蹄,馬車疾馳而入。

     蹄聲得得,車聲隆隆,彷彿他趕的不是車,而是指揮千軍萬馬隆隆馳過一般,聲威不凡。 (鄭青是誰,朋友們可以猜,大膽的猜。)

     ……

     北闕甲第,周亞夫的府第前,停滿了高車,一輛接一輛,偌大一個停車場地都塞滿了。還有馬車馳來,等著進府,場地有限,只能在府外等候,竟然排起了長龍,一眼望去,老長的隊伍。

     府第中,周亞夫的長子周成,次子周信,忙得一臉的汗水,與訪客周旋。

     “見過大帥!”一個身著華服的中年人,腦滿腸肥,衝周成行禮,身子彎成了九十度,低眉順眼,乖覺異常。

     “大帥?”周成一愣,緊接著就笑了:“足下誤矣!我是周成,不是三弟。三弟還沒回來,足下要見三弟,得等些時日。”

     這個中年人熱情不減,陪著笑臉:“長公子,請你通稟一聲,就說聶伯山前來拜訪大帥。”

     “哎!”周成有些無奈:“不瞞足下,三弟真沒回來。我就是想給通稟,也不成呀。”

     “呵呵!”聶伯山從袖管裡取出一塊上等美玉,塞在周成手裡:“長公子,大帥早已回京,長安都傳遍了。”

     周陽現在是風雲人物,有關他的傳言多得很,有的說周陽三頭六臂,有的說周陽千手,有的說周陽會仙術,能撒豆成兵,漢軍不支之時,正是周陽使用無上仙術,撒豆成兵,打得匈奴落花流水,落荒而逃……各種各樣的傳言多了去了。

     周陽根本就沒有回到長安,卻是風傳周陽早就回長安了。周陽是怎麼回來的呢?周陽騰雲駕霧回來的,傳得神乎其神,彷彿周陽真是神仙似的。

     風言一傳開,慕名而來者就多了去了,府第外的車輛每天都要排成長龍,周成周信只好上陣應酬,哪天不是累得筋疲力盡?

     把手中的玉一打略,是崑山美玉,價值不凡,這個聶伯山出手不凡,想必家資不菲。

     “好玉!”周成贊一句,眼裡放光,在美玉上一通打量,萬分不捨的遞了回去:“足下請收回,這等重禮,在下萬萬不敢收。”

     “些微之禮,不成敬意,還請長公子笑納。”聶伯山笑著,又從懷裡取出一塊崑山美玉,塞到周成手裡,他看見周成不捨的目光,認定周成嫌禮輕。

     周成把美玉打量一陣,搖搖頭,塞回聶伯山手裡:“足下厚禮,非在下不心動,實是不能收。阿父有言,若是敢收取一錢,逐出家門,除去宗籍。 ”

     聶伯山聽他說得很認真,不像是說假話,大是詫異:“條侯治家如此之嚴,在下佩服。”

     周成目光不住在美玉上掠過,若不是周亞夫有嚴令,他是不收白不收,也不知道周亞夫是犯的哪門子心思,竟然不准收禮。以前,有人前來送禮,周亞夫是睜隻眼閉隻眼,周成他們要收就收,只要不逼人送禮就成。

     如今,周陽威名大盛,慕名而來者就更多了,正是收取好處的良機,周亞夫卻是不准,周成和周信万分不高興,只得找周亞夫問個明白。

     周亞夫的回答很嚴厲,“那是害了陽兒”,他竟然是為周陽著想,管得如此之嚴。

     長安那麼多王侯,誰個不收禮?為何他們收就是害了周陽呢?這問題,周亞夫沒有解釋,只是嚴厲的告誡他們一通“誰害了陽兒,休怪為父無情”。

     周成和周信万般不爽,也只得照辦了。這兩塊美玉價值不菲,卻不能收下,周成心裡那個難受勁頭,跟貓抓貓撓似的。

     看在送的禮厚份上,周成多問了一句:“不知足下見三弟有何事?”

     “哎!”聶伯山搖搖頭,有些無奈:“實不相瞞,在下有一子叫聶壹,不成器。好好的家業不繼承,不去做買賣,整天裡就想著從軍。在下想請周大帥網開一面,能收下這不孝之子。”

     “聶壹?”周成也沒什麼驚訝,微一點頭:“三弟回來,我一定轉告。”

     “多謝長公子!多謝長公子!”聶伯山明知他說的不過是客套話,隨便說說而已,仍是一臉的笑容,不住道謝。

     送走聶伯山後,周成搖搖頭,喝了一盞茶,又去迎接下一批客人了。

     若是周陽聽到“聶壹”這兩個字,一定會驚訝不置。

     聶壹是什麼人?中國歷史上著名的間諜,“馬邑事變”的謀劃者,差一點把伊稚斜單于給送進入死亡圈套的非凡人物。

     儘管周陽的歷史不怎麼好,對聶壹這個人還是了解的,只可惜,周陽還沒有回來,錯失了一個良機。

     ……

     相府,周亞夫雖然不是丞相了,仍是住在相府。

     如今的相府與以往大不相同,依然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吏員奔走不息,沒什麼改變。

     最大的不同是,在相府門口掛了一塊匾,上書“私事莫入,公事入”。

     字跡潦草,卻是很有力度,蘊有刀劍之氣,一瞧便知是出於武將之手。沒錯,這七個字是出自周亞夫之手。

     周亞夫之所以要掛這塊匾子,是因為前來拜訪的人太多了,各地的太守、侯爺、王爺、富商巨賈、文人士子,他們到了長安,第一個要拜訪的人就是周陽了。

     周陽已經成了漢朝家喻戶曉的名字,可謂大名鼎鼎,婦孺皆知了。這也難怪,打了那麼大的勝仗,統帥的名字自然是為人熟知了。

     每天擁到相府來拜訪的人多了去了,誇張到把相府都給堵住了,來往的吏員都沒法辦事了,這弄得周亞夫很頭疼。前思後想之下,只好掛了這塊匾,那些前來拜訪的人這才不來相府,轉而去了北闕私第。

     許茹身著深衣,烏雲挽起,平添幾許俏媚勁頭。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一張櫻桃小嘴,總是張著,好像吃了蜜似的樂呵,天天眉頭上百花綻放,走起路來不是在走,是在飛。

     周陽如此能幹,打敗了匈奴,建立了數十年沒有人建立的功業,她能不歡喜嗎?作為母親,還有比這更讓她歡喜的嗎?

     這是她這輩子最為開心的日子,走路在飄,說話在唱,睡著了也會笑醒……她無時無刻不處在歡喜之中。

     許茹漂亮的鳳目睜得老大,一雙白玉似的小手不住翻動絹帛,她面前厚厚一撂絹帛,每束上都有一個漂亮的妙齡少女,著盛裝,別有一番誘人風情。

     “這是蕭家的,與我們門當戶對呢。”許茹一雙好看的彎月眉散開,根根向上翻,透著喜悅勁頭,仔細品評眼畫中麗人:“腰細,臀翹,正是生男相,此女若是嫁入我周家,陽兒一定會兒孫滿堂。”

     姓蕭的很多,是哪個蕭家?漢初三傑之一的丞相蕭何是也!畫中麗人就是蕭何的後人。

     這些天,許茹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給周陽物色一個才貌雙全,溫柔賢慧的名門閨女。周陽風頭正勁,她一放風,那還得了,長安的名門望族忙請畫工,把自家的閨女畫得跟花兒一般,派人送到週府。

     許茹收到的畫不下百十幅,千挑萬選,個個漂亮得跟畫兒似的,她更加歡喜。

     “嗯,這是張靈兒,張子房的後人。我見過,水靈靈的一個人兒,溫柔賢慧,知書達禮,是個好媳婦,就是,張家太破敗了點。這無傷大雅,再破敗,也是名門之後。”許茹打量著畫中的美人兒,很是滿意。

     “咦,這是誰?”許茹又拿起一張畫,有些驚訝:“好漂亮的人兒,竇蓉蓉,啊,魏其侯的女兒。魏其侯對陽兒沒安好心,他的女兒不能娶,嗯,不做正妻,做個小妾還是行。陽兒是大帥,妻妾成群才是最好,一個是蕭家的,一個是張家的,誰做正妻呢?”

     許茹拿捏不定,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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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漢宮風雲 第二章 冤家聚頭

     “你淨做些沒用的事兒。”一個洪亮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把許茹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丞相!”許茹扭頭一瞧,原來是周亞夫進來了。

     周亞夫雖是在埋怨,臉上卻是帶著濃濃的喜色,長城大捷既是漢朝的勝利,更是周家的勝利。在周亞夫心目中,周陽由一個只知吃喝玩樂的紈絝公子成長為統領三軍的大帥,那是何等的讓人歡喜。

     作為父親,還有比兒子如此出息更讓人開心的麼?

     “給你,陳家的。”周亞夫把手中的絹帛遞給許茹。

     許茹接過,展開一瞧,驚訝起來:“哇,好漂亮的人兒!丞相,這是哪個陳家的?”

