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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丁墨]征服者的慾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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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5 16:51:23
30.寧為炮灰

  許暮朝、大武,以及關維凌的兩名屬下,坐在另一間屋裡,面面相覷。

  夜已經很深。內間緊閉了將近一個小多時的門,才終於被推開。

  阿厲探身出來,眼圈依然潮紅,神情卻平靜了許多。他深深看著許暮朝,露出笑容。

  「暮朝,大哥請你進來。」

  獸人營地安靜得出奇。只有雨聲,依然敲打著窗欞。

  望著面前俊朗的軍人,美麗的少年。許暮朝發現,他們的輪廓,的確有幾分相似。

  「許隊長,阿厲已經告訴我機械人的陰謀。」關維凌盯著她,「很有價值,我會報告顧元帥。」

  許暮朝看他的表情,心想阿厲一定沒有把失去雙腳的事告訴大哥。這讓她有點難過,看一眼阿厲。阿厲望著她,目光溫柔而平靜。

  她登時想起下午,少年輕柔的一吻。

  不過她很快收斂這些情緒,清澈雙眸銳利無比:「既然大家有相同的敵人,關隊長,這場戰爭,是否還有必要繼續呢?」

  關維凌看著她有些期許和自信的目光,搖了搖頭:「獸軍佔領上千平方公里的土地,殺害的人類上萬。我們不能就這麼算了。」

  許暮朝立刻反駁:「人類反攻後,獸軍死傷早已超過兩萬。只要你們同意停戰,支持慕達成為獸族領袖,所佔領的土地,我們會全部退還。」

  「不,還不夠。」關維凌停了停說,「除非你們放棄獨立,接受人類的收編。否則,以武力達到目的,對我們來說,也並非難事。」

  許暮朝死死盯著他:「獸族必須擁有獨立主權。」

  「憑什麼?」

  許暮朝沉默片刻,語氣鄭重而堅決:「關隊長,任何一個種族,都有追求自由獨立的權力,哪怕是被人工製造的獸族。武力統治只能換取一時的屈服,叛變依然會爆發。難道顧元帥希望埋一支定時炸彈,在自己麾下嗎?」

  關維凌目光深沉的望著她,她的語氣和神色有些激動,白皙的臉也泛起緋紅,雙眼卻明亮得像夜空的星星。這讓關維凌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我們可以聽從人類指揮協同作戰。但顧元帥必須向大陸公開宣告,獸人種族的獨立、平等權力。這樣,才是真正的長久的和平。」

  關維凌陷入深思。

  許暮朝準備的話已經說完,汲一口熱茶。抬頭卻看到阿厲怔怔望著她。她坦然回望著他,不管他對獸族仇恨多深,她的立場,不會有絲毫動搖。

  「如果不答應又如何?」關維凌靜靜道。

  他看到許暮朝露出傲然笑容:「如果不同意……獸族寧為炮灰,不為奴隸。我們會戰死至最後一人。人類就做好準備,在元氣大傷之後,再面對機械人和喪屍的炮火吧!」

  寧為機械人和喪屍的炮灰,也不為任何種族的奴隸。

  屋內徹底靜了下來。

  關維凌濃眉緊蹙,看著這個口出狂言的女人。

  即使穿著肅黑的獸人軍裝,她看起來依然是個清秀玲瓏的鄰家女孩。如果顧元帥知道自己一心想要得到的半獸女人,是這樣清純無害的模樣,大概也會吃驚吧。

  然而她膽敢威脅整個人類軍:「戰死至最後一人」,他知道她不是虛張聲勢,她會說到做到。

  「哥,她說的是認真的。」阿厲忽然道,「喪屍王是她的朋友,對她……很重視。同時樹立這麼多敵人,對我們十分不利。」

  關維凌驚訝的看著許暮朝,雖然是她劫走喪屍王,但是居然能與殘忍嗜血的喪屍王,成為朋友?

