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蟲碧]小富即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451
匿名  發表於 2014-9-17 11:48:31
第一百三十章 母子之間

    先聲奪人是武後慣用的招數,她向來不喜歡被動的問話,所以巧妙的用一句質問話被動為主動。

    武後這麼淡淡的一句問話,立馬就讓自己從迫害人的角色轉變受害人的角色,她眼中的哀痛澆熄了李賢滾滾的憤怒,激起了他身為人子的內疚之情。

    「母親,我不是這個意思。」李賢知道自己的問話莽撞了,忙低頭認錯,腦子飛快的轉動著,試圖想辦法挽回自己的失言,「我的意思其實是如果你不喜歡馨兒的話,那何不把她打發的遠遠的,免得她在你眼前打轉惹你心煩呢。」

    武後臉色鐵青的看著自己的兒子,打發的遠遠的?說到底,他還不是在維護那個女人!

    他今天敢為了這麼一個女人反駁自己,那麼下一次,他就敢為另外一個人再次忤逆自己。

    這個女人竟然比當初的薛麗娘還可怕,那個時候的李賢再怎麼生氣也不敢這樣當面質問自己的母親!

    「讓她離我遠點?那好,那你帶她回去吧,我這裡以後再也不用她侍奉,那個王妃她也不必當了,我不想再在任何場合看到她。」武後冷冰冰的發令,完全沒有掩飾自己話中意思的樣子。

    李賢只是請求母親不要苛責房馨,他萬萬沒有想到武後所謂的解決辦法竟然是這樣。免除她的苦役,但是也同時免除了她地身份。

    「母后!」李賢「噗通」一聲跪在了她的面前。「請你收回成命吧,兒臣這就讓馨兒每天晨昏定神地來請安。再不敢祈求更多。」

    「怎麼,說不要她來服侍我的是你,免了責任之後要她來的又是你。那你究竟要我如何處置。」武後地語氣中有種惡意的和藹。這個教唆自己兒子反抗自己的女人,再也留不得了。

    「母親,請你看在兒子地面子上。憐憫馨兒這一次吧。」李賢跪在地上,心中五味陳雜。這是自己的母親啊,她為何要如此地刁難自己的兒子。人心不又不是石頭,怎麼可能在面臨生離時無動於衷。

    「我已經憐憫她了。所以才不許她出現在我面前。而不是賜她白綾。」武後看著兒子。神色淡然。「起來吧。不過是個女人而已。我替你另選一個你喜歡地女人就好了。」

    李賢不明白她怎麼能如此神色淡然地說出這種殘忍地話。不過是個女人而已?可這個女人是她兒子地妻子啊!

    「馨兒很好。我沒有換妃地打算。」既然哀求無用。李賢擦乾了眼淚。站了起來。絲毫不退讓地與武後對峙。「這是我地家事。我不希望母親插手。」

    見到李賢空前強硬地態度。武後驚訝地幾乎下巴都脫臼了。他怎麼敢。怎麼可以如此對自己說話!憤怒地武後重重地拍了桌案。毫不掩飾自己地怒氣「天家無私事。你地妻子如何。這不僅僅是你地事。更是整個天下地事!她是大唐地王妃。她地每個言行舉止都代表著我們整個國家地臉面。房氏不合格。不能做好自己地職責。那就應該被換掉!」

    「可是在這一堆身份之前。她應該先是一個人。是我地妻子。而不是一件你認為好就擺出來。你認為不好就換掉地裝飾品。」李賢毫不示弱地跟武後針鋒相對。對於母親。他已經退讓地夠多了。他已到了退無可退地地步。

    「我受夠了你一次次打著為我好地旗號逼迫我做我不願意做地事。你根本不像我地母親。你只是一個冷冰冰充滿了控制欲地怪物而已。你根本沒有感情。不懂什麼是愛。在你看來。你地兒女也不過是你手中毫無感情地棋子。任你隨意擺佈或丟棄。」

    李賢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在懼怕之餘卻有一股快意。這些話他早就該說了,當初在她剝奪了自己的最愛的時候他就該像今天這樣站在這裡,一字一句的說出自己的怨懣。

    如果當初自己有這份勇敢,那也許就沒有今天這麼多的遺憾與痛苦了「你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而如此忤逆你的母親。」武後的聲音中有著一種難以置信的聲音。她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兒子,他如此高大,而又如此的陌生。

    他的確像個男人般的長大了。

    「這不是忤逆,我只是說出了我自己的想法。我說這些,不是為了馨兒,而是為了我自己。那是我家庭,在除了你的兒子這個身份之外,我還是個丈夫,是個父親,是一個有責任保護自己妻子兒子的男人。」話已至此,豁出去的李賢面容顯得格外的沉靜。

    「母親,我不僅僅是你的兒子,我還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有著自己獨立人格的人,我有權安排我自己的生活,我的家庭,我的人生。母親,我請求你把我當一個人來看,而不是你的傀儡。如果你真的為我好,那就不要再把你的意志強加到我身上。有我自己的選擇我自己的想法。」

    「母親,如果你還是我的母親的話。」

    李賢立在了庭下,目光淡然而堅定,他知道自己在賭,賭母親心中那一點點微弱的母子之情,這也是他唯一能憑借的東西了。

    武後看著李賢的神情,手漸漸的抖了起來,那是抑制不住的憤怒而引起的顫抖。

    這是她的兒子啊,她十月懷胎,掙扎分娩生下的孩子!

    祭拜昭陵的路上的風雪那麼大,可為了躲避宮中人的陷害,她不得不跟著皇帝一起去昭陵祭拜,然後在漫天風雪中可憐的生下這個兒子。

    當她掙扎著生下兒子之後,抱著那麼幼小的他,想到母子所受的委屈,不由得失聲痛哭,發誓就算為了兒子,她也要把那個高高在上的女人揪下來。

    賢剛出生之後是那麼弱小,連哭聲都小貓似的兩三聲,她一直擔心這個孩子長不大,所以才對這個格外的關注與愛護,直到他後來身體一天比一天好起來,比任何人兄弟都健康,才放下心來。

    等他長大了,出閣建宅了,她又擔心兒子吃不好住不好用不好,精心的挑選了半天,鳳筆一揮在洛陽將正對皇宮的整個修文坊都劃分給他為宅,在長安將正對著禁苑的安定坊劃分給他,接著再大大的封官,封王封侯封將軍,給了他超越所有皇子與祖制的財產與權勢。

    就是這個被自己一路風雨呵護長大的孩子,如今這樣站在自己的面前,說著「如果你還是我的母親,就不要把我當做你的棋子,給我自由」這種話。他看著自己的眼神,與那些仇視自己的人有什麼區別!

    武後在深深的憤怒之餘,感到一種被背叛的痛苦。他是她的兒子,她怎麼可以不跟自己站在同一邊,他怎麼可以跟別人一樣用著質問的口氣責怪自己的母親。

    如果她的兒子們將來都會這樣背叛自己,那麼她當初的努力辛苦又有什麼意義。弘為了蕭淑妃的女兒責怪自己的狠心,賢為了房氏責怪自己的不近人情,那旦和顯將來又會因為什麼樣的原因站在自己面前再次責備自己的母親?

    她的兒子都是仁者,都是君子,可是他們明白不明白,如果當初沒有這個狠心的母親,他們會跟皇宮裡無數默默死去的皇子一樣,又哪裡有的權勢來伸張自己所謂的正義呢?

    「你真的覺得我在控制你的生活,剝奪你的幸福?」武後張口了,聲音中的苦澀只有她自己能聽明白,落在外人耳中,恐怕只能聽到了透骨的寒意吧。這樣最好,她是強大的不可被戰勝的,她不需要被別人傷害和打擊,她不可以有軟弱的時候。即使那種傷害來自她的兒女們也不可以。

    李賢從母親的話中,只聽到了她強硬的不可違逆的意志。一直雀躍的心漸漸的靜下來了,他早該想到,他的母親強硬的不容許有任何違逆她的意志,即使是來自兒女的請求也不行。

    李賢逆著光站在武後面前,緊緊的抿住了嘴,頑固的如同一座石雕。

    有時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武後見李賢這樣,心一點點的涼了下來,連最後一點希望的火種都熄滅了。

    「我意已定,你回去吧。過兩天詔shu會送到你的府上,你接旨就是。」

    「我不會同意的。」李賢退了一步,連禮都沒有行,就這樣憤然揮袖而去。

    武後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大帳中,看著陽光從帳中的漏縫裡灑進來,在黑暗的地毯上留下大大小小的光斑,很久很久都沒有動過。
匿名
狀態︰ 離線
452
匿名  發表於 2014-9-17 11:48:53
行路難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刻舟求劍

「郡主,你要進去?」薛黎捧著果盤往皇后住的大帳走去,還沒到門口就被人攔住了。抬頭一看,是一個一直服侍在武後身邊的宮女,薛黎這幾天常往這兒來跟她們混了個臉熟,所以也不是很害怕。當下點了點頭,舉起手中的果盤向她說明了來意,「我看有人摘了新鮮的野果,味道挺不錯的,所以就揀了些漂亮的來孝敬皇后。怎麼你們都在門外守著,不進去伺候?」

「郡主真是有孝心,怪不得娘娘喜歡你。」那宮女知道薛黎正受寵,所以說話也十分客氣,「只不過現在娘娘正在跟雍王商議事情,連我們都要在外面候著,所以我想你可能不方便進去,不如等會再來看看?」。

「這樣啊,那我站在這裡跟你們一起等好了。」薛黎想想自己住的地方離武後的大帳實在是太遠,來來回回不方便,所以索性抱了盤子跟幾個小宮女邊聊天邊在外面候著。

開始帳內還一片安靜,所以外面的薛黎跟小宮女們都是一臉輕鬆的在談天談地。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帳內的動靜越來越大,隱隱約約的聽起來像是母子倆吵了起來,那忽然拔高的聲音嚇的薛黎差點把果盤都摔了。

不會吧,這母子倆是怎麼了?沒想到一向對母親惟命是從的李賢竟然能跟彪悍的武後吵起來,真是太不可思議了。薛黎在心裡感慨著,但隨即想到的問題就是自己要不要迴避?

他們母子吵架一定不想讓人知道,這些個宮女是職責所在沒有辦法退避,但是自己杵在這裡就不好了吧。做人要懂眼色,,免得被無辜殃及池魚。薛黎當下就決定自己先迴避,抱著果盤正要向幾個宮女告辭說自己等會再來,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大帳的簾子忽然一掀,李賢竟然大跨步的走了出來。

李賢在門口看到薛黎,先是微微一怔。但並沒有跟她打招呼,然後是無視她的微笑,直接旁若無人的薛黎身邊走過。就在兩人擦肩而過,薛黎嘀咕李賢怎麼跟自己這樣冷淡的時候,李賢忽然丟了句「小心」過來。

他讓我小心什麼?薛黎被這句話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難道她要讓我小心皇后?可是皇后那麼大權勢。真打算對我下手的話,我小心了又有何用?

