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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7 11:44:19
行路難  第一百二十章 祝福

    「我知道,他說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女人,他也說過,不論怎麼樣,他都會一直一心一意的對我好的。」房氏很安靜的坐在那裡,低頭**著自己的衣帶,說出了這句或許除了她們當事人能聽明白之外其它人都聽不明白的話。

    維繫婚姻的,有時候並不僅僅只有愛情,更多的時候它是責任。從這個層面上來說,李賢的確做的不錯,或許他一輩子都沒有辦法愛上房氏,可是他仍然會盡自己的最大能力,給了一個房氏一心一意的承諾。

    李賢與房氏的婚姻同樣都是權利下的犧牲品,但是房氏比李賢更可憐,因為李賢身為一個男子,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是怎麼樣被犧牲掉的,而房氏則只能懵懵懂懂的被人選擇,茫然的走向婚姻。

    正因為如此,所以李賢才會在成親之後對房氏許下這種承諾吧。他是一個好人,所以當掀開蓋頭看到那麼一雙清澈且惶恐的眼眸時,他怎麼能不負起身身為丈夫的保護職責呢。

    至於薛麗娘,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為了不困擾彼此的生活,一個很好的女人,是薛麗娘在他心目中的唯一定位。與其讓房氏聽到外面流傳的風言風語,不如自己先把一切都告訴她,因為這才是最接近事實真相的東西。只有這樣做,才可以最大限度的降低對所有人的傷害。

    薛黎一直擔心自己會造成李賢的困擾,成為他婚後不幸生活的來源。可是現在看到房氏的安然淡定,她總算放心了。

    「我祝福你們。賢是一個好男人,以後也會成為一個好丈夫,好父親,所以我想你們一定會幸福的。」薛黎發自內心的說出了自己的祝福。

    房氏點了點頭,她聽到這話也鬆了一口氣。之前她聽了太多關於薛黎的傳聞,一直把她想像成一個禍國殃民的禍水,對與跟她會面這種事緊張地不得了,生怕她也會跟自己那個小姑子太平公主一樣處處與自己為難。但沒想到現在坐在她面前的女子。並不如同傳說中的那麼咄咄逼人,相反,還十分平易近人,身上自由一種閒適的態度,這樣房氏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我以後也能不能像這樣找你說話?」房馨怯生生的問道。薛黎是她遇到地第一個且主動友好的對自己說話的人,所以即使她們在外人眼中是所謂的「情敵」身份。她也忍不住想靠近她。

    「我,我不太適應這種大場合。我是在清河老家長大的,從小身邊除了丫鬟僕婦,就是來教我文章書畫的師傅和女紅針織的師傅,從來沒有參加過這種京城裡的聚會。我也不知道該注意什麼,明明學了那些規矩,一點也沒有做錯,可是這樣還是沒有人願意理我。你是第一個主動來跟我說話的人,那下次我可不可以主動找你?」房馨把薛黎地沉默當作了不暫停。低聲的解釋了兩句。

    其實你不受歡迎,並不是你在鄉下長大不懂規矩的緣故,而是因為你地小姑子一直跟你作對。京城裡沒有哪家小姐敢逆她的意思接近你而已。薛黎看到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可憐相,很想對她挑明,但是想想這樣說破無益,又只能忍住了。

    皇宮裡地地宴會。實際上是皇后為了籠絡朝臣。而從他們地夫人下手地一種方式。宴會上各家夫人小姐地座次排位。都是根據皇帝對臣子地榮辱程度來排隊地。因此這上面地人與人之間地交往都存在地一種算計與較量。一般來說皇帝地肱骨大臣地夫人必然在首列座位。如果座次比上一次後退了幾排地話。那一定說明這家人出了什麼問題。或者是辦事不利。或者是聖眷不在。總之是要倒霉了地徵兆。而在如果哪個小官地夫人破天荒地坐到了首列。那恭喜你。這說明那個小官兒很快就會發達了。

    總之。這場宴會完全就是朝廷上交鋒地紅顏版。每位夫人小姐。會爭先恐後地讓自己地座位往前挪。會考慮要抱哪條大腿。會考慮結交哪些人。結盟哪些人。沒有無緣無故地示好。也沒有無緣無故地踩低。

    宴會上地一切。都是你地地位與權利地直接反映。房馨表面上看來地位高貴。可是她地地位一是由她地丈夫決定地。二是由她地公婆決定地。李賢對薛麗娘地癡戀京城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太平公主對房馨這個王妃地不滿也是大家都看在眼裡。目前像她這樣一個不得丈夫疼愛。不討公婆歡心。完全不知道明天在哪裡地王妃。有誰會冒著得罪公主地風險去交好她。

    房馨想擺脫這種尷尬地困境。最好地辦法就是找個人撐腰。要不然即使有人想交好她。也很快會被嚇走地。所以薛黎想了片刻。開口答應她地請求。「好啊。下次宴會如果還能碰到地話。你就過來找我說話吧。不過我想問問。你今天早上你是怎樣來地?自己一個人坐車還是。」

    「我自己一個人坐車。怎麼了?」房馨聽到她同意地答案。很是高興。所以對她這個看起來有些莫名地問題也做了回答。

    「有沒有人看到?」

    「有啊。很多人都看到我自己坐車來了。」

    「那下次不要一個人坐車,讓雍王送你來。」

    「可是賢好像都一直很忙的樣子,我不想打擾他做正事。」房馨有些猶豫。

    「你是他的妻子,他送你來這怎麼不算正事了?反正他也要進宮,完全可以將你送到然後再離開嘛,這樣不會耽誤他多長時間。」薛黎說的斬釘截鐵。如果下次宴會,李賢肯親自送她,讓所有人看到他們的恩愛,那相信所有人在輕慢房馨這個王妃之前,都會要好好的考慮一下了。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沒有什麼比丈夫的撐腰更能讓她底氣十足的事了。

    房馨還想說什麼,可是這個時候太平忽然過來了,兩人只能結束了短暫的交談。

    「喂,麗娘,過來過來,母后讓我喊你呢!」太平興沖沖的跑來拉了薛黎就走,薛黎只能丟給房馨一個歉意的眼神,踉踉蹌蹌的被扯走了。

    武後坐的地方早就圍滿了人,當薛黎被太平扯著殺入那「花團錦簇」的重重包圍之後,看清四周坐的人,當下腸子都毀青了。看看那堆女人跟刀子一樣鋒利的眼神,在這種視線的包圍下自己怎麼能坐的下去啊。

    「來,黎兒,別客氣,坐我跟前來。」武後正被著一群十七八歲的姑娘們圍著說笑,見著薛黎來了,彷彿什麼異狀都沒有發現一樣,只是揮揮手格外和藹可親的喚著她上前坐。

    這句話落到人群裡,不次於火上澆油。薛黎可以很明顯的感動周圍嫉妒的眼神頓時凌厲了一個強度,簡直熊熊的可以媲美火爐了。面對這群虎視眈眈的人,薛黎又不敢對武後的話置若罔聞,所以只能硬著頭皮穿過人群,在一個被空出來的座位上停住了。

    「那個,謝謝了。」薛黎低著頭跟向自己讓座的女孩子道謝,然後得到一聲不屑的低哼作為了回禮。心中苦笑了一下,只能自顧自的坐好,然後一抬頭,便看到了坐在自己對面笑容滿面的武後。武後旁邊是永遠擺著冰塊臉的上官婉兒,另一側則坐著看好戲的太平公主。上官婉兒的對面,也就是自己的旁邊,坐著面沉如水的韋氏,而自己的身後,與另一側,則坐著幾個對自己頗不友好的姑娘。尤其是自己身後那位被自己佔了位子的,簡直都能把自己的背後瞪出兩個洞來了。

    我這裡還真是前有狼後有虎啊。薛黎在心裡哀歎了一聲,但是面上則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付自己面前的這位千古一後。

    「黎兒,這個是阿韋。阿韋,這個是薛麗娘,薛老將軍的女兒。你以前應該沒有見過她吧,呵呵,黎兒的性子跟你很像呢,都一樣爽朗活潑。我看你們年紀相仿,個性也相當,實在是應該好好親近親近,沒準兒能成為好朋友呢。」武後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就把韋氏跟薛黎兩個人噎了個半死。

    個性相當?成為好朋友?我哪裡跟她像了。就她那樣子我還不如死了算了。兩個人都在心裡這麼吐槽著,但是面上卻都是笑逐顏開。

    「謹遵娘娘教誨。娘娘真是好眼光呢。我第一次見到薛家這位姐姐,就覺得很是親切,正想結交一番,你老人家竟是。姐姐你大人有大量,我剛才也是一時心急,你可千萬別為我的無禮而生氣不理我啊。」在武後面前,韋氏自然溫順的跟小貓一樣,所有爪子都收起來了,哪兒見得半分囂張氣兒,臉上笑的溫婉可愛。

    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薛黎可沒她臉皮厚,聽著她那親親熱熱的話,當下雞皮疙瘩都起了,但是還得強忍住脾氣,擠出了一個假笑來,「哪裡會呢,剛才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呵呵,都不生氣了就好,有道是不打不相識,小孩子家偶爾吵吵嘴是越吵越親熱的。」武後看起來對自己調停的結果還是很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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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7 11:44:42
行路難 第一百二十一章 鬥詩(1)

    薛黎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笑僵了,第一次發現自己還是很有做木頭人的潛質的,因為面對那些不管是甜的膩死的話,還是明褒實貶的話,還是綿裡藏針的諷刺,她都都能沉默不語的用微笑應付過去。

    天啊,這種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不知道為什麼其它的每個人還是一副樂在其中的感覺。薛黎一邊魂遊天外,一邊彬彬有禮的回敬各方的試探。在皇后面前,沒有人敢放肆的出言不遜,所以薛黎也不用擔心被人踩在頭上,至於口頭上吃點虧就吃了,反正她也不是很在乎。

    相較之下,韋氏就更顯得厲害了,在皇后面前溫婉可人,活潑可愛,妙語連珠,八面玲瓏的將所有人逗的哄堂大笑,如果不是薛黎看過她的本性,就還真的當她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了。只不過看盡了她在人前的囂張之後,再看這幅偽裝,只覺得虛偽的噁心。

    她在上位者面前是這樣逢迎,那一旦她成了上位者,又是怎樣一副囂張面孔呢?雖然知道她的以後會很淒慘,父兄皆亡,流放數十年後雖得了榮華富貴,卻也膝下無子。同為女人的薛黎本很同情她的遭遇,但是眼下見著她這副欺下媚上的樣子,忽然又覺得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薛黎正想的入神,卻被人撞了撞,再回頭卻是太平。「你在發什麼呆啊,現在大家都在作詩,你有沒有腹稿?」太平拉著她低聲到花架旁邊商量,薛黎抬頭一看,也發現剛才還圍在一起的女孩子們現在已經三三兩兩的散開,湖畔花叢。一個個都是冥思苦想的架勢。

    唐人好詩。縱便是後宮聚會,也多有斗詩這一項活動。後宮佳麗以及名門閨秀們每逢聚會,往往都會把自己的得意之作拿到皇后面前炫耀,要是拔得頭籌,不但面子好看。物質獎勵更是豐厚,甚至還有可能因為才學出眾獲得一份好姻緣。本朝自有了上官婉兒這個因為詩書好而一躍從女奴為女官的例子之後。所有地女人更是加倍看重這斗詩賽了。