  許暮朝笑了笑,不解釋。

  「我需要向顧元帥匯報,才能給你答覆。」關維凌道,「請將貴軍光電通訊系統借給我使用。」

  「可以。」許暮朝說,「你不怕我們竊聽?」

  關維凌站起來,看她一眼,道:「我軍的密碼,如果貴軍有能力破譯,只怕戰局,就不是現在的樣子。」

  許暮朝頓時覺得有點丟人。

  一直以來,獸族和喪屍軍隊,都有超快速光電通訊系統,可以即時傳輸三維立體通訊圖像。然而為防止敵軍截獲信號,許暮朝只敢用一些原始的方式通訊,所以回到第五大隊後,也跟沈墨初斷了聯絡。

  而人類不斷發展的雄厚科技實力,只怕根本不是獸人和喪屍可比。所以關維凌才會有恃無恐。

  關維凌進入密閉房間向顧元帥匯報,只剩許暮朝和阿厲,坐在原地。

  「你隱藏得夠深。」許暮朝說,「居然有這麼厲害的哥哥?」

  阿厲咬著下唇:「我不願意提及家族姓氏,令他們蒙羞。」

  許暮朝一頓,轉而問道:「那你當初怎麼會被俘?」而他們,為什麼一直不來救你?

  阿厲雙眸黯淡下來:「我從小身體不好,也沒什麼本領。大哥一直不讓我從軍。可那時候年紀太小,就想去闖一闖。於是留下信息說去參加對喪屍的部隊,其實偷偷以平民身份,加入對獸族的隊伍。」

  所以,作為一個渺小的士兵,被獸兵所俘。茫茫人海,戰亂年代,從此暗無天日,回不了頭?

  熱血的少年,為自己的信念,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半小時後,關維凌打開門走了出來。他緊盯許暮朝:「我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但是有一個條件。」

  許暮朝點頭:「請說。」

  武器、土地、財富?在她心中,與種族的自由相比,這些都是可以讓步的。

  她澄黑的雙眼瞬間璀璨閃亮,白皙皎潔的面容剎那光彩照人。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忽然讓關維凌莫名有一絲煩躁。他不著痕跡的將那不該有的情緒壓下去,才一字一句的道:「我們要你。」

  ——————————————————

  天邊露出蒼白的亮光。雨已經停了,營地的操場上,濕漉漉四處汪著水。一隊士兵罵罵咧咧的走過。

  許暮朝站在陽台上,望著萬物復甦的清晨,只覺得萬般情緒,湧上心頭。

  她問關維凌為什麼,他說是顧元帥的意思。

  她不會傻到以為顧元帥對她有什麼興趣,最大的可能,大概是因為她獨特的半獸軀體——因為連關維凌都沒見過她這樣的半獸。

  那會怎麼對她呢?解剖?圈養研究?

  她感到不寒而慄,傳聞中冷酷無情的統治者,顧元帥!

  趁關維凌不在,她向阿厲提及自己的擔憂。不用明說,她知道阿厲會替她打探消息。

  過了一會,阿厲果然跑來找她,純淨雙眸全是希望:「沒事的暮朝,大哥說,顧元帥或許會用你做些試驗,但一定不會傷及你。這樣,你可以跟我們一起回帝都!」

  許暮朝卻無法完全放心。然而大武和幾個心腹已經等不及了,跑來問她談判進展。她告訴他們,顧元帥同意永久承認獸族獨立自由,並且停戰,但是……還沒等她說完「但是」的內容,心腹們已經陷入狂喜。

  而在自己營地苦等了一夜消息的慕達知道這個消息後,只讓大武傳達了一句話:「許暮朝,你是整個獸族的英雄。」

  呵……要當英雄嗎?用自己的自由或者生命,換取獸族的獨立?許暮朝望著喜悅的手下們,沉默了——她早就注意到,儘管獸族宣稱獨立多年,但在他們心中,人類才是大陸的正統。如今有希望得到人類的正式承認,任何獸人都會感到驕傲激動。