在薛黎看來,這皇宮裡需要小心的地方太多,一時竟不知道李賢的提醒是指哪個方面。她正胡思亂想著,武後已經在喊人進去了。片刻之後剛才跟她說話地宮女帶話出來,說是皇后要單獨見她。薛黎聞此言,只得打消了偷偷溜走,等武後脾氣消了再來的主意,匆匆的抱著自己的果盤進去了。

相比較外面的陽光明媚。帳內的光線要昏暗許多,薛黎進帳眼睛瞇了好幾下才適應這裡地光線。朦朧中武後正一個人坐在正位上發呆,似乎連她來了都沒有發現。

薛黎知道皇后不喜歡在思考的時候被人打擾。所以不敢壓根不敢出聲,只是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跪坐在自己平常的位子上,等待著看她能什麼時候回神接見一下自己。

「黎兒。你恨不恨本宮?」就在薛黎自以為自己很小心沒有驚動任何人地落座之後。武後忽然問了這麼個問題。

原來她一直都發覺了自己地存在。薛黎心裡想著。同時也被武後那句問話嚇地差點滾掉。難道她以為我有什麼不臣之心。對我起了什麼惡感?薛黎心裡這麼想著。嘴上卻不敢有半分怠慢。立馬以自己最真誠最無辜地口氣反問道「好端端地我為什麼要恨娘娘?」

「你為什麼要恨我。呵呵。沒想到你會這麼反問我。我當初拆散了你跟賢難道你當真一點兒都不在意?」武後輕笑數聲。一雙眼抬起來。似笑非笑地盯著她地。雖然沒有**裸地威脅。但是在那猶如實質地探究視線地掃視之下。任何人都覺得自己講不出一句謊話。

如果是以前地薛麗娘。一定是對皇后恨之入骨了。可是現在地薛黎倒要感激她當初地絕情了。所以薛黎倒不畏懼她地試探。很誠實地說。「那些事過去地太久。我已經忘了。所以我誰都不恨。」

武後看著她地眼。過了半響。終於確定她地話並無半分作偽之後。歎了口氣。失落之情溢於言表「連你都不恨我了。那為何賢還如此痛恨我?」

這個。人家母子之間地事她自然是不好插話地。雖然她明白李賢為什麼在這件事上不原諒母親。可是為了保命她也不敢亂說啊。所以當下薛黎只得低下頭做聾子。聽著武後像個普通母親一樣抱怨起兒子來。

「如果我現在讓你們再在一起,你願不願意?」武後說了一會兒,忽然卻提出了這麼個想法。她這一句話,可嚇得薛黎差點從坐墊上滾下來。

「你的意思是?」薛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在心裡默默祈禱,千萬不是我想的那個樣子,千萬別是我想的那個樣子。

「我現在左想右想,都覺得我當初的確是有些過分了,讓你和賢分開,給你們造成了很大的傷害。黎兒,你現在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好好補償你們,讓你們重新結為夫妻,你說這樣好不好?」武後看似溫和地問著。

薛黎聽著這話,只覺得像山一樣的壓力撲面,壓的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嗓子眼也忽然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啞啞了半天卻沒辦法出聲。薛黎默默的用手壓住自己那顆跳的過快的心,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

不好,很不好,我才不稀罕任何補償呢,我只要能保持現狀就很滿足了。

「娘娘,我們現在很好,不需要任何補償。」薛黎揪著自己的衣襟,努力說出這句話,卻發現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飄忽的像是另外一個人地聲音。

「怎麼不需要。我知道他對你還是有意地,你也是喜歡他,那為什麼你們不能在一起?別怕,他現在的那個太子妃是有些礙眼,可是有我在,我會想辦法解決,一定不要他委屈了你地。」武後笑的慈祥的摸著她的發,但那笑容落在薛黎眼中卻格外恐怖。

就是因為有你老在,我才會加倍的害怕的。我現在過的很好,我不要有人來破壞我的家庭,你所謂的補償我一點都不喜歡,如果真的怕我委屈就不要把我送給一個已經有了老婆的人。薛黎這些話憋在喉嚨裡,卻不敢說出來。她努力的在袖子裡的掐著自己的手,逼著自己冷靜再冷靜,這個時候不能慌,不能亂說話,更不能把一切都搞砸了。

對於一個高高在上,習慣了掌控一切的人,你千萬不能跟她硬對,你只能慢慢的旁敲側擊,尋求突破。薛黎的腦袋飛快的運轉著,希望自己能想出一個脫身之策。

「娘娘可否先聽我講一個笑話?」薛黎終於有了一個模糊的念頭,臉上虛弱的笑了一個,心中只有三分把握的開口了。

「哦,你說吧。」武後知道她這個時候說的這個所謂的笑話,一定跟答案有關,所以也就不為難她。

「從前有個人,他有把自己非常非常喜歡的佩劍,一天他坐船過海的時候,那把劍掉到了水裡。當時,水很深,很急,他不敢下去,便自作聰明的在船舷上做了個記號,說等到船走到水淺的地方再去撈也不遲。後來,船到岸了,他下船幾乎把地下掘地三尺,也找不到自己那把心愛的劍。」薛黎講完,看了一眼武後,硬擠出一個笑容,「娘娘,你看這人多傻!」

「呵,刻舟求劍的故事,我以前就聽過,的確很好笑,但是這又跟我問你的是有什麼關係?」武後正襟危坐的在那裡,等待著她的下文。

「娘娘,」薛黎的聲音低了,「我跟賢的愛情,就像那把劍一樣,已經丟在了大海裡,找不回來了。所以我們當初刻下的印記越是深刻,越是準確,那我們現在順著那個印記去找尋失物的舉動就越是可笑,越是希望渺茫。」

「我們是曾經以婚姻為誓約,但婚姻只是我們為愛做的一個記號而已。現在我們的愛已經丟失了,我們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挽回時間,因此即使現在有了婚姻,我們也不肯能找回當初丟失的愛。」

「所以娘娘,如果你真的疼我們,愛我們,那就不要為此再做出任何的補償了,讓一切順其自然,讓時間撫平我們的傷口,讓我們去重新尋找一把適合自己的佩劍吧。」

薛黎說的很平和,很真誠,也很哀傷。有的時候有些事,委婉平靜著說出來的效果比怒罵歇斯底里要好的多,但是面對著這麼一味大神,薛黎不會知道自己的話武後可以聽進去多少。

「好吧,哀家明白了。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我要好好的想想。」做了半晌,武後終於發話了,雖然不是她想要的結果,但是能解這次的圍,也算是一種收穫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453
匿名  發表於 2014-9-17 11:49:13
行路難 第一百三十二章 壓箱底的東西

好好的一場打獵,卻發生一堆意外,鬧得誰都沒有興致,所以儘管比預定的早了兩天,但皇帝跟皇后還是在隔天就宣佈回宮。

皇帝回宮,她們這些伴駕的也自然各回各家了。而薛黎在鬆口氣的同時也陷入了惴惴不安中,武後莫能兩可的回答讓她的心始終七上八下的。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你出去玩了兩天,回來臉色反而變差了。」蘇靖正在房內算賬,見她比提前的日子早回來,自然驚喜了許多。但是薛黎憔悴的神態讓他眉梢的喜意變成了擔憂,畢竟同去的人沒一個善茬。

薛黎搖搖頭,示意無事。等到見過父親嫂嫂,換衣梳洗完畢之後,其他人散開了,她才在臥室裡跟蘇靖說起這幾天的見聞來。

聽的眉頭越鎖越緊,這京城還真是步步危機,不被人待見了發愁,被人待見了更是愁上加愁。

「我們本來想著一走了之好了,可是現在看來,還是太晚了。被皇后那麼盯上,萬一忽然下了一道聖旨,我們就算是走到天涯海角也是徒勞。」薛黎說著說著忍不住趴在蘇靖的肩頭哭了起來。

「別哭,事情還不到那麼糟糕的樣子。」對於皇后這種替兒子搶媳婦的行徑,蘇靖打心眼裡也是十分憤怒,可是現在不是憤怒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怎麼辦,怎麼辦?在她面前我完全軟弱無力的拿不出任何辦法,她碾死我們就跟碾死一隻小螞蟻一樣,她的意志高高在上根本不可能被違背。」只有在蘇靖面前,薛黎才顯露出自己的慌亂無助。因為深刻地瞭解到那位千古女帝是多麼厲害。所以在這個時代薛黎對她的畏懼超過了一切。

薛黎臉色蒼白的緊緊握著蘇家的手,力氣大的幾乎連指甲都滲在了肉裡。蘇靖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是一邊安撫她,一邊想著辦法。

「阿黎,這件事我們可能要跟阿爹商量一下,他比我們年紀大。也比我們有經驗,應該能有好點子。皇后是很大,可是皇后上面還有皇帝,這件事並不是她一個人隨心所欲就可以的。」蘇警口中地阿爹就是薛仁貴,因為相處久了。天天的那個岳父大人薛仁貴聽到心煩,索性讓他跟薛黎一樣稱呼自己了。

不同於薛黎,在這個時代人的概念裡,皇后再厲害也是個女的,總還是伏皇帝管不是?

薛黎見狀也點了點頭。回家地感覺就是好。這裡讓你覺得你不是一個人。不管出了什麼問題。都有人幫你一起承擔。

倆口找了薛仁貴細談一番。本以為薛仁貴也會怒髮衝冠呢。沒想到他聽完始末連眉毛抬都沒抬。似乎一點兒驚訝都沒有。「芝麻大地小事。也把你們夫妻倆慌成這樣!」

雖然薛黎一直都覺得父親沉地住氣。可是這個時候地確不是表現冷靜地好時機。所以她當下急地跳吼吼「阿爹。這怎麼是小事。我可不想改嫁啊!你也不想睿兒喊別人爹吧!」

「別吵別吵。這事兒沒什麼大不了。你們回去該幹什麼幹什麼。你爹什麼事沒見過。天塌下來還有我撐著呢。」薛仁貴養氣地功夫絕對不是一朝一夕練成地。這個時候仍然穩如泰山。

「阿爹。」薛黎還想喊什麼。被蘇靖攔住了。「阿爹。我們知道了。我這就帶她回去。」

薛仁貴很滿意蘇靖地反應。坐在那裡點了點頭示意他帶著薛黎離開。

蘇靖拉著不情不願地薛黎離開,直到了門口才鬆開了薛黎的手,「你難道沒有發現阿爹的手一直安然的放在膝上嗎?我侍奉了大半年,也知道他地習慣,這個動作往往都表示他心裡對難題已經有了解決辦法。」

「哦,你確定?」薛黎還是心裡毛毛的。

「你放心啦。這種事情是我們男人的困擾,你只要安安靜靜的在家裡坐著就行了,不管如何,我是不會把你讓出去的。」蘇靖笑著撫了她的頭,笑容裡有些薛黎看不懂的東西。

「嗯。」望著他的眼睛,薛黎選擇了相信。

在危險的時候,有一個人在身邊保護自己,這實在是一件太美好的事情。

等到蘇靖跟薛黎出了門,薛仁貴才從椅子上起來,拍了拍自己地膝蓋,看著自己地座椅。

這個叫太師椅的東西是女兒設計,女婿為自己做地,說是什麼老年人總是跪坐對腿腳不好,這玩兒意兒舒服,小兩口在自己院子裡又是鑿又是磨的弄了這個玩意兒送過來。

雖然樣子怪模怪樣,榻不像榻,床不像床,可使起來地確舒服,腿啊腰啊的都有了靠的地方,再也不用擔心看書看的入迷了,一起來腿腳發麻的跌在地上。

女兒是貼心的,女婿是孝順的,沒事兒總想著做一些小東西送過來給自己,雖然不貴重,可是心意卻極為難得。

這樣的一對兒好孩子,怎麼忍心讓她們分離呢?