     “還能有哪個,當然是與阿父交情極厚的陳丞相家。”周亞夫有些沒好氣。

     陳丞相就是陳平了,陳平出身低微,而且還有緋聞纏身,陳平得到漢高祖賞識時,謠言大起,有人中傷陳平“盜嫂”。當時的周勃也是參與人之一,陳平與周勃心存芥蒂。

     到了呂太后為政之時,陸賈給陳平出主意“天下亂,注意將;天下安,注意相”,在呂太后掌權的時日里,應該將相和。陳平明悟之人,採納他的建議,趁周勃壽誕之時,送上厚禮一份,親自到賀,身段放得低,周勃大是歡喜,二人冰釋前嫌,傾相結納,交情甚厚。

     呂太后死後,陳平與周勃交情厚,相互信任,聯手發動政變,誅殺諸呂,迎立漢文帝。

     “原來是陳丞相後人,怪不得如此妙人兒!”許茹驚訝之中帶著莫銘的興奮,做為母親,當然是希望兒媳婦越漂亮越好了。

     把張、蕭、陳三家閨女畫像擺放在一起,打量起來,三女難分軒輊,她又犯難了,選誰做兒媳呢?

     “丞相,你說,哪個做正妻好?”許茹興奮得眼裡直冒光。

     “你是吃飽了撐的。”周亞夫數落起來:“眼下正是男兒建功立業的良機,陽兒應當馳騁沙場之上,豈能為婦人擔誤大好良機!”

     自從得知景帝決心要徹底解決匈奴​​問題後,周亞夫就歡喜莫銘了。攻入漠北,困難極大,有很多仗要打,正是男兒決勝疆場之時,他就雄心萬丈,盼著有朝一日,再次披掛上陣,與匈奴決勝於大漠之上。

     若是在以前,不會有人與他爭奪這個帥位,因為他是朝中第一名將,他不統兵還能有誰?如今不同了,他有一個竟爭對手,這個人就是周陽了。

     周陽雖是後起之秀,卻是數十年來對付匈奴最有辦法的人了。他的打法很新穎,很有效,只是把現有的兵種進行重組,使用新的戰術,就把匈奴打敗了。

     坦率的說,周亞夫自認不如,景帝要命將的話,那也是周陽,不是他周亞夫。那沒關係,誰叫周陽是他的兒子呢?那是父子一體,周陽為將,與周亞夫為將,有什麼區別?後人提起周陽,就會說周陽的父親周亞夫也是一代名將,這不一樣榮耀嗎?

     當然,這種歡喜他只能埋在心裡,不能對許茹說,那是朝庭機密嘛。

     “丞相,生兒育女也不擔誤建功立業呀!”許茹可不同意周亞夫的看法,反駁道:“那些馳騁沙場的將軍,哪個不是兒女成群呢!”

     這話似乎有理,哦,很有道理,周亞夫啞口無言。

     許茹很是興奮,接著往下說:“再說了,周氏一脈,三代將門,陽兒要是不兒女成群,這兵法傳給誰去?丞相,周氏代代將門,那不更好麼?”

     這話很有道理,哪個做將軍的不想代代將門呢?要想代代將門,就得人丁興旺:“有理!把這三個娶過來,再多娶幾個,要陽兒多努力一下,多生幾個聰明的孫子,把兵法傳下去。”

     周亞夫興奮起來了,開始給周陽安排重大的育人偉業。周陽的肩頭,又多了一副擔子!

     “哈哈!”周亞夫想到周氏一脈人丁興旺,將帥輩出的美妙前景。再也忍不住了,開懷暢笑。笑聲爽朗,好不快活。

     “丞相,有人來訪!”陳尚未進來稟報。

     此時的陳尚不再是冷著一張臉,而是一臉的笑容。周陽這一仗太長人心氣了,他這個周亞夫的心腹就更別說了,格外榮耀,彷彿那是他打的似的。

     “不見!”周亞夫想也沒有想,一口回絕了。

     “丞相,這人你一定得見。”陳尚略一遲疑,提醒一句。

     “誰呀?”周亞夫語氣有些不善了。

     “是梁王!”陳尚愣怔了一下,這才稟報。

     “梁王!”周亞夫彷彿火燒了屁股一般,差點跳起來,臉上的笑容剎那間消失不見了,一雙虎目中厲芒暴射,身上的氣勢放開,宛如一頭遠古凶獸,大聲吼起來:“他來做什麼?他是不是來看我周亞夫的笑話?我周亞夫吃得香,睡得沉,身板結實著呢!還死不了!”

     氣勢威猛不凡,當年指揮千軍萬馬衝殺的周大將軍復活了,很是駭人。許茹給他一嚇,手中的絹帛落了下來,一地的美人橫陳。

     周亞夫與梁王之間是死仇,不死不休。平定七國之亂時,周亞夫手中兵少,雖是景帝下旨要他馳援睢陽,周亞夫卻是抗旨不遵,任由梁王在睢陽孤城裡與吳楚數十萬大軍廝殺。

     這事,梁王是懷恨在心,一心要置周亞夫於死地。這些年來,一有機會就要給周亞夫下絆子,今年初,對周陽下手就是其中一例。

     梁王這個死仇,他竟然上門了,登門拜訪,周亞夫大出意外,哪能不怒火萬丈。

     “丞相,見還是不見?”陳尚提醒一句。

     周亞夫並沒有說話,而是大步一邁,蹬蹬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中,就去得遠了。他這是怒了,怒氣沖衝的去見梁王。

     ……

     一到廳堂,只見梁王一身的便服,尋常深衣,頭戴進賢冠,甚是灑脫,有一股飄然之意。隨他而來的是三個文士和一個將軍,讓周亞夫討厭的羊勝和公孫詭並沒有來,五人傻傻的站著,連個座位都沒有,更別說茶水了。

     梁王是竇太后的心尖肉,素有賢名的王爺,權勢熏天的人物,走到哪裡都是待為上賓,就是景帝也得讓他三分。到了周亞夫這裡,連杯茶水都沒有,連座位都沒有,說出去肯定是一大奇聞。

     放眼漢朝,也只有周亞夫敢對如此對待他。陳尚是周亞夫的心腹,對梁王很是痛恨,給他送上茶水,安排座位,那就是怪事了。

     三個文士的眉頭微皺,這也太無禮了,梁王卻跟沒事似的,臉上帶著笑容。

     一見周亞夫進來,梁王跨前數步,一抱拳道:“劉武見過條侯。”

     周亞夫怒容滿面,略一拱手:“周亞夫見過梁王,梁王駕臨,不知道有何貴幹?要是周亞夫沒有記錯,我們沒什麼好說的。”

     既沒有請坐奉茶的意思,話中還頗有不忿,有攆客之意。

     無禮之極!

     梁王長這麼大,誰給過他如此難堪?三個文士眉頭擰得更緊了,梁王一旦發怒,即使周亞夫位高權重,名滿天下,也不會好受。

     可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梁王不僅不怒,反倒是笑容依舊:“條侯,不管怎麼說,我們當年一起與吳楚交戰,即使沒有交情,你也不致於一見面就攆我走?”

     周亞夫卻是不為所動,仍是冷冷的道:“有話就說,沒事請便。”

     梁王笑容一斂,一臉肅穆:“孤今日前來,不為其他,只為向條侯恭賀。令郎打敗匈奴,大長華夏志氣,孤心中歡喜,特來道賀。”

     梁王會來道賀,那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絕對沒安好心,周亞夫極本就不信,冷哼一聲,算是回答。

     梁王接著道:“你一定以為本王巴不得周陽兵敗,敗得越慘越好,是不是?一開始,孤是這麼想的!孤恨你周亞夫,你的跟頭跌得越痛,孤就越歡喜。”

     他還真是夠光棍的,實話實說了。

     周亞夫頭一昂,胸一挺,很是自豪的道:“陽兒統兵,還未見敗仗,梁王你失望了吧?”

     “不!”梁王右用力一揮,笑容重上臉龐:“孤不僅沒有失望,反是歡喜!尤其是周陽不計生死,明知與匈奴打野戰,勝算不多,為了大局,仍是統兵直奔長城,那是準備用性命來換取數年的安寧。如此氣慨,孤,不,劉武,只有欽佩!”

     不稱孤,而稱名,是對周陽的尊重。

     他沒有說謊,這是事實,說得很是誠懇。對梁王這個人,周亞夫是了解的,雖然驕橫,卻是一條漢子,敢作敢為,敢為敢當,他如此說,那就是真的如此想了。

     周亞夫大是詫異,臉上的怒氣稍退,問道:“為何?”

     “哈哈!”梁王笑了,笑得很開心:“周亞夫,劉武視你為眼中釘,恨你,想置你於死地。可是,劉武是高祖血脈,大漢受辱,就是天家受辱,我劉武也憤慨!若有可能,劉武願捨棄榮華富貴,提三尺劍,橫行大漠,即使戰死,也是無怨無悔!”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擲地有聲,讓人不敢有絲毫懷疑,周亞夫聳然動容。

     有這種想法的不止梁王一人,他周亞夫何嘗不是呢?周亞夫的怒氣再降,臉色緩和多了。

     梁王接著道:“周陽明知勝算不多,卻毅然提兵北上,要與匈奴血戰。如此氣魄,凡我大漢男兒,稍有血性,都會欽佩無已!”豎起了大拇指。

     從懷裡取出一束絹帛,遞給周亞夫道:“這就是孤當時為周亞夫準備的禮物,一束祭文!”