  背後傳來輕微的動靜。許暮朝頭也不回的歎了口氣道:「阿厲,如果可能,我真不想做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蠢事。」

  「可是,當年我坐上獸族隊長這個位置,是多少獸族兄弟拿血肉性命換來的?」她看著操場上越來越多的獸兵,自嘲的笑道,「如果沒有獸族,就沒有我。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低沉的男聲在她背後響起:「不要過於擔心。」

  她轉身,看到關維凌站在晨光中。或許是剛睡醒的原因,他沒戴軍帽,只穿著白色襯衣,黑色短髮緊貼俊朗臉頰,比起昨天的犀利,看起來柔和了許多。

  她抄手,抬頭望著他,語氣中帶了幾分調侃:「關少校,我能活命嗎?」

  關維凌看著她。大概一夜沒睡,她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疲倦,昨日那靈動銳利的雙眸,今日還是明顯有些黯淡失落。

  他走到她身旁,望著遠方,靜靜道:「昨天,阿厲對我說,如果我們要你的命,他會跟你一起死。」

  許暮朝渾身一震,阿厲……原來昨天不是去打探消息,而是用生命為她爭取。

  他側臉看著她:「我不會讓阿厲死。」

  沉默許久後,許暮朝垂著頭道:「謝謝。」

  溫熱的氣息驟然逼近,許暮朝詫異抬頭,卻見關維凌沉黑雙眸正盯著她,目光複雜難辨。而他一隻大手,不知何時垂在她身旁,指尖觸碰著她細細一縷黑色長髮。

  他立刻收了手,別過臉去,俊朗的臉竟然閃過緋紅。

  「等我們取得獸族指揮權,就跟你走。」許暮朝說。

  關維凌點點頭:「我們可以提供兵力援助。另外,屆時請將圖雷交給我,我將感激不盡。」

  許暮朝看著他,難道阿厲告訴了他,這些年的經歷?

  關維凌眸中閃過厲色:「阿厲只說被圖雷俘虜關押……但是圖雷的名聲,我略有耳聞。他一定會為自己的惡行,付出最嚴厲的代價。」

  許暮朝認真道:「好。」

  關維凌又道:「我今天就回帝都,阿厲跟我一起回去。」

  許暮朝點頭,這也是她希望的。雖然如果留阿厲在身旁,會多一道對關維凌的掣肘。但是……算了。

  「謝謝!」關維凌似乎還想說什麼,卻只是盯著她,輕輕說了句,「保重,許暮朝。」

  「不。」清脆堅決的聲音傳來,兩人轉身,看到阿厲靜靜站在身後。

  「哥,我現在不會跟你回帝都。」阿厲聲音很輕,目光卻無比堅定。

  「阿厲!」關維凌皺眉,走到他面前,「你怎麼可以……」

  許暮朝也不解的看著他。

  阿厲卻走向許暮朝,不顧她的詫異,牽起她的手:「大哥,請讓我留在這裡。我會和暮朝,一起回帝都。」

  關維凌看著兩人交握的雙手,下意識的握緊右拳。右拳掌心,有她的一根長髮,輕柔得好像不存在。

  他沉默片刻,最終只是看向許暮朝:「他願意為你而死。也請你以生命保證,會照顧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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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5 16:52:28
31.叛變之夜

  得到關維凌留下的蓋有元帥印的紙面盟約,許暮朝和慕達開始秘密準備兵變。之後,慕達以前方戰爭困難,無法執行原有作戰計劃為名,請求召開軍團軍事作戰會議。幾日後,收到圖雷回復,不日將攜參謀團到中路軍中主持會議。

