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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7 11:08:12
行路難  第六十章 公主駕到
  

     薛黎一大早頂著個熊貓眼起來,她昨晚翻看了整一晚的信件,大總算把薛黎的交友狀況弄了個七七八八。關係最親近的無非都是些武將的兒子女兒們,例如蘇定芳的孫子蘇騏、孫女蘇逸梅,程咬金的孫子程浩松,程浩冉,程雅靜,裴行檢的兒子裴少俊,裴光庭,裴貞隱等人。這些貴族少年少女們大概因為家學相近,興趣相投,所以往往更比較走進些。那些信札往來,多是相約行獵斗球的活動,當然還有不少是討論行軍佈陣之法的,抑或者是對兵書的理解什麼。小孩子家的見解也許不甚高明,但可以看的出來一個個的都是軍事發燒友,熱情頗高,往往你來一封我來一張,謀劃著怎麼怎麼的殺人十萬八千的較量。不少書信的日期都是極為接近,還附著十來張的行軍佈陣圖,只是那畫地圖手藝粗糙的勁兒連薛黎看了都覺得寒磣。

    另外的一群朋友便是太平公主帶來的那幫公主世子縣主們了,實際上這兩群人馬也是多有重疊的,功臣的兒子娶皇帝的女兒,然後上一輩子的公主們再給下一輩的牽線,這些親上加親的關係搞到最後就是所有人都沾親帶故。薛黎分了半天也沒分清楚這些人之間的輩分關係,所以只能作罷。不過這些皇子王孫公主們的信件內容簡單可愛的多,一般都是風花雪月的,內容多以什麼吃喝玩樂打扮宴游為主。有一些則是想太平之類的,內容更是已女兒家的小心思為主,滿紙都是這幾天看了什麼好玩地戲。做了什麼漂亮衣服,誰誰誰可愛了誰誰誰可惡了,細瑣中不乏天真,薛黎看過之後倒是對高高在上的她多了幾分親切。

    收攏信件,薛黎細數了一下現在可以求助的對象,發覺還真是不多。目前最緊要的是弄懂皇帝對薛家的態度,畢竟決策權在他老人家那兒。只要他老人家沒有打算掀薛家的老底,那一切還都有挽回的餘地,頂多是罰金贖罪。但如果他是真的想砍幾個腦袋殺雞儆猴的話。那薛家可就前途堪憂了。可是向來天意難測,想知揣摩出皇帝地心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知道一件事不同的人來解讀是有不同的意思,萬一弄巧成拙的話那她可就百死莫辭了。

    想來想去,最佳人選非太平公主莫屬了。想要探聽皇上地口風。最方便的人選莫過於他的兒女們了。太平有幾大優勢,首先是她的年紀最小。她是皇帝的女,一般情況下父母都是疼愛兒多些,皇家也不例外。如果她去問,即使聖上震怒也不會遷怒於她,最嚴重的不過是幾句斥責。薛黎可不想因為自己的事而連累別人的仕途。其二就是太平是公主,這個身份很微妙,她既可以像王子們一樣親近政治,而又一定程度上又與政治絕緣。雖然這種政事請李賢打聽消息也許會更得力一些。畢竟他比太平知道問題的關鍵在哪裡,可是這次薛黎卻不能請他幫忙。一則他是一個已經成年地王子,站在朋友的立場上薛黎多多少少也得為他考慮一下,面對這種朝政上的敏感問題,他的身份還是避嫌的好些,免得被攪了進去。二來就是他對自己的愛慕之心未死,自己應該盡量減少與他的接觸,免得給人不必要的希望。這樣是害人也是害己。

    只是薛黎確定了人選之後。在怎麼聯絡上犯了難。她連太平公主住哪裡都不知道,怎麼去找她?進宮去尋人?天啊,她連宮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怎麼個尋法!而且那些繁瑣地禮儀自己更是一竅不通,去了那裡失了禮數可是大罪。薛黎躊躇了半天,最後看到信箋時一拍腦袋,自己怎麼這麼笨。看看她們這裡有這麼多封信。難道每封都是兩個人親自送來送去?當然不可能。兩人府邸裡肯定有專門管書信往來差事的人,她現在只用寫一封告訴太平她已經回來了,然後將信交給女僕,她們自然知道該往哪裡送這封信。這就是特權階級的好處,連寄封信都不用自己做。薛黎邊寫信邊想著。

    果然,信送出去了兩三天之後,太平公主便跑到了薛府來看她。這次倒是看上去上次高了一些。火紅的石榴裙。火紅的披風,大冬天的打扮的像個小火球般。當然個性也是一樣地活潑歡快。

    「麗娘你真是的,竟然不聲不響的就回來了。」太平一進門讓奴婢們伺候著解下外套,大大咧咧的盤腿坐在薛黎對面噘著嘴抱怨道。

    薛黎笑嘻嘻的沏了茶給她,這些天她一直都在家裡苦練泡茶等技藝,現在總算還有些模樣了,「我這不是一道家門就第一個寫信給你了,怎麼,還嫌我不夠重視。」

    太平捧著茶碗笑了笑「看在你第一個給我信兒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等過幾天天晴,我喊她們幾個出去打獵,慶祝你回來好不好。大雪天的,去獵幾隻鹿烤來配酒吃是最好不過地。」說到玩兒地事,太平不由得就興高采烈起來,指手畫腳的比劃著,放下茶碗湊到她身邊來了,「這些日子你不在,悶都把人悶死了。」

    見她這樣,薛黎溫和地笑了笑卻搖了搖頭「我不去。我家裡出了事,這段時候都沒有心情出去玩兒,你們自己去吧,不用管我的。」

    「出事?」太平眼微微一瞪,旋即明白了,「是吐蕃那邊的事?」

    「你都知道了?」薛黎顯然有些驚訝,抬頭望了望太平,卻是強顏歡笑的點了點頭。

    「當然了,現在滿京城的傳,還有哪個人不知道。你不去的話我也不去了,我在你家陪你,反正苑囿裡鹿多的事,我們什麼時候都可以去獵。可惡的吐蕃。都不是好人,先前還想搶我過去呢,現在又以多打少地害你爹打了敗仗,真不要臉。」太平提起吐蕃來就沒有好心情,當初逼婚的陰影還在,現在見得薛黎這樣也幫忙罵道

    薛黎見她孩子氣的罵道,不由得笑了,笑過之後卻是沉默的低了頭「我爹過去是打人家的,難道還讓人家站著不動給他打?算了。敗就敗了,勝敗乃兵家常事,只是我聽哥哥說這場仗事關重大,真不知道皇上會怎麼降罪。興許要砍頭流放也說不定……」

    太平看她越說越嚴重,不由得著急的叫了出來。「哪兒會有那麼嚴重,你爹爹打仗很厲害的!雖然,雖然我聽母后說這個是大唐建國以來對外作戰中最大的一次失敗,可是也不會鬧到要人命的地步吧。」太平最後地幾句話說的自己也沒有了底氣。

    「怎麼不會,想當初上官大人那麼厲害,還是宰相,最後還不是說被砍頭就被砍頭,抄家消籍,連孫女都被沒入宮廷做了奴婢。我爹的官還沒有他大,怎麼就不會落的那般下場。我可慘了,我又沒有上官婉兒那麼聰明,肯定將來比她還要慘……」有著前車之鑒,薛家被滅門的前景似乎就在眼前,薛黎說著說著就要哭了起來。

    「不會地不會的,」太平連連勸慰,卻想不出什麼詞來。絞盡腦汁卻只想的出一個點子「對了,那你嫁給賢哥哥不就好了,你嫁給了他,等做了王妃就不用擔心會被罰去做掖庭宮女了。」說完頗為自得的看著薛黎,似乎自己想出了什麼天大的好主意。

    真是天真的小公主,薛黎被她弄的哭笑不得,但也只得順著她的思路問下去「我是沒事了。那我爹跟哥哥怎麼辦?我總不能看著他們被流放吧。反正,反正,要死要活我都要跟著他們一起去,我才不會一個人偷生呢。」薛黎這句話倒是出自真心,所以說完之後眼淚忍不住決堤般的落下,悲痛欲絕地樣子讓太平徹底的慌了神。

    「別別別,」太平被她的態度嚇到了。卻又無計可施。咬了半天嘴唇想到自己唯一能做的一件事「麗娘,你別哭了。我先去幫你探探父皇的口風好了,也許事情沒有那麼糟。要知道他一直都很欣賞薛大人的,說他是國之棟樑,父皇那麼欣賞人才,肯定捨不得殺他。如果,如果他要罰殺你爹,我就去他那裡哭,去拔他鬍子,讓他寫不了聖旨。再不然我去找母后幫忙,薛大人對她有救命之恩,她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太平開始說的還好,後面就越說越讓薛黎聽地越寒,忙阻止她道「別,別,你只要能幫我探探皇上的口風就好了,其它的事是他們大人的,我們就不去操那個心了,我哥會有辦法的。」

    「好。」太平見她臉色好一些了,才鬆了一口氣,不過轉而念頭一轉,看著薛黎露出一個小狐狸般的笑容「麗娘,我這次幫了你這麼大一個忙,你是不是得好好謝謝我才行?」

    「你要我怎麼謝你?」薛黎好奇的看著她,她什麼東西沒有,還用得著在自己這裡要謝禮。

    「我要你幫我一個忙。」太平想到什麼,臉刷地一下子紅了,而後又強自鎮定地湊在薛黎旁邊央求道「好姐姐,你就幫我一個忙吧,我專程是為了這事來找你的。」

    「什麼事?你先說了我才知道能不能幫你啊。」看著她忽然變得扭捏的樣子,薛黎好奇的問道。這個小公主,到底又想到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了,臉紅成這樣。

    「你一定能幫上忙的。」太平坐在她旁邊,偏了頭過去,低著頭揉著自己的衣擺說道。

    看到太平地羞澀樣子,薛黎真是大大地好奇,於是點頭道「好吧,只要是我能幫上的忙,我一定全力幫你。這樣你該可以說出是什麼事了吧!」

    「我,我想嫁人!」太平低聲說了一句。

    「什麼?」薛黎被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地耳朵出了問題聽錯了,下意識的反問道。

    「我說,我要嫁人。我想嫁人了。」太平氣鼓鼓的轉過頭來,臉紅的跟猴屁股似的大聲對薛黎宣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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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7 11:08:32
行路難 第六十一章 公主要出嫁
  

     「你想嫁人!」薛黎吃了一驚,不由得有些頭皮發麻,不由得挑挑眉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詫異,「這種問題,似乎不是我能解決的了的吧!似乎,你應該去跟皇后娘娘說吧?」

    「我知道。」太平嘟囔了一聲,手上怏怏著揪著底下的羊毛褥子上的毛毛,「可是父皇母后這些天心情都不好,為國事頭疼還來不及,哪兒有空理我,再說這種事我也不好意思直接跟母后開口。上次雅靜成親,我特地去母后面前提了一趟,結果她根本沒有聽明白我的旁敲側擊,還以為我是替她去討賞的,只重重的送了份賀禮去。我懷疑他們是不是已經忙忘記我的婚事了,自從那個吐蕃王子走了之後,滿朝上下就再也沒有人提過我的婚事,難道他們都瞎了眼看不出本公主已經過了適婚年齡了麼,難道真想我做一輩子的道姑!」說道最後太平已經是怒氣滔天了。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薛黎在心裡為英明神武的皇帝皇后默哀了半秒鐘,當初吐蕃來求親,他們捨不得女兒遠嫁,便想出了讓公主出家的法子來掩人耳目。只是隨著公主年紀漸漸長大,竟然疏忽了女兒已經到了要選駙馬的時候了。不過現在薛黎也快為人母了,倒是能從父母的角度來看一些問題。孩子長的再大,在父母面前也是小孩兒,尤其是對於小女兒,總是想多留在身邊幾年,所以陛下皇后才潛意識裡不著急替太平公主擇婿吧。