薛仁貴走進了內室,掏了半天,找到當初珍藏的匣子,摸索了半天鑰匙,終於打開了那把差點兒生銹的鎖。

摸著令牌上的流雲圖案,思緒不由得回到了十多年前那個洪水的夜晚。十多年前的萬年宮大水,自己命都不要的登上轅門叫醒了沉睡中的皇帝陛下,以及以後的皇后,當時的武昭儀。

救命之恩本就是大善,更何況救的還是皇帝。薛仁貴記得當時年輕的皇帝激動之下,除了給自己豐厚的賞賜之外,還賜了塊令牌給自己,說是憑此以後可以答應自己一件事。

這令人艷羨的賞賜,薛仁貴得到之後,卻是一直把它鎖在箱底。救人是憑良心做事,他一輩子都沒有想過挾恩索要報酬,但是皇帝的賞賜不能拒絕,所以他也只能收了下來。但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使用它,大丈夫功名利祿都應該自己一刀一槍的掙出來,要來的東西再好也不能讓人敬服。

就這樣,薛仁貴自己都漸漸的遺忘了這塊令牌的存在,兵敗回來之後,他想過一次用這個免罪,但最後丟不起那個臉,所以還是打消了念頭,拿出來又放回,讓它繼續在箱子裡睡覺。

他本來以為這一輩子都用不上這個東西了,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種事。

算了,就當它是好人是有好報吧。當初拼了命的救人,得了這麼個東西,還道它無用,沒想到十幾年後竟能用它為女兒免去這飛來橫禍,這也算物盡其用了。

只不過皇后這人精明的很,即使有恩情,要討個說法也是很不容易,還是直接去找皇帝得了。想到這裡,薛仁貴摸了摸自己的臉,笑了。

為了兒女的幸福丟一回這老臉,不虧,不虧!
匿名
狀態︰ 離線
454
匿名  發表於 2014-9-17 11:49:34
行路難 第一百三十三章 老將出馬,一個頂倆

雖然說薛仁貴被免了官,可是面聖這點兒門路他還是有的,以前只不過不願意用而已,這會兒為了女兒的事也就顧不上許多了。

果然,沒過兩天,上面就下令說召薛仁貴進宮。地點不太正式,不過就是禁苑,人也不多,主要就是皇帝跟薛仁貴,但這正合薛仁貴的意思,如果拉關係求情,非正式的環境總比在大殿上好說話。

「薛卿家,我們有許多年沒這麼坐著聊過閒話了吧。」薛仁貴被帶到禁苑的時候,高宗正在騎馬,這兩天他身體不錯,精神也不錯,所以當下拉著薛仁貴嘮嗑的時候心情是十分之好的。

「是啊,一晃都二十多年了,想初陛下行獵的雄姿臣彷彿還歷歷在目呢。」想到往昔的君臣關係,薛仁貴臉上也有了幾分笑意。

當初他從朝鮮回來,便被委以重任,統領宮廷禁衛軍駐紮在玄武門,這一守就是十二年,從太宗駕崩守到了高宗即位。那個時候剛即位的高宗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身體比現在好多了,平時騎馬遊獵那是常有的事。當他在朝廷裡被權臣制約著施展不開手腳,一腔怒氣無法抒發的時候,就喜歡寄情山水,用騎馬打獵來發洩心中的不滿。那個時候陪駕最多的將領也就是薛仁貴了,一逛七八年的時間,君臣之間的情誼倒比別人深厚了許多。

「雄姿,呵呵,你說的該不是熊包的熊吧。」高宗聽到薛仁貴的話,哈哈一陣大笑,見到薛仁貴要辯駁。不在意的揮揮手,「別說了,朕知道你地意思,朕在跟你開玩笑呢。想當年我射箭就不如你,現在離的那就更遠了。

薛仁貴笑笑,不在多言「臣這笨嘴笨舌的毛病。幾十年也沒有長進。」

「沒有改了好啊,做大事的人都不喜歡說那些花哨話的。」高宗下了馬,將馬韁遞給一旁的侍從,揮手示意薛仁貴跟自己一起走走,「朕這幾天常想到你。既然來了,索性就陪朕轉悠轉悠,說說話吧。」

雖然是山道,可是畢竟是皇家林苑,各處小徑都鋪上了整齊地青石板,被打掃的一塵不染,十分好走。高宗在前,薛仁貴就走在他身後。剩下的隨從侍衛離他們都有七八步的距離,這樣即在有危險的時候能撲過來救駕,又不會因為太近而打擾他們地談話。

「你看那些兒郎們,想當初我們這種年紀的時候。打獵圍鹿,跑馬跑上三四天都不覺得累,何等爽快。現在一轉眼,我們都老嘍。」看著守衛在後面的那些年輕人,高宗發出了感慨。

薛仁貴看了笑笑,替高宗寬心,「陛比老臣還要小上好幾歲,下春秋正盛的年紀,怎麼發出這種感慨。」

「不行了。實在是老了。飯也吃不好。覺也睡不好。整天這腦袋就像被錘子錘似地疼地慌。。」高宗說著揉了揉自己地腦袋。「朕倒是羨慕你。這麼大年紀了。身子骨還硬朗。上陣殺敵都是一把好手。」

「陛下是聰明人。一天要憂煩國事。這想地多了自然腦子疼。哪像老臣一個粗人。腦子笨地整天都不會用。只能像豬一樣吃了睡。睡了吃了。想得一個高級一點兒地病還得不上呢。」

薛仁貴地幾句話很快就把高宗逗地笑了起來。「好你個老薛。還說不會說話呢。這不是比誰都說地溜。你再笨地話。那我大唐就沒有人敢稱智將了。唉。不過你也說地對。朕一天操心地事太多了。根本就清閒不下來。家事國事。事事都費心啊。」

「家事。陛下為家事煩些什麼?我看著皇子公主們都長大了。一個聰明能幹挺讓人省心地。」薛仁貴敏銳地聽到自己想聽地那個詞。偷偷將話題引向自己想說地地方。面上還是一副憨憨地莽夫樣子。

「都是當爹地。你還不知道我煩什麼?」高宗瞥了眼薛仁貴。笑著搖了搖頭。難得有同齡人跟他聊起孩子地話題。高宗也就很輕鬆地打開了話匣子。這孩子們啊。他們小地時候朕盼著他們趕快長大成家立業。可一長大。別說立業了。光成個家都讓父母煩惱地不得了。說到這裡。朕倒是羨慕愛卿你養了個好女兒啊。」

薛仁貴聽到這意有所指。心中一磕騰。想必女兒地事。皇后早已跟陛下通過氣了。也是。雖然看上去這些年皇后專斷獨行。可實際上她做地每件事都在背後得過皇帝地授意。看來這事情棘手了。

心裡這樣想著,可是薛仁貴面上也飛快的也轉成了愁容,揪了揪鬍子,一副煩在心裡口難開的樣子,「好什麼好,我們那丫頭從小就不讓人省心,這下子又出了個天大的難題給她老爹我,害的我幾天都沒吃好飯呢。」

「薛卿家疼女兒疼的緊。」高宗看他似乎被女兒折騰的煩惱的樣子,挺有份同在天涯淪落人的感覺,「女大不中留啊,我們家小太平也前些天跟朕要駙馬呢,把朕愁的幾夜沒有睡好覺,跟皇后沒日沒夜的給她挑了國中的青年才俊,沒想到那丫頭全部領情,東嫌西嫌,好不容易才勉強看了一個。怎麼,你家的閨女又出了什麼難題?」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薛仁貴繼續揪著自己鬍子,一副被女兒欺負的不知道怎麼辦的樣子。

「那你就慢慢說唄,反正我們是在拉家常,又不急在一時。」高宗越見他這吞吞吐吐的樣子,越有好奇心。

「那臣就慢慢說了。這個,敢問陛下,高句麗是不是最近不太平啊?」薛仁貴總算吞吞吐吐的開口了,但第一句卻是國事。

「是啊,怎麼了,這跟你女兒給你出的難題有什麼關係。」高宗點了點頭證實他的消息沒錯,但是更加的好奇起來薛麗娘地難題是什麼了。

「唉。老臣在那地方也算是薄有威名,想到陛下肯定為高句麗的事情煩的睡不著覺,我身子骨還算過得去,所以就琢磨著要不要主動請纓,替陛下守這國之東門。」薛仁貴愁眉苦臉的打開了話匣子。

「好!愛卿不愧為國之良將,真是能替朕分憂的肱骨之臣啊!朕這就下旨。」薛仁貴的這個打算可是給了高宗一個大大地驚喜。他正在愁著高句麗無合適人選鎮守,之前讓李賢去探薛仁貴的口風,碰了個軟釘子之後就沒有下文,只能不了了之。

正心煩著,沒想到剛打瞌睡就來了個枕頭。薛仁貴竟然主動說願意去,高宗激動的當下就想下旨。

「陛下且慢,聽老臣說完,我說了這話之後,我那閨女卻是在家裡哭思哭活的不同意。」薛仁貴待高宗高興完,才慢悠悠的繼續開口了。「這是什麼道理!你那閨女怎麼能如此不識大體!這是為國為民地好事,她做女兒的不鼎力支持,竟然還反對。天下哪有這種昏頭昏腦的女兒!薛愛卿,這個不是我說你,你得反省反省,這女兒不能這麼寵。大事還是得你拿主意,哪兒能聽她小孩子的。」一聽說是薛麗娘阻止薛仁貴出馬,高宗當下就不高興了,板起臉教訓起來。

「陛下教訓的是,老臣開始也是這麼想的,但是聽了女兒哭訴一場之後,忽然也覺得女兒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我那可憐的女兒,不是不願,而是不能啊。」薛仁貴虛心接受了皇帝地批評之後,卻是扔出了這麼一句話。

「哦。她哭訴什麼了?」

「陛下。你也知道,臣的女兒出生沒多久之後。我就一直征戰在外,幾年也看不到她。沒盡什麼做父親的職責,所以我心裡總覺得歉疚,對她就比那幾個小子軟和多了。可是就這麼疼女兒,我卻在女兒的成親大事上沒有幫上忙,讓她委委屈屈地湊合嫁了,我這個父親實在是當的失職!」

薛仁貴說的沉痛,高宗聽著卻有點臉紅。薛麗娘為什麼沒有嫁好?還不是因為自己老婆當初從中作梗。但他心裡這麼想,當然不能說是自己老婆的錯,所以當下扶了扶薛仁貴,「愛卿毋須傷心,這嫁錯了,重嫁就是。你看要不要我幫令嬡選門好親事,親自下詔,讓她風風光光的出嫁。」

「得陛下如此憐愛,老臣就是死也難報其恩啊。」薛仁貴聽了他的話激動的跪下來叩頭謝恩,然後在被皇帝扶起來之後,無奈的搖了搖頭,「可惜遲了,要是早一年我聽到這種話,立馬就讓女兒改嫁。可是現在,我外孫都有了,粉團般可愛的一個小傢伙,我就是看在它的面上,也不能勸離不勸和啊。只是我有心承認這女婿,可他身份太低了一點。無名無姓地一個小子,我若走了,在這京城裡他怎麼能護地我女兒周全?不是老臣自誇,我那女兒,京城裡可有不少小子垂涎,你說萬一我走了,哪個仗勢欺人強娶了我女兒,老臣是鞭長莫及啊!家國家國,老臣連家都守不了,哪裡還有臉去守國。」

「這個,你擔心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高宗沉吟了半天,擠出了句話。何止沒有道理,實際上,自己老婆就打算幹這種事呢。他本以為薛仁貴也不待見那個女婿,讓他女兒女婿離婚也不是什麼難事,可眼下,似乎事情不是這麼回事。

見高宗點頭贊同,薛仁貴再次跪下,這次他拿出了當初地那塊令牌,「陛下曾賜給老臣這個東西,老臣思前想後,想用這個為女婿求個前程。不要什麼實職,掛個跟我女兒身份相配虛銜就可以。」

「這個……」高宗沉吟了。

「求陛下憐憫,老臣只有整治好了家事,才能心無牽掛的全力為陛下盡忠啊!」薛仁貴跪在地上,堅持地舉起了當初的令牌,「臣老了,功名利祿都是過眼雲煙,唯一盼的不過兒女的幸福,望陛下成全。」
匿名
狀態︰ 離線
455
匿名  發表於 2014-9-17 11:49:58
行路難 第一百三十四章 老實人的聰明