    「我哪裡會做什麼詩,到時候交份白捲上去得了。」薛黎聽了太平地解釋,還是魂遊天外的樣子,壓根沒有準備去作詩。在她看來不會作詩沒什麼大不了,今天武後對她的另眼相待已經讓她把風頭都出盡了,她現在只想越悄無聲息越不引人注目越好。

    「這怎麼行,那多丟臉啊。」太平嘟囔了一句,然後小心翼翼的看了四周,發現沒有人注意到她們這裡,迅速的從袖子裡抽了一張小紙條塞到了薛黎手裡。

    「這是什麼東西?」薛黎捏了捏她遞給自己地東西。有些納悶「我提前準備的詩。」太平看到皇后沒有朝這邊看,所以得意地沖薛黎一笑,「我知道這次是上官婉兒行令,所以特意之前讓她做了幾首詩給我。給,這首給你充場面,等會趁著沒人注意,背熟了抄到紙上交上去就行。」

    「你這作弊也作的太囂張了吧。」薛黎有些無語。這丫頭竟然直接從考官那裡拿了答案過來。

    「切。這算什麼,你以為她們都是自己當場賦詩啊。」太平公主撇撇嘴。不以為然的朝著那幾個正在冥思苦想的人努嘴,低聲告訴薛黎「她們還不是自己平常在家裡做了一堆的詩。待到宴會的時候想幾首出彩的交上去就是。這還算好的,有些不通文墨的,都是跟我一樣事先找了槍手,做好了詩背下來,到宴會上默下來的。」

    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感情熱熱鬧鬧地賽詩會背後就是這麼樣地啊。薛黎有些無語。但是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名家還有苦吟一說呢。這些平時吃喝玩樂地大家小姐又怎麼可能各個達到指物作詩立就地水準?如果真是這樣地話。那上官婉兒也就落不到第一才女地稱號了。

    「好。我收著就是。」薛黎從善如流地把小抄藏進了荷包。有這個東西也好。不然等會兒滿堂就自己一個人交白卷也挺顯眼地。

    太平這才放心下來。看看漸漸有人開始寫了。忙拉了一把薛黎。「我要去準備了。你也仔細些。」

    「知道知道。」薛黎不在意地揮揮手。讓她找地方去背小抄。自己則優哉游哉地走過去聽詩了。

    笑嘻嘻地女孩子們寫完詩之後。並不是像後世那樣毫無美感地直接將紙張交上去。而是細心地將其疊成各種形狀地方勝。再交由侍從用托盤呈到皇后案前。唐代地詩歌都是配曲。可以當場吟唱。所以待皇后拆開閱覽完畢。揀文采地好地詩。就會命其在眾人面前吟唱。然後再覺較誰優有誰劣。

    薛黎以前沒怎麼見過這種場合。所以當下十分感興趣。看地津津有味。正好她又坐在武後地下首。便順便幫皇后拆起方勝來。這是初唐時期。唐詩還處在發展中。格律都尚未成熟。所以連那些飽學之士都沒有什麼好著作。更何況這些閨閣女子呢。因此在薛黎這種閱遍唐詩名篇地人眼裡。那些大作都跟小孩子地順口溜一樣幼稚。所以即使看到所謂最好地詩。臉上也沒什麼表情。

    自古文臣跟武將都不怎麼對盤,所以在這小小的賽詩會上兩方也涇渭分明。一般來說詩作做的不錯的大多數都是文官家的女兒,要不然就是世家大族。因為這個時候的書籍還是很珍貴的資源,只有那些累世的大家族,才會有許多珍貴的藏書供子女學習研究,所以這種書墨傳世的家庭培養起來的孩子在文學修養上普遍會比其它普通家庭的孩子高很多。相對的,這個時候的武將大多數都是窮苦出身,自己的文化水平不高,再加上門閥士族把握了文化,在教育子女方面就側重武多過於文了。

    武將辛辛苦苦一刀一劍拼來的功勳,回來卻要被那些握筆桿子的傢伙指手畫腳,自然看文官心中不爽。而在那些文人墨客看來,這堆大字都不識幾個的莽夫竟然可以跟自己平起平坐,真是恥辱,所以文官看武官也覺得礙眼。雖然在皇帝的制衡下,雙方在大問題上還算精誠合作,可是在小事情上互別苗頭那是免不了的了。這種觀念不但在朝堂上有,也遺傳給了家人。

    「不過是些連音韻平仄都分不清的莽夫,還敢妄論詩賦,真是笑死人了。要是你能做出一首平仄和韻的七言,我看連豬都能唱黃鐘大呂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大家閨秀刻薄的嘲笑著站在對面的對手。

    這話還真是刻薄,薛黎撐著腦袋想,雖然剛才那個女孩子唱的是慘不忍睹,可是看到她站在那裡淚水漣漣的樣子,你也不至於這樣落井下石吧。既然贏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又何必這樣窮追猛打。

    「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會做兩句酸詩!連一石弓都拉不起的人,還敢勇武世無雙,真是不嫌丟臉!徒會稱勇卻不知勇為何物,我看你才是那個豬玀!」武將那邊立馬又有與那個女孩子交好的姑娘前來出頭。

    薛黎有些受不了的看著那群已經吵成一團的人,然後看著笑意盈盈坐在上首的皇后,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難道你就不管管?」

    「管什麼?」武後一邊拆著方勝,一邊明知故問。

    「她們啊,這樣吵吵嚷嚷的多難看。」她不接話,薛黎只有自己繼續說下去。

    「難看?怎麼會。小孩子家精力旺盛,吵吵嚷嚷的可以加深感情嘛。」

    這樣也可以加深感情?薛黎默然。有些無言的看著老神在在的皇后,越發不明白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了。

    算了,薛黎看著文武分明的界限,並沒有太多感觸。反正她爹都被罷官了,自己現哪邊都不識,所以無論在面對文官出身家庭那邊的耀武揚威,還是武官那邊的恨鐵不成鋼,她都是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在局中又怎麼可能做到置身事外,所以當文武兩邊斗的不可開交的時候,她自然而然的也會被牽扯在其中。

    「不過是運氣好罷了,一個種田佬也敢妄稱常勝將軍,也敢說是軍神,真不怕說大話被風閃了舌頭!看看看看,莊稼漢就是莊稼漢,一朝被打回原形還不是要滾回家拿鋤頭。別看你們現在囂張蹦的歡,一朝破敗還不是滾回鄉下當村姑。」人群裡不知道誰說出了這種尖酸的話,連離的老遠的薛黎都聽的一清二白。

    薛黎聽了這話,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收斂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薛黎也不例外,她的底線就是自己的家人。她可以忍受別人的冷嘲熱諷,可以對名譽地位不在意,但是她絕對不能容忍有人侮辱自己的父親。

    對於那種自我感覺良好的人,你跟她講沒有農民你吃什麼穿什麼這種道理她是不會聽你的。想要她閉嘴,最徹底的辦法就是在她所擅長的領域狠狠的打倒她,打到她再也說不出話來為止。

    所以薛黎當下站起來整理了自己的衣服,逕直走到她面前,用下巴看人的方式高傲的說,「聽說你的詩寫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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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7 11:45:07
行路難 第一百二十二章 鬥詩(2)

     出場當然氣勢是最重要的。薛黎這雄赳赳氣昂昂的一出來,當下就震住了場子。不過寂靜了片刻之後,隨即有人竊竊私語起來,有看笑話的,也有替她擔心的。

    畢竟,薛家並不以詩書傳世。若是比騎射,當場的女子少有敢掠其鋒的,但是詩文,隨便一個御史的女兒都敢在她面前逞威了。

    「麗娘,你鬧什麼,就你那兩下子,小心等會收不了場。」太平公主當下就急了,她跟薛麗娘是閨中密友,她有幾斤幾兩自己還不清楚?她以前喜歡翻兵書,現在喜歡翻農書,不管怎麼看,就是不碰那些詩詞歌賦。這種樣子的她怎麼比的上人家在詩賦裡浸淫了十幾年的人!因此當下太平公主也顧不得許多,拉了拉薛黎的衣袖,要她放棄。

    「娘娘,這,要不要我去讓她們別鬧了。」坐在遠處的皇后顯然也發現了這邊的異常,上官婉兒見到她瞇起了眼睛,立刻機警的跪坐起來,打算去救場。

    這場紛爭是在她的預料之內的,或者說,本就原本是她挑起來的。薛黎這次屢獲關照,已經引起了眾女的不滿,因此只要她在被人問起的時候稍稍的撩撥幾句,說出她空得垂青卻沒有後台的事實,就足以讓那些目空一切的大家閨秀有膽量對她群起而攻之。雖然自己不明白皇后為什麼對薛麗娘的態度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使得自己不能在明面上給薛麗娘好看,但這並不妨礙她暗地裡使絆子讓薛麗娘不好過。

    只不過這不管怎麼鬧騰。那場面都不能鬧大,一旦失控,自己就有可能被牽連,所以當下上官婉兒就想出去阻止。在她看來,讓薛麗娘受幾句羞辱也就差不多了。

    「慢著,小孩子家地意氣之爭,任她們鬧去,我看看就好。」武後揮揮手示意她重新坐下來。彷彿並不放在心上。

    在另一旁,韋氏見到太平公主都說話了,於是也是假惺惺的開勸,「我看你們還是不要比好了,我們這位薛郡主可是皇后的心頭肉,折了她的臉面,你難道就不怕惹得娘娘大怒。」

    韋氏這段話聲音極大,成功的起到了火上澆油的效果。所謂文人。一般都是注重氣節的,尤其是唐代的,藐視權貴地狂生不止一個兩個,這種明顯的以權壓人的行逕自然引起了大多數人的反感,所以當韋氏的話一說出來,那邊的人眼神都變了,起哄聲四起。

    「陛下量大,不是那種因私廢公之人。我等有什麼好怕的。學文學書,最重要的是學做人地風骨氣節,人不正則文不正,如果連這點秉書直言的膽量都沒有,那無論文章多好,都是末流。」對方陣營走出來了一個穿白衫的女子,容貌只算清秀,但是自有一股氣度,站在花團錦簇的貴族小姐中,頗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話說的不錯,但是太傲。剛者易折。薛黎在心裡讚了她一句,然後偷偷問太平她的身份,「這個女孩子是誰?」

    「你死慘了。這個是孔穎達那個老頭子地孫女。叫孔。跟她爺爺一樣。一副又冷又臭地脾氣。但是偏偏才學高地不得了。母后誇她比蔡文姬也是不遑多讓地。她平時多在屋裡讀書。也不喜跟人斗文。因此聲名不顯。可是若在長安城裡論文章。她稱第二。沒哪家地閨秀敢稱第一。你倒好。這下子把她招了出來。我覺得你會死地很慘。還是趕快認輸吧。輸給她真地不丟人地。」

    「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我又不是跟她比文。我們現在論地是詩。說不定我能贏她呢。」薛黎面上微笑著對孔致敬。嘴巴微動著不動聲色地跟太平咬耳朵。

    太平不雅地翻了個白眼。心中知道挽回無望。薛黎是看似溫婉。但一旦認定了地事。那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地。因此她只能無奈地在一旁靜觀其變了。

    對於韋氏。薛黎並沒有太多感覺。反正她是巴不得自己出醜才好。因此做什麼落井下石地事都在情理之中。只不過薛黎既然決定站出來。也就不打算藏著掖著了。當下對這種程度地挑釁只是一笑而過。並不做多糾纏。只直接對著孔開口道。「我聽說你詩寫地很好。但是我剛才看了看卻覺得一般。太小家子氣。稱不上上品。」