    「嫁人有什麼好玩兒的。又有婆婆又有相公,還要操持柴米油鹽,他們是捨不得你受苦想留你在身邊多幾年。」薛黎安慰道「有道是皇帝的女兒不愁嫁,你現在年紀不大,再多等幾年也可以啊,幹嘛非急在這一時。」她不知道具體狀況如何,何況婚姻是人生大事,所以也不敢幫太平煽風點火,只是穩妥地勸勸她再等等。

    太平坐在一旁繼續揪著墊子上地毛「我何嘗不知道這些。可是,可是,可是我等得及人家等不及嗎?再拖下去他都成親了,我嫁誰去啊!」

    薛黎敏銳的捕捉到那個「他」字,驚訝的脫口而出就是「你有喜歡的人了?」這麼看來小妮子是春心動了才想著嫁人的。只是這個「他」是誰呢?這個問題,有點棘手啊。薛黎本能的產生一種類似於老母雞護犢子的擔憂心情,在她看來太平在愛情方面還是一個天真不解世事的小女孩,萬一被什麼對她有企圖的人騙了可就糟了。

    「太平,你聽我說,這個嫁人呢,不是可以隨便地事情。這不像你做了一條裙子,不喜歡就可以扔了,如果選錯的話會對你傷害可是很大。你可不要隨隨便便就被人騙了。」說到這個話題,薛黎收起了臉上嬉笑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你當我是笨蛋啊。」太平好笑的瞅了一眼嚴肅的薛黎,說道心上人時小臉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你認識他地,說起來你們還算本家。他,嗯,他很好很好的。」說到喜歡的人,所有的女孩子都不由得有些語無倫次。形容了半天便只有很好很好這句話。

    薛黎頭疼的看著她,看來她是真的陷下去了,那只能希望她遇到的是良人了,不然的話不管怎麼樣自己都會破壞的。想到這裡,薛黎盡量以輕鬆地口吻問道「他是誰?醜話說在前頭,我可要好好看看,如果值得的話我才會幫你。如果我覺得不值得的話,任你說破嘴皮子我也不會動半分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嗯,我告訴你,你可不許笑我,嗯,我喜歡的人。嗯。是薛紹。」太平嗯了半天,才恩出這個名字來。

    薛紹?跟自己都姓薛啊。薛黎感慨道,那應該就是本家了。飛快地在腦子裡掃了一遍,終於有了一個模糊的印象。薛紹跟自己同出於河東薛氏,很是顯赫的一支,不過跟自己的這個薛離地就比較遠了。他的父親是薛,也是駙馬娶的就是唐太宗和長孫皇后女城陽公主。城陽公主是唐高宗李治的同母姐妹,也就是說薛紹的母親就是太平的姑姑,兩個人還是表兄妹。

    薛黎想到這裡臉色有些古怪,近親結婚啊,生出來的小孩兒……默,被新社會教育長大地人,還是接受不了這種事情,不過按照現在的風俗,這個是親上加親的,很正統的思想,難怪太平絲毫不介意。

    「他啊,還算入眼。」薛黎違心的說了一句,其實在心裡也知道薛紹算是貴族子弟中優秀的了。文武雙全風度翩翩,更兼得長了一幅好皮相,行事又十分灑脫周全,在貴族子弟中口碑不錯,最重要的是也沒有什麼風流韻事地,算得上一個好男人。只是他是太平地表哥,薛黎想想就彆扭,「你喜歡他,那他也喜歡你?」

    「這個我倒是不知道。」太平紅著臉說道「我就只告訴了你一個人,其它人都不知道呢。我覺得他好,他似乎也對有點意思,但是我又不確定,我不知道怎麼辦。麗娘,你說我怎麼做好?難道我要直接去問他?那多羞人啊,萬一我會錯意怎麼辦,那傳出去我就再也沒臉見人了。」

    「這個時候你才知道羞,那剛才說想嫁人時怎麼那麼理直氣壯?」薛黎沒好氣地說道,感情公主她現在還只是單戀而已,看她剛才說話的樣子薛黎還以為兩個人都私定終生了。

    「好姐姐,我這不是在跟你說話麼,跟你說我還遮掩什麼!只是我現在真地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你幫我想想法子嘛。」太平這會兒幾乎都蹭著她身上了,死皮賴臉的央求道,這個是女兒家的私事,她也不是逢人就能說的,所以這會只有死賴著自己的好姐妹了。反正她每次都說不幫,但最後還不是妥協。想到這裡太平撒的更歡了,「你都說婚姻乃人生大事,那你怎麼能見死不救。」

    薛黎被她纏的沒辦法了,又怕她衝動之下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只得答應道「那好,我先去幫你探探口風。不過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感情的事是強求不來的。」醜話說到前頭,免得人家有了心上人太平還死追不放,到時候做出棒打腰鴛鴦的事就不好了。君子有成人之美,她不介意偶爾客串一把紅娘,只是要做打鴛鴦的那只棒子那是萬萬不能得。

    「我知道我知道,」說完看著太平頭點的小雞啄米一樣,薛黎不禁又在心裡大大的歎了一口氣,人家穿越她穿越,為什麼人家就那麼好運,她就這麼倒霉,攤了一個快被砍頭的老爹還不算,這會又要客串一次紅娘幫姐妹淘搞定婚事。

    薛黎也就是口頭上發發牢騷而已,該做的事還是一件都不會少。

    「你不是早就認識他了麼,怎麼這會兒才喜歡上?」薛黎八卦道,逢年過節皇帝擺家宴的時候薛紹也必定在場的,那麼他跟太平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了,只是過去的年歲裡怎麼沒聽太平提過。

    「每次家宴的時候那麼多人,密密麻麻的我看的清誰。」太平一眼就看透了薛黎的想法,撇嘴說道,然後提及心上人時又飛快的變成星星眼了,「去年打馬球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在席上看到賢跟顯都在,所以就偷偷跑進球場想嚇他們一跳,結果沒想到嚇到了馬兒,差點被踩中。他就那個時候跳了出來救了我,現在我還記得他那個時候的樣子呢,好厲害,就像天神下凡一樣。」

    薛黎聽著不由得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果然英雄救美是小女孩兒最喜歡的戲碼。

    「他抱著我躲了過去,然後一回過神第一句話就是問我有沒有受傷,他的聲音真好聽。那個時候我們的臉離的好近,對,就像我們現在的距離一樣,我都能從他的眼裡看到我呢。」太平繼續念叨著,然後湊到薛黎臉邊,臉挨著臉的比劃,呵呵的傻笑著。

    女人,果然一犯花癡就沒救了,薛黎一把推開那張放大的臉,「我不是你的白馬王子,別靠我這麼近。」

    「白馬王子是什麼東西?」太平好奇的問道,然後靠在她肩上感歎「麗娘你真是聰明,你怎麼知道他那天騎的是白馬。呵呵,你都沒有看到他騎馬的樣子,我第一次發現他的騎術很好呢,那樣子真神氣。」

    薛黎真正無奈的翻個白眼,然後抽出被她抱在懷裡的手臂「你之前都不知道看過多少次,我也沒有見你誇過一句。」

    「呵呵,那不一樣。啊,麗娘,慘了,我發現我真的好喜歡喜歡他,怎麼辦怎麼辦。我好喜歡呢。」太平鍥而不捨的搶回她的手臂抱在懷裡,在她肩頭蹭著傻笑道,「你一定要努力讓我嫁給他啊。」

    「是,我的公主。小人盡力。」薛黎無奈的任她撒著嬌,見她這樣子也在心裡淡淡的笑著。不管曾經在史書中看到那個太平公主如何如何,現在的她也不過是個跟自己一樣幻想著可以擁有美好愛情的天真少女而已。

    看著她蹭著自己,幻想著將來的夫婿呵呵傻笑的樣子,真希望這份天真可以維持的久一點,久一點,再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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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7 11:09:01
行路難  第六十二章 萬年宮大水
  

     太平的辦事效率果然不低,過了沒幾天便打聽到了薛黎想要的東西。對於青海的戰事,皇帝一開始的確是十分惱怒的,所以才有了派大司憲樂顏瑋去捉拿主戰將領的舉動。但是好死不死的那個郭待封事先逃跑,錯過了欽差比其它人更快的回到了京城,事情才忽然變得有了轉機。

    郭待封自知罪無可恕,但他肯定不會呆呆的束手待斃,所以使盡了門路爭取面聖,想把罪責推給主帥。其實他也成功了一半,他本來就是武後在軍中安插自己人手才派去的。武後的原意是推他到戰場上鍍個金,回來再名正言順的提拔,所以才特別選了一個常勝將軍做主帥。不過她沒想到郭待封簡直是爛泥扶不上牆,明明大好的局面都讓他搞的一團糟。不爭氣捅了漏子不說,竟然還畏罪潛逃。如果是別人早就被武後收拾了,只是一來他是自己人,二來這也牽扯到武後的面子,所以不得不替他兜著點。如果他是個夠聰明的人,懂得什麼叫適可而止,薛仁貴這次這個黑鍋也許就背定了。可是不巧的事這個蠢才實在是太過愚笨,不懂得過猶不及的問題,在皇帝面前說薛仁貴的壞話也就罷了,還五次三番的催促皇帝懲治。這話說的多了漏洞自然也就多,何況皇帝並不是笨蛋,盛怒之後平靜下來再次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就起了疑心,對郭待封越發的不耐煩起來。

    「那個傢伙,我昨天還看到他被父皇罵了一頓,你沒看他走出去的樣子。真是惶惶如喪家之犬。」太平笑著比劃道。薛黎在一旁點了點頭,聽了這消息心中總算鬆了一口氣,這下子算是將誤判地可能性降低了,也不怕這小人在其中作祟。只是隨著皇帝對郭待封的憤怒,肯定不願意再聽其它官員對參與戰事的將軍說情,這麼一來自己這方如果找人替父親說情的效果也會大打折扣,期間的利弊還真是讓人無法一時判斷清楚。。

    「這場仗打敗了,影響會很大嗎?」薛黎皺著眉頭問太平,這個也是她讓她去打探的一個重要內容。畢竟這些東西對薛黎來說完全是能力範圍以外的,她很難判斷一場戰敗對國勢有什麼影響。

    說道這個,連太平都不由自主的愁了起來,「這下簍子可捅大了,我問過才知道為什麼說這是大唐建國以來的最大一場戰敗。因為太子哥哥說吐蕃對吐谷渾一向虎視眈眈。但是因為有我朝軍隊在,他們不敢動手。這次薛大人地全軍覆沒會刺激到吐蕃的自信心,他們在信心大增的情況下肯定會在邊疆進行領土擴張,那我們西線的軍事壓力就會增加。而現在據說東北那裡的百姓也屢屢叛亂,兵力同樣緊張,也就是說對於吐蕃地擴張我們是沒有能力再調出兵力進攻的,只有退讓。最有可能的結局是吐蕃將佔據安西四鎮,而我們被迫撤銷四鎮建制,連安西都護府都要遷至西州。至於吐谷渾肯定會併入吐蕃。成為其別部了。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被養大了胃口的吐蕃在今後數年之類肯定會屢屢挑釁,只怕西疆的安寧自此是一去不復返了。」

    對於國事太平雖然不明白,但是她身邊有很多人是可以問的。想來想去就跑去問了太子李賢,他是國之儲君,自然看問題比一般人更有前瞻性,在別人都只能看到戰敗時,他想到的卻應該是戰敗之後地問題。雖然奇怪於小妹妹如何對這種問題感興趣。但是太平問了,生性敦厚的他也就仔細的回答了一番,而太平則是囫圇的記下他所說的話來講給太平。