  與此同時,關維凌留下兩個手下,貼身保護阿厲,自己帶著盟約,連夜趕回帝都。

  年輕的元帥剛剛聽完軍事研究院關於光電武器的秘密報告,然後,第一時間接見了關維凌。

  聽完他的匯報,元帥沉默不語。

  一旁的謝敏鴻見氣氛不好,似笑非笑的挑起另一個話題:「讓你搞到她的DNA,如何?」

  關維凌從口袋裡拿出小玻璃盒,裡面是細細的一根長髮。謝敏鴻接過去,笑道:「許暮朝戰鬥力強,要搞到她的頭髮,不容易吧?」

  關維凌沒吭聲。

  謝敏鴻繼續調侃:「是不是用我教你的辦法?女人嘛,你表示好感,別說一根頭髮,整個人都跟你回來。」

  關維凌的俊臉染上羞赧,咳嗽兩聲。

  謝敏鴻又問:「元帥,我們真的答應這個女人的要求,承認獸族獨立?」

  「她說得對。」 顧元帥雪白的臉露出肅穆神色,「亡父的遺志,是要統一大陸,而非滅絕。獸族是與人類淵源最深的種族,如果連他們都不心服口服的服從,又如何征服其他?」

  謝敏鴻帶著許暮朝的頭髮,前往生物科學院做分析。原本應該退下休息的關維凌留在元帥跟前,欲言又止。

  元帥挑眉看著他。

  「大人,你會不會殺許暮朝?」

  顧元帥目光冰涼的看著他:「取決於她的價值……難道你真像敏鴻所說,對這個女人動情?」

  關維凌搖頭:「不,是阿厲,好像愛上了她。我這個做哥哥的,都無法勸他跟我回來。」

  提及阿厲,關維凌臉上閃現悲慼神色。而顧元帥亦想起了記憶中,那個笑容燦爛、充滿希望的美麗少年。即使以冷酷無情聞名大陸的顧元帥,也難免心中一痛。

  沉默了許久之後,他不著痕跡的提及另一個話題:「最近喪屍安靜得有些異常。喪屍司令到底意圖如何,你讓西路軍盯緊。」

  喪屍領地的安靜,的確蘊藏著陰謀,不過卻不是針對人類。

  喪屍軍方第二號人物劉飛將軍,最近十分焦慮。因為沈司令在古堡逗留已經超過半個月。

  他擔心比鄰星人是否發現了沈司令的變化,甚至有帶兵去營救的衝動。然而理智制止了他。甦醒的喪屍不過數百,雖然人數幾乎以加速度增多,但他明白,時機未到。

  翌日,古堡三層,第五王子、軍事部長哈金斯的書房。

  哈金斯盯著他:「軍隊還真是離不開你。聽說人類前線又起了衝突,你還是回去看看吧。」

  「是。」

  哈金斯擺了擺手,沈墨初垂頭正要退出房間,走到門口,卻又被他叫住。

  「對了,聽說前些天你的營地來了個很清純的人類女孩。」他露出嚮往神色,「怎麼樣,玩夠沒?送來給我吧?」

  前些天,在這間書房發生的不堪入目的畫面,再次湧入沈墨初的腦海。而這一次,哈金斯居然得知許暮朝的存在,居然想對她也做那樣的事?

  心中隱隱升起怒火。然而,他很快平靜的看著哈金斯:「抱歉,主人,已經吃了。」

  哈金斯大呼掃興,這才將他放走。

  沈墨初剛踏出古堡,一直守在外面的衛兵駕著戰車便迎了上來。他坐入車中,通訊設備隨即響起,劉飛焦急而喜悅的聲音傳來:「您沒事?太好了!不,沒有戰事……前線衝突只是假消息,為了讓他們盡快放你走。」

  沈墨初靠在車上,望著秋日刺眼的陽光,靜靜下令:「將軍,立刻派人秘密深入獸族腹地。我要許暮朝的確切消息,我要她安全。」

  ——————————————

  大陸的每個角落每個種族,都在等待。

  喪屍等待著更多的復活;

  人類等待著獸族的忠誠;

  許暮朝和慕達等待著圖雷踏入陷阱;