一大早看著薛仁貴神神秘秘的出了門,蘇靖知道他應該是去為自己跟阿黎的事想辦法去了,心裡閃過一絲歉意。看著岳父大人這麼大年紀還要為自己奔波求人,他當然也不能在家裡閒坐,但是蘇靖不願意別人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所以將一切都在暗地裡動手。

今天薛仁貴出門,而薛黎又被前來拜訪的太平公主纏住了手腳,正是他出去辦事的大好時機。所以一大早,蘇靖就告訴薛黎鏢局今天有事,自己要出去一趟,可能晚點回來。薛黎忙於應付太平公主,也就只是點點頭,沒有細問他的去向。

蘇靖跟尋常一樣離了家,去鏢局轉悠了一圈,例行公事的跟各個鏢頭們討論了一下鏢局最近的生意,然後在吃中午飯前出門離開。

出了鏢局,蘇靖開始在集市上閒逛了一圈,給孩子們帶了幾件小玩意兒,四處觀察沒有人注意自己的時候,才一閃走進了一條小巷,消失在重重的深宅大院之後。

對於武敏之來說,日子每天都是同樣的乏可陳善。起床,吃飯,尋歡作樂,睡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有的時候連他自己都當自己是這樣一個紈褲子弟了。只不過今天,當他睡到日上三更才起床,用完餐懶懶散散的走到自己書房,看似無心實則非常小心的關上門,走入內室打算幹正事的時候,才發現室中早已有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怎麼會在這裡!」武敏之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屋內的蘇靖,正襟危坐的握著一把劍坐在客座上,神態自然的彷彿是被他邀請而來的客人。

武敏之知道蘇靖功夫了得,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蘇靖可以在大白天,越過外面重重的守衛,沒有驚動任何人就混進來。看著他來者不善的樣子,武敏之腦子裡雖然還在疑惑,可是手上的動作卻沒有慢上半分。立馬往後一退,想開門逃出去。

「嗖!」還沒等武敏之反應過來,只見蘇靖手就那麼隨意一抬,一道閃亮地寒光就從他耳邊擦過,沒入了身後的門板。回頭一看。一枚小小的飛鏢只留了把手在木頭外面。

武敏之可不會很傻很天真的認為是蘇靖靶子不准才沒有射中他,面對這種示威,他當下打消了逃出去的念頭。既然逃跑無望,那只能坐下來談談了,好在蘇靖也不是蠻不講道理地人。

輸人不輸陣,儘管是被逼著留下來的,可是武敏之還是整整衣服。一幅安之若素的神態走進了內室,坐在主位上問道「今天蘇兄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幹。」

「貴幹倒不敢,我是來找你聊聊天,請你幫忙的。」蘇靖規規矩矩的坐在客座上。神態與平常無二樣,彷彿剛才拔刀子嚇人的人不是他。

「原來蘇兄就是這幅求人態度地。真是領教了。」聽到他口口聲聲說是來求人幫忙。可看看他地態度。武敏之就忍不住諷刺起來。

「阿黎說。這次行獵地時候皇后娘娘有意要將她許給雍王。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這件事?」蘇靖跟沒有聽到他地諷刺一樣。自顧自地問著自己地話。

「那我要在這裡恭喜蘇兄了。你老婆攀上了高枝。想必也能為你撈份好處吧。呵呵。你這次休妻可賺大了。估計換上十個八個美人是沒問題了。」武敏之聽到他地話。皮笑肉不笑地哼哼幾聲。諷刺之情溢於言表。

蘇靖只是默默地抬起頭。一雙黑白分明地眸子一眨也不眨地死盯著他「我記得好像在很久以前你也說過跟皇后類似地話。要我主動休妻。將我地妻子嫁給別人。而且奇怪地是。你跟皇后勸阿黎改嫁地人。還是同一個人。都是六皇子李賢。」

「那又怎麼樣。你該不會懷疑是我搗地鬼吧?我可沒有那麼大本事說動皇后娘娘。」武敏之笑地很是輕佻。一副你如果這麼想你就是傻子地樣子。

「我是懷疑是你搗地鬼。」蘇靖並不介意被人當做傻子看。所以他還是很認真地點了點頭。「這件事情太奇怪了。從頭到尾你都沒有露過面。也沒有插過手。這很不合理。按照你往常地習慣。你總要跳出來或火上澆油或冷嘲熱諷才是。可是這次你卻安靜地很。事物反常即為妖。所以我不由地猜測。是不是因為這事從頭到尾都跟你有很深地淵源。你怕被人發現。特意為了撇清關係而表現地格外消極。」

武敏之聽到這話,面上笑地更加輕佻,可是內心卻是一驚,蘇靖這種近乎野獸般的直覺實在是太可怕了。他知道武後對薛黎有好感之後便多方佈局,小心地運用武後周圍人去干擾她的判斷,讓一切事情看起來順其自然沒有人為營造地感覺,跟自己完全八竿子打不著。但是這精密的計劃卻因為自己太過乖覺而引起了蘇靖的驚覺。

「哼,胡說八道。」武敏之冷哼了一聲,似乎蘇靖的猜測侮辱了自己。

「你一直很想薛黎嫁給李賢,為此你還特意的抓了我,將我軟禁起來,造成我假死的假象,逼我就範。以你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個性,我逃脫了之後你你沒道理會那麼消極的放過我們。可實際上,自從我來到京城,其間近乎一年的時間,你沒有做過任何手腳,這不能不讓我驚奇。」蘇靖繼續不知疲倦的舉出了第二個疑點。

你未免太高看你們了,你覺得我撮合薛黎跟李賢我能得到什麼好處?武敏之乾巴巴的反問,用趾高氣昂的外表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有,挑撥皇后跟雍王之間的關係。」蘇靖死死地盯著他,像是要逼他就範一樣,沒有露過他臉上任何一點細微的表情,「你要對付皇后,但是你鬥不過她,那唯一的辦法就是通過她的兒女。我一直覺得你對雍王太好了,這不合理,你那麼恨他的母親,又怎麼能跟他毫無芥蒂的稱兄道弟?所以我想你必有所圖。皇后不喜歡薛黎,而你偏偏要撮合李賢跟她在一起,而李賢因為愛,必然會反抗他的母親,這樣這對母子之間必然有裂痕出現,你離間他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皇后再強也是女人,她很老了,以後的日子都要靠兒子們渡過,如果她跟兒子不合,那麼一旦新皇即位,她的日子將很悲慘」

「好,那就按照你說的,姑且把這當做我從中攪事的原因,那麼現在一切都變了,皇后喜歡薛黎,我撮合她跟李賢在一起,不是成全他們母子的感情?」

「就是因為一切都變了,所以你現在撮合李賢跟薛黎,造成的危害會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大。因為我的存在,李賢現在已經不可能跟阿黎在一起了。阿黎跟我很恩愛,如果強行拆散我們,只能讓阿黎嫉恨李賢一輩子。而李賢越是愛阿黎,那他就越承受不住這一切,他就會越憎惡當初強行促成這段婚姻的皇后。而皇后越喜歡阿黎,越嫌惡現在的雍王妃,她就會越盡心的促成這樁婚事。」

「那這一切都是皇后做的決定,我什麼都沒做啊,」武敏之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堅決不承認自己動過手腳。

「你做的事只有一樣,煽風點火。在皇后那邊煽風點火,讓皇后克服奪人妻子的心裡障礙,讓皇后越來越厭惡雍王妃這個兒媳,讓皇后越喜歡阿黎。在雍王那邊煽風點火,讓他越來越討厭皇后的干涉與自作主張。就這樣,簡簡單單,你便可以把一切**於股掌之上。」

武敏之抿著嘴不說話了,他驚訝於蘇靖這野獸般的直覺,他竟然**不離十的猜中了一切。

「我不管你怎麼做,我對你恨不恨皇后沒有興趣,我對你利不利用李賢沒有興趣,我對你們這群人的勾心鬥角也沒有興趣,我唯一關注的就是,我不要跟我的妻子分開。所以,這就是我今天來找你的原因,無論如何,我要你設法阻止這場婚事。」蘇靖今天是找人解決問題而不是吵架的,所以在滔滔不絕的猜測之後,他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憑什麼?就憑你的一堆猜測,我就要去幫你擺平這件根本不可能的任務?」武敏之冷笑。

「就憑這個。」蘇靖將自己隨身帶的劍擺上了案幾。

「你在威脅我?」武敏之的眼睛危險的瞇起,隨即又笑了,「這次你就算錯了,我對於我的這條命並沒有什麼憐惜的,你想要拿去就好了。」

「不是,不是你的命。是孩子的。」蘇靖搖了搖頭,「阿黎是我最在乎的人,我自然要拿你最在乎的人換她。你總有在乎的人吧?威脅人這種事情,我雖然不常做,也知道拿你在乎人的性命威脅你的效果要比拿你本人的性命來威脅你更有效的多。」

「你,」武敏之簡直為之氣結,為什麼這個憨憨傻傻的莊稼漢,在這個時候竟然會這麼的機靈!
匿名
狀態︰ 離線
456
匿名  發表於 2014-9-17 11:50:23
行路難 第一百三十五章 準備啟程

    蘇靖指的孩子,自然不是武敏之的兒子,而是張易之。不知道為什麼,武敏之對於這個跟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孩子格外的盡心,盡心到他已經變成了武敏之的弱點。

    儘管手段不是很光明正大,但是,這卻是最合適的方法。

    蘇靖知道薛仁貴已經去想辦法了,可是他仍然對武敏之的破壞力不敢小覷。如果不搞定這個看似放蕩的浪蕩公子,萬一他暗地裡使出什麼陰謀規矩,那麼蘇靖懷疑自己一家人之前做的一切都會白費。

    兩人絲毫不退讓的對視著,最後還是武敏之先敗陣下來,摀住了眼睛自嘲的說,「你對我還真有信心,難道你真以為我可以只手翻天。」

    「別的事情我不清楚,可是這件事,我相信你的能力。」蘇靖自始至終,沒有火氣,沒有不安,就那麼用一平一板平凡到無趣的語調將武敏之逼的沒有了退路。

    武敏之覺得自己跟許多陰險狡詐之輩談判都沒有這麼累過,他總是可以透過那些人虛偽笑容看清楚他們腦子裡彎彎曲曲的想法,但是他看著蘇靖那張老實的跟木刻的一樣的容顏,他徹底的感到一種從所未有的挫敗感。

    「好吧,我答應你,我會竭盡全力攪黃這趟婚事,但是我也有一個條件。」武敏之最終做了決定。「什麼條件?只要我能力所及。我必定竭力完成。」

    「帶走張易之,在我不在地時候好好照顧他。」

    武敏之的語氣中,頗有一絲托孤的意味,這讓蘇靖有些迷惑,他不明白為什麼武敏之一邊對這個孩子格外重視,一邊又要把他推開。

    「這對你有好處的。所謂人質。不是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安全可靠?」看著蘇靖遲遲沒有答應,武敏之怕他當做這又是自己的一個詭計,反倒主動出言幫他分析好處。

    「你出什麼事了?」蘇靖打斷武敏之地陳說利害,直戳戳地問了這句話,

    「我是否出事與你有關嗎?」聽到他的問話,武敏之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你答應還是不答應給句痛快話!如果你不答應的話,我就是死也不會做的。」

    「你出不出事的確都與我無關。」蘇靖點了點頭。同意了他地條件,「你改天把孩子送過來吧,我會承諾好好照顧他。」

    武敏之這才鬆了口氣的樣子,抿著嘴坐在了原地,看著蘇靖起身離去地背影,神色複雜。

    「其實。就算你不說這話,萬一你不在了,我們也會照看這個孩子的。」在推開門出去之前。蘇靖遲疑了片刻,回頭說完這句話。然後推門離去。

    我當然知道,你們一家都是爛好人,如果有一天易之真的沒有地方去了,你們怎麼可能不照顧他!這本來就是我一開始跟你攀關係的目的。武敏之坐在原地自嘲的扯著嘴角笑笑,可是即使知道,這想在這最後地時間再為他多求得一份承諾。