    問題這麼嚴重?薛黎聽到倒是很吃驚,同時也體會到果然君王的每一步棋後面都有無數深意,戰爭的重點很多時候都在戰場之外。如果這場戰勝,將會震懾吐蕃,邊疆獲得十餘年的安寧。而像現在這般戰敗。那結局只能是被貪婪地高原之狼們發現了帝國強偽裝之下的虛弱,讓這些宵小開始覬覦大唐肥美的國土了。想到這裡,薛黎忍痛的揉了揉頭,眉上的憂色更加沉重。

    太平看到她這樣子,以為她是為這是擔心,遂拉著她的手搖著寬慰道「麗娘,你也別把事情想得嚴重了。我在母后那裡聽到一件事。覺得她對你父親的印象很好。似乎言語中還會幫忙地樣子。所以我覺得你父親肯定會沒事的。」

    「哦,什麼事?」面對太平岔開話題的舉動。薛黎很配合的露出了好奇。反正木已成舟,多想無益,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接受自己所不能改變的事實,改變自己可改變的事情。

    「我聽母后說,在她還是昭儀地時候,有一年隨父皇一起去萬年宮游春,有天夜裡忽然發生了洪災。水勢很猛,眨眼間就衝到了北大門口,守門地衛士看見水勢兇猛都嚇的四散逃命。那天值班地將軍就是你爹,當時是深夜,父皇母后都睡著了,根本不知道發生水災。他見到人們都只顧著逃跑,很是憤怒,說作為衛士怎麼能不顧皇帝的性命自己逃走呢。但是他是衛士,是不能踏入大門之內的,所以他只有登上大門,踏著大門的橫木拚命胡椒。然後就喊醒了父皇母后,登他們跑出宮殿登上高處的時候,水就已經淹進宮殿了。等第二天大家才發現那場大水竟然淹死了三千多人,因為薛將軍的及時呼叫,父皇他們才逃過一劫。所以父皇很是感動,還賜給了他一匹御馬呢。母后說當年要不是薛將軍的呼叫,她早就變成了魚,哪兒有現在的風光,所以她的意思是薛將軍肯定最後會沒事的。」

    「我倒是沒有聽父親提起過。」薛黎也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她只知道薛仁貴當過守門將,卻不知他竟然在那麼平凡的位子上還救過皇帝。不過仔細想想也明白其原因了,皇帝肯定也不喜歡人家將自己的事情四處宣揚,倉皇夜奔怎麼說都有損皇帝英明神武的形象。薛仁貴身為臣子,做了好事當然要低調才有效果,如果四處宣揚未免有挾恩索報之嫌,徒徒惹人生厭。

    裊裊的清香穿透了層層疊疊的帷帳飄到了殿外,上官婉兒垂手立在簾後,面色肅穆的聽者殿內兩個人低低的說話聲。

    「還疼不疼?」女人的聲音溫柔而又關切,一邊幫躺在自己腿上的丈夫揉著腦袋,一邊關切的問著,完全沒有平日裡的殺伐決斷。這正是大唐的皇后,而高宗李治正躺在榻上,頭枕著她的大腿,這對帝國最顯赫的夫妻,此時平凡的如同山野間任何一對老夫妻一樣閒話家常著。

    「好些了,還是媚娘你手勁最好,不像她們,要不然軟嗒嗒的沒力,要不然就使勁兒的像是想把我的腦袋擰下來。」李治抱怨著舒了口氣,他這多年來常被風疾所困,其中的苦痛無法為外人所道,尤其這些天國事繁雜的讓人安不了心,疼的也就越發厲害起來。武後聽著這話只是粲然一笑,溫柔的應道「你喜歡就好,那外人自然沒有自家人來的貼心」說著邊扶他坐了起來,順手攏了案幾上散亂的奏章擺成一摞。

    「我看你的風疾越來越嚴重了,前幾天底下有人舉薦了一個道士,像是有幾分真本事的,不如我們把他請進宮裡看看?」武媚娘像是想到什麼,停了手上的東西說道。

    「子不語怪力亂神,」李治靠在軟墊上,武媚娘已經按輕重緩急程度將奏章分類整理好了,他順手撿著最上面的遠遠照著來看,邊用取笑的口吻說道「你一向聰明,怎麼也學起了那些村婦信那種騙人的鬼話。方士仙丹,怎麼可能救的了命治的了病,別招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進來,我看著心煩。」

    武媚娘側著頭覷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委屈「你怎麼就知道不靈,我也是聽了有憑有據的才跟你說的。你這病……」

    「有病太醫在就可以了。」李治的捻了手上的硃筆批示完畢,接過武媚娘遞過來的第二份奏折,不甚在意的說道。「太醫,哼,不過是幫飯桶而已……」武媚娘顯然對皇宮裡的太醫不怎麼信任,「我記得太平一歲的時候發熱,那個混帳太醫害的我女兒整整燒了三天;賢七歲的時候出麻疹,那幫混蛋差點讓他留了滿臉的疤;你上次犯病,他們竟然把你的頭都扎出血來……」

    女人,不管是怎麼樣聰明的女人,記仇的本事果然是一等一的高啊!李治笑著放下奏折握住了她的手「媚娘,我沒事的,你別擔心那些有的沒的的事情。」

    武媚娘抿了抿嘴,有些生氣的轉過頭去,給丈夫一個後腦勺。李賢也不生氣,笑瞇瞇的拉著他的手要她轉過頭來,不急不緩的解釋道「那些道士方士,有哪個不是騙人的?自古帝王家求仙問藥的還少了,可你看看有幾個人能成過?有哪個人能活到現在?」

    武媚娘被他說的轉了頭回去,「那你的病,總不能這麼拖著……」

    「沒事沒事,我近來覺得身體已經好了許多,太醫的藥還是有效的,說不定今年秋天的時候還能帶著孩子們去打獵呢。」李治笑的樂觀。

    說道這些,李治忽然想到孩子們,臉上笑容也就泛的大些了,便問道「太平前幾天還在我這兒鬧過,好像對西邊的戰事挺感興趣的。這丫頭,總算長大了點,知道關注衣服料子之外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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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7 11:09:33
行路難  第六十三章 薑還是老的辣

    「這丫頭,總算長大了點,知道關注吃喝玩樂之外的事情。」說起心愛的小女兒,李治口中不免多了幾分寵溺。

    「她哪兒懂得什麼戰事,還不是被薛家的小丫頭鬧的。」武媚娘笑著拿過折子隨口應道,貌似不在意的說道。

    「薛家的小丫頭,你說的可是薛愛卿家的那位?」李治揉揉眉心問道「太平跟她走的很近?」不得不說剛才那句話讓他聽了不是很高興,沒有哪個父親喜歡自己的孩子被別人當槍使,這薛家的小妮子也太滑頭了一些吧,竟然懂得從太平這裡迂迴的打探消息。

    武後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他語氣的變化,仍然是略帶輕鬆的笑著說「是啊,她經常跟太平一起混著玩兒,太平有事總喜歡找她商量的。似乎她挺得賢兒喜愛的。上次賢兒還跟你求過娶她呢,只是那個時候你身子不舒服就讓我出面了,我看孩子們年紀小也沒怎麼當回事,現在看來,」說道這裡武媚娘笑了一聲「我們似乎不久之後就要多個兒媳婦呢。」

    「哦,原來賢也喜歡她啊,那想必她跟其它幾個孩子相處的也還不錯?」李治若有所思地問道,只是這時的聲音就顯得冷多了。聽到武媚娘肯定的回答之後心中非常不舒服。

    「是啊。去年她不在長安城,還有不少人在我耳邊念叨著她呢。就連阿輪都說過想麗娘姐姐呢。」武媚娘嘴角含笑著回答道,「我也聽得太平說她在的時候,隔三岔五的就會送些小東西來玩兒。在宮裡人緣兒頗好。」

    「那媚娘瞧著這孩子怎麼樣?」李治貌似不在意地問道。

    「這個,我不好說。」說起家事來武媚娘自然一臉的笑意「小孩子家家的事我哪兒有空去過問,只不過見過幾次,是個小美人胚子,性子及其潑辣灑脫的,我聽得說她在賢兒府裡也半個主人似的發號施令呢。呵呵,果然是小孩子家的脾氣。不過就是有點不好」最後一句彷彿有些遲疑「就是有點太聰明過了。」

    李治聽到這裡只是淡淡地哼了一聲,武後見狀也似乎不在意,只是低眉順目的問道「我正想問你這件事呢。賢這幾天就回來了,肯定還要在提就話,這王妃的事,我是答應好呢,還是不答應?」說完又是一聲類似於自責的抱怨「這事算是家事。後宮地理該歸我管,可是我想著這王妃的人選關係到賢兒一輩子的幸福,你這當爹的也得拿拿主意是不是?」

    「沒想到薛卿家那麼忠厚至純之人,竟有這麼個聰明的女兒,真是讓人大感意外。」李治歎了一聲氣,點點頭面上似乎有惋惜之意,口中卻是說道「我覺得那孩子性格跳脫,賢兒性子溫吞,應該合不來。小孩子家不懂事。你看這辦就好,還是給他娶一個溫柔端莊地才是良配。」

    聰明是個褒義詞,但是也得看用到哪兒,武媚娘褒揚的話在這裡就恰恰起了反作用,勾起了李治心中的反感。李治的生性最不喜歡狡猾奸詐之人。他聽得薛麗娘既與太平交好,又經常通過太平來打探一些她不應該知道的事情,心中已有不喜。再聽得她處處交好皇親,自然更加反感。而武媚娘暗示她所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今後鋪路時,反感而已經變成了厭惡。他知道自己的兒子生性軟綿,萬一真的娶了個這麼的主兒,只怕今後都要聽老婆的話了,偏偏這個老婆又極聰明兼不安分,那就讓李治心中更是疙瘩。

    除了私人感情之外地,還有就是政治上的考量。目前太子的病越來越嚴重。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李治心中也隱隱有預感,只怕自己要先白髮人送黑髮人了。萬一李弘病逝,那來接替他的人選當仁不讓的就是李賢了,這麼一來今天的王妃就是明天的皇后。皇后是一國之母,不得不慎選之。那姑娘一聽就是極有野心與手段的,再加上娘家勢大。外戚地問題不能不讓李治心生警惕。他自己就深受外戚之苦。直到皇權被架空的滋味是什麼樣子的,所以給自己幾個兒子選媳婦的首要標準就是家世尊貴但沒有權利。不願讓兒子再受自己受過的苦。

    現在李賢想去薛麗娘,那為了遏制外戚勢力就只有一種方法,就是將她娘家人封高官而無實權的圈養起來。如果是別人家,為了兒子的喜好李治也許會可考慮這個可行性,可是因為是薛氏,李治不得不否定這個做法。原因很簡單,現在朝廷缺乏將領,老一輩地如劉仁軌等都已經六七十歲了,薛仁貴年輕也都已經五十多歲了,下一代的將領中他頗看好的幾個人才都是姓薛的,而且有一個還是薛麗娘的親哥哥薛訥。有道是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更何況在現在這個時候將領更是難得的人才。對於皇帝來說,美人永遠沒有江山重要,他寧肯留給兒子一員可以守江山的猛將,而不是一個他喜歡地美人。

    美人,天下要多少有多少,何必僅執此一家。李治淡然地想到,片刻之後覺得自己之前說地話還不夠,怕武媚娘心疼兒子,母子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暗渡陳倉,讓兒子收了她做妾,所以想了想補充道「我看賢兒正室的位子空了太久,你看看幫他找個好人選填了吧,要品性淑良地,對了,還要才學與樣貌都不輸給薛家那丫頭。」

    「嗯,人選的事我自當盡力去辦,雖然難些但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我怕他不情願。」武媚娘說的含蓄,但是其中的意思兩夫妻兩個人都明白。