  而圖雷,等待著明泓盟軍的到來。

  戰爭伊始,他就聽從肖克的建議,坐鎮各路大軍身後安全的平原地區,「調兵遣將、掌控大局」。一開始接連的勝利,令他對肖克的作戰計劃深信不疑,他開始期望,自己或許真的能超越父親,成為獸族歷史上第二個大英雄。

  中路軍的失利,並未讓他對戰爭失去信心。同時,肖克又從旁進言,認為短暫的失敗是指揮官慕達能力不足導致,大形勢依然利於我方。

  圖雷暫時沒有動搖的信心,還源自一個重要因素——他在等待明泓的參戰。

  事情進展與預料有些差池——在發動戰爭一個月後,他才接到來自西蕪島的信息——畫面上的明泓不復往日玉樹臨風——他斷了一隻手、一條腿。他受了重傷。

  「我意外與喪屍交手,中了埋伏。」明泓還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樣,「圖統領,請先行戰鬥,我調養身體後,立刻大軍東進。」

  這讓圖雷有點惱火,雖然懷疑明泓的目的是保存實力,但又無可奈何,只能令部隊繼續戰鬥,一邊打一邊等待明泓的到來。

  似乎為了安撫盟友的情緒,明泓很快派了一支五十人的人形機械人部隊,供圖雷差遣。

  他們的到來,令圖雷安心不少。因為這五十人顯然是機械人中的精英,每一個甚至能徒手放倒一個巨型獸。換句話說,有他們的保護,圖雷自信任何險境,都能安然脫身。他將機械人秘密編入自己的近衛軍,而機械人也表現出格外的服從和忠誠。

  當他接到慕達召開軍事會議的請求時,欣然決定前往——他甚至想在會議上,宣佈與機械人結盟的消息,鞏固我軍的信心,讓慕達不要再提出「無法繼續執行作戰計劃」這樣的鬼話。

  出發前往中路軍慕達大營的前一晚,一個突如其來的訪客,改變了圖雷的想法,也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那晚,圖雷正坐在雌獸營中,與肖克暢飲美酒。兩名赤紅眼珠的機械人少女戰士,也隨侍一旁。

  就是這一點,讓圖雷對明泓極有好感——他造出的機械人少女,身材、相貌,還有他鍾愛的女□官,無一都是按最完美的形狀比例製造,真實得不可思議。她們性格極其溫柔服從,在他的身下,她們甚至會有極真實劇烈的反應,極大滿足了他身為雄性的征服欲。