    孔性子冷清。但不代表沒有脾氣。尤其是這種在眾人讚譽聲中長大地女孩子。更是心高氣傲。哪裡受地了薛黎地這種挑刺。當場就很不客氣地說道。「在評品別人之前。先拿出你地大作來。如果你是連音韻都分不清地笨蛋。我跟你多言豈不是對牛彈琴!」

    我是連音韻都分不清地人。可是我背後有整個唐宋元明清地詩人撐腰。我怕你作甚!薛黎心裡吐槽道。然後面上卻是盈盈一笑點頭同意了她地提議「你說地有幾分道理。在請教之前我是該拿出自己地東西給行家驗驗貨。那拿紙筆來吧。我是粗人。將就寫一首。希望有入得了貴眼。」

    一旁早有小黃門機靈的捧了紙墨筆硯過來,薛黎拿著筆沉思片刻,想到她們剛才說的兵敗之事,便有了主意,知道自己要寫什麼好了。抬眼看了一圈周圍飽含著各式目光的人,當即自信的一笑,筆下龍蛇飛舞,片刻之間便已寫完一篇七言絕句。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她邊寫,便有人在旁幫她念出來。當念到「青海長雲暗雪山」的時候,看笑話的眾人便已住嘴。等念完「不破樓蘭終不還」時,四周已經靜的連跟針落下來都能聽到了。

    作詩,氣勢格局很重要。這些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們,走過最遠的路不過是去山上祭拜還願,去鄉間別墅度假修養,入目的全是小橋流水,碧樹紅花,哪裡見過這大漠孤山的雄渾風景。她們關心的也不過是風花雪月,吃喝玩樂,筆下寫的也不過是兒女情長,卿卿我我,哪裡有可能有這種胸懷這種氣魄,體會到「黃沙百戰穿金甲」的蒼涼?所以當薛黎的這首詩一出,立馬震驚了全場。

    與這首詩相比,她們的氣量格局,的確太小家子氣。

    孔抿嘴了不說話,這首詩無論是從手法、格局,氣勢,無一不是上品,薛黎憑這個說她的詞作一般,也算公道。看來薛家人的確不容小覷,這種響徹金戈鐵馬之聲的詩句,也只有她們那種將門虎子也才寫的出來。

    既然技不如人,孔也就起了退讓之心,反正剛才也是她們這邊的人說話太過分惹怒了人家,自己實在是沒必要為那堆蠢貨出頭。

    可是這口氣她忍得下,不代表她周圍的人忍得下,被薛黎這麼乾脆的拂了面子,當下就有人就叫開了低聲嘀咕著,「誰知道這首詩是不是她自己做的。」

    這句話並不大聲,但是也不算小聲,一出來立刻受到其它不服氣的人的應和。孔一方面為自己這邊人的賴皮感到羞愧,一邊也起了一絲絲懷疑。的確,以薛黎的年紀和經歷,這首詩倒更適合被她的父兄寫出來。

    「薛郡主,我想你只憑這首詩恐怕還不能服眾,不知道你是否還有其它大作。」孔被迫的替自己這邊所有人問出了心聲。

    薛黎用一種早知道你們會是這種反應的眼神望著她,攤開了手,很大方的說,「好吧,為了避免你們再次說我作弊,這次由你們出題,我再做一首總可以了吧。」

    「這個,出什麼題好呢?」沉默了片刻,那堆女孩兒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商量了半天,終於有人出來出題了。

    「上個月我陪母親去山中參禪,路過一片楓林,紅的很是漂亮,你就以這個景色為題,寫一首吧。」一個小丫頭被推舉了出來

    「好,有沒有什麼限制,是絕句,還是律詩,還是樂府詩,還是歌行體?」薛黎優哉游哉的聽完她們的要求之後發出了疑問,那姿態簡直跟問你今天晚上要吃什麼菜一樣隨意。「不用,你自便。」孔覺得這題目太難,就是自己也沒有辦法立馬在聽到一副情景後做詩,所以也就不打算在格式上為難她。

    薛黎點點頭,起身,不言不語的背著手繞著花叢轉了幾圈,才回到案邊站住,題筆揮毫,很快又寫完了另外一首七絕。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孔輕輕的念完這首詩,將那句「霜葉紅於二月花」反覆吟誦了幾遍,打消了把自己的詩作拿出來比較的念頭。她當時也賦詩幾首,但是無論句詞清雅,還是工整對仗,自己都比不過這首。

    那堆女孩子都是以孔為首的,孔沉默了,其它人自然也就無話可說。薛黎見狀也不多言,微微一笑放下了筆,很淡然的說「文章詩歌之妙,是用來品的,不是用來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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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7 11:45:28
第一百二十三章 獻詩  

     這邊的爭鬥,自然有人會送到皇后那裡去。武後看了之後沉吟不語,再之後便是抬頭問了句上官婉兒,「你覺得她的文采教你如何?」

    面對這種比較,上官婉兒的臉上仍然平靜無波的看不出分毫情緒,武後問的波瀾不興,她答的也是不卑不亢,「不在我之下,但是也不見得在我之上。」

    「哦,你倒自信。」武後再看了一遍薛黎那裡傳過來的詩詞,不知道為什麼搖了搖頭,貌似對於上官婉兒的自信頗不以為然。

    上官婉兒是在武後身邊呆的久的人,知道皇后喜歡有個性但是又不會個性到無法駕馭,有自信但是又不會自信到狂妄的人,所以自然知道怎樣回答能最得聖意。

    自己的一身榮辱都是繫於皇后的恩寵之上,所以她什麼都能丟,唯有皇后對自己的恩寵信任不能丟。薛黎的出現已經威脅到她的地位,她必須把這一切消滅在萌芽階段。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她長在將門,我生在深宮,一個豪邁一個婉約,擅長的領域不同,詩風不同,文章的高下也就無從比較了。這就像一個是胡餅一個是粥飯,大家喜歡吃的東西不一樣,也就很難比較到底是粥飯好吃還是胡餅好吃。」上官婉兒的機靈並不是浪得虛名,她回答的巧妙,既不吹捧薛黎,也不會讓武後生氣,更重要的是,她向皇后闡明了自己對自身的定位,「如果是吟詩作畫,遊玩宴飲,也許薛郡主比我更適合陪伴娘娘,但是要論起起草詔書,整理公文,替皇后分憂解難,婉兒自認為沒有人比婉兒更能勝任這一切。」

    皇后的野心她看在眼裡。又怎麼會不知道上面這位一天的日程中除了遊樂之外,更多的是如何處理國事,如何攫取更多的權力,以及,如何收買人心。一個開心果誰都能當,但是一個能幹的秘書可不是尋常人可以勝任的。

    「你這丫頭,」武後一陣輕笑,似乎將剛才地問話揭過,又恢復到了輕鬆的氛圍。「我就知道你嘴巴伶俐。但也不知道你能伶俐到這個地步。行了行了,你是怎樣的人我當然有數,也不需要你在這兒自誇了。還是去幫我把她們喊回來吧,我有話想問黎兒。」

    「是。」上官婉兒聽到這種類似保證的話,這才安下心來。彎腰斂眉的行過禮。然後去喊眾女過來。

    「慢著,記得回殿之後幫我發一道手書給萬年縣令,斥責他教女無方。他自己也該好好反省一下了,下次宴會時免除縣令夫人以及女兒的出席資格,讓他在家裡好好教教女兒,等女兒教好了再出來。」

    「是。」上官婉兒瞟了那邊猶不知大難臨頭的縣令之女,她就是之前侮辱薛黎一家都是莽夫的那個女孩子。誰說武後不會護短,薛黎今天的委屈她可是一點一滴地豆看在眼裡了。雖然不會當下保護。可是暗地裡這一道手書下去已經能解決一切問題,恐怕下次縣令小姐見到薛黎就跟見了祖宗般尊敬吧。。

    想到這種無言地保護。上官婉兒只覺得心裡一陣心酸。自己在皇后身邊細心服侍多年。可她似乎從來都沒有注意到自己是否受到侮辱。是否需要有人幫忙出頭。每次地賞賜也是例行地珠寶。她地這種體貼與溫柔照顧。就那麼輕鬆地落在那個不知所謂地薛麗娘頭上。卻從來都沒有光臨過一直服侍她地自己。

    「怎麼。贏了還不開心?」武後看著薛黎跟太平公主兩個人結伴走過來。太平激動地手舞足蹈。而薛黎卻是一臉淡淡地神色。並沒有什麼特別。

    「一時地鬥氣之舉。沒什麼好高興。」薛黎低眉斂目地行過禮。坐回了剛才地位子。地確。剛才地勝利是借了王昌齡和杜牧地光。自己只不過一個搬文工而已。有什麼可自傲。她初衷也最多也不過想教訓一下這群不知天高地厚地大家小姐。讓她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已。

    要寫好詩。緊靠著閨閣裡那點兒地花樣是不夠地。沒有四處遊歷地積澱。沒有榮辱沉浮地淬煉。沒有胸懷天下地胸襟抱負。沒有睥睨宇宙地氣勢。那一曲曲詩歌又怎麼唱響最強地盛唐高音呢。

    而就算詩賦寫地好又能怎樣?能讓莊稼成熟結果。能夠讓外敵不戰而敗。能夠讓國民安居樂業?都不行。想要莊家豐收。得農人辛勤勞作;想要外敵伏誅。得將士浴血拚搏;想要國家安定富強。得要全國上下官僚安居樂業。這一切都是生花妙筆所不能帶來地。

    文人墨客。可以歌之詠之。歎之罵之。但他們並不能改變這一切。不能對局勢有任何作用。

    如果說盛唐氣像是一匹華美的錦緞,那麼那些震鑠古今的騷人墨客便是這絲綢上最精美最動人的花紋,而普通的辛苦勞作的百姓,忙忙碌碌維持國家運轉的各級官僚們則是織成這匹錦緞的經緯線。沒有那些文人墨客,這段錦繡的輝煌將黯淡無光,但如果只有他們,這匹錦緞就只是一堆雜亂的絲線。

    所以,在薛黎的心裡,詩寫的好真的不算什麼,不如田種的好,仗打的好,郡縣治理的好。因此就算她贏了,也不會就此洋洋得意。

    「你小小年紀就能如此穩重,實在是難能可貴。不過也不要太少年老成了,該高興的時候還是要高興。」薛黎的沉默在武後眼裡反倒成了謙虛的表現,讓鳳心大悅,對她又是讚譽了一番。

    薛黎點了點頭謝過皇后的關心,兩人的話題兜兜轉轉便又談到薛黎做的那兩首詩上面去。

    「我只知道薛老將軍教女真是有方,不但兵法謀略出眾,文采風流也不輸人。你的那首塞下曲寫的氣勢如虹,老將軍的心聲讓我頗為感動。有如此虎將,真是國家之福啊。」

    「娘娘過譽了。」

    「不過我看你之前說孔老孫女的詩做的太小家子氣了,這是為何?孔的詩清新秀麗,不在那些名家之下,你這麼說是不是過了些?」

    難道這是秋後算賬?薛黎心神一凜,忙打起精神來回話「我說她小家子氣,其實這並不是她自己技巧的問題。孔小姐才思敏捷,才華卓著,詩作自然是不差的。可是這種應和往來的詩句,沒有自己的真情實感,圍繞的主題都是自己的生活,所以技巧再精湛也不過是一堆辭藻華麗而沒有實際用處的文字,格局顯小。因為我平常更欣賞漢代樂府從民間搜集的詩歌,雖然它們語言粗糙些,但是生趣盎然,脫離了千篇一律的風花雪月,最能反映黎民百姓的生活風貌與喜怒哀樂,下可以此諫上,上可以此查下,實用的多。」