    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蘇靖出了武敏之的宅門,這才覺得自己已經汗透衣背。這趟活兒可不是好干地,他在這前前後後轉悠了月餘,觀察了武敏之一天到晚的作息習慣,探明了府內侍衛換班地規律,這才能看似輕鬆,實則驚險的潛進武敏之的府內嚇到他。

    走到沒有人的角落裡,蘇靖苦笑著揉揉自己板的已經有些僵硬的臉,因為不知道到底要擺出什麼表情,他才一路上板著臉的,實際上他根本沒有外面表現出來的那麼鎮靜,手心早都是汗涔涔一片。不過看來自己的架勢擺的十足,還真的鎮住武敏之了。

    至於那把劍,拔出來,只是一個漂亮的劍鞘加一把木劍罷了。這是他買回家準備哄孩子玩兒的,唐丫丫最近對當俠女很有興趣,整天鬧著要一把屬於自己的劍,可家裡誰敢讓她動那些真傢伙,所以蘇靖今天才專門來這裡取了這把定做的木劍。嗯,這家老闆的手藝還真不錯,尤其是劍鞘做的精緻無比,不拔出來的話還很能駭人呢,那丫頭應該滿意了。

    就這樣,辦完事情的蘇靖騎著馬出了城門,帶著一副好爸爸的憨厚笑容若無其事的回家去了。

    雙管其下的效果就是好,不幾天,城裡漸漸起了風言風語,都是說皇后失德,才會導致上天降罰,旱災洪澇山崩地裂不斷,百姓流離失所。要求皇后交出大權的言論比比出現,御史台也有不少言官溫婉的建言,說太子已經成年,幾次監國都做的不錯,是到了能夠替皇帝分擔責任的年紀,請皇后分權給太子。

    皇后被這陡然出現的言論逼的有些慌亂,她朝中的心腹已經退位,對於朝臣的控制有些力不從心。而另一方面,隨著許敬宗的退休,朝廷中的氣氛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長孫無忌的父親長孫晟的廟被整修一新,顯示出原來在廢王立武問題上的反武派勢力重新抬頭的態勢。屋漏偏逢連夜雨,在內廷,皇后的母親楊夫人又遭病重,看來是活不了幾天了。楊氏現在已經九十二歲了,按說歸西也並不出人意料。但是,這讓武後又失去了一個重要的依靠。廢王立武的關鍵時刻,楊氏溝通內外,收集情報,籠絡支持者,給女兒幫了大忙。即使在二聖臨朝的局面下,武則天畢竟還要礙於皇后的身份,不便和外廷過多交往,經常要靠母親來溝通。楊氏夫人老謀深算,也很懂政治,讓高宗都歎為觀止,也讓武則天受惠不少。

    現在左膀右臂都走了。國家又面臨著困境,武後陷入了迷茫之中。她鞏固權位都來不及,又哪裡有心思再去管兒子娶親地事情。

    皇后不管事,皇帝的詔書也就下的痛快了,兩道聖旨很快就到了薛家,一道是正式封了蘇靖為安定郡馬。算是官方的承認了他跟薛黎的婚事。而另一封則是給薛仁貴的。封他為安東都護,並催促他盡快啟程趕赴上任。

    蘇靖和薛黎這才知道,父親為了第一道聖旨付出了多大地犧牲。待頒詔地人走後,一家子抱頭痛哭。面對蘇靖跟薛黎的反應,薛仁貴到底是一貫的冷靜,「哭什麼哭。我只是去高句麗,又不是去戰場。你們怕什麼。」

    「爹爹年紀都已經這麼大了,高句麗新羅正鬧的凶,要不是繼任的官員壓不住局勢,也不會讓你去,這危險不亞於去戰場,我們怎麼能不怕。」樊梨花有些茫然無措。她在家裡主事,侍奉公公,撫慰小姑。可家裡事情不斷。從公公到小姑,她一件都解決不了。這家當的窩囊,等薛訥回來她怎麼向丈夫交代。

    「別人壓不住場子,不代表我不行。你們把那副哭哭啼啼地樣子給我收了,老子還沒死呢!我出去了,你們在家好好看家待孩子,該怎麼就怎麼,我還等著到時候回來逗我的大孫子呢」薛仁貴擺出一副凶巴巴地樣子喝道,想讓兒媳女兒女婿把眼淚都收了。

    薛黎在旁邊抹著眼淚滴了半天,忽然就有了主意,望著薛薛仁貴口出驚人,「爹爹,女兒陪你一起去。」

    「小妹,你說什麼傻話,你一向怕冷,那裡冰天雪地的你怎麼受的了!」第一個反對的就是樊梨花,儘管小姑子都已經當娘了,可是在她眼裡還跟小孩子差不多。

    「我又不是一天十二個時辰的在外面站崗,怕什麼。爹爹都能受的了,我怎麼不行。嫂嫂說地有道理,爹爹年紀大了,一個人出使那麼遠的地方我們放不下心,不如我陪去照顧爹爹,這樣嫂子和哥哥在家也能安心。」薛黎如此這般的說服樊梨花。

    樊梨花低頭想想,不由得有些心動。按說她這個兒媳婦應該好好服侍公婆,可是家裡實在脫不開身,有小姑替自己盡孝,總算了得心願。

    不過薛黎說話地語氣逗的薛仁貴不愛聽,「老子又不是小奶娃,還要你們照顧!」

    「爹,」對付薛仁貴薛黎自有另一番說辭,「我這是去跟你避難去啊!你看這皇后眼下忙著沒空理我們,可萬一她月把天氣騰出手了又生事怎麼辦?我跟著你去高句麗呆上一二十年,她鞭長莫及,說不定回來皇后就變成皇太后了呢。」

    薛黎地話勾起了薛仁貴心裡的隱憂,的確,把女兒放在身邊總比仍在這危機四伏的京城裡好。可是女兒跟女婿這新婚燕爾的,蘇靖又剛在京城裡鋪下了一攤子,這萬一分開……

    當薛仁貴詢問的視線瞄向蘇靖的時候,蘇靖很自然的向前踏進了一步「阿爹你放心,我跟阿黎一起去陪你。」

    「什麼,你也要去!」全家人都了,這不是一窩子都跑空了。

    「對啊,我怎麼放心阿黎一個人去。」蘇靖笑了笑。

    「那你的生意怎麼辦?」薛黎很高興蘇靖跟自己一起走,可是她也看著蘇靖在京城的鏢局上投入了多大的心血,這樣子的扔開那豈不是可惜。

    「這個你放心,我自有辦法。」蘇靖笑著刮了一下薛黎的鼻子,「你也說,如果事事都親力親為的話,那生意肯定做不大,所以我早就在注意我不在的時候鏢局裡有誰能替代我這個問題了。高句麗的人參貂皮在京城裡都搶手貨,來往的客商很多。所以我想我們去高句麗再開一家鏢局,然後我們有京城裡的這個點,連成一條商路,肯定很有賺頭。「不錯啊,連開連鎖店的想法都出來了。」薛黎聽著蘇靖的想法,不由得冒出了這句感慨。

    其他人是聽不懂她這個連鎖店是什麼意思,樊梨花高興的是,「那這樣我們之間通信往來也就方便多了,自家的商隊就可以捎信過去。」

    薛仁貴看著小輩們嘰嘰喳喳討論成一團,商量起如果要去的話家裡怎麼安置,田地怎麼安置,人員怎麼安置,自覺地沒有插話的地方,便不聲不響的出去了。

    這一切就交給他們折騰去吧,反正將來都是他們的天下,早些鍛煉些也好。
匿名
狀態︰ 離線
457
匿名  發表於 2014-9-17 11:50:49
行路難 第一百三十六章 意外的消息

  薛黎一家商量的結果就是,蘇靖跟著薛仁貴先去,打理好一切,等春天的時候再回來接薛黎和孩子。這樣可以避過一年中最冷的時間,對於怕冷的薛黎來講不得不說是一個福音。而薛黎留在這裡的一個冬天,既能幫樊梨花料理好家事,因為樊梨花也打算等薛黎她們走了之後,自己帶著家人去藍田生活,還能幫蘇靖看管好京城裡的生意,而且還不會錯過幫太平準備婚禮的機會。

「反正也不急在一時,你就等到公主大婚完畢再走吧。她是你在這裡最好的朋友,一輩子才一次的婚禮你不參加說不過去,我不想你以後想起覺得遺憾。」回到房裡的蘇靖如是說,狠狠的感動了一把薛黎。

因為薛仁貴起復出使的事情,沉寂了已久薛家總算又一次熱鬧起來了。日子便在這平凡而瑣碎的一天天中度過,直到某一天聽到那個令人咂舌的消息。

「武敏之被流放雷州!」消息傳來的時候,薛黎正在屋裡整理冬天的衣服,手上素色的棉衣無力的跌落在地上,在那一剎那,窗外秋日的陽光忽然顯得有些刺眼。

「為什麼?」薛黎提到那個人的名字,第一反應不是聞名京城的浪蕩公子,而是當初在行途中遇到的那個眼底有著最深沉傷痛的男子。

薛黎不知道武敏之到底是算好人還是壞人。提起武敏之她也會怒地咬牙切齒,卻始終無法狠起心腸恨那個男人。

他是自己在回京途中遇到的第一個屬於這個時代地名人。他的出現。讓薛黎認識到自己真的是踏進了大唐這個被歷史地筆墨濃墨重彩過的年代。

他在危難中救了蘇靖,讓自己跟蘇靖再次破鏡重圓,從某種程度上說算是自己夫妻倆的恩人。但是他也製造了蘇靖假死的消息。害自己差點走上絕路。

他對太平做過最殘忍最無恥的事情,可是他又在暗處默默的關心與呵護太平地。

他放浪形骸,他肆無忌憚,他流連於聲色犬馬,他風流之名傳遍長安,可是薛黎卻深深的記得當初他以旁人地口吻陳述這一切地時候。言語中所流露出的厭惡與鄙薄。

他就想是大唐盛世繁華下一抹五彩斑斕地影子,在刺眼的陽光下讓人看不清他本來地面目。

而今。看地清看不清他是怎樣地一個人已經不重要了。他地以一種突兀地方式謝幕。離開京城這個光怪陸離地大舞台。

「他不是皇后娘娘地侄兒嗎。怎麼說被流放就流放了。」薛黎撿起地上地棉衣。繼續整理行囊。狀似無意地問著。

「就是皇后娘娘下地旨意。說是他祖母床幃。揮霍追福瑞錦。侮辱准太子妃。服喪期間飲酒狎妓。逼淫太平公主侍女。罪無可恕。所以剝奪了他地官職和姓氏。發配流放到雷州。這些罪行現在都流傳地整個京城都知道了。」如意在底下回答著。「我還是今天出去聽人議論才知道地。小姐。難道你提前就沒得到信兒?」

「我又沒有在朝中做官。得什麼信兒。」薛黎板著一張臉乾巴巴地說。

「你不是跟公主要好嘛。我還以為公主提前知道這個消息呢。呵呵。我想現在太平公主一定很高興吧。小姐你是不是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也覺得大快人心。」如意知道自家小姐跟太平公主是閨蜜。還以為兩人都一樣地同仇敵愾。所以得了這個消息之後立馬回來報告。