  圖雷饒有興致的盯著機械人少女,想到戰勝人類之後的盛況,只覺得一切美好得不可思議。

  這時,卻有一名心腹,面容有些古怪的進來通報。

  「統領大人,中路軍的一名士兵,想要求見您。」

  圖雷皺眉:「蠢貨!難道任何低級士兵,想見本統領就能見嗎?滾出去!」

  心腹猶豫了一下,道:「可是……他說,如果大人知道許暮朝現在就在軍中藏身,相信大人一定會見他。」

  圖雷一下子坐起來,身旁的肖克也面露疑惑。

  「怎麼回事?」圖雷的聲音因憤怒和震驚有些顫抖,他看向肖克,「她還沒死上次問明泓,他不是說過,許暮朝的事,不勞本統領操心嗎?」

  十一月七日,獸族軍事會議召開當天。

  天空一掃多日陰霾,碧空洗練,晴朗逼人。

  許暮朝身穿黑色軍服,長髮盤起,壓低軍帽,只露出清秀英氣的身姿輪廓。軍服之外,又套了件披風,遮住身形容貌。猛的一看,像是名身材瘦小的幼年獸兵。

  阿厲站在她身後,幾度想要開口,卻還是嚥下。最後只是柔聲問:「有把握嗎?」

  在關維凌斷言阿厲願意為她而死後,並未讓兩人間有尷尬。許暮朝覺得,阿厲大概把她當成了類似依靠和偶像的強大存在。

  其實不用阿厲問,她也有些緊張。這是她第一次面對這麼大的局面。今天的行動,或許會影響整個獸族甚至大陸的格局。

  然而她必須充滿勇氣。

  腦海裡迅速閃過行動計劃——十個大隊隊長裡,慕達秘密聯絡了五個達成同盟;還有兩個表示中立;只有三個明顯支持圖雷。

  會議地點在中路軍大營,埋伏幾十精英,只待號令,立刻控制局面。再由許暮朝出面,揭露機械人的陰謀,斥責這場戰爭的毫無意義和圖雷的無能,繼而軟禁圖雷,擁護慕達為新的統領。

  這麼多年來,各大隊因為圖雷父親的積威和天性的忠誠,從未有過反意。這次突然發難,圖雷不會料到。除非有人提前洩露。

  想到這裡,許暮朝對阿厲微笑:「一切已經計劃好,放心。」

  「慕達可靠麼?」

  許暮朝看他一眼,斂了笑,靜靜道:「阿厲,我說過,你還不夠徹底瞭解我。從我當上隊長的第一年,就開始挑選對我絕對忠心的士兵,投靠其他勢力更強的大隊。」

  阿厲怔怔看著她。

  「截止昨晚,慕達的親兵向我秘密匯報,他一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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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5 16:58:41
32.回天無力

  下午一點整,阿厲站在陽台上,遠遠望著許暮朝的黑色身影走出大營。他只覺得十分不安,好像有什麼事情會發生。他安慰自己,也許是潛意識裡圖雷給他帶來的陰影太重。

  可來回在屋內走了十幾分鐘,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平靜。於是翻出一套黑色獸兵軍服和披風,給自己穿上,裝扮得跟許暮朝一樣。

  關維凌留下的兩個人類衛兵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開口勸道:「您不能去。」

  另一人也道:「關維凌大人再三囑咐,不能讓您涉險。」

  阿厲早想好了理由,堅決的搖頭:「圖雷是我的仇人,我要親眼看到他受到懲罰。你們不許攔我。」

  下午陽光柔和,空氣涼爽。會議在一處露天的宅子舉行。兩層青灰小樓,簡潔樸素——是慕達為了取悅人類愛人而特意尋到的地方。

  中間的庭院大概有兩百平米,擺著十幾張金屬矮几,堆滿美酒和豐盛食物,幾名雌半獸人一旁隨侍。

  其他隊長已經到齊,他們中雖然有人已嚮慕達表示忠誠,但都不知道今天就會發難,所以氣氛很輕鬆。大武代表第五大隊坐在一張矮几前,許暮朝埋頭站在他身後。

  隊長們的警衛都被安置在庭院外,各人只帶一兩名親衛進入。

  正在大家交談熱烈時,忽聽到一個似笑非笑的聲音傳來:「都到齊了?」

  眾人抬頭,卻見圖雷竟然提前到了。他穿著整齊的軍裝,金黃獸眸熠熠生輝,倒是一副威武領袖模樣。肖克還是一臉陰沉沉的,站在他身後。他的十幾名近衛,大刺刺一同進入。

  圖雷在正中主位坐下,似乎興致很高,與其他隊長寒暄,還向大武表達了關懷。

  許暮朝聽到他的聲音,沒有抬頭,卻握緊雙拳。

  刻骨仇恨?倒不至於。只是強烈的厭惡感冷冷湧上心頭。這個好色、狂妄、愚蠢而惡毒的男人,大概從來都只會考慮自己的利益。

  以前許暮朝並不覺得他對獸族的治理有多差。然而接觸過喪屍、機械人,又與人類打過幾場仗,她深刻感覺到獸族與其他族的實力差異。

  他們都在進步,只有維持現狀而已。在這種情況下,圖雷不貿然發動戰爭,如今才一個多月時間,死傷士兵無數,他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而他想置她和阿厲於死地,用心實在險惡。無論公私,她今天都會跟他有個了斷!