    「周代公卿獻詩,漢代君王采詩,這的確都是一個體察民情的好辦法,相較之下皇宮裡蓄養的台閣詩人,唉,差之遠矣。」武後沒有想到薛黎能想到如此深遠的地方,頓時又高看了她幾分。想到她說的那些來自民間的詩歌頓時來了興趣,「你既有所好,那可有什麼來自民間的詩歌呈給我聽?」

    「這個,」薛黎略做一沉吟,她的確是有些問題想向皇后陳述,但是又怕內容太過於尖刻而引起上怒,不由得有些躊躇。武後是何種人,一眼就看清她為難在哪裡,所以大方的示意,「你但說無妨,不管內容如何,我恕你無罪便是。」

    「那就恕小女子斗膽了,請借紙筆一用!」薛黎一咬牙,這種機會可遇不可求,這次就索性拼了吧。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

    「老農家貧在山住,耕種山田三四畝。苗疏稅多不得食,輸入官倉化為土。歲暮鋤犁傍空室,呼兒登山收橡實。西江賈客珠百斛,船中養犬長食肉。

    「粉色全無饑色加,豈知人世有榮華。年年道我蠶辛苦,底事渾身著苧麻。」

    「陶盡門前土,屋上無片瓦;十指不沾泥,鱗鱗居大廈!」「桑條無葉土生煙,簫管迎龍水廟前。朱門幾處看歌舞,猶恐春陰咽管弦。」

    「官倉老鼠大如斗,見人開倉亦不走。健兒無糧百姓饑,誰遣朝朝人君口。」

    寫農夫,寫蠶婦,寫陶工,寫貪官,薛黎寫的是酣暢淋漓,在民間一年多看到的東西終於能酣暢淋漓的發洩出來,總算對得起那勞苦一年卻連女兒嫁妝都湊不齊的蠶婦,那辛苦一季卻連飯食都吃不飽的農夫,那掏盡門前土自己卻無衣無食無住的陶工,那活活被餓死的饑民。有多少用處她不知道,但她總算把話都說出來了。

    而開始武後臉上還帶著盈盈笑意,但是隨著薛黎的詩一首首的寫出來,笑意一分分減去,而周圍原本打鬧的女孩子們,也在看到薛黎的詩作之後,嚇的再也不敢出聲。

    這些事,不是沒人知道,可是誰也不敢再這種場合,當著皇后的面親自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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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牆內牆外的夫妻們

    當看到那扇宮門在自己背後緩緩關閉的時候,薛黎終於有了逃過一劫的感覺。

    一出門便驚訝的看到蘇靖一人一馬的站在宮牆外面的垂柳下等她,而在她看到蘇靖的同時蘇靖也看到她了,雙目交匯之間,一股暖意湧上心頭。所以薛黎大膽的推開了車門跳下車,在宮人驚訝的眼光中跑到了蘇靖面前。

    「怎麼樣,好看不?」薛黎拉著裙擺轉了個圈站在蘇靖面前,笑意盈盈的側著頭問他。

    蘇靖最近幾天都沒在家,剛開的鏢局好不容易接到幾筆生意,為了謹慎期間,每次蘇靖都親自出馬。對於這個薛黎也是很支持的,只不過唯一的缺點就是自己見他的機會少了,像這次她打扮好出門的時候蘇靖就不在家,她剛才在路上還在算計著他什麼時候能回來,沒想到一出宮門就見著人了,當下怎麼可能不驚喜。

    蘇靖趕了幾天的路,好不容易一早上回了家,卻發現薛黎不在,當下閒的無事,當然,更重要是想她了,於是便牽了一匹馬先來接她回家。

    夕陽溫柔的給每個人都披上了一層金裝,薛黎穿著平時很少穿的華麗衣裙,梳著高髻,略微有些羞澀的捏著自己的披巾,顯得更加明艷動人。蘇靖近乎癡迷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翹首顧盼的她,點點頭笑肯定「好看,很好看,好看到我都想把你藏在家裡不讓別人看到了。」

    女人都是喜歡被人讚美的,尤其是被自己喜歡的人。所以薛黎當下很高興的扯著裙擺,略微有些遺憾的說,「好看是好看,可就是不方便,你看穿成這樣我都沒辦法下地做活了。」

    「我娶你又不是要你成天做活的,你要喜歡,天天穿成這樣都行。」蘇靖反駁道,伸手想抱她上馬,「這裡不能久呆。我們邊走邊說。」

    薛黎點點頭,這宮城附近的確不是夫妻互訴衷腸的地方,所以當她謝過那些本來要送她回家的宮人,說自己家裡有人來接了之後,然後就讓蘇靖抱著自己坐在了馬上。

    夕陽西下。也正是行人歸家的時刻,兩人就那麼不緊不慢地匯入回家的序列中,看著那一對對相互扶攜的夫妻,平凡溫馨的讓薛黎覺得跟剛才在皇宮裡遇到的彷彿是一場夢幻。

    「皇宮好玩兒麼?」蘇靖抱著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

    「東西好玩兒。人不好玩兒。皇宮裡有一堆奇花異草。看地我眼饞。而那些飛禽走獸。更是讓我想抓幾隻帶回家。你不知道那堆孔雀有多好笑。我真想把那些畫面畫出來。然後指給甄子墨看看。讓他知道他自己平時是怎樣一副拽樣。可是皇宮裡有那麼多美好地東西。那裡地人卻根本沒有心思去欣賞。把所有地心思都花在攀高踩低上。一句話轉十個八個彎兒地試探人。我覺得我這輩子動地腦都沒有這天多。期間有幾次都快被嚇死了。但幸有老天保佑。好歹總算是過關了。」

    蘇靖聽她說地可怕。也捏了一把地汗。「既然那樣。我們下次就不要去了。」

    「哪兒有那麼輕鬆。皇命不可違啊!」薛黎苦笑了一聲。「不過我想著。如果我們搬家。離京城遠些。她徵召不容易。一來二去把我忘了。我就可以少進幾次宮吧。」

    蘇靖皺了皺眉頭。對她地話思量了一番。「這個倒不難。我探過岳父大人地口風。他老人家對搬家也是不排斥地。眼下就不知道大舅子意下如何。他人在藍田不好商量。我改天抽個空去看看他。問問他地意思。你說這個怎麼樣?」

    薛黎沒有想到自己隨便說地一句話。他都會如此盡力去做。當下愣神了片刻。然後微笑地點了點頭。放心地靠在他地懷裡。「你去看著辦就好。不管在哪裡。只要有你和寶寶在。我都會開心。」

    宮外蘇靖他們這對小夫妻在享受重逢之後地溫馨。而宮牆之內另一對顯赫地夫妻此時也沒有閒著「這就是那孩子今天寫地東西?」李治一身便服地坐在榻上。旁邊地武後也已梳洗打扮過。簡單地打扮中別有一副成熟婦人地嫵媚。

    「是啊,我看了初覺得地生氣,可是再一看,不由得又歎這孩子的用心了。當初鄧州災民地那場賑災,她出了不少力,當地官員勾結奸商挖空糧倉的事,就是她跟賢一起查出來地。據說那時候,諾大的糧倉竟然已經被那些貪官挖空的十之八九,要不是去年忽發的旱災,真不知道這樁貪污案什麼時候才能被揪出來。」當武後不喜歡薛黎的時候,薛黎做這件事便是多管閒事,居心叵測,需要嚴防。一旦她喜歡薛黎,同樣的一件事便是憂國憂民,其心可嘉,值得好好褒獎一番了。

    她前後截然不同的反應,也引起了李治的好奇「我記得你以前不喜歡那個姑娘的。」

    「那是我以前受下面那些人蒙蔽,沒有好好瞭解她,才產生那種錯覺的。」武後是何等精明的人物,怎麼可能不為自己的行為找一個完美的借口。她知道李治不信神鬼之說,自然也不會在他面前講述自己是因為一個夢才轉變印象的,只轉著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你知道,朝中一直有很多人嫉妒薛卿家,暗中詆毀他的人不在少數。麗娘那孩子性子又直又單純,跟他爹一樣不會維人,背後自然有人常在我這裡說她壞話,一去二來我也就當了真。說來,這也是我的失職啊,想當初她跟賢兒那大好的婚事就這麼沒了,現在想起來真後悔。」

    李治聽了這番話,才有些信服。因為後宮的事他一向沒有精力管,武後這麼多年都收拾的妥妥帖帖的,這又不是什麼大事,因此他便也充分相信她的說辭了「那我們倒是錯怪了這個孩子。」

    「那可不是,老薛家的硬骨頭可以遠近聞名的。你看這薛訥去藍田才幾天,就抓出了好幾條侵佔民田案,那些人托關係都哭到我這兒來了呢。」武後笑嘻嘻的挑出幾道奏折,上面都牽扯到一些皇室中人。

    「這幫不成器的東西,朕平生最恨這幫欺壓百姓之人!」李治看著奏折上自己那堆叔伯兄弟做的好事,不由得罵了一句,問武後,「你怎麼處理的?」

    「我能怎麼處理,我知道陛下最恨這種人,自然批復薛訥說讓他秉公處理,該殺該罰不要手軟。」武後的處理方式得到了高宗的讚賞,李治滿意的點點頭,「果然媚娘做事一向甚得朕

    武後這看似不相關的話提,卻很有效的幫薛黎轉換了在高宗面前的形象問題。一個立志做聖君的皇帝,最愛的自然還是直臣,李治看著薛仁貴薛訥如此,自然也會覺得薛麗娘差不到哪裡去了。

    「那雍王妃表現如何?」說起來宴會上李治最關心的還是自己這個媳婦的狀況。

    說道這個,武後剛才還興高采烈的神色馬上黯然了,「完全壓不住場面,整場宴會她就像個局外人一樣的坐在一旁,不管什麼都與她無關,完全沒有一點想要掌控局面的自覺,沒有顯露出任何能力。如果她真的平平穩穩的做個王妃也勉強可以,可是,」

    聽到這話,李治也不由得歎了口氣,「我今天還叫太醫署的人來問過弘的近況,唉」

    一聲猶豫,一聲歎息已經說明了一切、太子李弘的身體虛弱,這個時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李治本以為自己的身體已經夠差了,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比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才剛三十歲,就眼看著不行了。

    說起兒子的病情,剛強的武後似乎眼裡也有些淚花,對於這個在她後位爭奪中起過決定性作用,而且目前沒有對她產生任何威脅的兒子,她還是很珍愛的,「我想弘的情況未必也真那麼差,你也許多慮了。」

    「多慮,我到希望如此,可是有些事不早做準備不成啊。」李治歎了口氣,心裡的憂煩難以對外人道。自己辛辛苦苦培養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一朝病去,又有哪個兒子可以替代。立一個太子,並不是簡單一道詔書就能可以完成的。太子本身是一個考慮因素,可是太子的署官,太子的妃子,能影響太子的一切事都是要再三定論才能決定的。

    皇后所剩的三個兒子中,無論是年齡,威望,才學,身體素質,李賢都是最優秀的一個,可是對於李賢身邊的人,高宗卻是頭疼的緊。雍王府邸的署官就不說了,良莠不齊,但即使他習慣把最好的和最壞的人才都納入了,自己也可以為他細細挑選,下旨剔除一些,補充一些。可是在對待雍王妃這個問題上,李治就有點束手無措了。那樣一個木頭般只知三從四德的女子,要怎麼去統領後宮,母儀天下?一想到自己當初的王皇后對後宮無能的樣子李治就生氣,所以當他發現這個兒媳婦簡直是當年那個大家閨秀的翻版之後,就更加的喜歡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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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一百二十五章 狹路相逢