「高興。我有什麼可高興地。他又沒有欺男霸女。欺行霸市。兼併良田逼死人命。又不是什麼十惡不赦地罪人。跟我無緣無仇。他倒霉了我高興什麼。」薛黎整理好包裹。打上結遞給如意。「好好幹活。再跟別人一樣亂嚼舌頭我就不帶你去了。這些事要放在箱籠裡帶走地。你看著人收好免得到漏掉了。還有。我要休息會兒。別讓人來打擾我。」

「知道了。」如意嘟著嘴,不明白一直好說話的小姐今兒怎麼脾氣這麼古怪,自己往常說閒話也沒見得她生氣過。

等到如意走了,薛黎一個人坐在窗下的貴妃榻上,看著窗口嘰嘰喳喳的鳥兒,撐著頭陷入了沉思。

「祖母床幃,揮霍追福瑞錦,侮辱准太子妃,服喪期間飲酒狎妓,逼淫太平公主侍女,這些罪可大可小,又不是一天兩天內犯下的,為什麼早不治罪晚不治罪,偏偏等榮國夫人一去就治罪。這些罪頂多算是品行不端而已,說句不好聽的話,皇子王孫裡那個沒有做過這種事?還不都是睜隻眼閉只眼,卻獨獨在武敏之這裡認真了。那些所謂的滔天大罪對國家對社稷又有多大的威脅呢?賣官鬻爵口蜜腹劍的敗壞朝綱的李義府都能容忍,那位皇后竟然忍不下自己的侄

「其實都是借口吧,只是沒有價值了,所以就找些借口滅了他。受寵的時候,一句小孩子不懂事抹掉所有的放浪形骸,想滅口的時候,便又都變成了可以誅心的罪行。如果不是量刑不夠不能處斬,只怕連流放雷州都不得了。」

薛黎坐在窗下,恍恍惚惚的想著這些,心裡升起一種兔死狐悲的感傷。皇后對於自己的親侄兒都能這樣,那對自己這個所謂的乾女兒又能仁慈到哪裡去?想到每次見到她時,她總是笑的如同母親般溫柔,可是誰又能知道那份溫柔能維持多久?

還好,自己總算解脫了。走吧,走的遠遠的,一家人在一起了,他鄉便是故鄉。

只有經歷了富貴,看過了皇宮裡的人是怎麼樣生活的,薛黎才深深認識到平凡生活的可貴。那個居住在皇宮裡的家族,擁有全天下的一切,卻獨獨沒有親情,愛情,友情。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者謂我何求。或許這種方式的退場對於武敏之來說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他總算恢復了他一直想要的屬於他的祖宗的姓氏,再次被稱為賀蘭敏之,不是嗎?

薛黎坐在原地,發了很久的呆,直到屋子裡一陣不同尋常的聲響驚動了她。

「我說,不能進去。」是秦巖的聲音。薛黎通過珠簾,可以看到他小小的藍色身影正在努力的阻擋著什麼。

「讓開,我要進去。」是張易之蠻不講理的囂張聲音,只是那份聲音裡卻摻和了一絲哭腔,與此同時的還有唐丫丫的幫腔,「小石頭,你就讓開,讓五郎進去嘛。」

「剛才如意姐姐說娘正在睡覺,你們不可以進去。」秦巖的固執是跟蘇靖學的,豈是一般人動搖的了。

「哇,我不管,我要進去,我找不到了,我要進去。」張易之的哭聲漸漸的放大,秦巖身體的差是有目共睹的,他和唐丫丫平常都把秦巖當豆腐來保護著,所以即使急的哭了也不敢強行的撞開秦巖自己跑進去。

我怎麼忘了這個小傢伙。薛黎拍拍自己的頭,為了不讓外面的幾個孩子吵起來,她趕快坐起來走到了門口,「你們這是怎麼了。」

「師傅。」張易之像個炮彈一下衝到了薛黎的懷裡,眼睛腫的跟個桃子似的,聲音沙啞不堪,顯然不是第一次哭了。

「乖,別哭了別哭,給我說怎麼回事?你們怎麼弄成了這個樣子?」薛黎這才看到幾個孩子狼狽不堪的樣子,張易之雪白的外袍上沾滿了泥巴,唐丫丫的辮子早就是一個梳著一個躺著,比雞窩好上那麼一點點。就連最整齊的秦巖,小臉蛋上也是明顯的一道煤灰。

張易之一邊哭一邊說的結結巴巴,讓人聽不清。唐丫丫一雙眼睛瞪的比誰都大,含含糊糊說了半天薛黎都沒明白她想表達什麼意思,最後只有無奈的指著站在一旁的秦巖,「小石頭你來說。」

秦巖吞吞吐吐了半天,被薛黎逼的無奈了,才只有實話實說。原來是三個孩子在書房裡練字的時候,唐丫丫不小心打碎了自己的硯台,怕被大人罵,粘了半天都沒粘好,無奈之下哭了起來。張易之站出來哄唐丫丫不要哭,說自己有一個雕著小鴨子的硯台,如何如何可愛,可以送給唐丫丫用。兩人興高采烈的去找,但是在箱籠裡翻來半天都沒有翻出來。張易之便說可能是自己忘記拿了,鼓動唐丫丫跟自己一起回去取,還說自己原來的屋裡收藏了好多好玩的小玩意兒。

兩個人大膽包天,商量著便謀劃著要鑽在每天運菜的筐子裡偷跑進城,這樣取完硯台還能去集市上聽說書,然後晚上再鑽進菜筐子裡回來。秦巖知道他們的計劃之後阻止不成,便自覺地有必要監督他們免得兩個人玩兒的迷了路,委委屈屈的成了慣犯。

三人偷偷觀察了好幾天,今天起了個大早,偷偷藏在運菜的車子裡進了城。奸計得逞的兩個人興奮的不得了,拿著荷包裡的銅錢買了一堆竹馬風車,搭著公共馬車到了張易之說的他住的地方,卻發現怎麼也推不開門。聽路人議論,才知道主人家犯事了被關押了,張易之從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開始就哭個不停,坐在門墩上不肯走。秦巖怕被人發現他們三個小孩兒的異常,當機立斷的讓唐丫丫幫忙拽著張易之回到了薛家在京城的菜鋪,讓人送他們三個回來。

薛黎聽到這三個小孩兒的歷險記,頓時驚的目瞪口呆。她本來還想把武敏之流放的消息瞞一陣子,誰想到張易之竟然以這種方式知道了事實。
匿名
狀態︰ 離線
458
匿名  發表於 2014-9-17 11:51:15
行路難 第一百三十七章 等一個人來

「找不到了,我找不到公子,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張易之在她懷裡哭的傷心,「我們以前住的地方被別人佔了,陪我玩兒的那些姐姐們都不見了,小貓小狗們都沒有了,好大的鎖子鎖住了門,趴著門縫望過去,公子最喜歡的花架也被人推翻了……」

破敗之景從小孩兒的口中說出來格外的讓人心酸,說的不止他哭,連薛黎也跟著不停的掉金豆。

因為賀蘭敏之的存在,即使張易之在那裡住的時間不算久,可是心裡也早已把那個地方當成自己的家了。忽然遭遇這種變故,的確已經超出了一個孩子的承受範圍,彷徨著喃喃自語,似乎除了眼淚之外沒有任何表情可以面對這突然的變故。

「師傅,你帶我去找公子吧,你一定知道他在哪裡對不對?」張易之泣不成聲的拉著薛黎的裙擺央,眼裡有著被傷害後的傷痛「我要去問他為什麼不要我了,他說過再也不會像其他人一樣把我丟開不管的,可是他為什麼不在了。」

「他沒有不要你,只是他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不方便照顧你,所以才把你托付給我。師傅知道五郎是小男子漢,最勇敢了,一定可以一個人好好的長大,不讓公子擔心,是不是?」薛黎拍著孩子,編造著善意的謊言。

「真的?他沒有不要我?」張易之眨巴著眼睛。可憐兮兮地問著。

「五郎這麼可愛,他怎麼捨得不要你。」薛黎坐下來笑著把他抱在膝上,握住了他冰涼的小手,「不要哭鬧,在師傅這裡好好吃飯,好好讀書,等你長大了去雷州把公子接回來好不好?等你是大人的話。你就可以照顧他了。」

「好。我再也不挑食了,再也不帶著小丫丫逃課了。我會好好讀書,然後長大了當狀元,做大官,變成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人,這樣就可以保護所有我喜歡的人了。」張易之偎在她的懷裡,甜甜的說。

「嗯,五郎真乖。」薛黎抱緊了孩子,將下巴擱在他小小地肩膀上。不讓他看見自己敲敲落下的眼淚。

給了他這麼一個天真美好的願望,薛黎不知道當這個願望破滅時,孩子會受到怎樣的打擊。

「可是,師傅,公子要去很久很久吧,那我能不能去跟他道個別呢?我得告訴他等我長大了我就會去接他啊。」張易之被她按在懷裡抱的不舒服,跟著泥鰍一樣扭動著掙脫了她的懷抱,仰起臉認真的問道。

「這個。」薛黎有些猶豫。皇后對待賀蘭敏之地態度很明確。非要把他打入十八層地獄不得超生不可。自己目前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萬一這探視再出了什麼妖蛾子該怎麼辦。

「阿黎。帶孩子去看看吧。等到離京城遠一點兒地我們再追上去。悄悄地不讓人發現就行了。你知道。這雷州路途遙遠。此次生離或許就是死別。如果你不帶孩子去。我怕你日後後悔。」蘇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進來地。見薛黎猶豫。摟著她地肩頭悄悄在薛黎耳邊說了這番話。

生離做死別。這句話戳中了薛黎心目中那塊柔軟地地方。看著孩子那充滿希冀地清澈目光。她終於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答應了這個要求。

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她這輩子一時衝動地蠢事做地多了。也不在乎再多做這一樁。

要去送行。薛黎自然不會傻到在京城裡。眾目睽睽之下扒在囚車上顯示自己跟賀蘭敏之關係怎麼怎麼地鐵。她還沒活膩呢。幹嘛要去做那種惹怒皇后地事。要去當然也是趁著武敏之在半路上。只有幾個押送公人地時候帶著孩子偷偷地去看。

蘇靖打聽好了武敏之囚車離開京城地時間以及路線。然後估計囚車走地差不多夠遠地時候。才帶著薛黎跟張易之。三人兩馬地乘夜而去。偷偷為那個現在已經臭名遠播地賀蘭敏之送行。

月明星稀,皎潔如白銀的月光很是明亮,照地林間小路是一清二楚,遠處影影綽綽的青山黑壓壓地就像是皮影兒裡的剪切畫,森然中透著一絲荒誕。

如此良辰美景,薛黎可沒有心情細賞,聽著寂靜的大道上只有自己跟蘇靖這兩匹馬的噠噠馬蹄聲,她總有一種恍惚的感覺,她竟然真的領孩子來看那個人了。

「五郎,要不然你先在我懷裡睡一下,等到了我喊你起來。」蘇靖的懷裡抱著張易之,看著孩子半夜瞌睡的強撐的大眼睛,忍不住出口勸道。

「師公,我不困的。」張易之咬了咬自己的手,精神總算振作了一點兒,可那個小臉卻是疼的皺成了一團包子。可就是這樣他仍然堅持著不合眼。

薛黎騎馬與他並進,看到蘇靖勸張易之睡覺,搖了搖頭喊到,「算了,靖哥,不要再勸他了,我們趕快趕路才是要緊。」

這孩子倔的厲害,如果不見到賀蘭敏之,他是決計不會閉眼的。

蘇靖想想也是,就不再多言,只是忽然想到什麼似的朝薛黎使了個眼色,「阿黎,你先去打點打點,我們隨後就到。」

為什麼要我先走?薛黎開始還納悶,最後看蘇靖的眼神才意識到,自己的確是要先去擺平一些事。拿最簡單的說,那就是不要讓張易之看到賀蘭敏之帶著手鏈腳鏈坐在囚車裡的淒慘樣,要不然等下小傢伙又該水淹城隍廟了。

「嗯,那我先走了,你們小心。」想明白這點,薛黎的當下就一抖馬鞭,一騎先行了。

夜已深,趕路的無論是犯人還是差役,已然都已經累到筋疲力盡,沾枕就睡的地方。所以在驛站裡匆匆的吃了點東西裹腹,一個個都墜入了夢鄉,只是賀蘭敏之還清醒的躺在囚車裡。

想起白日裡差役們的抱怨:雷州,好遠的地方,平日裡連聽說起那個地處整個帝國最南部的州縣都覺得遠,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要靠自己的雙腳去丈量完這段路程。這來來回回光走路都要一年多,只怕回來娃兒們都不認得自己這個爹了。

賀蘭敏之聽到這些抱怨只是淡笑,他們還有回來的機會,可自己就只能客死異鄉了。

真沒想到,自己連死都要拖累這麼一大幫子的人。

如果這樣的話,那這路,還有沒有必要繼續走下去?