     “祭文?”周亞夫聽得不明所以,展開一讀,嚇了一大跳:“招魂歌?你你你……”

     周陽還沒有兵敗,梁王就把招魂歌寫好了,周亞夫腦子有些短路,驚訝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沒錯!”梁王微一頷首:“當時,孤思來索去,都沒有算出幾成勝算,以為周陽必敗無疑。可是,孤怎麼也沒有想到,周陽竟然化腐朽為神奇,把你周亞夫,還有孤,都沒有放在眼裡的弩結成了弩陣。有此弩陣在手,匈奴何足懼?這招魂歌也就沒用了。可是,孤想,孤前來拜訪,以你周亞夫的性子,還不把孤攆出去。孤堂堂王爺,若是給你攆了出去,還不成為天下的笑柄,只好把招魂歌帶來,讓你明白孤的用心。”

     周亞夫捧著招魂歌,想說幾句,卻不知從何說起。

     “怎麼?你若是懷疑,盡可以問。”梁王朝那個將軍一指道:“這是韓安國,想必你知道。”

     “原來是韓將軍,失敬,失敬!”周亞夫忙見禮。

     在平定七國之亂中,有三個人的功勞最大,一個是周亞夫,一個是梁王,一個是竇嬰。周亞夫是首功,這沒什麼好說的,梁王之功僅次於周亞夫,梁王之所以有那麼大的戰功,就是因為韓安國。

     周亞夫雖然沒見過韓安國,卻是聞名已久,素來敬佩韓安國的兵略智計。

     “韓安國見過條侯!”韓安國忙回禮,能得名滿天下的周亞夫如此看重,他的骨頭有些輕飄飄的。

     “這位是枚乘,這位是莊忌,這位是司馬長卿,這篇《招魂歌》就出自他之手。”梁王一一引介:“周亞夫,你若不信,可以問他們。 ”

     枚乘和莊忌,是當時的文壇領袖,名動天下的文士,司馬相如雖然文才在他們之上,卻是後起之袖,現在還沒​​有他們出名。

     周亞夫對枚乘和莊忌聞名已久,甚是仰慕,大是歡喜,上前見禮:“周亞夫見過三位。”

     枚乘、莊忌和司馬相如忙還禮:“見過條侯。”

     “快,上茶!”周亞夫對枚乘他們很敬重,可以慢怠梁王,卻不能慢怠這些文士。

     梁王五人跪坐在矮几上,端著茶盅,品起了茶。枚乘、莊忌、司馬相如不脫文士之風,大贊茶水之美。

     “想我劉武,大漢的王爺,到了周亞夫這裡,討盞茶吃,都是如此的難得。”梁王端著茶盅,調侃起來:“站了半天,磨了半天的牙,討得一盞茶,還不能潤喉呢!”

     “哈哈!”這調侃話很能逗人,一眾人給他逗樂了。

     “周亞夫,我們是冤家,有道是:不是冤家不聚首!既已聚首,何不再冤上一回?我們好好喝上幾杯,冤上加冤!”梁王有些得寸進尺。

     以他和周亞夫的仇恨,周亞夫能給他一盞茶吃,已經是很難得了,他竟然討起酒喝了。這事太出人意料,韓安國四人驚訝的打量著周亞夫,他肯定不准。

     然而,讓他們意外的是,周亞夫竟然首肯了:“上酒,擺宴!”

     傭人得令,很快就擺上酒宴,六人各踞一案,吃喝起來。

     梁王喝著酒,笑道:“要想喝別人的酒,要麼交情厚,要麼就做冤家,別無良法!”

     這話仍是調侃,卻與當前情景相合,眾人又笑了。

     “周亞夫,你有沒有想到,周陽會用弩陣對付匈奴?”梁王眼睛猛的睜大了,盯著周亞夫,眼裡精光四射。

     “沒有!”周亞夫猛搖頭。他知道,是因為看到周陽的奏章,不是他想到,他是直性子,他說沒有,肯定沒有。

     梁王搖頭道:“我們都沒想到,就周陽想到了。弩,哪支軍隊沒有?哪座城池沒有?你周亞夫被譽為大漢第一名將,你沒有想到,周陽卻想到了,你周亞夫是不暢快,還是歡喜呢?”

     對於別人,不是問題,對周亞夫,這還真是個問題。

     周亞夫是當世第一名將,沒有想到用弩陣對付匈奴,這是失敗,他很失落,可是,周陽是他的兒子,他又歡喜。

     “既不暢快,又歡喜!”周亞夫如實回答。

     “哈哈!”梁王大笑起來:“人言周亞夫性情直,今日一見,果如是言!”

     ……

     未央宮,養心殿。

     景帝一身燕居之服,那個神秘的中年人與之對座。

     “老三到了長安,有什麼舉動?”景帝問道。

     “稟皇上,梁王進京之後,倒沒什麼異動。可是,他去了周亞府上,與周亞夫把酒言歡,很是暢快。”中年人如實稟報。

     “你說什麼?老三去周亞夫府上了?”景帝大是意外,兩道濃眉一挑,頗有威勢。

     “是的,皇上。”中年人肯定一句。

     “他們說了些什麼?”景帝很是好奇:“周亞夫沒把老三攆出來,還請他喝酒,老三說的話,朕很感興趣。”

     中年人把打聽到的話說了一遍。

     “老三啊老三,算你說了句人話,還知道你身上流著高祖的血脈。”景帝一點沒有著惱,反倒是好笑,右手不住在短案上拍著:“老三什麼眼神?竟然把《招魂歌》都寫好了,以為周陽敗定了,他這臉丟大了吧!”

     兩兄弟不是那麼對付,梁王出醜,景帝肯定要奚落幾句的。

     這事說起來確實有些好笑,中年人也是忍俊不禁,笑道:“說來也怪,他拿出招魂歌,周亞夫就請他喝酒了。這兩人,死仇,說句不好聽的話,尿不到一個壺,真是讓人想不到。”

     “呵呵!”景帝笑得很是歡暢:“這就是周亞夫,直性子!老三把這種醜事說出來,周亞夫對他的不滿就會打消,請他喝頓酒算什麼。”

     “皇上,在下擔心,若是梁王以此為契機,與周亞夫冰釋前嫌,於皇上大計有礙。”中年人提醒一句。

     “無妨!”景帝右手一揮:“周亞夫雖然臭著不少,卻很忠心。不要說老三隻說了一件醜事,他就是說上十件八件,周亞夫請他上十頓八頓酒,周亞夫還是忠於朕的。”

     略一停頓,話鋒一轉道:“可是,周亞夫雖然忠心,卻糊塗,不能不警醒他一下。朕得給周陽提個醒,有周陽在,周亞夫不會再出臭著了。傳旨,召田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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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漢宮風雲 第三章 英雄歸來(上)

     長安,北闕甲第。

     北闕甲第是長安貴族集中之地,關內侯、徹侯、王爺的私宅大多都在這裡。這裡的房屋高大氣派,與一般的民居迥異,一眼望去,北闕甲第是由高門大院組成,很有氣勢。

     在眾多的高門大院中,有一座大院,門口掛著一塊匾額,上書“曹府”二字,這是西漢名臣曹參的私第,曹參在世時,就是住在這院裡。如今,倉海桑田,時光變幻,這府第的主人早已不是曹參,而是他的孫子,曹壽。

     曹壽繼承了曹參的封爵,是當今的平陽侯。

     馬廄中,車奴鄭青正在照顧駿馬,提來冒著熱氣的熱水,給駿馬刷馬毛,他動作熟練,刷得極為認真。刷洗過後,一匹匹駿馬皮毛光滑整齊,好像緞子一般,煞是好看。

     在刷洗之時,駿馬特別歡喜,不時彎過馬頭,在他身上蹭著,甩著馬尾,一副格外享受的樣兒。鄭青不時用枯瘦的大手在馬頭上撫著,偶爾會調皮的碰碰馬眼,駿馬就會歡嘶一聲,撒撒四蹄,就像個撒歡的孩子似的。

     馬廄中的駿馬有數十匹,鄭青刷洗好一匹,又去刷洗下一匹,認認真真的把數十匹駿馬洗刷得乾乾淨淨。整個過程,他非常認真仔細,沒有任何疏忽。

     他面有菜色,身子虛弱,忙活了這一陣,額頭上冒虛汗了,有些氣喘,靠在馬廄的柱子上喘息。

     “鄭青,你躲在馬廄做甚?”一個兵士身著盔甲,大步過來,把馬廄裡的駿馬打量一陣,有些不解的問道:“鄭青,這些馬又不是歸你管,你刷什麼馬毛?你是車奴,給侯爺趕好車便是,用得著管這些事?”

     鄭青打量著一匹匹皮毛光滑的駿馬,菜色甚濃的大臉上泛起了幸福的笑容:“沒事。我喜歡駿馬,閒著也是閒著,來刷刷馬毛,打發打發時光。”

     “你還真是閒不住的人。”這個兵士嘀咕一句,這才記起還有正事:“鄭青,快去,侯爺找你。”

     “侯爺?”鄭青一聽這話,忙把帶有馬毛的一雙大手清洗乾淨,把身上凌亂的衣衫整理一下,這才跟著兵士趕去見曹壽。

     鄭青走起路來,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勢,卻是有些打虛晃。那是因為他太瘦,面有菜色,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

     二人很快來到曹壽的房前,兵士停了下來,大聲道:“稟侯爺,鄭青帶到。”

     “叫他進來。”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從屋里傳出來。

     鄭青推開門,進入屋裡,順手把門關上。屋裡密不透風,擺放著幾盆炭火,把屋裡烘得暖烘烘的,溫暖如春,與朔風怒吼的屋外迥異。

     曹壽年紀不大,約莫二十多歲,卻是一臉的病容,一副病入膏肓模樣,斜靠在軟榻上,微微喘氣。兩個漂亮的侍女正在給他捏肩揉背,曹壽雙眼緊閉,甚是享受這種感覺。

     “鄭青見過侯爺。”鄭青上前見禮。

     “鄭青啊!”曹壽緩緩睜開眼,眼眶深陷,一雙無神的眼眸就像嵌在眼眶裡似的,在鄭青身上打量了一陣,意示讚許:“鄭青,難為你趕得一手好車,使本侯少受了好些罪。以往啊,來長安,這顛來簸去的,到了長安,本侯就跟散了架似的,要躺上好些天才能回過神來。這次,你趕車,平穩異常,不顛簸,本侯只躺了一個晚上就好了。”

     話說多了,有些氣喘,略一停頓,喘口氣,接著道:“你母親說你趕得一手好車,還真是這樣。鄭青,你練趕車多少時間了?”