    「他又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什麼是對自己最好的,如果有什麼不滿讓他到朕這裡來申訴好了。你儘管去辦。」李治淡淡的說道,但是連朕字都搬了出來,自然看地出是動了真格的。

    「是。」武媚娘笑的眉眼彎彎,自然是萬分柔順,一副以他的旨意為旨意的模樣。

    夫妻兩人說了好一串閒話,等到夜深了李治批注完重要的奏章,被人扶著下去先休息了,而武媚娘則仍然在那裡處理剩下的奏章。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到裡面更漏一點一點的滴漏聲。忽然聽到內殿裡傳來當場皇后清冷的聲音「婉兒在外面候著?有事進來說話。」

    「是。」上官婉兒應了一聲,輕微地活動了一下已經站的發麻的手腳,盡量悄無聲息的走了進去。

    「娘娘叫婉兒有什麼吩咐。」恭敬的低著頭站在台階下面。

    「走上來吧。」武後發令著,一份探開地文書擺在上官婉兒的面前,「這個是你整理的?」

    「是。」匆匆的瀏覽過上面。是自己的字跡,卻不知她為何發問。武後輕輕一笑,笑聲在空蕩蕩的房間裡十分清晰,「你倒是對他的事上心。賢寄來的文書固然不錯,可是他講事沒什麼條理,每次想說的事情太多太雜反而不能很好地表達他的主旨。你倒盡心,竟然把他那麼多封文書一一過目,整理歸納總結,寫出一份如果精悍完美的折子來。真是有心了。」

    「婉兒是為娘娘盡心,娘娘每天要看那麼多文書,替娘娘盡力篩選不必要的信息是奴婢的本分,並不是為了其他。」上官婉兒低著頭說道,言語中表達著對主上的忠誠。

    武後翻翻精緻的小楷書,這麼多東西,豈是一晚兩晚上能做的出地?若是沒有其它心思,誰又會費力將那些無用東西再一一抄寫一遍?她並不認為上官婉兒一天的工作有那麼輕鬆。閒到可以抄幾十分文書。想到歸檔的文書明顯被人換過的痕跡,一抹瞭然的微笑浮上唇角,小孩子的把戲又怎麼能蒙的過她。

    「很好。」武後點點頭,「既然婉兒這麼盡心,我肯定要賞你些東西。賞什麼好呢?胭脂水粉,金銀珠寶都賞厭了,那這次換個花樣怎麼樣?嗯。我特許你不用將私藏地那些書信還回來,做個念想如何?」

    「娘娘,婉兒知罪。」上官婉兒一聽到這話,普通一聲跪下,難道她私藏書信的事被發現了?難道自己的心事被洞察到了。

    「起來吧,不過是一些廢紙,你想收集說一聲就好。何必偷偷摸摸。」武後淡淡的應道。卻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只是就這攤看的奏折問道「這個是你寫的。你可說說這些條例是否可在全國內大規模實行?」

    「可行。」說起正事兩人便都嚴肅了起來,上官婉兒點點頭很中肯的評論「沛王上來地奏折已經有比較完整地規劃了也提到因地因時制宜的變通之法,再加上在鄭州地實行也提供了很多實踐經驗,依照這個實行的話,災年荒民的死亡人數會大大減少,當然當年朝廷花費會大一些,可是從長遠來看流民安頓好之後三四年之內創造的賦稅便能補足這一漏洞,所以還是很划算的。除此之外其中很多點子,例如以工代賑等點子都十分新穎,奴婢從來都沒有想到可以這樣。」

    武後聽到這話微微點頭贊同,「這次賢的很多辦法都是連我也沒有想到過的奇思妙想,往往作用也十分顯著。不過,你知道這些想法是誰想出來的?」武後頓了頓音,饒有興趣的問著上官婉兒。

    「難道不是沛王殿下自己?」上官婉兒遲疑的說道。

    「賢兒的舉動向來是中正平和的,幾時有過這種驚世駭俗的大膽想法?就一個換糧就用盡了坑蒙拐騙的招數,這不是和他往日的風格差的太遠了?你應該知道,他當時身邊有誰在場吧?」

    武後此言一出,上官婉兒頓時有些傻眼,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的自給「您的意思是,這些,都是她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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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六十四章 沒有什麼比權力更重要
  

     「你覺得與你上次提出的計劃相比,如何?」寶座上的女人笑著問道,座下的女子掙扎猶豫了很久,最終也只是不甘的吐出了一句,「我不如她。」

    「多年來我只以為她是一個眼高於頂的大小姐,現在看來,是我錯了。」上官婉兒的語氣中有說不出的頹廢,明明是自己瞧不起的人,可是現在的事實卻不得不讓自己承認她的確出眾,這種感覺像是被人打了一個巴掌一樣。只是她的高傲也讓她說不出什麼誣蔑的話,畢竟輸了就已經很丟人了,如果再死不承認,那就更可悲了。

    「雖則如此,你卻也不必自卑,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雖然在出謀獻策上你不如她,可是在實施計劃方面,你卻要比她高明許多。武後寬慰道,她喊人前來並不是為了打擊她的自信。她只是覺得最近婉兒行事太過浮躁,有必要敲打一番,讓她認識到世界上並非只有她一個聰明人。

    「既然她可堪大用,娘娘為什麼還要出此計策排擠她?」上官婉兒很快的回過神來問道。

    「雖有大用,但不為我所用,又有何用?」寶座上的人淺笑著,只是話中的森然之氣讓上官婉兒也不由得打了個寒蟬。武後見此也是淡淡的挑眉一笑,不再多作語言。

    薛麗娘她已然暗中觀察多次,雖然有幾分聰明,但是太桀驁不遜,鋒芒畢露,最讓她怒的是,那小丫頭看自己的眼神,並無多少敬意,這才猶讓她不喜。她這才什麼身份,就敢如此對自己。那萬一有一天她真的做了皇后。只怕會更加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婆媳關係並非只有尋常人家才有,皇家亦是有此種煩惱。看看那些先皇的後宮妃子,無論多初多麼氣焰滔天,一旦皇帝退位,做了皇太妃皇太后之後,哪個不是乖乖的夾起尾巴做人,看皇后的臉色,受皇后地節制。雖然說有大意地名分在。不至於受什麼虐待,可是那種不被重視的滋味是太過痛苦了。

    皇后的權利來自於皇上,一旦失去這個本質,她就什麼也不是了。武後是一個很沒有安全感的女人,前半生的經歷讓她不敢再輕易的相信別人。這世界上除了權利,還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人相信?她捫心自問。

    是親情?十四歲入宮,是被兄長們逼迫的走投無路下的選擇。看著姐姐被迫出嫁,看著異母地哥哥們的趾高氣揚。她微笑著對母親說見天子安知非福。所有人都當她是得意的,可其實她的手裡早攥出了汗。她再聰明靈慧也只是個十四歲的少女,沒有三媒九聘,沒有鳳冠霞披。就那麼用她一輩子最美好的日子與命運進行一場豪賭。十二年漫長的宮廷生活,磨平了她的銳氣與稜角,冰涼地讓她絕望。那個時候。有誰給過她一絲一毫的親情?她沒有怪過人,她知道家人沒有能力帶給她任何幫助,她只有一切靠自己。

    當她成了昭儀,當她有了權利,她迫不及待的接回了在夫家過的並不如意地寡婦姐姐。宮廷生活已經讓她不能相信任何人,除了家人,她誰也不敢相信。但是最終她得到了什麼回報呢?看著姐姐與自己名義上的丈夫滾在一起時,她只是笑。除了笑。還是笑。最重要的家人在最關鍵地時候給了她一刀,而且還是她自找的。她能說什麼呢。低頭,順目,只有一句淡淡「臣妾告退」,退了出去。她已經連生氣的權利都沒有了,因為她已不是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她沒有任何可以憑借的地盤,她所有的武器,是能討他喜歡的溫柔。

    愛情可以相信?她還沒來得及懂得什麼是愛的時候就已經給了一個可以做自己爹地人當小妾。二十四歲地時候,她在絕望中遇到了李治,人前的眉來眼去,夜半時地私語,執手相依的溫暖,花前月下的甜蜜,這應該算是愛了吧,她曾經以為這是可以相信的東西。但是,最終她還是被淒淒慘慘的送入了感業寺,最後還是只有她一個人伴著青燈古佛開箱驗取石榴裙。

    兒女可以相信?她忘不了李弘責問自己時的樣子。那是她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兒子啊,他怎麼能因為別人的事來指責自己的母親!想到當初爭後位的時候,看著滿朝文武的反對聲,她是怕了的。她想過罷休,想過只要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妃子就好了吧。可是當她看到懷中嗷嗷的兒子時,她又鼓起了勇氣。不為別人,就算只為了自己的兒子,她也不應該罷休。她知道在皇宮裡,一個天資聰穎而又沒有後台的王子會過的多麼艱難,她捨不得自己的孩子那樣,她要給他最好的東西。可是就是自己這麼疼大的孩子,為什麼會睜著眼睛一臉沉痛的問自己為何不把皇姐們出嫁,難道想讓她們老死在宮廷裡?看到兒子指責的眼光,她憤怒的幾乎要把手掌掐破,那是蕭淑妃的女兒,那個女人當年對自己的諷刺羞辱是自己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她三番四次的下毒手,如果不是自己小心,也許弘跟本就不會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可是現在,自己一心維護的兒子竟然幫著外人來指責自己,那表情似乎在控訴自己是多麼一個惡毒的女人。她憤怒的幾乎想叫出聲,但最後還是忍住了,只是兒子的那個眼神讓她的整個心都變得冰涼起來。沒有什麼是可以相信的,除了權利。武后眼光望著外面漫想著。曾經在這做宮殿裡,她只是個小小的昭儀,他也只是個被架空權利的皇帝。吳王李恪被賜死的時候,他回來跟自己抱頭痛哭。他哭說他貴為一個皇帝還救不了自己的哥哥,他哭說他也許哪一天就會被長孫無忌看不順眼換掉。那段自己裡,他們從來沒有離得那麼近過,彷彿心都挨在一起的。也就是那個時候他許諾要自己會立自己當皇后,將自己推往了前台。她當時又驚又喜,喜的自然是可以榮登鳳座,驚的是無權無勢的她怎麼可能拼的過王皇后。也是他抱著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吐露著愛意,說他是真的愛自己,所以才想讓自己坐上那個位子,因為只有那樣,她才是他名正言順的妻。

    她信了,所以才有了兩個人之間的通力合作。她當時也隱隱約約感覺到,其實所謂的立後鬥爭是皇帝與大臣們的交鋒,她只不管是一工具而已。但是她當時甘之如飴,仍然撲進了那場孤注一擲的賭博裡。她不是王皇后,進可攻退可守,她當時清醒的知道自己如果失敗了,將永無容身之處。但是因為他那句「我要娶你為妻」,她便瘋了般的渴望得到那個位置。她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寵愛並不能給她安全感,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皇帝,他可以寵愛很多人,但是他的妻只有一個人,那便是皇后。所以,她只有當上皇后才能安心。

    當她十四歲的時候,她以為要得到皇帝的寵愛時才能安心;當她在感業寺的時候,她以為她要進宮才能安心;當她成為昭儀時,她以為她只有當了皇后才能安心。等她當了皇后,她才發現,原來這一切都不能讓她安心。她已經站到一個女人可以站到的最高層了,可是她發現自己仍然不能把握自己的命運。上官儀讓她明白一個事實,皇帝可以立她,也就可以廢他。就算現在萬般寵愛,誰有能保證她不是第二個王皇后,蕭淑妃呢?