    武敏之一大早就進宮了,他是皇后的親侄子,從小出入禁宮慣了,儘管現在跟皇后的關係有僵,可怎麼也是連著骨頭打斷筋的親人不是,所以引路的宮人倒也沒有敢為難他,他要往哪裡去,乖乖的引了他去便是。

    「那邊走過來的人是誰?」武敏之本來一雙桃花眼正四處亂瞄著,忽然在看到對面走過來的人時,奇怪的站住了腳,眼裡的寒意有些滲人。

    領路的小太監是新來的,頭一次給武敏之帶路,他也不知道這位大爺的脾氣,當下有些迷惑,但是還是乖乖的回答,「那位是薛家的公子,城陽公主的兒子,薛紹,您要見他麼?」

    「原來是他。」武敏之站在原地,不知道自言自語的低聲嘀咕了一些什麼,接著搖搖頭,冷冰冰的與薛紹擦肩而過,旁若無人的自己走自己的,等到走的看不到薛紹了之後,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若無其事的詢問小太監,「他一個外臣,這麼早進宮來是為了什麼?」

    「這個,小人聽過一些風聲,隱隱約約說是跟太平公主的婚事有關。陛下有意選這位公子為駙馬,但是又擔心公主不同意,底下人就出主意說薛公子可以沒事進宮轉悠轉悠,在御花園裡製造一場巧遇讓他跟公主認識。大家都是年輕人,一去二來熟悉了,公主喜歡了,這婚事也就好談了。」宮裡的太監宮女們閒來無事也就是傳消息說八卦打發時間,所以這事兒鬧的連一個引路的小太監都知道。只是他乖巧的回了話之後,身邊這位大爺卻變得很奇怪,明明是艷陽天,自己卻覺得他渾身都散發出一陣冷冷的氣息。

    「呵呵,真不知道是誰出的這個好主意,真是高明。高明啊!」武敏之不陰不陽地笑著讚歎了兩聲,然後就像沒事人般的悶頭加快了步伐。小太監雖覺得奇怪,可也哪裡敢問他,因此當下只是跟住他的腳步,祈求自己這份差事趕快結束。

    公主要選駙馬這不是稀奇事,前不久的宴會上,太平公主身著男裝向皇帝皇后獻舞,在逗得那對夫妻哈哈大笑的同時。太平也不失時機的提出來想請求父母把自己這身一副賜給自己。

    公主當時身上穿的可不是普通的男裝,而是武官地制服,品階還不低呢,所以當下皇帝就笑著問自家女兒,她是女孩子要這衣服有何用,你知道這衣服身後代表的官階麼?沒想到公主語不驚人死不休,當下就應承說,父皇你賜下來我穿不了。但是我可以把它留著給我未來的夫君穿啊。

    太平公主用小女兒無心之語,提醒了皇帝陛下,自己已經長大,是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齡。那對最尊貴的夫妻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後,緊鑼密鼓的籌劃圈選了半天,最終選中整個帝國的青年才俊裡面,就有這個薛紹。

    太平公主招婿的始末武敏之並不是不知道,相反他知道地比別人還要多一點。所以他才會加倍的生氣。

    什麼毫不知情,什麼培養感情。什麼假裝偶遇,她們根本就已經郎情妾意了好不好。太平公主還沒有老練到喜怒不行於色的地步,她和薛紹的情事雖然只有小範圍人知情,可是那又怎麼瞞得過一直關注她的武敏之。

    想到那個小不點。終於長大到可以嫁人地年紀了。武敏之有一瞬間地失神。他知道早晚都有一天。卻沒有想到這天來地這麼快。

    她地幸福很早以前已經與自己絕緣。或者說。只要沒有自己存在地地方。她總是快樂地。

    太平地婚事看起來偶然。實際上卻是精心策劃。從獻舞開始。先是以委婉地方式提起自己地待嫁心願。再運用皇后身邊得人影響皇后地判斷。讓薛紹出現在選婿範圍內。最後再讓太平自己添加諸多不合理地選婿條件。排除其它競爭者。到最後皇后和陛下會發現滿足所有人要求地人只有一個。那就是薛紹。

    好聰明地計劃。即保持了公主潔白無暇地名聲。又讓公主在有限地選擇範圍內嫁個如意郎君。這樣地計策除了那個女人。又有誰能使得出來呢。

    只是。你在這裡成全了別人。不知道將來是否又有人能成全你地愛情?武敏之冷冷地一笑。走進了在陽光下仍舊顯得陰翳地宮殿。

    皇宮裡。永遠都有陽光照耀不到地角落。此時武敏之就站在這種地方。背靠著牆。無比懶散卻又優雅誘惑地問著一個小宮女。「皇后怎麼說?」

    「娘娘很喜歡薛家的姑娘,她跟陛下在一起的時候還為她說了好話。」俏麗的宮女一邊回話,一邊緊張的盯著拐角處,生怕有人闖進來,發現了她在這裡跟人幽會。

    「那雍王妃呢?皇后喜歡嗎?」武敏之的眼睛看似深情的望著她,其實思緒卻漫無目的的四處飄散,早不知道想到哪裡去了

    「皇后跟陛下都不喜歡她,我還聽著皇后低聲的斥責了她無能,似乎,似乎有換王妃的念頭。」在武敏之的問話下,宮女低頭羞紅了臉,一五一十的回答著,努力回想著當時的情景,很怕漏過了什麼他需要的消息。

    聽到這個消息,武敏之身子一震,總算有了點變化,「她可有中意的人選?是韋氏,還是薛家的?」

    「這個,皇后還猶疑不決,但我看來韋氏的機會大些。畢竟薛家的已經成親,還有了兒子,即使娘娘有心,也怕奪人妻子的這個名聲不好。」小宮女的回答卻遭來武敏之不屑的訕笑,「名聲,我那個姨母,什麼時候在乎過那些虛名。只要她想做的事,她自有辦法轉的冠冕堂皇。」

    小宮女顯然不瞭解他這種話背後的意義,只是聽到有人這麼大膽尖刻的評價皇后,讓她嚇了一跳,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卻不小心踩到路邊的枯木,頓時把武敏之從沉思中驚醒。

    「看你嚇的,我又不是說了什麼大不了的話。」武敏之笑笑,變戲法的從袖子裡變出一支簪子,「這個給你壓驚。」

    小宮女看著金簪頂頭那顆碩大渾圓,正散發著誘人光彩的東珠,吞了吞口水,漲紅了臉,將手背在了身後「我,我不要。你知道,我幫你打聽消息不是為了要你的東西,我……」

    她說話的聲音說的極低,頭垂向了一旁,眼中隱隱有水光閃耀。武敏之看著她這副摸樣,眼中閃過一絲同情的光芒。

    「傻丫頭,我又不是拿這個來賄賂你。我只是在路上看到它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你,覺得很襯你才買的。你要是不要,那我還是扔了它算了。」武敏之燦然一笑,驅散了瀰漫在兩個人之間壓抑的氣氛,嘴上說著這種話,手上也做出了要扔的動作。

    「真的?你是覺得很適合我才買的?」聽到他的話,小宮女驚喜的睜大了眼,羞澀的伸手握住了簪子的另一頭,「不要扔掉,我要了。」

    「傻丫頭。」武敏之低低的笑了聲,看著她如獲至寶的握著簪子的歡喜摸樣,聲音忍不住放的輕柔,「要不要我幫你戴上。」

    「不要,這東西太顯眼,我還是放在箱底好了。」喜孜孜的將他送的東西放入荷包,探頭看了看路口「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你路上也小心。」

    「嗯。」武敏之點了點頭,在她要轉身的時候,忽然開口提醒了一句,「你不懂事,下次皇后娘娘問你話的時候你就別亂回答,只說這是娘娘家事,娘娘自有分寸,何必聽她人的閒話就可以了,免得以後她生氣你們受牽連。」

    小宮女轉身偏頭想了片刻,給他一個微笑,揮揮手,「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點。」

    「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看著小宮女漸漸走遠的身影,武敏之忍不住將她與多年前那個在自己面前手持書卷的身影相重合。

    「你要知道,你送的禮物對我來說之所以珍貴,不是因為它多值錢,而是因為它是你送的。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只要是你送的東西,就算是一根草,對於我來說也比別人送的一根黃金珍貴。」她呆呆的,但卻異常的認真的握著自己編的草戒指說道。

    自己當時是怎麼回應的呢?「傻瓜!」是的啊,自己嘲笑她是個傻瓜,那個女人也的確也是天底下最傻的一個傻瓜,為了一個不值一文錢的草戒指,為了一句輕飄飄的承諾,從太子妃變成庶女,然後在冰冷的湖底結束自己的一生。

    當時,自己不懂她的話,只當是傻瓜的囈語。而今,自己明白了她的話,卻已經對一切無能無力,只有看到自己不斷的深入泥潭。

    武敏之靠著牆,摀住了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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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7 11:46:53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這是娘娘家事

   「喂,阿黎,你看那兒,看那兒,還有那兒,好多野鴨子啊,哇,還有大雁,等一下我們偷偷溜去抓了來烤著吃好不好?」太平騎馬走在薛黎身邊,興致勃勃的左右指點。

    「你又不是第一次出來打獵,用的著那麼激動?而且,我說了多少遍,你不要站在我身邊,這樣不合禮數。」薛黎有些無力的握著自己的弓箭,有股把這個小公主一腳抽飛的衝動。從皇宮出發到現在,她就一直圍在自己四周打轉,為自己招來了數不清的注目。

    「管它合不合禮數,母后都沒說話,你著急什麼。喏,你看母后在對我們笑。」太平拉著薛黎笑嘻嘻的向後方的車輦揮手,坐在華蓋底下的武後看到她們,也微笑的點頭致意。

    薛黎微笑著回了禮,然後轉過臉之後,臉上的笑容就跨了下來。

    她再笨也隱隱約約覺得事情發展的有不對勁兒的地方,武後對她不同尋常的熱情讓她覺得頭皮發麻,她摸不準武後這樣一味的把自己捧高有什麼企圖,自己應該沒有什麼可以讓人圖謀的吧。

    「太平,你什麼時候成親?」薛黎摸了摸馬毛,問著太平公主的時候有些憂心忡忡。

    「這個,婚期雖然還沒有定,但母后說要準備好多好多東西給我做嫁妝,現在開始著手的話,最快也要明年呢。你問這做什麼?」太平算了算日子,給她了一個大概時間,末了卻忽然蹦出這麼句話。

    「哦,這個啊。我想你的婚禮,我可能幫不上忙吧。我那個時候有其它的事要做。」薛黎猶豫再三,覺得還是先跟她說清楚的好。

    「有事,什麼事比我的婚事還重要?」太平嘟起了嘴顯然不樂意聽到這個消息。

    「過段時間我可能要搬家,你知道搬家總是很麻煩。瑣瑣碎碎的事情一大堆,我怕我忙的顧忌不到你哪裡去。」薛黎慢含歉意的解釋道,「你身邊有那麼多人幫忙,我想少了我應該也沒什麼大礙。」