     “稟侯爺。”鄭青跪在地上,雙手扶地,額頭觸在地上,恭敬異常:“實不相瞞,鄭青是第一次趕車。”

     “第一次?”曹壽驚訝不置,身子微微前傾,一雙無神的眼睛盯著鄭青:“不可能!第一次趕車就趕得如此好,勝卻多少老手!世間不可能有這樣的人!”

     鄭青非常肯定的道:“侯爺有所不知,鄭青家貧,日以粗食果腹,沒餘錢買馬。蒙侯爺不棄,收鄭青入府,鄭青才有為侯爺效力的機會。”

     “那就是說,你母親說謊了?”曹壽的眼睛瞪大了,微有怒意。

     鄭青叩頭請罪:“侯爺明查,阿母情非得已。鄭青兄弟姐妹六人,阿母持家艱難,為讓鄭青入侯府為傭,帖補家用,不得已而說謊。請侯爺息怒。”

     “鄭青,你車趕得這麼好,就算你母親說謊,你也沒必要承認。你若是不說,誰也不會懷疑,你傻嗎?”曹壽有些看不透這個身份低賤的車奴了。

     “稟侯爺。”鄭青依然恭敬的道:“侯爺收容鄭青,賞鄭青一碗飯吃,鄭青感激不盡,鄭青不敢欺瞞侯爺。若侯爺治罪,鄭青願代母領罰。”

     言來懇切,絕不是假話。

     曹壽聽得聳然動容,大是感慨:“你母親是本侯府中的老人了,她知道本侯的規矩,竟然說假話欺騙本侯。本侯本擬治罪,看在你誠心的份上,這罪就免了。”

     “謝侯爺!謝侯爺!”鄭青忙叩頭,額頭觸在地上,發出“咚咚”的響聲,眼裡噙著眼淚,很是激動。

     曹壽衝鄭青一招手,道:“鄭青,你是個實誠人,本侯信得過你。本侯沒想到,府中傭僕中有你這樣的實誠人,本侯甚慰。來啊,賞鄭青黃金十斤。”

     “啊!”十斤黃金是個大數目,兩個侍女發出驚呼聲。

     鄭青忙跪下叩頭,卻不是謝恩,而是婉拒:“侯爺好意,鄭青感激不盡,鄭青萬萬不敢領受。”

     兩個侍女一臉的詫異,鄭青剛剛還在叫窮,如此重賞,省著點,足夠他花用一輩子了,竟然不要,這不是傻,是大傻!

     曹壽也是意外,一雙無神的眼睛多了些光澤,詫異的打量著鄭青:“為何不要?你是嫌賞太輕?”

     “侯爺多慮了。”鄭青忙解釋:“十斤黃金是天大之賞,鄭青無尺寸之功,受此重賞,於心難安。”

     說得很認真,絕對不是作偽,曹壽又一次意外,略一沉吟,點頭讚道:“金錢不能動你心,真是難得!你為人實誠,本侯身邊有你這樣的人,本侯歡喜。嗯,鄭青,本侯給你雙倍傭錢,你可願意?”

     “謝侯爺。”鄭青這次領受了。

     曹壽很是欣賞的打量著鄭青,微微頷首:“鄭青,你家貧,若有難處,你儘管開口便是。”

     鄭青遲疑了一下,卟嗵一聲跪在地上,叩頭道:“侯爺,鄭青有兩姐,二姐為人勤快,手腳伶俐,三姐能歌善舞,若侯爺慈悲,請允她二人入府為傭。”

     “哦!”曹壽很感興趣了:“她們叫什麼名字?”

     “回侯爺,鄭青二姐叫衛少兒,三姐叫衛子夫。”鄭青恭敬的回答。 (鄭青是何人,朋友們應該猜出來了。這是他的真實出身。)

     “準!”曹壽點點頭道:“來啊。快馬去河東,要衛少兒、衛子夫入府為傭。”

     曹壽的封地河東平陽郡。

     門外傳來應諾聲。

     “謝侯爺!謝侯爺!”鄭青萬分歡喜,不住衝曹壽叩頭,甚是用力,額頭上都出現青包。

     “好了,好了!”曹壽異常欣賞的打量著鄭青:“鄭青,這次來長安,本侯最擔心的就是這一路顛簸,這才要下人們找一個趕車能手,你未趕過車,你母親為何敢如此說謊?她就那麼有把握,你一定會把車趕好?”

     “稟侯爺,鄭青別無長處,唯學東西上手快。”鄭青微一遲疑,還是實話實說:“阿母知道侯爺仁慈,即使鄭青露了餡,侯爺也不會怪罪,這才大著膽子說謊。”

     “本侯仁慈?”曹壽很是意外,哈哈一笑:“本侯自小多病,只想做點善事,積點德,對下人不如先父那般嚴厲,你母竟然說本侯仁慈,哈哈!”

     對這評價,他極是歡喜,笑得很是歡暢,只是才笑了幾聲,就不住咳嗽,不敢再笑。

     喘勻氣息,曹壽道:“鄭青,你學東西上手快,就去學學劍術,做本侯的隨身侍衛。本侯出行,你駕車相隨,既可以讓本侯少受些苦楚,還可以護衛本侯。”

     “謝侯爺。”鄭青對劍術有著特別的愛好,只是家貧,一直不能學習。

     “本侯瞧你趕車,頗有章法,宛若在指揮軍隊一般。府中還有些兵書,是先祖留下來的,若你有興,可以去讀讀。”曹壽有些累了,擺擺手,要鄭青出去。

     “謝侯爺!謝侯爺!”鄭青這次的聲調特別高,比得到萬兩黃金還要歡喜。

     鄭青一生最愛三樣東西:兵書、寶劍、烈馬!

     到了平陽府,他可以接觸駿馬,本已讓他歡喜不已,再有曹壽這話,就可以練劍,讀兵書。平生三大愛好全齊了,他能不歡喜嗎?

     ……

     “隆隆!”

     如雷的蹄聲中,漢軍在開進。旌旗蔽空,漢軍紅色的軍旗與匈奴的狼旗在風中獵獵作響,交相輝映,尉為奇觀。

     直道兩廂,站滿了百姓。百姓聞風趕來,為的就是一睹漢軍風采,一見漢軍開來,無不是歡喜若狂,齊聲歡呼。

     “漢軍威武!”

     百姓吼著漢軍的戰號。雖不如衝鋒時漢軍吼得那麼響亮,那般富有豪情,卻是熱情不減,頗有聲威。

     “大漢萬歲!”

     漢軍以此作為回答,一聲吶喊彷若千個萬個炸雷轟在九地之下,震得大地都在顫抖。

     “哇!”

     百姓發出一片歡呼聲,漢軍的吼聲就是不同,富有豪氣,有一種視死如歸的超邁之慨。

     “那是匈奴單于的王旗,好大的金狼!”

     “再大也給大漢繳獲了!”

     “那是大帥!”

     “大帥好俊!”

     歡喜若狂的百姓指指點點,點評起來。

     漢軍一路行來,有兩樣東西最顯眼:一是單于的王旗。金狼與眾不同,很能吸引百姓的眼球。對王旗,百姓自是要點評一番,更多的是喜悅,王旗再好,還不是漢軍的戰利品?

     另一樣東西就是追風寶駒了。追風寶駒一身雪白,沒有一根雜毛,奔行起來,猶如一道白光抹過一般。雖然此時的漢軍並沒有馳騁,而是以正常的速度開進,追風寶駒一樣顯眼。

     周陽騎在追風寶駒上,就很能吸引百姓的目光了。周陽俊朗,往往惹得百姓驚訝,不少少女因此而害了相思病。

     俊朗的人兒本就吸引人,更別說還是威名正盛的周大帥,要她們不害相思病都難,那是夢中情人啊。這也是漢朝,若是在現代社會,周陽已經給瘋狂的粉絲包圍了。

     “大帥,你還沒訂親吧?”李廣笑呵呵的,策馬來到周陽身旁,若有意,似無意的打量著周陽。

     李廣竟然關心起周陽的終生大事了,這還是第一遭,周陽大是意外,愕然問道:“飛將軍,你這話什麼意思?”

     “大帥,你瞧,那幾個妙齡女子,看你的眼神有些不一樣呢。”李廣的大手在周陽肩頭一拍:“以大帥的俊朗,建立的功業,只要你願意,我敢打賭,投懷送抱的人比起我們漢軍還要多。”

     這話雖然誇張點,倒也是實情,程不識已經策馬來到,笑著調侃起來:“我們與大帥走在一起,那是襯托,我們是綠葉,大帥是紅花。飛將軍,你瞧,就沒有人瞧我們。”

     “你還泛酸了?”李廣調笑一句:“程將軍,你說大帥是不是該解決終生大事了?”