賀蘭敏之翻來覆去的在囚車裡睡不安穩,這囚車裡又冷又硬,馬棚裡的糞臭問熏的他睡不著是個問題,但是最讓他難以入眠的還是他滿腹的心事。

他在等,等一個人來。

她會不會來看自己?

月色很好,就算賀蘭敏之坐在馬棚裡的囚車中,他也可以順著囚車的柵欄看到那淒冷的月光將驛站門口的馳道照的白亮亮一片。

因為睡不著覺,所以索性就乾脆坐起來,盯著那片空地發呆,眼睛裡時不時的閃過神經質的焦灼。

她會不會來?她會不會來?

這馬上就出了京師的轄區了,如果她今晚上不來,那以後就再也不可能出現了。

賀蘭敏之發現自己現在腦子裡的最後一個願望,竟然是好好再看她一眼。

就這麼,無聊的盯著那塊白地,希冀著忽然會有馬蹄聲在夜色中響起。

他等著,從一數到百,再從百數到一,然後再從一數到百……

他現在什麼也沒有了,最多的,就是時間。

忽然,就在他一遍遍木然的數數時,遠處傳來了突兀的馬蹄聲。賀蘭敏之先是愣了一秒,然後忽然奔到了囚車的前方,抓著那胳膊粗的木柵欄,努力將自己的頭往前探,再往前探,不過腦袋被擠得難受,只想更清楚一些的看到大道上的情景。

停下來,停下來。拜託你,停下來!什麼也看不到,他只能豎著耳朵聽著那馬蹄聲漸漸走近,在心裡一遍又一遍急切的乞求著。

前幾次夜裡,他總是被過路的馬蹄聲驚醒,一次次懷著希望的等待,然後又一次次隨著根本沒有停歇的馬蹄聲的遠去而失望。

只是夜裡路過的行人而已,沒有人專程來看他這個如惶惶喪家之犬的囚犯。

但是這次不一樣,上天彷彿真的聽到了他的祈禱,馬蹄聲在驛站門口駐足了,他看見飛揚的裙擺跳下馬,然後店門口想起了敲門聲。

難道真的是上天聽到了他的祈禱,顯靈了,派了他最想見的人來見自己?賀蘭敏之就像全身力氣猛然被人抽走一樣,幸福的靠著柵欄坐了下來。

如果真的讓自己的願望實現了,那就是現在去死也無憾了。

驛站裡漸漸的熱鬧起來,有模模糊糊的說話聲,爭論聲,還有差人惶恐的跪拜聲,然後,一起都靜止了,隨著的裙擺擦地聲,一個穿著斗篷的女人隨著舉著燭台的差役來到了自己所在的馬棚。

是她嗎?因為室內忽然變亮而不得不瞇著眼舉起手遮起眼睛的賀蘭敏之,望著那模模糊糊的倩影,在心裡如是這般的想著。
匿名
狀態︰ 離線
459
匿名  發表於 2014-9-17 11:51:35
行路難 第一百三十八章 警告

「武敏之?」薛黎看不清楚坐在囚車裡人的樣子,試探的叫了一聲,卻換來句冷哼「我現在姓賀蘭。」

不是她,武敏之坐在車內,看著走進來拉下斗篷的人,當發現來人不是自己盼望的人之後,剛才還雀躍不已的心瞬間沉到了心底,重甸甸的感覺不出悲喜。

薛黎看著賀蘭敏之一身粗布囚衣,雖然明顯有些消瘦,可是精神頭還算好,所以當下就喚了人來幫他打開囚車的門,讓他出來。

這地方絕對不是見面的好地方,既然已經決定好好的編造一個謊話給孩子,那就不妨把這個謊話編的更滿園一些。薛黎威逼利誘,既拿出身份壓人,又出金銀賄賂,總算讓看守囚車的人答應了放賀蘭敏之出來一晚。同時她還包下驛站最好的一個房間,帶來了換洗的衣物,打算在那裡讓賀蘭敏之跟張易之見面。

「為什麼要幫我?」梳洗完畢,換上了薛黎帶來的衣服,賀蘭敏之坐在房間裡,無意識摩挲著手腕上被繩子肋出來的痕跡,如是這般的問話。

薛黎正忙前忙後的在收拾看還有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聽到賀蘭敏之的問話沒有立刻回答。在她看來事情做就做了,哪裡來的那麼多為什麼,但是無奈賀蘭敏之的視線總是死死的盯著她,似乎要不出答案就不放棄一樣,所以薛黎只能回頭沒好氣的說「我哪裡是在幫你,我是在幫張易之。如果不是那小子哭死哭活的要見你,我才不冒這風險呢。」

提到張易之。賀蘭敏之地眼神總算溫暖了一些。看著那個忙忙碌碌緊張到一直在揪頭髮地女人,終於發自內心的說了句「不管無論如何,我都謝謝你。」

「做為報答,我告訴你幾件事情吧。」武敏之一個坐在桌旁,手指無意識的敲著桌面,自己知道的秘密太多了。總不甘心就這麼帶著這些秘密到棺材裡去。

「我沒興趣,你難道不知道秘密知道的越多就死的越早麼,我還想長命百歲呢。」薛黎一副興趣缺缺地樣子。

「那跟你自己有關的難道你也不感興趣?」賀蘭敏之意有所指,「例如當初,誰令你溺水而亡?」

「難道不是一場意外?」薛黎吃驚的轉身呆住了,她沒有忘記。那場落水,讓真正的薛麗娘身亡,讓自己這個兩千年後的遊魂上了這幅身子。

「所有地意外都是人造成地。」賀蘭敏之對她地驚訝嗤之以鼻。「我發現你自從落水之後回來腦子就變地笨多了。」

薛黎默然不語。她沒經歷過什麼勾心鬥角。自然不會把什麼事情都往陰謀上推。

「告訴你吧。是上官婉兒。那個女人可了不得。你別小瞧她。」賀蘭敏之不急不緩地說出了答案。

「她。她一個小小地女官。她怎麼敢。」薛黎不相信地喃喃自語。「她不就是恨她喜歡地人喜歡我。至於做出買兇殺人這種事情?」

地確。上官婉兒是對她沒有好感。可是這些地表現頂多是每次見到她地時候不是那麼熱絡。必要地尊敬和禮貌還是有地。而薛黎對這個早自己一千多年地才女也很是敬重。處處忍讓。所以最近地相處也算是甚歡。可是她萬萬想不到竟然是這個女人造成了薛麗娘地死亡。

「買兇殺人。她才沒那麼蠢呢。她只所以敢做。是有人給她撐腰。有人供她嫁禍。」她吃驚地樣子很是取悅了賀蘭敏之。想到那些事情將要被自己一一揭發。武敏之不由得覺得很快樂。

「誰給她撐腰,誰供她嫁禍?」薛黎覺得自己的腦子亂成了一鍋粥。

「給她撐腰的自然是皇后,而供她嫁禍的自然是我。」反正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賀蘭敏之也沒有藏著掖著的打算,痛痛快快的說了個清楚。

「當初你離家出走之後,實際上有四路人馬在找你。一路是你家裡的,一路是李賢的,一路是皇后的,一路就是我的。你家裡和李賢是勸你回家,而另外的兩路就是阻止你回京的。皇后把尋找並處置你的大權交給了上官婉兒,說如果你要回京,便不惜一切代價阻止。」

「上官婉兒對你懷恨已久,但又不敢主動出手,便派人給你送了一條李賢有難的消息,誘你歸京,然後借此名正言順的除掉你。她知道我一心想要攪黃你跟賢的婚事,也在找你,便讓手下與我的人馬同行,在混亂中將你退到了江中。好奸詐的女人,連我都騙過了,我開始還以為她真的是小女人的吃醋,只是想給你添點堵呢,沒想到她竟然敢下殺手。」

「上官婉兒將皇后的心思揣摩的很透,當時皇后非常討厭你,恨不得你因為一個意外而亡,但是礙於要給老臣一個交代,不能動手。所以當她知道皇后同樣也恨不得我這個侄子死掉的時候,就有了計劃。如果她能下手幫皇后除去討厭的人,然後嫁禍到我這個不受歡迎的外甥身上,讓皇后借此找個理由將我一起除去,既解決了心病又給了老臣交代,那麼她不旦不會受到懲罰,還能得到嘉獎。」

「很大膽的計劃,但是她賭對了。因為這招完的漂亮,正對準了皇后的心思,所以她後來愈發的受重用。你知道,皇后礙於身份問題,有些話是不能說不能做的,這個時候她很需要底下有一個瞭解她心思並能幫她辦事的人。」

「她,她,她為何要這樣算計我,我跟她無怨無仇啊。」薛黎坐在那裡,心裡一片冰涼,自己怎麼就那麼不逗人愛,處處被人看不慣。

「無怨無仇?你們的愁大著呢,當初你差點害她失去了母親,後來又害她終生不能嫁,一個女人最在乎的事都被你破壞完了,你說她恨不恨你?」賀蘭敏之看著她一臉茫然的樣子,撫了撫額頭,「你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你忘記了。」

「上官母女倆當年是掖庭宮女奴,上官婉兒的母親所承擔的就是織一種特殊的錦緞。當年,你跟太平見到這種布料華麗,便撕了剛送上來的錦緞做繡球,事後卻又忘記跟內務府打招呼,結果上官夫人因為沒有按時交上錦緞而被打了二十大板,奄奄一息,幾乎快要死掉。」賀蘭敏之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掃過薛黎驚訝的表情。

「這,這個,錦緞明明是太平撕的,我只是幫她紮成了繡球,為什麼她最後只恨我,不恨太平。」

「那是因為太平是公主,她不敢恨。而你,她可以。」這句話賀蘭敏之說的意味深長。

薛黎抿緊了嘴站在一旁,她從薛麗娘的記憶中看過不止一次這些事情,可是從來沒有一次是薛麗娘主動做的,都是被太平纏的沒辦法,出於幫忙才動手的。

看來不管誰都知道柿子揀軟的捏啊!