    「怎麼沒大礙,她們又不是你!」太平低低地嘟囔了一句,但還是勉強接受了這個答案,關心起薛黎搬家的地點來了,「搬家?那裡打算搬到哪裡去?我也覺得你住那地方離京城太遠了,我找你都不方便。你願意搬回長安城裡面住自然是最好的。那個,你看好房子沒有,在哪個坊?要不然等母后把公主府的範圍給我劃出來,你搬到跟我同一個坊的地方住怎麼樣?那樣我們就可以天天見面了。」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講了幾句。太平又開心起來。想到反正是對將來有利。所以立馬激動地給她出謀劃策起來了。「你蓋了公主府是要跟你地駙馬一起過活地。你要見也是天天見他。你見我做什麼。」薛黎笑著打趣了她一句。搖了搖頭。知道她聽了會生氣。但還是說出了自己地打算。「你錯了。我不是要搬回京城。我打算搬去揚州住。」

    「揚州。你瘋了。那兒得多遠啊。不行不行。不許去。我不許你搬。」太平當下驚訝地嘴巴都張成o字型。

    她地反應薛黎也在意料之中。所以沒有多驚訝。只是耐心地解釋道「我爹年紀大了。身體也不是很好。需要到南方暖和一點地地方修養。京城這裡地天氣太糟糕了。所以我們打算舉家遷到揚州去。」

    薛黎說地也是實話。長安城夏季酷暑難當。冬季又寒風凌厲。連皇帝皇后文武百官都沒事幹往洛陽跑。她這借口也算合理。

    「那為什麼不去洛陽。洛陽也很好啊。開春了母后和文武百官都準備去東都呢。你們也去東都吧。」太平央求道。不明白為什麼休養非要去揚州那麼遠不可。

    「揚州和洛陽走水路地話也很近啊。你想我了。我隨時都可以去洛陽看你地。」薛黎笑著開解她。但是卻不打算改變自己地主意。笑話。她本來就是為了躲開皇后才搬家地。父親養病只是借口。如果搬去洛陽。那跟在長安有什麼區別。還不是三天兩頭地被召進宮。

    「母后不會同意的!」太平賭氣般地說了這句話,薛黎臉上卻仍然是淡淡的笑容「娘娘寬宏大量,不會為這種事為難人的,我們搬家又不犯王法,她怎麼不會同意。」

    這世界上有一種做法叫先斬後奏,薛黎打算先落跑了再說,萬一皇后不高興,後面還有一群人幫自己兜著,至少,自己當下眼前這位就是做這種事的好人選。

    「好了好了,等我把揚州的房子弄得漂漂亮亮的之後就接你去玩兒,這樣你又多了一個可以落腳的點,豈不美哉?」目的地到了,薛黎跳下馬,親熱的攬著薛黎地肩頭搭著話。「不過要是娘娘真地生氣,你可要幫我兜著點。」

    薛黎這邊跟太平竊竊私語,皇后鑾駕那裡也沒消停過。陪伴在皇后身側的人自然看到了皇后對兩位姑娘地笑臉,所以當下就有人「善解人意」的說,「這薛家地姑娘,越看越覺得跟娘娘有幾分神似呢。」

    「哦,你們也覺得。」武後一個人坐在輦車上也無聊,自然會跟身邊的宮女們聊幾句閒話。這人說了句她愛聽的話,她自然鳳心大悅。

    上有所好,下必投之,能爬到皇后手下當差的人,自然是機靈的成精的人物。見到她大悅,那些人自然也就找了諸多的佐證,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事實上,每個人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的相差不大,只要外貌特徵不是太明顯,你覺得像了,就會越看越像。

    「娘娘你看,薛家那姑娘跟公主走在一起的樣子,多像兩姐妹。」一個人舉例說。

    「就是,薛家姑娘笑起來的時候,嘴角這裡跟娘娘一樣有梨渦呢。」另一個人舉例說。

    「對,對,還有眼角的笑紋,簡直跟您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我聽說這位姑娘也是好文史不好女紅的,那個時候薛老將軍幫她請了如意坊的繡娘交女紅,結果被這姑娘氣跑了十二個呢。我們那個時候就說她跟普通的女孩子不一樣……」

    長安城裡,年紀跟太平公主相仿,嘴角邊笑起來有梨渦,喜歡文史不喜歡女紅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可是這個時候在武後眼裡,這也都成了薛黎像自己的佐證。

    這個孩子真的跟自己有緣,就跟禪師說的一樣,她是上天賜下來補償自己的女兒。那天她進宮,自己安排了那麼多人給她找絆子,她都能順順當當的度過。該軟的時候軟,該硬的時候硬,既不會讓人欺負到頭上去,也不會跋扈的讓人不喜,做事風格頗有自己的痕跡,真讓人高興。

    武後看著薛黎英姿颯爽的樣子,滿臉的慈愛,喜歡至於卻又無不覺得遺憾,這麼好的孩子,竟然不是自己的兒媳婦,這真是太遺憾了。

    她既然是自己孩兒的轉世,那自然要坐到世間最尊貴的位置。再說了,做乾女兒哪兒有做兒媳婦跟自己貼心。

    只是現在她的身份,的確是不好辦的啊。

    武後自己一個人坐在輦車上胡思亂想,不由得卻想到前幾天問身邊宮婢時,那個憨憨傻傻的小丫頭所說的話來。

    「奴婢以前在鄉下都知道,那婆婆對媳婦可就是天,那是說一不二的,就像那個孔雀東南飛裡唱的那樣,婆婆不喜歡的兒媳婦,休掉她那是理所當然的。」那個小丫頭是在自己身邊幫自己梳頭的,從十一二歲到身邊來,服侍了自己十餘年,也是可靠人了。她雖然不怎麼通文墨,但簡單有些傻氣的說話卻逗人愛,因此武後沒事就喜歡跟她叨念兩句。

    「呵呵,哀家可跟那些村野鄉婦不一樣,哪兒有那麼容易說不喜歡就讓兒子休掉。真這樣,那大臣們又該上奏折了。」

    「怎麼不一樣,不都是婆婆和兒媳。」宮女瞪大了圓圓的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娘娘你是皇后,難道你還不如鄉下老婆子,不能隨便趕走自己不喜歡的兒媳婦?」

    「哀家做事,底下大臣們都在盯著呢,哪兒有自己不想要就不要的。」要是其它人敢把皇宮跟普通村婦比較,早就被拉出去掌嘴了。但是武後知道她無心,所以也就笑笑不予追求。更何況她這點還沒說錯,在處理婆媳關係上面,天下女人都一樣。

    「這是您的家事,娘娘自由分寸,哪裡有那些糟老頭子議論的餘地。」小丫頭細心的幫她梳好頭,狀似無心的說了這麼句話

    「這是娘娘家事,娘娘自由分寸。」毫無疑問,這句話甚得武後歡心。想想她貴為一國之主,難道還連個鄉下老婆子都不如,換個兒媳婦都受外人唧唧歪歪的?

    「這是陛下家事。」當年李績的這句話,讓李治動了廢王皇后的決心,而今天又是相似的一句話,讓武後動了廢雍王妃的決心。

    雖然這件事有些難度,但也不是做不到的。武後的目光溫暖的掃過與太平公主說笑的身影,然後在落到自己那個在隊列另一邊獨行的兒媳婦時,變的冰冷。

    那麼多礙事的人,也該到時候清理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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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一百二十七章 驚艷一箭

    「好無聊……」薛黎兩眼無神的托著腮坐在小溪旁邊發呆,被架在烤架上的魚正滋滋作響,散發出誘人的香味,可是當你已經一個吃掉了三條之後,我相信你絕對也沒有興趣再多看它一眼了。

    「太平這個死丫頭,一跑就沒影兒了。小白,你說我們是不是很可憐,被人做了擋箭牌還連一句謝聲都沒有。」薛黎坐在那裡無聊的跟自己的馬兒自言自語。這說起來一切都還怪太平,一到圍場,在人前做了做樣子,她就表現出一種迫不及待的姿態,要拉薛黎一起自己去園囿裡打獵。武後想想這裡應該也沒有什麼危險事物,又有薛黎陪伴,所以也就同意了她的請求。

    薛黎開始也意味太平是貪玩,所以就陪了她出來,沒有想到剛出了眾人視線,在這河邊折騰了不過一刻鐘之後,太平立馬就又上馬,說是自己還要去一個地方,要薛黎幫她打打掩護,在這裡烤魚等她回來。

    感情這個小妮子從頭到尾都把自己當成了掩護品了。有事,她能有什麼事,還不是跟薛紹約會去!這幾天要她天天跟薛紹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在一堆閒雜人等的陪伴下一次次「偶遇」,連拉手這種動作都不被允許做,早就耗光了她本來就不多的耐心,所以難得在這個人多混雜可以渾水摸魚偷出空子約會的時機,她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小動作。

    「麗娘。我知道你最好了,你就在這裡幫我把風嘛。我好不容易才跟薛紹約好了在前面地林子裡見面,你在嗦,他看不到我又該走了。」太平又是求饒又是撒嬌的,弄得薛黎沒辦法,只有叮囑她小心一點,放她走了。

    「這個丫頭,怎麼跟脫韁的馬兒一樣一跑就沒影兒了,她這樣跑去跟薛紹私會,被發現了我們之前做的一切努力不都白費了。」薛黎自己在溪邊嘀咕了兩句。看看天色已經不早了。決定還是去她說的地方找找,提醒一下陷入愛河不知道時間流逝的小情侶。

    「駕!」薛黎騎著馬按太平留下的記號一路找去,理論上快要接近目的地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太平的尖叫。

    發生什麼事了?薛黎被這叫聲嚇地手一抖,差點連馬鞭都掉在了地上。但是樹林裡四處亂生地植物的擋住了她的視線,看不清真相。但好歹這叫聲暴露了太平的所在的,所以薛黎立馬循聲策馬而去,同時也取下了背在背上的弓箭備用。

    就在薛黎跟那群低矮的灌木作鬥爭,努力找出一條捷徑趕到事發現場時。她敏銳的聽到一聲熟悉的利箭破空之聲,一道金光閃進了那裡。

    誰,是誰在射箭,薛黎策馬追去,卻只能看到一道紫色地人影飛快的消逝在樹林裡。相較抓兇手跟查看太平的安危。還是後者更重要,所以薛黎在追不上逃走的人的前提下,策馬趕到了太平身邊。

    薛紹正抱著太平站在林中地空地上,見來人是薛黎,顯然送了口氣,而太平見到她,更是一下撲到她懷裡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怎麼了。剛才發生什麼事了?」薛拍著太平安慰道。見到兩人毫髮無傷。不覺得有些驚訝。既然如此。那支箭想射地人到底是誰?

    「公主被嚇到了。」薛紹笑著努了努嘴。示意薛黎往旁邊看。薛黎傻傻地一轉頭。卻被樹上掛地那只死蛇嚇了一跳。

    「天。」薛黎低低地驚喝一聲。那條五彩斑斕地毒蛇。有成人地手臂粗細。攀援在樹上。不仔細還真看不清呢。那支突入其來地金箭。正一箭射中它地七寸。將這個恐怖地傢伙釘死在了樹上。

    原來剛才那支箭地主人。不是想殺人。而是想救人。只是他做了這種事之後為什麼又要即可遁去怕被人發現呢?薛黎正狐疑地推敲著剛才地一切。卻被薛紹地道謝打斷了思考。

    「多虧你及時出手。要不然還不知道事情發生成什麼樣子呢。」薛紹後怕地想起剛才地情景。禁不住汗濕衣背。剛才他跟太平在這裡說話。太平不小心打到一根樹枝。然後就躥出了這條蛇。太平當即被嚇地尖叫了起來。而這條蛇也豎起了身子想要躥起攻擊人。電光火石之間。薛紹還沒來得及拔劍。就有一支金箭從遠處飛來。一箭將這蛇射死釘在了樹上。

    如果沒有這支箭。如果太平真地被蛇咬傷了。那後果將會不堪設想。薛紹擦了自己額頭地冷汗。然後使力拔下那支射入樹幹寸許地金箭。扯下衣襟擦乾淨了污血之後還給薛黎。正色說。「大恩不言謝。麗娘。你今天對紹地恩情我記在心裡了。以後必將百倍報答。」

    「你說什麼,這條蛇不是我射死的。」薛黎看到他以為剛才的神射是出自己手,忙推擺手推辭,這又不是她做的,她可沒有臉冒領別人的功勞。

    「這裡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能射出剛才那一箭。而且,就算你不想讓我們知道是你射的,那你也應該換普通的白翎箭,而不是你薛家特質的金箭吧。」薛紹並不信她的話,只當她在推脫。

    薛黎的一頭霧水,在看到薛紹手上的金箭更加迷惑了,那支箭的確跟自己箭筒裡面的箭一模一樣,可自己又沒有出手過,那這個東西到底是哪裡來的?