     “怎麼?”程不識雙眼一翻:“你飛將軍虎父無犬子,生的幾個兒子,個個了得,就沒有一個女兒,要解決也輪不到你呀。”

     “你休要取笑我。”李廣不服氣的回敬一句:“你和我不也一樣,兒子一大堆,就沒有一個女兒。大帥要娶親,也沒你什麼事,你想做便宜丈人,癡人做夢!”

     程不識指著李廣,哈哈大笑。

     看著二人說起兒女子事,周陽既是意外,又是好笑,調侃道:“這事,你們就莫要操心了。誰個不知我是紈絝子弟……”

     “哈哈!”李廣的程不識同聲大笑起來,二人指著周陽,不住搖頭:“還紈絝呢,就你?抓了不少匈奴,就有不少漂亮的婦人,就沒見你折騰一個?”

     匈奴婦人中也有容貌不凡者,她們是俘虜,周陽是大帥,若是要她們,誰敢拒絕?

     “那是在打仗,我還沒有時間。”周陽自嘲。

     程不識和李廣對視一眼,心有靈犀的同聲大笑起來,一副鬼才信的樣兒。

     周陽正要回敬他們,只見趙破奴快馬馳來:“稟大帥,欽差大人到。”

     “欽差?”李廣和程不識一聞是言,臉是的笑意剎那不存,一臉的肅穆。

     離長安還有兩百里路程,以現在的行軍速度,還需要一天才能到長安,欽差就到​​了,景帝對周陽他們也太看重了,李廣他們大是振奮。

     “走,去迎接。”周陽一拍馬背,追風寶駒好像一道白光掠過,瞬息就是老遠距離。

     沒行多遠,就見一隊漢軍簇擁著一個人過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田蚡。

     田蚡還是一身郎官裝束,無梁進賢冠,一身曲裾深衣。與當日相見時最大的不同,就是不再是那般落寞,而是神采飛揚。

     這也難怪,區區一個郎官,竟然做了欽差,趕到兩百里外來迎接周陽他們,這是何等的榮耀,田蚡自己也沒有想到,到現在還有在做夢的感覺。

     “郎官做欽差?”李廣、程不識、公孫賀、公孫建、馮敬、秦無悔他們大是竟外,直愣愣的看著田蚡,驚訝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周陽他們這次回京,動靜非常大,為天下矚目,派來的欽差,必是朝中重臣,不是周亞夫,也是竇嬰這等重臣才是,偏偏派了一個田蚡,一個小小的郎官。

     像田蚡這樣的郎官,在長安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隨便扔根竹竿也能砸中好些個,要李廣他們不驚訝也不行。

     周陽也是意外、驚詫,可是,周陽的心思比起李廣他們就靈活多了,念頭轉動之際,已是明白景帝的用意。那是在給周陽提醒,提醒周陽,在接下來的朝局變化中要審時度勢,不要步周亞夫的後塵,老出臭著。

     周陽是立下了奇功,名震天下,可是,在接下來的朝局變化中,若是周陽出錯,景帝也不會手軟。因為,傳承是最重要的,任何帝王對阻礙其傳承的臣子,哪怕他的功勞比天還要大,也不會放任不管,甚至痛下殺手。

     景帝之所以派田蚡前來,那是在暗示周陽。景帝選定的繼承人已經很明顯了,只要周陽肯動腦筋一定會想得到。

     這種傳承之事,皇帝一向諱莫如深,不到最後一刻,是不會公開的,景帝如此暗示周陽,那是在保護周陽。周陽是漢朝這麼多年來,對付匈奴最有辦法的將領,若是因此事而獲罪,是漢朝的一大損失,景帝很不忍心自毀樑柱,這才提前暗示周陽。

     景帝連這種事都告訴自己了,儘管告訴得很隱晦,這是天大的信賴,周陽大是感激。

     當然,周陽也明白景帝的另一個用意,不僅僅是在告訴周陽,也是要通過周陽,看住李廣他們,要他們不要出錯,最好不要涉入這場爭鬥中去。因為,李廣、程不識他們是名將,隨周陽打敗匈奴,經驗極為豐富,若是牽連其中,而獲罪,漢朝損失就大了。

     而且,這種事最吸引人,很多將領對此事最是上心,要看住李廣他們,只有讓李廣他們信任的周陽出面了。

     景帝的用意很仁善,就是告知的方式太隱晦了些,若是換個人,肯定悟不出來。不信,看看李廣、程不識他們那驚愕樣兒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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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漢宮風雲 第三章 英雄歸來(下)

     未央宮,養心殿。

     景帝與那個中年人對座,景帝依然一身燕居之居,很是歡喜,眉頭散開,濃黑的眉毛根根向上翻。

     “皇上何事如此之樂?”中年人有些意外。

     “朕派田蚡去,那是在給周陽提醒,朕相信周陽會明白朕的苦心。”景帝喜悅上臉:“數十年來,大漢人才輩出,就沒有一個像周陽這般,對付匈奴如此有辦法。若是朕一個不小心,自折樑柱,那朕就是千古罪人!”

     “千軍易得,一將難尋,皇上如此保全周陽,實是用心仁善。”中年人大是感觸:“可是,皇上若是把田大人升上幾級,再派去,會更好些。”

     “不!”景帝搖頭:“就這樣,先生擔心,有人猜出朕會立誰為太子,對他不利,是不是?”

     “皇上聖明。”中年人頷首:“宮中之事,不到最後一刻,不會見真章,皇上雖是在暗示周陽,卻也有明眼人。若是梁王知道,只怕會有不可測之事。”

     “先生所言極是,不得不慮。”景帝笑著點頭道:“正是如此,朕這才把先生請來。朕的意思,是想請劇大俠暗中保護,有劇大俠在,萬無一失。”

     “劇大俠蓋世奇俠,武藝蓋世,為人忠厚,可托此等要事。”中年人於景帝的安排很是讚成:“我這就去見先生。”

     “此事負託於你們,朕就放心了。你們政俠,數百年的美名,一定會護得他的萬全。”景帝大是放心。

     “皇上言重了。”中年人一臉的神往,彷彿在回憶什麼美好的記憶似的:“戰國之時,政俠出山,必是轟轟烈烈,四方雲動。如今,天下一統,四海歸一,政俠早就可以不存了。”

     “如今的政俠,不再是扶危濟弱,而是為千古名士守護一方淨土。”景帝很是感激的道:“世間事,多不如人意,那些才智高絕之世,或觸主怒,或犯眾怒,往往無容身之地。若無萬古堂,這些才智高絕之士,何處存身?”

     中年人點點頭道:“數百年前,轟動天下的政俠,只為千古名士守一方淨土,保一存身之處,若是祖師泉下有知,不知道作何感想?”

     “他一定會欣慰!”景帝另有看法:“他當年成立政俠,就是戰國紛亂,天下擾攘,不能寧息,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如今,天下一統,四海歸一,不正是貴派祖師的遺願麼?”

     中年人微微點頭,大是讚成景帝的看法:“皇上言之有理。”

     “貴派什麼都可以變,唯獨為千古名士守護淨土不能變。”景帝兩道濃眉擰在一起:“想那商鞅,單身匹馬入秦,變法強秦,最後不容於秦惠文王,若無貴派相助,何能終老?”

     “皇上,商鞅之車裂,那是他自佈疑陣,非惠文王之過。”中年人笑道:“商鞅變法時,秦惠文王為太子,觸犯新法,商鞅治其罪,劓了公子虔,惠文王是恨商鞅。可是,為君者,怎能以私仇加罪於臣?再說了,隴西、河西這些地方,商鞅並未推行新法,不是惠文王推行的麼?商鞅與孝公名為君臣,實是摯友,孝公已逝,商鞅心冷,這才隱退,布一疑陣罷了。”

     “縱是如此,若無貴派,商鞅怎能存身?”景帝笑道:“更別說還有孫臏、白起這些千古名將,不正是在萬古堂中終老麼?若無貴派,朕不也犯下大錯,殺一名士麼?”

     略一停頓,景帝感嘆一句:“世人皆知,商鞅車裂、孫臏不知所蹤、白起自刎於杜郵,可不知他們在萬古堂中消遙快活。後人談起他們,只能說他們如何如何獲罪,卻不知萬堂中存千古名士。”

     中年人了解景帝,他如此說,必是有用意,靜靜的聽著,果然,景帝最後道:“朕想請你去見見先生。”

     “皇上的意思是……”中年人有些拿捏不准。

     “先生會明白朕的意思。”景帝並未明言。

     “皇上放請放心,在下這就去。”中年人站起身,快步而去。

     望著中年人的背影,景帝有一種解脫之感,更加輕鬆。

     ……

     “田蚡見過大帥。”田蚡滾鞍落馬,衝周陽見禮。

     周陽翻身下馬,抱拳回禮:“周陽見過田大人。”

     “多時不見,大帥名震天下,為大漢建立殊勳,田蚡既感且佩。”田蚡能說會道之人,充分展現機敏的口才,誇讚起周陽:“若說為官,大帥比起田蚡晚了好幾年。田蚡做郎官也有幾年時光了,如今還是區區郎官,而大帥,短短時日,功蓋當世,名震天下,田蚡自愧不如,愧煞!愧煞!”