    權利,只有權利最重要。如果不是她有了權利,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向她投誠?因為有了權力,所以她可以向欺負自己的人報仇,例如武家兄弟,例如王皇后之流,例如長孫無忌那個老賊。

    只是她現在的一切權力都來自己自己的丈夫,來自於皇帝。她就像一面鏡子,只有借太陽的光輝才能發光。可借來的東西永遠是借來的,如果沒有了太陽,她也就只能是一面黯淡無光的銅鏡。那為什麼一定非要這樣不可?武後思索著,為什麼自己不能將自己變為太陽,不用借用別人也能發光呢?

    想不出來,想到頭痛都想不出來,也沒有人能告訴她答案。即使她已經到達了世俗女子所能登上的最高位,她的心裡仍然是惶恐不安的,仍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被控制的傀儡,是一個隨時可以被拋棄的玩意兒。

    婉兒已經輕聲的退下,撐著頭看著案上的奏折。她不喜歡那個孩子,一點兒都不喜歡。只是因為她可以挑撥自己的女兒兒子為了她與自己發生矛盾這一點來看,她都有權利不喜歡她。但是另外一方面,又羨慕她的那種生活狀態,她有著自己曾經想要的一切,幸福的似乎完全沒有見過這個世界的醜惡。

    這樣的孩子,也許進不了宮對她是種運氣。武后翹著唇角想著,露出幾分感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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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六十五章 以德報德,以直報怨
  

     「真是累死人了!原來所有的權力與義務都是相承的。」薛黎癱在桌子上看著那一摞厚厚的文書,總算是明白了天上並沒有掉餡餅的事,薛麗娘能受那麼多寵愛也與她自己有關。她並非自己想像是中無所事事的大小姐,相反,她小小年紀就竟然掌管著薛府上下大大小小的財權與人事權。

    的確,就是這樣,明眼看去家主薛仁貴常年在外,似乎應該是兒子薛訥當家,可是回來了之後薛黎才發現,家裡當家的人竟然是薛麗娘。原來因為薛家父子都不善於理財,而且更不善於交際,所以薛麗娘十多歲就開始把持家務,處理財事無論是置田辦宅還是送禮人情,家中處處無一不是妹妹說了算,這種事就算薛訥娶了妻子也沒有改變過。薛黎先前並不知道,所以回來休息了兩三天並沒有提及要收回這些權力,倒是樊梨花便笑嘻嘻的抱著一大摞賬本來,說道這本來就該妹妹管的事,現在好了妹妹回來自當歸還。

    嫂嫂乖巧,可自己也不能不識趣不是?薛麗癱在桌子上思索著下一步該做什麼。首先是一定要放權的,自己並不善於處理大家族內部的事物,所以千萬不能做下去,要不然被人看到破綻是遲早的事。再來就是,唉,不得不說以前的薛麗娘太過於不懂事了。雖然她冰雪聰明,操持家務也沒什麼不對,尤其是先前家裡只有一堆男人的時候,當家也算是迫於無奈,可是等到哥哥已經成親了之後還做這種事的話。那就太不識趣了。嫂子再賢惠,處處聽小姑地也會心裡不舒服,更何況這個小姑還是一定要嫁人的。現在沒有發生什麼事還好說,萬一等以後小侄子出生,自己的孩子也出現了,這家產的事物就麻煩了。所以這事一定要盡快解決,嫂子也好,小娘也好,這權利還是分給這些本來就應該當家的人。

    想完這些。薛黎摸摸小腹笑了起來,不管怎麼樣,都不應該累到自己這個孕婦是不是?該誰煩誰煩去。不過這懷孕的事要怎麼說也是一個讓她心煩的事情,她一直想找一個能把接受者的反彈控制在最小範圍內的適合時機來講這件事,但很可惜現在為止薛黎葉沒有找到一個適合地機會。只能先拖一步是一步。現在肚子平坦,又加上冬天,還能遮掩的過去,要是等到春天的時候還沒有擺平的話,那就糟糕了。

    算了算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先吃飽在再想問題i。薛黎扶著桌子站起來伸個懶腰,自從懷孕之後肚子就餓的特別快。下次應該建議人放一些小點心在屋裡才好,只是不知道這麼吃下去自己會不會變成一個肥球。心裡想著這件事,站起來喊了幾聲「惠雲」,卻沒有人應答,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她回來之後不習慣有人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便把丫鬟僕人都使了出去,所以這裡就她跟惠雲和幾個孩子住著,怎麼現在都沒影兒了呢?

    「惠雲她們到哪兒去了。明明剛才還在地?」薛黎喃喃自語道,想到自己看帳簿之前她還帶著孩子坐在門口做針線,怎麼這會兒門口就只剩一個針線羅了。自從進了府之後,惠雲本來就小的膽子這一下更小了,整天就跟前跟後的,平日裡只是做做針線陪自己說話,別的地方是一步也不敢去。薛黎也沒有說她什麼,只是任她慢慢的適應環境。現在不在這裡的話,那十有就是去廚房替自己弄吃的去了,反正她也就一直過著這兩點一線的日子。

    算了,難得今天清閒,就走走去找她吧。薛黎在房門口沉吟了片刻,廚房她只去過一次。現在只能憑記憶走去了。一路上慢慢的走著。難得冬天地下午還有這般艷陽,薛黎曬的暖洋洋的。找人的興頭也就沒那麼足,所以走了大半天,不知道繞了多少個彎子才走到。

    遠遠的就聽到一陣吵鬧聲,薛黎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什麼時候府裡的人都這麼沒大小的。多虧射箭的人目力好,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堆人群中就有惠雲和孩子地身影,惠雲正側身護著孩子,她身旁的人正在說什麼聽不清,只是聽著一聲聲哄笑,然後被惠雲按住了的小孩子不知道躥出來說了什麼,旁邊一個肥婆子就動起手來,像是要向孩子打去。薛黎看了心頭一怒,卻是太遠了趕不及,只見得巴掌落到了惠雲身上,打的她身子往前咧了兩步才站穩。

    薛黎當時看了就氣上衝頭,她竟然沒有想到這裡還會有人背地裡欺負自己帶來的人,當場就氣勢洶洶的往過去想替惠雲出氣。奈何這看起來近,可中間擋著的一片人工湖竟然要她繞過大半個花園才能到達對面,薛黎不禁只有腳步匆匆地往過趕,順帶希望對面欺負惠雲的人不要在她走之前溜掉。

    沒想到沒走了幾步,就看到對面有人出現,圍著的人嘩啦啦的如水般被分開,接著看到鵝黃色小襖的窈窕身影出來,還沒等薛黎人出來是誰,便見得她站在惠雲面前,叫出了剛才打惠雲的人,說了不過兩句便一串巴掌打過去,辟哩叭啦讓走近的薛黎都覺得有些疼。然後她訓斥了一些話,等到薛黎拐過彎地時候,剛才圍繞地一堆人已經如鳥獸散,只剩下那個女子與惠雲跟孩子孤單單的站在那裡。這個時候薛黎也不急了,倒是好奇起那潑辣女子地身份,見她帶著惠雲走過靠近自己的一座涼亭裡說話,薛黎趕快躲在了附近的假山背後。

    「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以前是做什麼,我只告訴你,既然是小姐帶著你進府,那你在這府裡就代表著她的面子,所以你現在這副懦弱的樣子別在讓我看到。有人欺負你了是不是?有人打你了是不是?那有什麼了不起的,別人敢打你一個耳光,你就給我十倍百倍的打過去!」

    薛黎一聽到這聲音,就明白過來,原來是吉祥,就是那天來接自己的小丫頭。看著她在自己面前溫順的樣子,沒想到內在竟然是這麼火爆。當初因為打定主意疏遠她們,所以就叫她們搬出去住,換了惠雲近來跟自己同住,當時她看著惠雲就帶著幾分恨意,沒想到在別人欺負惠雲的時候她竟然會出來幫忙,真是意外。不過她的這個說法,倒是讓自己很贊同,惠雲一向怕事忍讓慣了,也應該有個人點醒她。

    之後吉祥又說了很多話,惠雲也許被她說怕了,一味膽小的應答著,所以最後聽得吉祥似乎被她弄的沒有脾氣了,只是以一聲恨鐵不成鋼的歎息作為結束,然後讓她走了。薛黎在暗處聽著,只覺得這丫頭挺有意思,所以就站著沒動,等到惠雲走了之後才出去,果然看著她一個人趴在涼亭的椅背上,望著空蕩蕩的水面發呆。

    「咳,咳!」薛黎走了進去,清咳了幾聲引起她的注意力。吉祥聽到聲音回頭見是薛黎,慌慌張張的行禮,被薛黎止住了。於是服侍薛黎坐下,然後乖乖的站在一旁,哪見得剛才的半分火爆脾氣。

    「我剛才在那旁邊,聽到你說話了。」薛黎坐下來指指自己剛才藏身的地方,似笑非笑的看著吉祥。吉祥抬頭一看,臉上變得慌慌張張,但最終還是按捺了下來,抿著嘴一言不發的看著薛黎。

    「我是想謝謝你的,剛才那些道理也該有個人告訴阿雲,人總不能一直那麼善良下去。你剛才的話聽誰說的,很有道理啊。」

    「聽小姐說的。原來我們姐妹剛從高句麗來的時候,也處處被人欺負瞧不起,被人打被人欺壓,我只記得當初我爹教我們做人要以德報怨,不要計較別人對自己的不好,要懂得用好事去報答別人。可我越這麼做就越被欺負的厲害,我不明白這到底為什麼,所以聽到小姐唸書的時候念起這句話,便問你。然後小姐告訴我,我爹說的錯了。做人就要以德報德,以怨報怨。如果以德報怨,那何以報德?」

    「我說的。」薛黎淡淡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啊,不過這句話到真的是和自己的脾氣。正要說什麼時,吉祥卻忽然跪下,「我知道這些話小姐不一定記得住,可是我卻句句都記在心裡。現在我只是想小姐看在我們服侍這麼多年的份上,問小姐一句話,請小姐據實以答。」

    「你要問什麼就問吧,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知。」薛黎點頭允諾道。

    「那我問小姐,你是不是不要我們姐妹了!」吉祥抬氣了頭,淚眼汪汪的望著薛黎。

    薛黎喉頭一窒,好敏感的丫頭,她本只是想到一步步不引人注目的將她們姐妹倆打發出府,沒想到自己這才作了第一步的疏遠動作她就發覺到了自己的意圖。

    薛黎本來是想承認,可是看著她淚眼汪汪的樣子,那個「不」字在喉頭轉了一圈,吐出來了卻是「不是」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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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7 11:10:43
行路難  第六十六章

    “不是,我從來都沒有打算要趕走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為你們找個好點的歸宿。”話只要開了口就容易說的多了,更何況薛黎並沒有做什麼虧心事,所以她開口的更加自然,看著眼前仿佛天都要塌下來的女孩兒,心裏產生一種柔軟,扶了她坐起來,把自己的意思一五一十的跟她說清,“你也知道我家裏出了問題,父親不知道還要被判什麼罪,所以我想儘快地遣散下人,免得你們被殃及池魚。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們姐妹的,你們的賣身契我到時會還給你們,還會給你們一筆足夠的錢讓你們回家。”

    “賣身契!”吉祥驚叫了一聲,聲音不像是驚喜,倒像是憤怒,她站起來看著薛黎,眼裏似乎要噴出或來。“我們姐妹是老將軍從死人堆裏撿回來的,哪里賣身契有那種東西!回家,你讓我們回家,可現在高句麗都滅國了,你讓我到哪里去找家!是你當初說當了你的丫頭以後就要生死與共,榮辱相隨的,那你現在憑什麼認為我們不能與大家一起共度難關!你當初說會把我們與其他人一起看待。不把我們當外人地,沒想到你只是隨便說說而已,你從頭到尾都沒有相信過我們,還是,還……”吉祥太激動了以至於連話都說不全。只是忍著淚說完這些話掉頭就跑了。