    等等,不對,她的金箭,她的金箭曾經因為救人的時候沾了污血,自己嫌棄不要丟了,但最後卻被某人當做紀念留了下來的。

    那個人,難道是那個人救了太平?不可能啊,薛黎覺得誰出手都可能,唯一沒可能的就是他。他對太平做了那麼禽獸不如的事,而太平又對他恨之入骨,他怎麼可能出手救太平。

    可是當薛黎接過箭,細細查詢上面的數字時,一顆心越沉越底,真的是那支箭。

    「太平,來,乖,別哭了,我抱你出去好不好?」薛黎看了一眼在一旁溫言軟語勸著太平的薛紹,最後決定還是不要把真相說出來的好。太平跟他之間的糾葛已經夠複雜了,萬一知道是被他所救,還不定鬧出多大的事

    太平這個樣子,自己騎馬自然是不肯能的、而天色又漸漸的晚了,必須得趕回去,無奈之下薛紹也顧不上其它,抱著太平跟她共乘一騎。薛黎見狀,拉了他要三人對好口供,只說薛黎跟太平貪玩跑到了密林裡遇到蟒蛇,是薛紹出手救了她們,順帶送公主回程。

    三人回去之後,果然引起了轟動。武後見到自己女兒被嚇成了這樣,一向冷靜的外表也有些惶恐,底下太醫宮女忙做一團,診醫問藥端茶送水壓驚的人來人往忙的是不亦樂乎。薛黎她們把事先編好的供詞說了出來,武後倒是沒有怎麼責怪薛黎跟太平的莽撞,只是好好嘉獎了薛紹,看來對這個女婿是越發的滿意了。

    晚上,太平鬧著要薛紹陪在身邊,雖然於理不合,但是武後見女兒嚇的一直在發抖,索性也就准了。反正裡裡外外太醫宮女也站了二三十個,不怕有什麼事情發生。

    薛黎在太平的帳中幫了半天的忙,直到看到她握著薛紹的手睡熟了,才悄悄的說了道了別,自己先退下。

    出了帳,看著滿天燦爛的星子,薛黎深深的吸了口冰涼的空氣,伸個懶腰,只覺得這一天過的真是刺激過頭了,自己現在累到只要給塊兒地方就能立馬睡熟的地步。

    揉揉酸痛的肩頭,薛黎正要朝自己的帳篷走去,卻意外的看到一個紫色的身影躲在太平帳外的角落裡發呆。她當下心意一動,情不自禁的朝著那個方向噤聲走過去。

    白天的果然是武敏之,薛黎看著他那一身顯眼的紫色官服,今天隨侍的人裡,品階高到能穿紫色衣服的人實在是不多,幾個皇子喜白喜紅,就是沒人喜歡穿紫色。看著他這一身打扮,薛黎總算確定了自己的推測,今天出手的人是他。

    「公主已經沒事了,如果你是擔心她的話,現在大可放心的回自己帳中睡覺了。」薛黎看著他一臉憂鬱,負手站在陰影處發呆的樣子,不由得心一軟,冷冰冰的把太平現在的狀況報告給他。

    看樣子他也是擔心的睡不著覺,卻又沒辦法進去打探狀況,所以才在這裡守到這麼晚的吧。

    「誰說我擔心太平公主的狀況了,我只是晚上睡不著,出來散散心,看看月亮而已。」武敏之見是她,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仍然擺著一副死人臉盯著夜空,不鹹不淡的回了這麼句話。

    薛黎聽了,一陣輕笑,戲謔的說道,「武大人真是好眼力,我竟然不知道,星羅密佈,滿天繁星的夜裡,竟然還有月亮可以看。」

    武敏之面色一滯,這才意識到到自己的錯誤,當下不悅的甩了衣袖,轉身就走。

    「喂,等等,我知道今天是你出手救的太平,我代她說聲謝謝。」薛黎衝著他的背影喊道,不意外的看著武敏之隨著這句話身子一僵。

    「放心,我不會告訴其它人的。」薛黎很是君子的在後面補充了這麼一句。

    「誰要你多管閒事!」武敏之悶悶的回了這一句,然後步下生風,逃也似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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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一百二十八章 挑撥

    畢竟是小孩子家,恢復能力那是相當的強悍。太平頭天晚上還要人陪著才能睡著,第二天中午就已經能活蹦亂跳的拉著薛紹四處亂跑了。不過這也算是因禍得福,至少在薛黎的渲染之下,武後將救天平的所有功勞都堆在了薛紹的頭上,越發的對著這個女婿青眼有加,看著太平纏他緊的時候也是睜隻眼閉只眼,只在心裡盤算著這婚禮準備看來得加快步伐了。

    有了遇蛇那一遭,這個時候皇后不放心讓太平公主離開自己的視線,而太平自己也不敢去密山密林裡探險了,所以太平的活動範圍被限制的很有限,進進出出一堆人圍著。

    這樣一來另外一個獲益人就是薛黎了,她的工作量減輕了不少,終於有點閒情逸致欣賞這皇家園囿裡的珍奇異獸了。

    陪皇后說了幾次話,薛黎終於趁著人多的時候渾水摸魚的跑掉了。遠離了那些核物,果然是風也清花也像,連鹿鳴熊吼都顯得那麼生氣盎然。所以當她看到落單的李賢時,也很快活的招手示意他留步。

    在這之前,雖然薛黎跟李賢也有幾次碰面,但每次周圍都圍有一堆人,說話很不方便,所以薛黎每每想提點他多注意照顧房氏一些的話也無從開口。這次終於找到機會,薛黎也就沒有客氣,見四周沒人,便大方的把他拉到樹後,竹筒倒豆子般的將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

    李賢雖然有些意外她會叫住自己,但是留不了。聽薛黎含含糊糊的說了幾句,明白了她想說的重點了,大歎自己的疏忽之後也接受了薛黎的建議,表示自己以後一定會多陪著房氏在眾人面前露幾次面,扭轉房氏不得寵王妃的形象。

    兩人匆匆地說了幾句,為了不招惹他人閒話,薛黎說完話便先行離去了。李賢自己一個人在原地愣神了片刻。長歎一聲才往前走,沒想到剛走出不遠,便看見武敏之一臉晦暝不定的擋住了去路。

    「敏之,怎麼是你。」李賢見到武敏之先是驚喜的一叫,這個表兄一年多來不知道在忙些什麼,與自己疏遠了許多,李賢對此感到很是心痛。更何況這段時間武敏之在京城裡放浪形骸的厲害,毫不吝惜的糟踐著自己的名聲,李賢聽到那些風言風語很為他焦急。早有找他促膝談心的打算。但是一來自己也瑣事纏身,二來武敏之彷彿也在躲他一樣,怎麼都抓不到人,只得不了了之。

    眼下看到武敏之見到自己並沒有掉頭就走的打算,李賢心中一喜,當下就上前了一步,「敏之,你來的正好,晚上沒事上我那兒坐坐吧。我一直都想找你聊聊呢。」

    相較於李賢地興奮,武敏之顯得要冷淡的多。他雙手抱在胸前,臉色陰沉的看不出喜怒,張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你還未對她忘情?」

    「她,你是說麗娘?」李賢遲疑了一秒鐘,才明白武敏之口中的她是薛麗娘。想來自己剛才跟麗娘講話被他看到了,誤會了什麼,才有這種反應吧。雖然對他這種質問的口氣不滿。但是李賢還是很快做出了解釋「你不要亂說話,我跟麗娘現在只是朋友,我們剛才只是閒話家常,你不要說出這種有損她閨譽的話。」

    「你們李家地人向來貪花好色。吃著碗裡瞅著鍋裡。你對她念念不忘也不是什麼稀奇事。」武敏之這句話把李賢連帶李治地李姓皇室通通罵上了。然後也不管李賢變地難看地臉色。更是冷冰冰地補充了一句。「普通朋友。哼。我想你們很快就不止這種關係了。相信在你那位英明神武地母親地掌控下。你換個把王妃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只是就算這是板上釘釘地事。她早晚都是你地人。那你也放悠著點兒。別這麼迫不及待吧。」

    武敏之一段冷嘲熱諷地話如同一盆冷水從傾瀉而下。澆地李賢涼到了心底兒。任何事情只要跟自己那位強悍地母親扯到一起。那就單純不了了。換王妃。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自己地母親又看房氏不順眼了?

    看著這些天武後對薛黎地愛護。李賢不是沒有想法。他也在心底感慨這種情況如果能早出現個兩三年就好了。那自己必然是欣喜若狂。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百味陳雜了。可是這種想法也只是想想而已。他跟她現在已經是有家有子地人了。他要對自己地家**負責。也要為麗娘地家**負責。

    所以陡然聽到武敏之這句話。他第一個感覺是憤怒。憤怒武敏之把自己看成那種人品低劣背信棄義地無恥之徒。但憤怒還未完。他又感覺到深深地恐懼不可抑制地奔湧而出。正所謂無風不起浪。武敏之一定是知道了某種事實。才會如此大放闕詞。

    「敏之。你。你知道了什麼。你給我說清楚!」李賢拽住武敏之地手有些抖。一想到自己面對地對手是自己深不可測地母親。他本能地就有一種畏懼之感。

    「你難道沒有看出來。皇后已經對你那木頭王妃不滿到了極點。打算踢掉她找人另坐這個位子?」武敏之一哼。掰開了他地手。神情不屑到極點。「她現在不僅僅是想。已經開始準備做了。不過我想她這次找地是你地老情人。你應該滿意地連做夢都笑出聲來了吧」。

    「不可以,不可以。」李賢整個人都被這突入起來的消息打懵了,當下木然地站在那裡,一個口一個不可以。

    「不可以?可不可以已經不是你說地算的問題了。今天皇后召雍王妃在座前服侍,現在王妃犯了錯,正在行帳外面罰站呢。這種炙熱地天氣,在太陽下多罰站個幾次,我想大概等行獵回宮,你就可以直接迎娶新王妃了。」

    轟!李賢聽到這個消息,只覺得腦袋一炸,什麼紛亂的消息都湧了進來。他想起今天早上來召房馨出去地太監那陰翳的眼神。想起薛黎提醒他皇后對王妃不滿,讓他多照顧一下王妃的擔憂眼神,想起房馨每次見駕後回家時那疲憊不堪的神色……

    不論是皇后的身份還是婆婆地身份,武後想整治一個討厭的兒媳那都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了。

    那她料理完房馨之後,下一個目標是誰?自己?麗娘?還是蘇靖?薛黎那還未滿週歲的孩子?