     不住搖頭,一副惋惜之態。

     雖是誇讚之詞,卻也是實情,以周陽的經歷,為官不到一年,就有如此大的功勳,不知道要羨煞多少人。

     李廣和程不識他們聽在耳裡,不住點頭,暗讚田蚡會說話。

     周陽是李廣他們欽佩之人,誇周陽就是在誇自己,李廣大是歡喜,抱拳一禮:“李廣見過田大人。”

     “飛將軍?”李廣之名威震天下,竟然先行見禮,田蚡還真是有些受之不起,忙還禮:“田蚡見過飛將軍!”

     身子躬成了九十度,身段放得很低,李廣更加歡喜。

     程不識他們一一見禮,並未對田蚡低瞧,這讓田蚡大是歡喜。他是小小的郎官,而李廣、程不識他們哪一個不是拼殺出來的將領?軍功在身,比起田蚡高得太多了,瞧他不起,拿臉色給他看,這是他最擔心的。

     “皇上有旨,要大帥趕到離長安五十里處歇息。”田蚡這才宣旨:“那裡已經搭好了帳幕,備好了牛酒,供將士們歇息之用。”

     景帝還真是上心,連這都安排好了,李廣他們既是意外,又是感動。

     周陽一聲令下,漢軍開進,向歇營處開去。一路行來,時不時就會遇到前來迎接的百姓,雖然天氣很冷,朔風勁吹,卻是熄滅不了百姓的熱情。

     百姓扶老攜幼,帶上吃食、酒肉……前來慰勞,要周陽他們收下。周陽的號令極嚴,百姓的心意雖誠,卻沒有一個兵士敢收,這讓百姓更加感動。

     快到天黑時,終於趕到了歇營處。遠遠一瞧,偌大的營地,帳幕整齊,橫成行,豎成列,道路四通八達,一道堅固的營寨立起,漢軍兵士巡邏,守得跟鐵桶似的。

     一陣濃郁的香氣飄來,周陽一吸溜鼻子,聞出來了,是肉香,營地裡的漢軍已經在為周陽他們準備晚飯了。別的不說,這肉香很誘人,看來,漢軍兵士的烹飪技藝不錯,今晚上可以大快朵頤了。

     李廣嗒吧著嘴唇,摸摸額頭:“要是我們追擊匈奴時,聞到這樣的肉香,一定會饞死我!”

     程不識馬上點頭贊同,狠狠的用力,彷彿不如此不能表達他的讚同之意。

     那時節,李廣他們靠吃生馬肉度日,十幾天未嘗熟食,要是能聞到這般肉香,還不變成饞貓?周陽追擊回來,一覺睡醒,抱著羊肉猛啃,啃下的骨頭足有十斤重。

     那些追擊歸來的將士,哪一個不如是?只要是熟食,不管好吃不好吃,那都是美味,天下間最美的美味,比起生馬肉美了百倍。

     “好教飛將軍得知,皇上派了宮中皰廚,前來為征戰歸來的將士們做酒菜。”田蚡朝營盤一指,為周陽他們解釋起來。

     “御廚?”周陽他們大是意外。

     景帝對周陽他們夠重視了,連御廚都派出來了。可是,這是周陽他們該得的,這是用性命拼殺出來的,景帝心中歡喜,派御廚來掌勺,也在情理中。

     “漢軍威武!”

     如雷的吼聲響起,吸引了周陽他們的注意。

     仔細一瞧,原來營盤附近有很多百姓,人人著新衣,帶歡顏,好像大過年似的,是來迎接周陽他們的。粗略一算,營盤附近的百姓沒有一萬,也有好幾千。

     這裡的百姓不僅僅是前來歡迎,還在漢軍營盤外面搭起了帳幕,看樣子今晚上他們打算住在這裡了。

     一路上行來,遇到百姓歡迎的事情多了去了,就沒有如眼下一般,竟然要與漢軍住在一起,這還是頭一遭,周陽有些意外。

     “大漢萬歲!”

     歸來的漢軍齊聲歡呼,算是對百姓的回應。

     策馬來到近前,周陽看清了,百姓還升起了火,一堆一堆的火,不下數百堆。火堆旁邊堆著成捆成捆的竹節,在古代稱為爆竹。

     在鞭炮出現前,古人的歡慶就是靠燒竹節,弄出聲響,進行慶賀的。如此之多的爆竹,周陽還真是意外,百姓真是下了一番功夫。

     百姓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瞅著來路,一見周陽他們到來,無不是歡呼吶喊,把爆竹放到火堆裡燒。

     在百姓的歡呼聲中,沒多久,爆竹響起來了。

     “乒乒乓乓!”

     清脆的竹節爆裂聲響成一片,此起彼伏,再有百姓的歡呼聲,漢軍隆隆開進的蹄聲,匯成了一首喜悅之歌。

     百姓的認可,最能激動人心,周陽他們這些征戰歸來的漢軍將士無不是感動異常,李廣虎目中噙著淚水,揮臂高唱:“炎黃地,多豪傑,以一敵百人不怯。人不怯,仇必雪,看我華夏男兒血!男兒血,自壯烈,豪氣貫胸心如鐵!手提黃金刀,身佩白玉玨,飢啖敵酋頭,渴飲敵人血!”

     他的歌聲雄壯豪邁,自有一股超邁之氣,遠遠傳了開去。

     這首歌是漢軍將士的最好寫照,他們用鮮血、用性命很好的詮釋了這首歌的真義!

     此時此刻,無論是漢軍將士,還是百姓,胸中自有一股超邁之慨,一聞歌聲,跟著李廣齊聲唱來:“兒女情,且拋卻,瀚海志,只今決!男兒仗劍行千里,千里一路斬胡羯!瀚海飛戰歌,歌歌為我華夏賀!單于王庭舞鋼刀,刀刀盡染匈奴血!立壯志,守奇節……”

     歌聲豪邁,壯志橫空,軍心似鐵……激勵多少豪傑!

     百姓們唱著唱著,眼裡就湧出了淚水,更有百姓低聲飲泣起來。

     周陽唱著,眼睛為淚水模糊了,金戈鐵馬的征戰場景浮現在眼前,多少熟悉的將士已經戰殞沙場。作為他們的統帥,心中的悲傷遠過常人,此時此刻,周陽心中想的只有一句話,“要是他們還活著,那該多好!”

     憶戰場,湧熱血,想同伴,漢軍將士的眼睛濕潤了!

     這些鐵打的漢子,在血水里洗過澡,在死人堆裡打過滾,流過血,負過傷……就是沒有流過淚,可是,處在這種時刻,喜悅的時刻,他們竟然流淚了!

     熱血奔湧,豪情激盪,將士們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劍柄。

     強吸一口氣,周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率領漢軍進入了營寨。

     進入營地,周陽下令,漢軍開始宿營,有條不紊,絲毫不見亂象,與在邊關時面對匈奴一般無二,並沒有因為這是回長安,接受景帝的封賞而鬆懈。

     田蚡看在眼裡,不住點頭,暗讚周陽號令極嚴。他雖不是武將出身,但他是個聰明人,看得出來,周陽很得將士們愛戴,他的號令,將士們不敢不遵。

     周陽與李廣他們聚在一起飲茶歇乏,田蚡這個欽差,哪敢鬆懈,略一招呼周陽他們後,就去指揮晚飯的事情。

     周陽一掃視,李廣、程不識、公孫賀、公孫建、馮敬、秦無悔他們個個一臉的滿足之色,很是享受這種待遇。征戰很苦,最想要的就是有一個溫暖的窩,一旦找到,很是捨不得,就連李廣和程不識這等久經戰陣的名將也不例外。

     “皇上對我們可是下了一番功夫,派了御廚,送來御酒。”周陽把手中的茶盅放下,打量一眼眾人。

     “那是!”李廣沒有聽出周陽話裡的意思,美美的喝著茶水。

     周陽一掃眾將,沒有一個人聽出他話外之意,只得說得更透徹些:“這次回京,皇上封賞肯定會很重。你們立下大功,身份地位會與眾不同,會有人挖空了心思拉攏你們,你們得拿定主意,要忠於皇上。”

     作為現代人,皇權對周陽的影響沒那麼大,若是要周陽選擇忠於皇帝,還是忠於華夏,周陽肯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忠於華夏,而不是皇帝。

     忠於皇上,這話不是周陽要說的,是景帝的意​​思,周陽代他說出來罷了。

     李廣他們終於聽出周陽話裡有話,放下茶盅,驚疑的打量著周陽。

     有些話不能明說,只能暗示,周陽略一措辭:“我們是武將,我們只管馳騁在沙場之上便是,其餘的事,我們就不必理會了。程將軍,你說是不是?”

     程不識萬未想到,周陽竟然問他,不由得一愕:“大帥說得是!”

     在這些人中,周陽最擔心的就是程不識了。程不識是竇家的馬夫,而竇太后最喜歡梁王,早就想搞兄終弟及,要把梁王推上皇位。若是竇太后出面,要拉攏程不識,程不識是個重情義的人,一個推脫不開,應承下來,萬事皆休。

     景帝選中的太子即使景帝不暗示,周陽也知道,現代人要是連這都不知道枉為現代人了。程不識在這一戰中是立下不小戰功,可是,他的戰功再大,大得過周亞夫嗎?以周亞夫的戰功,出了幾次錯,景帝就要對他下手了。

     因為,傳承是皇帝最重視的事情,功勞再大也沒用。

     “程將軍,此行長安,必然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凡事三思而行。”周陽再次提醒他。

     “謝大帥提醒,程不識記下了。”程不識也明白周陽是在特別囑咐他,很可能周陽已經嗅出了什麼味,當下,牢牢記在心裡。

     聽他說得認真,周陽也就放心了,眾人接著飲茶說笑。

     “稟大帥,營飯已經好了!”田蚡進來稟報。

     “走,用戰飯去!”周陽站起身,出了帳幕。放眼一瞧,好傢伙,竟然如此豐盛,擺了這麼多食案。

     食案擺放得整整齊齊,漢軍將士立在食案旁,靜候周陽他們的到來。

     周陽來到自己的食案前立定,掃視漢軍,站得筆直,挺拔如松,雖是用戰飯,卻如上戰場,肅穆整齊,甚是滿意。

     “弟兄們:明天,我們就要進入長安,朝天子,獻捷於宮闕!”周陽開始訓話:“你們歡喜麼?”