「那她不能嫁入又關我什麼事?」薛黎心灰意冷的問道,估計再問出什麼驚人的消息她都不會驚訝了。

「你知道她為什麼喜歡賢?」賀蘭敏之問了這個問題。

「這個,我不知道。」薛黎搖了搖頭,「跟我有關?」

賀蘭敏之贊同的點了點頭,「上官婉兒對李賢的執著,有一半是因為她對賢的真心喜歡,而另一半原因則是因為皇后曾經動過把她指給李賢的念頭。皇后並不贊同兒子的內宅裡沒有自己的知心人,所以一直很樂衷把自己身邊貼身的宮女送給兒子們,借這種方法掌握兒子內宅的狀況。她給李賢選的就是上官婉兒,上官婉兒知道這件事自然是歡天喜地,可惜事情偏偏到了賢那裡就出了問題。」

「李賢不願意受到母親的掌控,便以你不喜歡他納妃為由拒絕了皇后的賞賜,讓上官婉兒很是沒面子。而你當時在京城名門侍女的聊天中,一句「掖庭宮卑微的女奴也敢打著麻雀變鳳凰的心思,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讓她更是丟盡了人,成為大家的笑料。皇后見把她塞不進李賢那裡,想到她的出身,便也有了把她塞給庶子們的心思。可是上官婉兒是何等精明的人,知道皇后表面上的慈祥之下,收拾那些庶子們是早晚的事,又怎麼可能願意把自己的終生綁在一個沒有明天的王爺身上?所以她當下就在皇后面前哭天抹地的發誓,自己這一輩子絕對沒有嫁人的心思,只想一心一意的服侍皇后。」

「就這樣,上官婉兒用自己一生的婚姻為諾言,獲取了皇后的信任,手握大權的留在了中樞。可是,你以為她難道心裡真的不恨你?她從小在底層掙扎長大,比誰都學會委屈求全,可就是這種人,也是最最會記仇的!」賀蘭敏之講完這番長長的話,喝了口水潤潤嗓子,坐在那裡看著發呆的薛黎,「所以你一定要記得提防她,你毀了她一生的幸福,她無論如何都放不過你!」

「為什麼提醒我?」薛黎想了很久,抬起頭來,「這難道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如果你想這樣想我也沒意見。現在易之跟你綁在一起,你再被人陷害入獄的話,那這孩子就真的孤苦無依了!」賀蘭敏之望著窗外的月亮歎口氣,委婉的說明了自己的意圖。

「你放心,我會提高警惕的。」薛黎點點頭頭,讓他放心,「我這次來還想告訴你一件事情,那就是我要帶著孩子們搬家了。我們打算搬到高句麗去,遠離朝中的紛紛擾擾。」

「這樣最好。」賀蘭敏之點點頭,好像終於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匿名
狀態︰ 離線
460
匿名  發表於 2014-9-17 11:52:00
行路難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最冷酷的和最溫暖的

    剛交代完事情的賀蘭敏之,也許是因為心情放鬆的原因,終於在昏暗的燈光下露出了掩不住的疲態。薛黎看著他眼睛下明顯的眼袋,這才過了幾天的功夫,他穿起以前的衣服竟然能空蕩蕩的大了大半截。他這副風淡雲輕的背後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平日裏養尊處優高床軟枕的大少爺落到如今坐囚車的困境,他沒有崩潰還仍然保持著自己的風度與理智,這已經讓薛黎很是驚訝佩服了。

    “皇后娘家只有你這麼一個親人了,她怎麼捨得狠下心如此對你。”薛黎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這句話。武后的哥哥姐姐,不管是她恨著的也好,愛著的也好,都已經死了,現在唯一還剩下跟她比較親近的娘家人就是武敏之了,而她竟然也能將他逼到絕境,真是讓人不可思議。

    賀蘭敏之聽到之後,笑的很是譏諷,“親人?她從來不需要那種東西。她需要的是利益相同者,是聽話狗腿,是溫順的奴才,是能幹的鷹犬,而不是一個親人。你看看自從她當了皇后之後,武家除了她還剩下誰了?”賀蘭敏之雖然改回了父姓,可實際上很長一段時間內,他仍然把自己當做武家的一員看待。

    薛黎聽到這句話情不自禁的閉了嘴。自古以來,女子當了皇后之後第一件事情便是扶植外戚,給自己的兄弟姐妹加官進爵,以便讓自己地後位更穩固。遠的例如衛子夫當了皇后之後滿門列侯。近的如同王皇后當了皇后立馬提拔自己的舅舅當了尚書,可偏偏就是武后奇怪,當了皇后之後,第一件事情竟然是不是給自己的哥哥們升官,反而是將他們貶官。

    “我佩服我的舅舅們,他們有過我沒有地勇氣。敢於說不。”說道這個。賀蘭敏之臉上浮現出一抹肅穆,“我聽外婆講過,當初姑媽當了皇后之後,也曾給舅舅們升過官。但當外婆得意洋洋在家宴上問他們是否對姑媽有過感激,舅舅卻耿直地說他們升官是因為工作盡心盡力而得到的嘉獎,是理所當然的。與皇后的恩賜無關。這句話惹惱了外婆,外婆進宮告訴姑媽之後。很快的姑媽就以不扶持外戚為理由將他們貶官,即報了仇,又為自己博得了好名聲。”

    “舅舅們的勇氣,沒有人敢有,實際上也不能有。武家,只要是敢反抗她。不對她感恩戴德唯命是從地人,總會被她找藉口除掉。她最擅長打斷那些不肯屈服的脊樑,然後用權勢與財富。把那些軟骨頭地人訓練的如同一隻聽話的哈巴狗一樣。我就是那些被她訓練的狗之一,只是我這只狗太不聽話了。還保留著自我意識,有時候還是會懷疑她,這讓她很是惱火。如果不是外婆在世的時候一直護著我,只怕我當初責問妹妹為何會死的時候都已經死了。”賀蘭敏之地笑容越發苦澀,“我曾經做過很多努力,但是我實在很笨,不管我多努力總是不能回擊到她半分。她的心跟大理石一樣堅固。”

    以雷霆手段消滅所有反對的聲音,真不愧為一代女皇啊!想到她剷除異己地手段,薛黎自問自己不可能每件事情都是跟那個女皇想到一起的,至少她執政之後地很多做法自己都不贊成,那我如果說出來,她是不是也會這樣從**到精神上徹底的消滅我?

    珍惜生命,遠離皇宮。賀蘭敏之嗦嗦的建議總結起來也就這麼八個字。但是,怎麼做還是一件巧妙的事,期間遠近分寸是最需要拿捏好的。不能讓皇后感覺到自己的疏遠,但是也不能跟皇后太過親近,畢竟伴君如伴虎可不是句假話。

    京城已經沒有牽掛的東西了,爹爹在身邊,哥哥去了藍田,李賢跟房馨大有朝模範夫妻進化的架勢,而太平和薛紹也是你儂我儂,結婚後幸福的小日子指日可待。

    現在唯一心煩的,就是那幾個孩子,以及被孩子記掛在心上的張易之了。

    “此去雷州路途遙遠,你要多保重,”末了,薛黎如此這般的念叨著,整整自己帶來的包裹給他,“這是給你路上用的衣物盤纏,那些差人我也打點過了,路上不會為難你。”

    “勞你費心了,我只怕用不到。”武敏之聽到她這種嘮叨,心頭閃過一絲酸意。在京城那麼多年,一朝被貶,來送行送錢的竟然是一直跟自己作對的人。

    “什麼用不到,你給我記住,有什麼苦難咬牙忍忍就過了,你還有盼頭呢。五郎還一直念叨著長大了要當大官接你到身邊享福,你可不能讓他失望。”薛黎吹鬍子瞪眼的訓著他,心裏卻一陣陣發虛。她歷史不好,只知道這個混世魔王在沒有自己的那個時空早早就死了,可是卻怎麼也想不出他是怎麼死的,因此當下只能勸他忍耐忍耐再忍耐,最好當成烏龜縮起來,平平安安的活到老。

    兩人說話間,便聽到驛站樓下的馬蹄聲響。

    “是靖哥跟孩子來了,我先去接他們,你自己敢快收拾收拾,整理好心情,等下跟五郎說話的時候可別露餡了,我只說你有要事要去那裏,可沒敢告訴他你是被流放呢。”薛黎對賀蘭敏之點點頭吩咐道,自己提著裙擺打算下去。

    “薛麗娘!”賀蘭敏之忽然在她背後叫了她一聲名字,引得薛黎回頭,“你還有什麼話?等一下上來說也一樣啊。賀蘭敏之坐在原地看著她,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如果以後我有了三長兩短,你記得告訴易之,不要埋怨,不要仇恨,更不要去想著報仇。”

    “什麼?”薛黎有點摸不著頭腦。

    “沒什麼,你下去接人吧,他們自己上來會找不到房間的。”就那麼一瞬間,賀蘭敏之岔開了話題。

    薛黎有些悟到了,恨一個人其實是很累的事情,賀蘭敏之不願意讓自己成為那個孩子的負擔。賀蘭敏之的事情,說到底仇人就是皇后,一個沒有人能扳的強大存在。于其讓孩子記掛在心裏難過,還不如永遠都不告訴他真相,讓他痛痛快快的生活。

    “我有分寸。”薛黎跟他很有默契,語焉不詳的用只有兩個人能聽懂的話回答了這個請求,聽到蘇靖已經在底下打聽自己的位置了,忙撂下手邊的事情去接那爺倆。

    薛黎再次上樓的時候,後面多出了一個抱著張易之的蘇靖。睡眼惺忪的張易之看到坐在室內的公子,一下子清醒了,扭動著從蘇靖的懷裏跳下裏,還沒站穩就朝賀蘭敏之撲了過去。

    “這小子,我對他那麼好,也沒見他跟我這麼親近。”薛黎有些吃醋的低聲抱怨著,然後被蘇靖捏了下手,立馬閉上了嘴。

    儘管薛黎已經早一步趕來佈置了環境,現在的賀蘭敏之比她在囚車裏看到的要好一百倍,但是跟以前的狀況比起來的話,那還是差遠了。所以張易之一看到他家的公子一身素衣的坐在如此一個破舊的房間裏,忍不住淚花就在眼裏打轉,“公子,你是不是沒錢養不起我了,才把我送走的啊。”

    “這,”薛黎一臉的然,小屁孩的觀察力還真挺強的。

    “差不多吧。”賀蘭敏之心疼的抱起了久違的孩子,如果說這世界上還有什麼讓他覺得美好的話,那就是這個孩子純真無暇的關心了。

    “公子,你帶我一起走,好不好?”張易之搖著他的手央求道,“我每頓都的很少的,不會花你多少錢。而且我也不要漂亮衣服,不要好吃的東西了,你帶我走吧,等我長大了我就能自己出去賺錢,能養活你了。”

    “死小子,我對你有什麼不好的,好吃好喝的供著,還有人陪你玩兒,結果你一轉身就想跑。你住我家裏很委屈麼,當著我的面兒爬別人那兒去,真是喂不熟的小白眼狼。”薛黎看到賀蘭敏之眼中的無措,佯裝生氣的擰住了張易之的耳朵打著圓場。

    “師傅,我不是嫌棄你那裏不好。你那裏有很多好玩的玩具,有小貓小狗小鴨子,還有小夥伴陪我玩,最幸福不過了。可是我每次一想到公子一個人孤孤單單在外面,沒有人陪他吃飯,沒有人陪他說話,我就再你那裏住不下去了。師傅你身邊有師公陪著,有丫丫、石頭哥和小寶寶陪著,還有梨花姑姑,慧雲姑姑跟好多姑姑陪著,少我一個人陪你也沒關係。可是公子不一樣,他現在遭難了,又沒有錢,還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如果我再不陪著他,那他只剩一個人了,那該多寂寞啊!”張易之抱著抱著賀蘭敏之的脖子,怎麼也不願意鬆開手。

    童言無忌,童言童語總能戳中人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聽到孩子的這番話,其他三個人都有些被感動。賀蘭敏之抱著孩子的背,將頭埋在的脖頸裏,拼命的忍住自己的淚水,但是身子卻抖的很厲害。

    “你們能不能出去一下,讓我跟這孩子說幾句話?”賀蘭敏之沒有抬頭的央求道,蘇靖夫婦見狀點了點頭,攜手走出門外,留給了他們一個單獨談話的空間。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15:52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