    「不可以,母親她不可以這麼做!」李賢神色慌亂的低低吼著。

    這已經不是一個願不願意的問題了,這種事是絕對不可以發生的!一旦它發生了,那不但是兩個家**的破滅,更有可能犧牲無數人的生命。

    他是那個女人地兒子。他比任何人都瞭解母親對於忤逆她的人的手段。那不僅僅是一紙休書的問題,相比較從精神上打擊敵人來說,母親更樂意從**上消滅一切威脅的存在。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我花了多大力氣,咬碎牙和血吞才讓一切維持在這種看似和樂的局面下。這場波折的愛戀已經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氣,無論是我還是她,我們任何人都再也經不起任何折騰!

    李賢站在原地,緊握的手指幾乎將掌心掐出了血,他要阻止這件荒謬地事情的發生。

    武敏之似乎發現了李賢的異樣。停住冷嘲熱諷的話,攔住了他的去路,「你要到哪裡去?」

    「讓開,我要去找母親理論。這種事情太荒謬了,我絕對不容許它發生的!」李賢激動的連眼睛都紅了,一把撥開武敏之阻擋的身影,大步流星的朝武後地行轅走去。

    看著李賢遠去的身影,武敏之抱臂站在原地,平靜的外表下是說不出的心煩意亂。本就是他布的局。挑起的事端,為何現在又感覺不安?

    我又沒有做什麼壞事,我只是在每個人的身後推了一把。要怪,就怪人性為何如此醜惡吧。

    李賢衝到武後的行轅外,果然見到房馨正站在外面罰站,來來往往地僕役眾多,但竟然一個個都視若罔聞的從王妃身旁走過,沒有一個人往她那越來越蒼白的臉上多看一眼。

    「馨兒。」這是李賢第一次喊她的名字,房馨迷茫的看著李賢站在面前一幅心痛的表情,還以為是自己在太陽下曬久了,昏了頭出現幻覺了。

    李賢看她這幅樣子,怒從心起,在責怪自己粗心大意的同時,更是抱起了快要暈倒的房馨往樹蔭底下走去。

    「王,王爺,王爺不可啊。皇后娘娘罰我在外面站三個時辰。這才還沒過去一半時間呢。」房馨見他這魯莽的舉動,嚇地魂飛魄散。死命地在她懷裡掙扎了起來。能得到夫君的憐惜雖然很好,可是惹怒了皇后。那是連李賢都承受不了地後果啊。她這個妻子已經很沒用了,她不能再給他添麻煩。

    「你是我的妻子,我說讓你休息你就休息,拿來地那麼多廢話。」李賢沒有好臉色的喝她一句,然後吼著旁邊的侍從,「還不拿水來,病倒了王妃,仔細我剝你們的皮!」

    周圍的侍從哪見過一向溫文爾雅的王爺發這麼大的脾氣,當下只得從命,端水打扇的圍了一圈,李賢見房馨臉色好多了,這才放下她,怒不可遏的朝裡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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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第一百二十九章 至遠至親夫妻

「媚娘,我說我們年紀都大了,把皇位讓給弘兒可好?」皇帝一句不經意的閒話,卻惹得武後心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讓位?皇帝怎麼會忽然想到禪位若真的把位子讓給兒子,李治變成了太上皇,那她不是只能乖乖的尾隨著太上皇,做一個有名無權的太后了。

習慣了把權力掌握在手心的武後,很難想像自己去做個太后,成天無所事事在後宮賦閒的樣子自李治風疾以來,她幫李治處理政事已經有十幾個年頭,她早就習慣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的威風那些人敬服自己,是因為自己手中握有對他們生殺予奪的權利一旦她沒有這些,那底下那些附耳聽命的官員,有幾個會再買自己的帳。

從小在權臣包圍下長大,好不容易奪回權力的高宗皇帝已經不肯輕易相信任何大臣,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以及與自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妻子所以他生病時,寧肯把權力交在妻子手裡,也不願意把權力給兒子。

因為交到妻子手裡的權利,夫妻一體,無論多交出去的權利有多少,他都可以拿回來,他還能繼續在他的皇位上坐穩可是一旦交給了兒子,讓他們成長起來,羽翼豐滿,那自己這龍椅也就當到頭了。

雖然李唐王室到他這裡只傳承了三世,可是前車之鑒猶在他不敢不防。

做為他地妻子,武後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孱弱外表下的強勢手腕以及對權力的炙熱追求,所以她才對自己的未來很有信心,只要在高宗殯天之前,她的地位永遠穩如泰山。

眼下這泰山忽然要崩了,武後怎麼平穩的了李弘是個好兒子不錯她也對這個兒子多有憐惜不錯可是個性與其父一模一樣地李弘在政見上跟自己完全是相左地,一旦他即位,那麼他一定會廢除自己所推行的各種政策,而後對於自己這個母親的尊重,也就僅僅會停留在大義上而已至於權力,那當然會更剝奪的一乾二淨。

在宮廷裡政見不同甚至有時候比母子感情不好更可怕武後打定了主意,即使也要傳位也一定要傳一個與自己政見相符的兒子。

忽然傳位與太子,這種事情,想想都太可怕了她還沒來的及佈局,怎麼能讓這種事情發生所以武後當下就斂了心神,裝出謙卑地樣子詢問道,「這可是件大事皇上怎麼沒跟臣妾商量,就忽然有了這個念頭」

高宗見狀歎了口氣,握住她的手很是憂鬱地說,「我前些天去看弘他的身子骨已經很不好了我就想要不然我傳位給他,沖沖喜,說不定弘兒的病就能好些」

李治這也是病急亂投醫了,他性格中本來就有屬於詩人猶豫多愁善感的那一方面,去看兒子纏綿病榻上的樣子時,更勾起了傷心之意,一時衝動之下,連禪位這話都說出來了。

「糊塗,真是糊塗」武後聽了她的解釋,先是怒吼了一句,馬上意識到自己地態度問題,立馬轉換成平時溫柔賢淑的樣子,「皇上你這樣做實在是太糊塗了,我們先不說皇位傳承的眾多準備事宜,只說一點,你看以弘現在地身體,能承擔的了繁重地國事嗎?」

「這個,朕可以為他分擔我說這話也就是想讓他樂呵樂呵,病快點好起來」李治捻捻鬍子,說出了自己的對策。

「皇帝此言差異,弘兒能好起來固然好,可是一他好不了呢?弘兒膝下無子,一旦他病歿,剛剛傳承的新皇帝忽然沒了,又沒有傳承人,這豈不是引起大亂,動搖國本?現在國家強敵環伺,東南、北面、西北、西南皆有懷著不臣之心的強國,平穩無事他們尚且蠢蠢欲動,一有事,他們豈不更會大舉進攻?一引發混亂,陛下你可就是我們李唐王氏的罪人啊」武後不是尋常婦人,她完全站在天下為公的立場上出發勸諫,一字一句完全沒有半點私心,完全站在李家的角度看問題「媚娘,你的此番話如當頭棒喝,讓朕如醍醐灌頂般豁然開朗了的確,我是不能輕易向弘兒許了禪位於他的諾言,畢竟這國家大事是容不得半點兒玩笑的我們任何一點兒微小的舉動,都有可能給國家帶來巨大的災難」李治聽了武後的話,連連點頭稱是。

「陛下你說的是,我知道你疼孩子們,可是哄孩子也不是這樣哄的啊」武後知道怎麼樣的女人才最可愛,咄咄逼人的女人只能把丈夫逼走,所以她很善解人意的替李治的魯莽找了借口。

李治顯然對這句話很受用,「我的確也是希望我們的每個孩子都能開開心心成長,可是,這個,唉,我要怎麼去跟弘兒說明,我怕他傷心失望之下病情又會加重」

「這個你就放心了,讓我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去跟孩子解釋吧」武後完美的扮演了一個賢內助的形象。

李治對於事情能完滿解決很是開心,實際上他也不願意離開那張讓人眷戀的龍椅,要不然他真的想讓位的話,幾年前就可以這樣做了,何必等到今天所以李賢讚揚了武後的深明大義之後,拍著她的手感慨的說,「那看來這國事,以後還要辛苦媚娘為我分憂了」

「陛下說的這叫什麼話,我們夫妻本就是一體的,我為你分擔這是本分,又何來辛苦之說」武後見終於保住了自己的權利,面上溫婉的一笑,溫順的靠在了高宗的肩上。

一早起來,武後還為昨夜的談話而感到憂煩雖然眼前這次危機渡過了,可是隨著皇帝年歲日高,身體狀況越來越差,傳位這個問題肯定不斷的會被他再度提起,自己不可能每次都那麼好運的勸回去。

看來自己要盡早做準備了。

武後目前掌握的大多是中下級官員,數量雖多,但是在大事上沒有話語權,插不上什麼話她手下的得力干將中的領頭羊許敬宗今年偏偏又去了,這留下的三品宰相位置,她竟然一時找不到人來安排至於其它的三品的丞相和將軍大都對皇帝忠心耿耿,自己拉攏不過來,這實在是一件很讓人頭疼的事。

武後端坐在案前思索著,臉上神色淡淡,但心裡早就翻江倒海般的把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員理了個遍,看有沒有哪些既有才能又有野心的寒門之士可以提拔起來,委以重用。

武後在想問題,所以她身邊服侍多年的宮婢們都很小心,來回走路都躡著腳,不敢發出半點噪音偏偏房馨來這裡伺候不懂規矩,不小心打翻了一個果盤驚了皇后,當下就被武後面無表情的趕在門外罰站了。

消停了沒多久,外面又傳來鬧哄哄的聲音,武後當下就皺了眉頭,誰這麼大膽敢在自己門外喧嘩還沒來得及質問宮人,就看到李賢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衝了進來質問道,「母后為何如此狠心,讓馨兒這種大熱天在外面罰站,累她幾乎暈倒」

武後向來不喜歡人家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更何況她現在還在想問題被人打斷,所以面色更加不悅不過看在是自己兒子的面子上,她也沒說什麼,揮了揮手等服侍的眾人退到帳外守著才不緊不慢的開口,「你的教養哪兒去了,就是這樣對母親說話的?雍王妃君前失儀,我只是對她略施薄懲,只是罰站而已,這已經很寬厚了」

李賢被武後這句話就頂的再也問不出任何詞語來的確,於公於私,武後的做為都讓人挑剔不出錯誤來論公,她是君而房馨是臣,君前失儀被罰是理所當然,論私,她是婆婆房馨是媳婦,服侍不周被她罰也是符合人倫的,反倒是李賢這樣沒大沒小的跑來質問母親會被視為不孝。

「算了,你要帶她回去就帶她回去吧,反正是你自己的媳婦,你自己好好調教,便再傻乎乎的什麼都做不好」武後正心煩,所以也無意更兒子多糾纏,看著李賢站在下面氣氛的樣子,她不痛不癢的說了幾句就算了偏偏李賢這樣還不肯走,她只得再多問了一句話,「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母親,你是否對馨兒不滿意,才處處找她的碴」事已至此,李賢顧不上其它,有些莽撞的將他心裡的話傾瀉而出,「要不然,以她堂堂一個王妃的身份,又怎麼會去做端茶送水這種婢女才做的卑賤的差事您這不是擺明要侮辱她」

聽到李賢這種指責,武後才算是真正的生氣了,放下手中的東西,正色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危險的瞇起了眼,「你覺得媳婦給婆婆奉茶,是一件卑賤的差事,是一種侮辱她身份的事情?難道你就是以這樣的眼光,去揣測你母親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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