     “大漢萬歲!”一句吼聲,是最好的回答。

     “這餐戰飯,是皇上派了御廚,為我們做的,你們要記住:皇恩浩蕩!”周陽於皇恩浩不浩蕩,並不放在心上,可是,此時此刻,這話不得不說。

     “皇上萬歲!”漢軍將士再將歡呼起來。

     “吃飽了,喝足了,養好精神,明日進長安,朝天子!乾!”周陽端起酒杯,遙遙一敬將士們,一仰脖子喝乾。

     “乾!”一個字,如同炸雷一般轟鳴,將士們舉杯在手,一口喝乾。

     接下來,就是吃喝。周陽他們邊吃邊聊,將士們談興甚高,說得最多的就是明日進長安,朝天子事了。這是漢朝數十年未有的盛事,儘管他們已經知道禮儀,熟悉章程,仍是很期待。了解與親歷,那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

     一直飲到月上中天,方才作罷。

     次日五鼓時分,營地外喧鬧聲響成一片,周陽給吵醒過來,穿衣而起,來到營門一瞧,只見不計其數的百姓開始忙活了。百姓忙著燒柴禾,弄爆竹,要讓將士們熱熱鬧鬧的進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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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2 18:22:16
第四卷 漢宮風雲 第四章 漢家盛典(上)

     “好傢伙,怎跟軍隊一樣呢?”李廣的粗聲大氣響起。

     周陽回頭一瞧,只見李廣正在整理衣衫,一臉的惺松之色,想必和周陽一樣,給百姓吵醒了。程不識打著呵欠,邊走邊拍嘴,還沒清醒過來。

     “程將軍,匈奴殺來了。”周陽的聲音陡然拔高,彷彿真有其事似的。

     “在哪裡?”程不識陡然之間換了個人似的,呵欠不見了,一雙眼睛瞪得滾圓,精光四射,右手緊握在劍柄上,一副雄赳赳氣慨。

     “哈哈!”李廣大笑起來:“哪有匈奴。”

     “大帥,你……”程不識這才明白過來,給周陽耍了,忍不住埋怨起來:“你怎麼糊弄我呢?”

     “我給你醒醒神。”周陽笑道。

     程不識有些不好意思:“說也奇怪,我打了一輩子的仗,就從來沒有如此鬆懈過,昨晚上頭一著枕,就睡過去了,特別沉。若是在邊關上,百姓這麼大的動靜,我早就驚醒了。”

     這話是代周陽和李廣他們說出來的,周陽也有這種感覺,昨晚上睡得特別沉,說到底,還是放鬆了。在邊關上,與匈奴打仗,神經緊繃,哪敢有一點鬆懈,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驚醒,哪會睡得這般沉。

     這是因為他們太累了,快到長安了,徹底的放鬆了。

     “你瞧,百姓什麼時間把我們的本領學去了。”李廣指著忙活的百姓,點評起來。

     百姓不再是像昨天那般,在營地四周鬧騰,而是在直道兩廂忙活。每隔一定距離,就會升起一堆火,抱來大捆大捆的爆竹,放在火堆邊,只要周陽他們出發,他們就會燒爆竹。

     沒有人組織,沒有指揮,百姓卻是有條不紊,跟一支軍隊差相彷彿了,怪不得李廣驚訝。

     在百姓的喧鬧聲中,公孫賀他們一個個醒來,洗漱完畢,用過戰飯,開始向長安進安。

     天亮之後,方才知道今天的天氣不錯,天朗氣清,驕陽高懸,暖和了許多,原本的陰霾不見了,就連上天都在湊趣。

     周陽騎在追風寶駒上,走在漢軍緊前面,李廣、程不識、公孫賀、公孫建、馮敬、秦無悔他們緊隨其後。在他們後面,才是漢軍,一隊隊開出,陣勢謹嚴,人如龍,馬如龍,氣貫長虹,彷彿在奔赴戰場,而不是去長安​​領賞似的。

     “漢軍威武!”

     等候的百姓齊聲歡呼,吼著漢軍的戰號,把爆竹放在火堆裡。

     “乒乒乓乓!”

     清脆的爆竹聲響成一片,此起彼落,熱鬧非凡,百姓又是陣陣歡呼。

     “漢軍威武!”

     這次,不是百姓在吼戰號,是漢軍將士在吼戰號。戰號沖天,殺氣充塞天地,威武不凡。

     “隆隆!”

     如雷的蹄聲中,漢軍朝長安開去。

     “漢軍威武!”

     百姓與漢軍一起吼著漢軍的戰號。

     從營地開始,百姓人挨人,肩摩肩,站立兩廂,一眼望去,好像一條長龍,根本就望不到頭,不知道有多少人。事實上,確實沒有頭尾,百姓一直排到了長安,就是到了長安,還要排到城裡,又從城裡排到城外,究竟有多少人參與迎接,根本沒人知道,只能​​說很多很多。

     營地這裡一吼戰號,戰號聲此起彼伏,良久難久。

     一開始,戰號聲還有錯落,不太一致,吼一陣之後,越來越一致了。萬千人同聲吼來,那是何等的驚人,聲浪直上雲天,震得天空的浮雲片片碎裂,每一聲戰號響起,大地狠狠一個顫栗!

     漢軍在周陽的率領下,在百姓的歡呼聲中,朝長安開去。來到離長安十里處,遠遠看見前面旌旗蔽空,有人前來迎接。

     來到近前,周陽這才看清了,迎接他們的竟然是周亞夫。

     景帝一定會派來重臣迎接,這點是可以肯定的,周陽萬萬沒有想到,這個重臣竟然是周亞夫,景帝顯榮周陽之意很明顯了。

     周亞夫一代名將,在周陽崛起前,被譽為漢朝第一名將,位高權重,名滿天下,景帝派他前來迎接,不是不可能,卻是希望不大。景帝竟然派來了,這不僅僅是對周陽他們戰功的認可,更是要顯榮周陽。

     周亞夫是名將,周陽是名將,父子二人皆為當世名將,父子二人策馬進城,來到皇帝駕前,那是何等的尊榮?

     “是條侯!”李廣、程不識、公孫賀、公孫建、馮敬、秦無悔他們眼睛猛的瞪大了,有些難以置信,打量著周陽。

     派老爹來迎接兒子,景帝的用意還用說麼?李廣他們很難相信這是事實,又不得不信是真的。

     周陽也有些暈乎乎的,一拍馬背,疾馳而去。

     遠遠看見周亞夫策馬而來,臉上泛著紅光,瞧他那騎馬的架勢,那不是在騎馬,那是在飄,飄啊!作為父親,周陽如此這般出息,他已經很歡喜很滿足了,景帝竟然派他來迎接周陽,這份榮耀還用說嗎?

     這份尊榮比起十萬斤黃金還要珍貴,黃金再多也有價,而這尊榮只此一份!

     不僅是漢朝獨一份,就是在中國歷史上也不多見,不是獨一份,也相差不大了!

     要說父子皆為將軍,在歷史上倒不乏其人,秦朝有蒙武、蒙恬,王剪、王賁;漢朝有周勃周亞夫,周亞夫和周陽也要算一對。

     可是,這些父子將領,他們有如今這般尊榮麼?王剪統領秦國大軍,橫掃山東,為秦始皇的統一大業立下了不朽的功業,他迎接過王賁嗎?

     沒有!

     蒙恬在河套大破匈奴五十萬之眾,聲譽之高,朝中難有其匹,蒙武迎接過蒙恬嗎?

     沒有!

     周亞夫平定七國之亂,周勃迎接過周亞夫嗎?

     沒有!

     這不僅僅是戰功的問題,還要機遇。蒙恬、周亞​​夫立下大功後,他們的父親早就泉下作古了,就是皇帝有心,也不可能。而周亞夫和周陽這對父子,就成了!

     這肯定是流傳千古的佳話!

     周亞夫指揮漢軍平定七國之亂,沉穩異常,有一次,營中亂了,他卻睡得很沉,一點事也沒有,一場很可能炸營的混亂就這樣給他消彌於無形。而此時此刻,周亞夫的沉穩完全沒有了,遠遠就嚷了起來:“陽兒,陽兒!”

     喚聲真摯,富有深情,周陽聽在耳裡,心中一暖,一拍馬背,衝到近前。

     周亞夫不等戰馬停穩,就飛身下來,撲了過來,把周陽從馬背上抱下來,緊緊擁在懷中,彷彿周陽是珍寶,生怕失去似的。

     周亞夫胸膛急劇起伏,想說話,卻不知從何說起,不僅沒有說出話,反倒是虎目中湧出了熱淚,順著腮幫流了下來,一雙​​大手撫著周陽的臉頰,竟然嗚嗚的哭了起來。

     雖是在哭,卻是一臉的歡喜!