    慘了,自己好像把事情搞糟了。薛黎看著吉祥跑掉的身影無力的想到,張了張嘴卻不知道那丫頭為何發這麼大的脾氣高句麗,看來,還是要好好地回去翻翻家裏僕役的戶籍了。

    這一家之主,真不是好當地啊!都說唐朝對各民族包容姓很強,薛黎這回總算是見識到了。看看,看看。這一個朝廷大員的家裏都有這麼多不同民族的人,真是達到了胡漢一家的地步。

    “快去,這張方子上的要藥煎足三個時辰,三碗水熬成一碗水,濾淨藥渣晾冷了端進來。那些是要熱敷的,看快烤熱了端進來,病人要急用。”白鬍子老頭的大夫指點著小啞巴來來回回的熬藥,自己坐在原地把著病人地脈,皺的桔子皮一樣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一抬眼看著小啞巴還站在原地,又是劈頭蓋臉的一頓好罵“還在這裏做什麼。還不趕快去煎藥。對了,手腳麻利點,完了把這地兒也收拾收拾,這兩天有貴客要來。”

    “什麼。你要出去?藥材不夠了?要買藥?不行不行,我們這裏的人都不能出去,卻什麼藥材讓看門的去買就行了。什麼,他不識貨,上次買假了?不行不行,還是得他去買,我都出不去,你又怎麼可以出去。假就假吧。反正他們有錢,一次不行買二次,沒必要替他們省著。”白鬍子大夫看著啞巴的比劃回應著,說完把他使喚了出去,自己又偎在暖爐邊打起盹來,沒注意到門邊上的啞巴與床上的病人交換了一個包含深意的眼神。

    “貴客。”甄子墨心裏一緊。莫非是武敏之要來?只盼望自己地這幅偽裝能騙過他。蘇靖的傷勢漸漸有了起色。甄子墨開始動腦精想辦法把他弄走,雖然武敏之救了蘇靖。但甄子墨總覺得他居心叵測,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只是到這鬼地方進來難,出去更難,尤其是自從蘇靖醒了之後又忽拉拉多出一大堆的守衛,想要避開那些人進出真是天方夜譚。

    真是糟糕,難道要下藥擺脫這些人?只是要配什麼藥才好,以哪種方式下才能讓這麼多人同時暈倒,最要命的事,怎麼買材料?甄子墨一邊熟練地抓著藥渣,一邊皺眉思考著。

    在甄子墨思考的時候,蘇靖也同樣在煩惱著。自從醒過來看到那個醜到爆的甄子墨時,他就意識到出問題了。自己這個小師弟最愛乾淨,每件衣服頂多穿兩天就換了,而且沒事幹就把自己身上弄的香噴噴的,哪兒像現在渾身黑的就只有牙是白的了。蘇靖記得自己是被箭射傷的,忍著痛在水下潛行了好一陣子,直到擺脫了所有地追捕後才放任自己雖波逐流。很明顯,現在自己滿身的膏藥說明是有人及時救了自己,但是渾身的酸軟無力說明救自己的人並非單純的善良之輩,要不然他不會下藥壓制自己的內力,讓自己現在比普通人都虛弱。不多對於這種狀況蘇靖並不是很擔心,有甄子墨在就不用怕那些藥了,他現在唯一揪心地就是,薛黎到底怎麼樣了?身在何處?安不安全?

    這幾天甄子墨只能趁每晚無人時與他悄悄地交談幾句,只說了薛黎一切安好,先行回家了。其他的都是要他好好養傷保重身體,至於細節問題等兩人逃出去之後再慢慢解釋給他聽,蘇靖雖然焦急但也不是不知好歹,因此同意一切都聽甄子墨安排,只是每天在心裏反復祈禱薛黎平安無事,同時也靜靜地等著救自己的那個神秘人現身,看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好在蘇靖沒有多等,自從說過貴客要來後,兩三天內便有人來了。蘇靖看著站在床頭神色複雜的看著自己的人時,不閑不淡的打招呼道“賀兄,別來無恙。”

    武敏之本來正愁怎麼介紹自己,這麼一來反倒是他被蘇靖嚇了一跳,脫口而出的問題就是“你怎麼認出我的?”上次出形時他為了避禍,完全偽裝了自己的樣子,連薛黎第一面見他的時候都沒有看出來,這麼一個農夫竟然一眼就看出來了。

    “眼睛。”蘇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好心的給他解釋道“人的樣貌會變,但是眼睛不會變。阿黎說過,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看一個人的眼睛就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好奇怪的說法,你們夫妻倆還是一樣的老從嘴裏迸出奇怪的話,讓人無所適從。”武敏之扯著嘴唇露出一個算是笑容的表情,擺明瞭歧視蘇靖說的話。

    “是你救的我?”蘇靖在這個問題上並沒有多做糾纏,他並不習慣於應對別人的冷言冷語,所以直接就自己關心的問題發問。

    “是。”武敏之陰森森的的答道,然後補充了一句,“但是我並不是特意要救你的,所以你不用感謝我,我只是還你當初救我的一命,你好了,我們就兩清了。”“哦。”蘇靖答了一聲,並沒有再問,似乎武敏之的答案很容易接受。他正想問其他問題,但是看著武敏之盯著自己的眼神似乎自己不對他的話發表點看法就不甘休的樣子,只有開口說道“你看我幹什麼,你解釋是你的事,接不接受你的解釋是我的事,我不覺得在這個問題上跟你有糾纏的必要。你做事有你自己的理由,我行事有我行事的準則,我們兩不相干。”

    “果然是一個固執的只憑本能做事的榆木疙瘩腦袋!也就只有你們夫妻倆能做出那種捨己為人的傻事”武敏之用一種不知道是諷刺還是讚美的口氣說道,然後接下來的話就有些惡意了“不過我想你聽到接下來的消息,還能不能擺出這麼一副不為外物所動的樣子。”

    “什麼?”蘇靖問道,語氣中情緒並無多少的波動。

    “薛麗娘要成親了,你別這樣看我,很遺憾,她要成親了,但新郎不是你。”武敏之一字一句的說,玩味的看著蘇靖的表情,似乎想看到他被打擊到的樣子。

    蘇靖的眼睛一下子睜的很大,臉色變的灰白,但是他的聲音還是很平靜,“我不信你。”

    “為什麼不信我?我騙你並沒有好處。”武敏之狡猾的眨眨眼睛“你知道你跟她的身份相差的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以前她看你傻,逗你好玩兒,所以跟你過。現在她不想玩兒了,自然會找其他人,這又什麼稀奇的。你該不會傻的把她的笑話當真了吧,她怎麼可能嫁給你這種人!”

    甄子墨在外面偷聽,緊張的差點咬破自己的嘴唇,武敏之還是跟以前一樣最會挑人的弱點打擊,薛黎是蘇靖的弱點,而蘇靖對於自己的自卑更是他弱點中的弱點,武敏之是想憑著這一點打擊蘇靖讓他放棄薛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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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六十七章
  

     果然,武敏之的聲音又在房中想起,「我們算是相識一場,我做個好人,給你一筆錢,等你病好了送你回鄉下去吧。只要有錢,你在本地再選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不就行了,反正女人也就那回事,怎麼過都是一輩子。」

    隨著屋內長時間的沉默,躲在外面偷聽的甄子墨也覺得自己的心似乎漸漸的往下墜,滑到看不見的深淵裡去了。

    蘇靖的反應並不奇怪,換作任何一個跟他地位人相當的人都會被這番打擊到的吧。武敏之的話雖然刻薄,可是不得不承認,他說的該死的正確。如果蘇靖的腦子沒有被燒壞的話,他最明智的選擇就是接受武敏之的建議。

    但是甄子墨在牆外還是覺得一陣失望,失望的幾乎站不住腳。他總覺得,蘇靖跟薛黎他們不應該是這樣的,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對夫妻給他的感覺,但是當他們夫妻兩人十指相握的站在一起時,自己彷彿看到了這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簡單的相愛,簡單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累了有人疼倦了有人靠,沒有那種瘋狂偏執到不可救藥的激烈,沒有冰冷陰森勾心鬥角傷人傷己的陰鬱,單純輕鬆而又溫暖,是他們教會了自己什麼才是一個家應有的樣子。現在就這樣看著他們被活生生的拆散,甄子墨有種看到美好的東西被毀滅時的心痛感。

    時間空間上的分離都不是問題,一切外在的破壞都可以克服,但是唯有對從來自內心的破壞無計可施。一旦心生出了嫌隙,一點點地懷疑膽怯都會在心裡種上分裂的種子,然後再在某一天成長爆發將兩個人的心裂成千萬片碎片,等到那個時候就算兩個人臉挨著臉肩並著肩,他們也回不到過去了。

    說話啊。說話啊。開口,讓我知道你不會這麼簡單的被他策反,不會這麼簡單地就灰心喪氣。你連生死都能越過,還有什麼人為地鴻溝可以阻攔的了你。甄子墨在外面無聲的吶喊著,終於,像是上天聽到了他的祈禱,房間裡傳來蘇靖那乾澀的聲音「她要成親了?」

    「是。」

    「和誰?」

    「李賢,沛王李賢。不過我想很快就要改稱呼了吧,過幾天聖旨下來他就會被晉封為雍王。我想你是不能體會這些稱呼的變化的,不過沒關係,你只要知道他比你英俊的多,比你有能力地多就行了,他會帶給薛麗娘幸福的。」

    「哦。」低低的一聲應答,便沒了回音。

    在甄子墨的耐心消失之前,顯然武敏之已經等不及了。甄子墨在外面只聽得他帶著怒氣問道「難道你這個呆貨就沒有別的問題問了麼?你難道除了哦啊之外就沒有別的反應?你還是不是男人!」

    「別的反應?什麼反應?」蘇靖的聲音有些呆地說。

    「你老婆要改嫁了。你竟然沒有半點感覺?我還真是高看了你,你不止是呆,還蠢,還傻!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武敏之忍不住罵了出來。雖然他在做著摧毀的事情,可是看到這種平靜無波的接受,他反而比任何人都生氣吧。

    蘇靖的聲音倦極而又懶散。不緊不慢地開口道「那你現在要我有什麼反應,大哭一場?出去找人拚命?或者罵你?對不起,我現在很痛,沒有力氣為你表演這些反應。我在這裡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阿黎都不知道,都不能干擾她的決定,那我為什麼還要做這份無用功?如果阿黎要改嫁,什麼都攔不住她。如果她從來沒有想過改嫁。|||那我的這些反應只能說明我對他地不信任。這些事,只是你說說而已。我何必在意。除非我親眼看到,不,就算我親眼看到也不能作數,除非阿黎親口告訴我才算是真的。」

    「你在自欺欺人?」武敏之諷刺著問道。

    「不,沒有。」蘇靖的聲音很平淡,平淡的甚至近乎於從容,「我現在既不能動,也不能跑,所以無論什麼反應都是累贅,都是無用功。與其生氣傷身,不如好好養傷去找阿黎,不管有什麼誤會誤解,只要兩個人見面了,一切都會水落石出。」

    「你倒是有自信,只可惜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好,我就讓你治好傷,親眼讓你看到她嫁給別人的樣子。所有人都會變的,就算她也不例外。我就讓你看著她是怎麼樣拋棄你的。」

    「我比你更知道我的老婆是什麼樣地人,就算她不要我了,我也不會隨便放棄她地。不過我想怎麼處理我們之前的感情是我跟阿黎之間地事,應該用不著你操心吧!所以,現在我累了,我想休息,請你出去。對了,別忘記帶上門。」

    甄子墨聽到屋裡傳來武敏之氣的咬牙的聲音,他低低的吼著「蘇靖,你不要忘了你這條命是我救的,你就是用這種態度對待你的救命恩人?」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你剛才不要我把你當作救命恩人的。所以,現在,請出去。」蘇靖冷冷的說。接著是武敏之氣急敗壞的腳步聲,甄子墨趕忙閃到一旁,看著他氣勢洶洶的出來,砰的一聲摔門而去。

    這就是老實人發怒的威力麼?甄子墨偷偷的想著,不得不說,看到武敏之吃鱉的樣子實在是太大快人心了。

    「麗娘,你今天找我來有什麼事?」烏麗雅興沖沖的走進屋子,毫不意外的看到樊梨花也在一旁坐著。

    「麗娘呢?怎麼喊了我來自己卻不見了?」烏麗雅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好奇的問道,樊梨花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她說有要緊的事喊我來,我來了之後卻說自己東西還沒有整理完,讓我在這裡等等。小娘你也先坐會兒吧,應該很快就來了。」

    烏麗雅聽言也只有無奈的跟樊梨花坐在一起聊天了。這個丫頭,自從回來之後就變的奇奇怪怪的,雖然說長大了不少,變得懂事體貼了,但是這古靈精怪的個性還是一樣,動不動就弄點新鮮花樣出來。

    「唉,你們幾個小心,這些東西可不能弄掉了。」正抱怨著,就看到薛黎領著惠雲進來,後面跟著一溜的侍女,惠雲手上抱的東西非常眼熟,這不就是家裡的那些賬簿麼,而薛黎手上那一大串東西也正是各處庫房的鑰匙。

    「啊,嫂子跟小娘都來了啊,那正好,陪我去檢查庫房,盤點盤點這府裡各處的庫存。」薛黎看著她們笑的很開心的邀請著。

    「這又不是年底,妹妹想盤點庫房做什麼?」樊梨花心中有些不舒服,這鑰匙是她才交給薛麗娘的,沒才幾天薛黎就嚷嚷著要去盤點,難道是不信任她,懷疑她作假賬麼?

    薛黎似乎沒有察覺到她話中彆扭的意思,仍然笑的很燦爛「我想要把家裡的賬給嫂嫂和小娘管,在這之前自然要去盤點盤點了。」

    「什麼,要把家裡的財政大權交給我們?」樊梨花和烏麗雅都是一片吃驚,尤其以樊梨花為最甚。她嫁進來幾年了,家裡大大小小的事卻還是小姑子說了算,如果說心裡沒想法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小姑深受寵愛,而且本事又高,在家裡管了多年威望也高,平時對自己也還客氣,處處圓滑到讓她抓不到錯處,只得把這份不甘願埋在心裡不讓人知道。這下子薛麗娘忽然說要放權,她倒是有些不敢相信,還以為自己做了白日夢。

    「這家裡一向都是你說了算的,又沒有出岔子,幹嘛要換人?這來來去去的多不方便」烏麗雅的心思就簡單多了,她一向看到那些數字就眼花,寧願去放羊也不願意攬這差事,所以當下就發問。

    「小娘說的這是哪裡話。這世上有母親跟兒子當家的,妻子給丈夫當家的,可哪有妹妹給哥哥當家的!妹妹始終是要嫁人的,嫁了人就死別家的人,哪兒還能替娘家算計。」薛黎笑著說出自己的理由「以前是我年紀小不妨事,哥哥也沒成親,所以這錯也就錯了,可是現在我都這麼大,嫂嫂又這麼能幹,我可不能再死抓著權力不放。」薛黎的一番理由很圓滿,有情有據的,讓兩人也無話可說。可是樊梨花還是覺得怪怪的,自己若是這麼接了,不說別人,自家相公肯定就第一個不答應。所以她儘管心裡想著,但仍推辭道「妹妹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從來都把你當作外人,你這麼一來不是讓大家生分了。而且除了這個,我也並不擅長管家,你這突然放手不是讓我為難。」。

    「哎呀,好嫂嫂,你就接了過去。其他人那裡有我說項,絕對沒問題的。嫂嫂在過去的一年中做的那麼出色,已經向所有人證明了你的能力,就別這麼推辭了。我已經這麼久不管事,忽然拿到那些賬簿連字都不認得了,你讓我們怎管?」

    「可是,這……」

    「不管了不管了,好嫂嫂,你就接了吧。」薛黎不由分說地將鑰匙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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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六十八章 艱難的未來  

     經過薛黎大刀闊斧的整治,薛府裡面無用的東西總算是少了一半。看著整整一房間的錢帛,樊梨花是笑的合不攏嘴,這些日子她算是薛黎理財計劃的直接見證人與受益者,這一整理也才發現薛府財力的雄厚。以前那些小東西東塞一個西塞一個,價值哪像現在這麼一屋子銅錢來的震撼。

    「我終於能送一口氣了,前些日子還不停的為錢財煩心呢。你知道我們府裡的開銷都是公公與夫君的俸祿支撐著,雖然不少,可也架不住用的人多,即使這麼多年來府裡一切從簡,賬房上也沒攢到多少現錢。過些日子要去疏通門路,我還愁著要不要賣兩匹馬呢。只是那些都是心愛之物,我實在是捨不得,要賣那些馬不如把陪嫁的那幾個小莊賣了好了。」

    薛黎聽到這些話笑著搖了搖頭,以薛家的身份地位,遇到這種窘境完全是性格所致的。薛家人並不善於管財理家,雖然勤儉節約,可是家裡不必要的支出還真是不少。最明顯的就是花在駿馬與良弓上面的錢財。這一家人充分讓薛黎領會到了什麼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愛好驚人的相似,一家老小愛馬成癡,遇到好馬那是賣房賣地都要拿下來的,在一家人「共同」的努力下,現在薛家價值萬貫的有上等等的西域戰馬就有十來匹,除此之外資質一般的良馬也有幾十匹,以至於薛黎第一次去馬廄的時候還以為都到哪家的養馬場了呢。這些馬不但買來的身價貴,餵養也頗為不易,遠比養人麻煩,偏偏薛家這堆馬癡是寧肯自己吃差點都不肯委屈那些寶貝,所以每個月下來這些馬的餵養倒是府裡最大的開銷了。

    除此之外,他們對於寶刀良弓那也是沒有抵抗力的。薛仁貴跟薛訥父子尤好良弓。薛黎見得薛訥屋內最多地裝飾就是各種弓。沉默地他一回家也不應酬,只是仔細保養玩賞自己的弓,然後跟著妹妹或者是府裡的家將去校場賽射取樂,據說薛仁貴在家閒暇的時候也是如此。而家裡的女人,樊梨花好槍,他們的臥房內薛訥弓箭下面擺放的就是她的纓槍,同樣類型也是琳琅滿目,薛黎應她地邀請去參觀過一次。被她滔滔不絕的介紹了兩個多時辰,才知道自己這位嫂嫂的這些珍品可是從小珍藏的,差不多是她嫁妝裡最寶貴的一部分,同樣婚後攢的私房錢最多也是花在這個上面了。至於烏麗雅,她本來就是草原上長大的,好馬,好刀,寶貝的如命一般。薛黎在她那裡也看到不少寶刀,除了常見地唐刀,還有不少胡人風格的,波斯風格的。一把把拔出來都是寒光閃閃。薛黎看著那鑲在刀鞘上碩大的寶石,忍住了去詢問價格地衝動,她總算認識到這家人。賺錢的本事不錯,但是花錢的手段顯然更高超。這麼無節制地敗家下去竟然還沒有破產,真是個奇跡。

    聽到樊梨花原來的設想,薛黎不禁笑了「賣馬算是一個辦法,還可以省馬料錢,但是我估計你賣了出去等到有錢肯定第一時間贖回來,這一來一去不但賺不了還要虧錢,實在是划不來。」薛黎也動過賣馬的念頭。在她看來那麼不多馬不騎就是浪費。不如賣了一半出去。結果剛開了口便遭到全家一致的反對,只得作罷。再也不提這個念頭。賺錢就是為了花在家人身上讓她們開心,只要他們喜歡,留著就留著吧,反正賺錢的辦法多的是,不在乎這一條,薛愉快的想著。

    「賣馬行不通,那遣散一些僕人總可以吧?我覺得府裡的僕人太多了點兒,是不是可以放一部分人出去,也省了每月地工錢。」走過遊廊,看到一群衝自己行禮地婢女,薛黎開口問道。()她一回來就覺得這個家裡,僕人遠遠是主人的數十倍。這府裡算上薛仁貴夫婦,薛訥夫婦,還有薛黎這個女兒,即使加上那不常回來地大兒子一家也頂多不過十個人,可是這家裡養的僕役婢女工匠廚子一大堆的,應該都有七八百了,這也太冗雜了吧。不說多了,就算是削去一半,那對府裡的支出都是一個極大的減輕。

    樊梨花怔了怔,像是不理解薛黎為什麼這麼說,愣了一下才微笑著搖了搖頭,「妹妹忘了嗎?這家裡好多僕人是削減不來的。別的不說,就是那兩百多的老兵,都是當年跟爹爹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在戰場上傷了老了,沒有能力養活自己又無家可歸,最後被爹爹收留下來,我們薛家是再窮也不能動這些老人啊!還有那三百的家將,也是不能少,除了這些人,家裡也就兩百多做事的雜役,有些是皇帝賜的,有些是其它大人送來的,你遣散了哪家的人就是不給人家面子,我們現在可是得罪不起任何人的。除此之外其它可以遣散的,卻是不能遣。例如吉祥如意那兩個丫頭的,她們本來是高句麗貴族的女兒,在戰場上父親戰死了,母親又在滅國的時候自盡了,無依無靠的淪為奴隸被送進京城,爹爹看她們可憐,從一堆奴隸裡面把她們兩個挑出來給你做丫鬟。你要是放了她們出去,她們便又會被官家當做奴隸收了去。這兩家不正經的人家打她們注意的人可不少,懾於你的厲害才沒敢動手動腳,現在放了她們就等於羊入虎口。現在府裡像這種的各族奴隸不少,哪一個放手了出去都沒有好下場。

    怪不得,薛黎在心裡想著,這才明白為什麼在家裡看到來來往往的僕人很多都異於漢人。歎了口氣,自己這個爹爹還有撿人回來的習慣,他老人家一場仗撿一個,那二百多場仗就是二百多個,眼下這點兒人還是他節制手下留情了呢。看來自己精兵簡政是不能從這方面下手了,那只能另覓財路。

    「小妹不要擔心了,這些人又不要工錢,以我們現在的財力,養幾百個人也不算什麼的。」樊梨花倒是想的開,笑吟吟的勸道,對於這種樂觀的心態,薛黎只是一個苦笑「嫂嫂,我知道眼下不是問題,可是我們要想想以後,我的意思是說,爹爹被罷官是肯定的了,那個時候家裡的收入就會減少,再這麼多人的下去,可就有些吃不消了。」

    樊梨花一時語塞,薛黎說的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官階不同,俸祿之間的差別就海了去的。在唐朝,一品官與九品官之間的俸祿要差上三十倍。薛氏父子的差別雖然沒有那麼誇張,但也不遠了。薛仁貴是正三品的右衛威大將軍,又被封了正二品的爵位,然後又兼任從二品的安東都護,但是薛訥就只有一個五品的將軍。唐朝的俸祿分發是分開來的,一般由祿米、人力、職田、月雜給、常規實物待遇和特殊實物待遇幾部分組成。僅右衛威大將軍一項,薛仁貴每年就可以享受到祿米400石,職田9頃,雜役38人,每日發常食料九盤,享受免費工作午餐,每年元正冬至各賜絹5匹、金銀器、雜彩不等(包括夫人),依據品級國家配發至少五種不同場合的服裝(包括全套衣帽鞋帶配飾);本人或祖父母、父母亡故,給營墓夫60人役使1天,按品級配給喪葬所需一應器物,贈絹、布、綿等100段,粟百石。