     言語已經是多餘的了,只有熱淚才能表達他的歡喜之情。

     “阿父!”周亞夫真情流露,周陽大是感動,心神蕩漾,擁著周亞夫,流下了熱淚。

     周陽雖是穿越人,可是周亞夫的感情很真摯,周陽不由得心中暖暖的,對這種父子之情格外珍惜。從戰場歸來,有個真心呵護自己的父親,還有比這更能溫暖人心的嗎?

     父子二人相擁而泣,感動了多少人,漢軍將士、百姓不住抹眼淚,為周陽和周亞夫歡喜。

     李廣看著李當戶,雖然沒有說話,那意思很明白了:就是你小子若是能立下大功,我來迎接你,死亦何憾?

     不僅李廣眼熱,就是程不​​識也是眼熱,不住打量他的兒子程徵,那意思和李廣的意思一般無二。

     “陽兒,你變了,成熟了,是個大將軍了!”周亞夫一雙大手,為周陽抹著眼淚:“為父歡喜!歡喜得緊!”

     周陽如此出息,要是周亞夫還不歡喜,那就沒天理了。

     “你母親本擬要來,皇上降旨,要她去宮闕上觀禮。”周亞夫不等周陽說話,說起了許茹。

     對許茹,周陽有著深深的依戀,她全身心的關心、呵護周陽,即使周陽給周亞夫作為棄子的時候,她也沒有放棄,這讓周陽倍加溫暖。

     一提起許茹,周陽渾身暖暖的,代她歡喜。

     許茹是妾,地位低下,根本就沒有進入皇宮的資格,更別說還是在如此盛典中觀禮。景帝這份情誼比天大,比地厚,周陽很是感激。

     父子二人絮叨了一陣,周亞夫這才擦乾眼淚,李廣和程不識他們上前見禮:“見過條侯!”

     周亞夫是當世第一名將,能征善戰,李廣和程不識對他很是佩服,執禮極恭。

     “飛將軍,程將軍,周亞夫有禮了。”周亞夫還禮,與眾人一一見禮。

     “這位就是秦義士?”周亞夫目光落在秦無悔身上,一雙虎目中精光四射,卟嗵一下跪在秦無悔身前:“周亞夫拜見秦義士!”

     周亞夫名滿天下,他如此大禮相見,秦無悔萬萬沒有想到,愣怔了一下,方才明白沒有錯覺,是真的,慌忙跪在地上還禮。

     周亞夫雙手扶住道:“秦義士請起,周亞夫叩謝的不僅是義士一人,還有千千萬萬,守護在河套的義士!他們已經泉下作古,周亞夫不能面謝,就請義士代受!”

     雙手撐地,以額觸地,恭恭敬敬的叩頭。

     “條侯!”秦無悔感動無已,激動得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秦軍將士孤軍奮戰,守護在河套之地,他們手裡有糧有軍械,還有威力奇大的秦弩,若是他們想要高位,非常簡單,只需要投降匈​​奴,匈奴一定會封他們高位。他們並沒有這麼做,反倒而是堅守不屈,與匈奴周旋數十載。

     此等義士,其堅貞,那是何等的難得!足以感天動地!

     周亞夫佩服的就是這等人,叩頭很用力,額頭碰在地上,發出“咚咚”的響聲。

     “謝條侯!”秦無悔一邊流淚,一邊還禮:“條侯快快請起,若是皇上……”

     周亞夫知道他要說什麼:“無妨!皇上說了,你們此番回京,要好好表彰你們的義舉!”

     這話從周亞夫嘴裡說來,絕不會有假,秦無悔再一次感動了,原本以為,他們是秦軍的後裔,漢軍將士會看不起他們。卻沒有想到,漢軍將士對他們不僅沒有瞧不起,還很欽佩,統帥周陽更是擔待很多,對他們很是照顧。

     如今,得到准信,景帝要表彰他們,那麼,數代人的努力,終於得到同胞的認可,還有比這更讓人感動的嗎?

     “嗚嗚!”

     秦無悔這個熱血男兒,與匈奴周旋數十年,流過血,負過傷,就是沒有流過淚,感動得熱淚盈眶,泣下沾襟。

     秦無悔抽抽噎噎的哭泣了好一陣,方才收住眼淚。

     “陽兒,為父奉旨前來迎接,這是皇上的恩德。”周亞夫平抑心神,開始安排入城一事了:“此去長安,只有十里之程,你們的繳獲也該​​拿出來了。”

     馬上就要進入長安,把此戰的繳獲亮出來,讓長安百姓見識見識,可以振奮民心,鼓舞華夏鬥志,對將來大舉進攻匈奴有莫大的好處,這是應該的。

     周陽拍拍手,一隊漢軍押著一隊匈奴過來。當先一人,給繩捆索綁,捆得跟粽子似的,周陽一瞧,正是右大將。

     右大將在與單于的不期而遇中給擒獲,周陽派人早送到長安了。他是周陽他們擒獲的權力最大的匈奴大臣,此次入城獻捷,少不了他。景帝命周亞夫帶來,交給周陽,一併押入長安,要百姓好好觀瞻。

     周陽仔細一瞧,右大將面皮白淨,有些發福,看來景帝在生活上沒有虧待他,沒有少吃少喝,相反,還好吃好喝養著。可是,右大將的精神與當初給活捉時大為不如,低垂著頭顱,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生怕一個小心,觸怒了周陽他們,給問斬似的。

     當初給擒獲時,右大將還能說幾句話,告幾句饒,現在連說話的膽氣都沒有了。怪不得軍臣單于寧願跳泥沼尋死,也不願給李廣生擒,那滋味真不是人能受的,賴活還不如好死。

     “右大將!”李廣巨口張開,大喝一聲。

     右大將一個激靈,身子都在發抖了。

     “你膽子哪裡去了?”程不識不住搖頭,不屑的裂了裂嘴角。

     當日生擒右大將時,李廣他們興奮不已,還好好盤問譏嘲一通,如今見了他的樣兒,打不起這種興致,搖搖頭。

     “都亮出來!”周陽一聲令下,漢軍把繳獲全拿出來了。

     帶得最多的是匈奴的狼旗,一路行來,早就亮出來了,不必再費周章。

     主要亮出來的是單于的王座、王帳。王座倒好辦,放在馬車上,金光閃閃,百姓看得清清楚楚,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那是單于的王座!”

     “好氣派!”

     “再氣派,還不是給我們繳獲了!”

     王帳就不好辦了,那太大,總不可能支起來,那佔地太大,也不好運走,只能收起來,放到馬車上。好在,還有一隻王帳專用的金鷹,頂起來,金光閃閃,一樣耀眼。百姓看得真切,又是一通好議論。

     “那是王帳,單于就是在王帳中處理軍情政事。”

     “那不相當於未央宮了?”

     “也可以這麼說!”

     “連王帳都繳獲了,相當於攻進了匈奴的王宮!”

     匈奴沒有宮殿,王帳就相當於漢朝的未央宮,連這都給繳獲了,那是何等的激勵人心,百姓更加興奮。

     王旗、王座、王帳,這些都是單于的用物,除了這些,還有一樣東西也是單于用物,那就是周陽騎的追風寶駒了。對追風寶駒,周陽很是喜歡,可是,在這盛大的慶典中,也不得不把它當作戰利品處理了。

     周陽不得不換馬,派個兵士來牽追風寶駒,可是,追風寶駒萬分不願,不斷嘶鳴,好像在抗議周陽把它當作戰利品,不時踢那個兵士。周陽沒辦法,只得自己拉著它,追風寶駒這才親熱的磨著周陽大腿。

     更讓周陽想不到的是,追風寶駒竟然要踢周陽胯下戰馬,不時彎過頭,把周陽朝自己背上拱,彷彿是在告訴周陽,你只能騎我,不能騎它。

     如此依戀,周陽既是歡喜,又有些無奈。周陽真想騎追風寶駒,景帝也會把追風寶駒賜給周陽,可是,這儀式上少不了它,只得不住安慰,好一通忙活,追風寶駒這才安靜下來。

     趙破奴扛著“漢”字大旗,真誠在頭里,路博德扛著周陽的帥旗,緊隨其後;周陽騎著戰馬,牽著追風寶駒,緊隨帥旗前行;周亞夫策馬,與周陽並騎而行,打量著周陽,老懷彌暢,不住拈鬍鬚;李廣、程不識、馮敬、公孫賀、公孫建、秦無悔他們緊隨其後。

     在他們後是蘇建扛著的單于王旗,王旗之後就是王座、王帳;在這之後,是右大將軍些俘虜,一個個低垂著頭,大氣也不敢出,噤若寒蟬,昔日砍殺漢朝百姓的凶焰蕩然無存。

     “漢軍威武!”

     沖天的戰號聲中,漢軍隆隆開進,很快就到了洛城門。

     此時的洛城門,煥然一新,城門重新刷了漆,看上去跟新的一樣。城牆上守衛的兵士站得筆直,對開來的周陽他們行軍禮,微微躬身。

     洛城門大開,百姓站立兩廂,人人新衣在身,一臉的笑容,比起過年還要開心,開心十倍、百倍。

     這場慶典謀劃已久,趕來的百姓不僅僅是長安的百姓,關中的百姓聞風而動,齊集長安,如今的長安,聚集在這裡的百姓不下百萬之眾。

     再加上從各地趕來的太守、王爺、徹侯、關內侯,富商巨賈,文人士子,長安已有百多兩百萬人了,翻了幾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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