    薛黎粗粗的算了一下,折合成錢的話,這些收入大概一年有一百萬以上,再加上他的勳爵以及兼職,年收入兩百萬到三百萬錢是很正常的,這還除開了封地裡的田租收入。正常年歲,打了勝仗又有皇帝額外的賞賜以及戰利品,薛家以前每年的收入要遠遠的高於這個數目。

    薛訥的五品將軍俸祿跟其它的官員相比其實也不低,一年大概有五十萬,但是與父親的俸祿相比,那就少到可憐,最多不過薛仁貴的五分之一,因此如果按照目前薛家人的消費水準的話,一旦薛仁貴被免官,經濟上一定會出現問題。

    怎麼會這樣!樊梨花跟薛黎在書房裡算了一下午之後,面如土色,這才發現薛黎說的話一點都沒有錯,她的管家經驗實在是太少了,只看到眼前而沒有想到以後。

    卻沒有發現薛黎見她緊張的樣子,安慰道「沒關係,現在發現了也還不晚,我們現在佈置也來的及,趁現在有錢多買幾處莊園就是,只不過這個要悄悄地,盡量不驚動他人,你知道,我們現在畢竟站在風頭浪尖上的。」

    樊梨花聽了點點頭,她也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這件事我會吩咐靠的住的人去辦的,我想就我們倆知道就行了,至於家裡的男人,」說道這裡樊梨花笑中帶點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們根本不會留意到家裡多幾畝地,少幾畝地的問題。」「本來就是男主外女主呢嘛,這麼只說明哥哥他信任你。」薛黎撥了撥算盤笑著說,這也是這家人的可愛之處了,對家人有著很強的信任敢。

    薛黎笑完之後抱著算盤卻也是愁上心頭,買田地做地主是一項很保險的投資,可是來錢慢,而且毫無技術含量。當然這些不是最主要的問題,重要的是當京城附近的土地,甚至關隴一帶的土地都呈現出緊張的狀態,如果自己要大量買地的話,勢必要與民爭利,導致普通的庶民破產,這顯然是薛黎很不原意看到的情況。

    這年代的投資方式少的可憐,這錢啊,怎麼花出去還真是個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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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六十九章 平淡而幸福的現在  

     常言道:「花錢容易賺錢難」,薛黎跑了幾天之後卻深深地感覺到了,在這個時代,不但賺錢難,花錢更是難。姑嫂兩個人花了十多天的時間逛遍京畿附近的田莊,只不過買了十多頃土地就無奈的停了手,因為京畿附近的土地十分緊張,要價遠遠比姑嫂兩個人預測的要高幾倍,掙扎的買了十來頃土地之後發現很不划算,只得作罷。而除此之外,京畿附近置業的多是達官貴族以及京官,不管是往來應和還是糾紛,都不是讓人愉快的事情,這顯然與薛家人找一處僻靜優美的環境讓父親靜養是相違背的。回來之後兩個人對著家裡碼的山似的銅錢發起了仇,這些錢要怎麼才能花出去啊!像現在這樣放在家裡,真是既不划算又不安全。

    不划算的除了資本閒置造成的浪費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這年頭的貨幣政策是錢帛通行制,就是銅錢與布帛,都是實物貨幣,賣完東西收到了錢之後才發現那幾百萬銅錢布帛竟然碼了好幾間的屋子,薛黎不得不又重新面對了要花費代價看管貨物的困局,這對於後世用慣了鈔票的薛黎來說幾乎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以前自己用錢,一張張的鈔票都是輕飄飄的貨幣符號而已,財產再多也是銀行卡上多幾個零,誰會沒事幹把它換算成銅錢想想要裝自己幾間屋。穿越過來之後,辛苦兩年的家當也不過幾十貫,頂多就是買個罈子儲存罷了,還沒有來得及體會到這銀錢貯存又多不便。這下子忽然遇到,饒是她再機靈也一時想不到應對的法子。

    薛黎想過把他換成金銀,問了才發現這個時候的流通貨幣主要是銅錢,金銀的兌換比例並不固定,市面的黃金很少。官方也沒有規定兌換比例。一般都是私下裡商量交易。如果薛黎想把家裡的銅錢換成黃金,大量的兌換只能讓市場地黃金價格上升。等到自己要用錢地時候還要再兌換一遍,那個時候就不知道兌換比例又變成什麼樣子了,這一來一去的耗損是誰也說不清的。

    薛黎也想到後世的錢莊與銀票,發現唐代也有這兩種東西的雛形,那就是邸店與飛錢,可是仔細打聽了一番之後才發現,這兩者雖然相似。但是其中的差別卻是天壤之別。邸店的規模以及數額都很小,而且都是暫時的,存期很短,且信用不高。至於飛錢,使用地範圍並不廣泛,跟後世的銀票差遠了,更不要說與有國家信譽擔保的貨幣比了。這一般都是走南闖北的商人使用,根本沒有人會把家產換成這種東西。除此之外讓薛黎更不爽的是唐朝對于飛錢的流通管轄很是嚴厲。超過十萬貫以上的飛錢離省就要造冊登記,薛黎本來就是想悄悄地轉移財產,怎麼可能願意讓官府瞭解自己每一步資金流向,於是這條很簡單的就被放棄了。

    如果是平時。花不出去也就罷了,放在家裡也不過是多請幾個人來看著,自己沒事還可以去庫房巡視巡視。滿足一下自己想當有錢人地癮,嘗試一下在錢堆裡打滾的有錢人生活。但是現在這個特殊時期,讓她不得不趕快想辦法盡快處理掉這堆錢。薛仁貴定罪之後,皇帝派不派人來抄家還是一個值得商榷的問題。薛黎回到古代之後總對抄家這種問題很是敏感,畢竟這個時代的法律可沒有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這一條,皇帝一高興了,別說你地財產,就是你整個人都是他的了。自己辛苦半天可就一文錢都沒有了。想想《紅樓夢》裡賈府抄家的那一出。鳳姐攢了一輩子地私房錢可是在抄家的時候被人一次性搬光了,這硬是把那個女強人生生心疼的給疼暈過去了。薛黎可不想重蹈她的覆轍,雖然說自己可能不會太心疼,可是薛黎知道四處搜刮財寶的薛仁貴肯定接受不了積攢一輩子的寶貝化為烏有的事實。爹爹都一大把年紀,接受一次兵敗已經是重大打擊,已經接受不了第二起了。薛黎不願意讓老年的貧困潦成為壓垮駱駝地最後一根稻草。其實消財如果能效免災禍,薛黎也就不緊張了,讓人抄了就抄了,大不了從頭再掙。可是薛黎知道這種狀況是絕對不可能地,這些錢見了光那就只能給薛家招來禍患。想想滿朝的人若是知道薛家地家私有這麼多會怎麼樣?那些言官只怕高興的都要跳起來了,參薛仁貴貪污的奏折肯定如雪花般飄向御史台,就算皇帝不嚴懲薛仁貴都不行了。薛仁貴已經因為貪污問題被彈劾了一次,那時聖眷正濃,只是以攻抵過,可是如果現在再提起這個問題,那結局怎麼樣就很難說了。

    樊梨花曾勸過薛黎不必那麼緊張,畢竟皇帝很念舊情,又一向仁慈,不會對老臣子如何。薛黎聽了這話內心還是頗不以為然,坐在上位的人哪個不是刻薄寡恩?有幾個沒有沾過骨肉至親的血?就算是以仁慈容忍聞名的唐太宗,手上還不是沾著同胞兄弟的血,那凌煙閣上的二十四功臣,又有幾人落得了善終?至於李治,只要想想死在王皇后與長孫無忌,薛黎就忍不住冷笑著想,這天家的借刀殺人還真是高明。舊情?哪個死的對上沒有舊情!與其把希望寄托在那種縹緲無望的東西上面,還不如盡快地處理好自己讓人抓不住尾巴。

    幾番斟酌之下,薛黎最終勸服了家人,將大部分的錢財托人偷偷運走,運到江南一帶,匿名買下大量的天地商舖。俗話說「揚一益二」,這天下商業最繁華的地方莫過於揚州益州了,在那裡只要花錢還是能買到東西的。況且揚州遠離京城,少受達官貴人們的影響,正適合仕途失意的薛仁貴居住,寄情在山水之間,希望老父親能暫時忘卻心中的悲痛。

    長安城雖好,但是太莊嚴,太肅穆,那巍峨的宮牆總壓的人喘不過氣來。一道道坊牆將大地劃分成無數個大大小小的牢籠,連天空都被割裂的支離破碎,每當這個時候,薛黎總會懷念起那片自由的山水來。

    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她還年輕,心卻已暮,跟陶翁一樣懷念起夢中的桃花源。

    這裡,不適合她。那裡,她回不去。沒有他的地方,她不敢再次踏足,像是現在這樣裝作他還在的樣子,已經耗費了自己所有的精力,她實在是不能,也不敢去挑戰自己的極限,看自己能對他的死亡接受到哪一步。因為知道那種結果只可能是全然的崩潰。

    冬日的陽光總比任何時候都來的溫暖,沐浴著這般美好的太陽,坐在窗前把玩著筆,看看一旁的筆記,賬簿,心中有種滿足感。懶洋洋的望著太陽,慵懶的瞇起眼,嘴邊浮起一個淡淡的笑容。

    被人需要的感覺,真好!至少這個讓她覺得自己還如此這般真實的活著。

    不用回頭就知道,身後的惠雲,現在一定正低著頭縫製小嬰兒的衣物。這個傻丫頭怎麼趕也不肯回去,就這麼默不作聲的跟在自己身後,無言的用她的目光追逐著自己,支持著自己。三個孩子這會在床上睡午覺,丫丫肯定又踢被子了,等一會兒惠雲就會起身去給她掖被子。易之一定是趴成小蛤蟆狀睡的,等到起來的時候,臉上印著玉枕上的花鳥魚蟲印子,要哭不哭的等著丫頭們打熱水給他洗臉。至於最聽話的秦巖,肯定毫無例外的被睡相超差的兩個小傢伙擠到了床邊。

    再看半個時辰,小娘肯定會再次不死心的拐自己去騎馬,然後再次喋喋不休的說自己算了太長時間的帳,坐了太久時間,這樣不好。然後再試圖讓自己出去溜馬,或者射箭打球什麼的,再被自己拒絕,一臉不甘心的坐在自己旁邊與惠雲嘮叨起當年自己馬術如何高超,多喜歡騎馬雲

    就伴著那嗡嗡的說話聲,不知不覺到了吃飯時間,嫂子會笑咪咪的喊自己去吃飯,薛訥當值的話就不在,不當值的話就已經坐到了飯桌上。但是遺憾的是他不管在不在,都十分安靜,只是聽著家裡的女人們嘮叨,自己卻不怎麼開口。這樣的後果就是他的存在感變得微乎其微,很多時候在飯畢才聽到薛黎或者烏麗雅或者樊梨驚叫道「大哥訥兒夫君原來你今天在家啊!」然後這個時候薛訥那張冰山臉就會變的更黑,然後就哼一聲以示回答,自己一個人悶悶的去射箭場發洩一下被忽視的怨氣。

    家裡的飯桌上總是有兩個空位,一個是給薛家兄妹逝世的母親柳氏的,還有一個是留給不在家的一家之主薛仁貴的。

    日子就這麼過著,日復一日,平靜而安逸,這些人,這些事,構成了自己生活的全部。薛黎努力的在其中周旋,努力讓自己的每一天都忙的不可開交,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感覺到自己是被強烈的需要的,自己是有存在的理由的。

    上天拿走了你的一些東西,必定要以另外一種方式補償你,不是嗎?

    雖然失去了愛情,可是身邊還有著親情、友情,這已經很奢侈了,所以我並不是那麼不幸,不是嗎?薛黎淡淡想著,然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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