  她平靜自己的呼吸,待慕達到達會場後,就是發動的時機!

  沒有出現。

  慕達沒有出現。

  約定時間過了十分鐘,中路軍統帥、許暮朝的盟友、本次行動的關鍵人物,居然還沒出現。

  大武不自然咳嗽兩聲,其他隊長也開始紛紛議論,許暮朝捏了把冷汗。圖雷坐在主位,皺起眉,看起來有些生氣:「慕達怎麼回事?還要本統領等他?」

  正在這時,許暮朝忽覺得背後有氣息逼近。她微抬起頭,瞥見高大年輕的金髮獅型半獸人從側門走到自己身旁,微垂著頭,正是慕達的義子——慕侵。

  「許統領……」他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義父中了埋伏,來不了……」

  許暮朝心中大震,還未等她詢問,忽聽圖雷懶洋洋的開口:「大武,你身後的那位美人是誰?怎麼還不介紹給我們認識?」

  大武後背一僵。

  許暮朝心中駭然,手已摸向腰間的槍。

  「別動!」慕侵的聲音陰冷的傳來。冰涼的槍管,對準許暮朝後背。

  大武霍然站起,飛快拔槍對準慕侵,然而圖雷身後更多的衛士,掏出槍將大武和許暮朝包圍。

  其他隊長面面相覷。

  許暮朝心中驚疑萬分——背叛盟約的,到底是慕達,還是慕侵?然而毫無疑問,原本設下控制局面的伏兵,一定也被圖雷和慕侵控制了。

  她微一思索,一把掀開披風,露出臉龐。其他隊長們吃驚的看著她:「許副統領?」

  圖雷冷笑道:「她可不再是什麼副統領,她是我獸族的叛徒,企圖和慕達聯手暗算本統領!」

  「統領大人,你這話可就不對了。」她的表情很吃驚,「我千辛萬苦從西蕪島回來,完成了您交代的任務,怎麼就成了叛徒了?」

  圖雷一聽生氣了,正要反駁,一旁的肖克卻不吃許暮朝這一套,開口道:「大人,少跟她廢話,先抓起來再說。」

  然而晚了。

  血紅的翅膀夾帶颶風,驟然扇向持槍對準許暮朝的慕侵!還沒等他來得及反應,右手已經傳來劇痛,手槍應聲跌落在地。等他反應過來,許暮朝的槍已經對準他的腦袋:「慕達呢?」

  慕侵忍著手上劇痛,冷笑道:「等你死了,他和他的賤女人,自然會跟你團聚。」

  許暮朝頓時明白,慕達只怕也遭了暗算,栽在自己信賴的義子手中!

  「許暮朝!你還想抵抗?」圖雷吼道,「別以為你無所不能!」

  身旁的肖克打個手勢,穿著披風不露面容的護衛們,驟然發動,撲向許暮朝!

  許暮朝一槍打在慕侵大腿,他渾身一顫單膝跪倒在地。眾人只見鮮紅的翅膀勃然展開,纖細的半獸女人與十名護衛戰成一團。

  許暮朝身手之快足以傲視整個獸族,她以閃電之姿穿行於十名護衛之間,打算掃除這些障礙,直取圖雷!

  然而當第一個護衛被她一腳踢倒,另一名護衛卻像熟悉她的戰鬥套路,竟然一拳擊中她後背!她悶哼一聲,回手一槍將那人打倒在地……

  隱約中,她看到紅色眼眸一閃而過。

  紅色?!

  她立刻意識到,這批護衛絕不是獸人。他們更快,更強,甚至好像對自己的戰鬥力十分熟悉……

  他們是機械人,明泓的人!

  然而她已經沒有回頭路,只能拚死一搏!

  兩分鐘後——

  十名護衛全部倒在地上,卻掙扎著再次站起,彷彿毫不介意身上的傷勢;

  大武奮起反抗,被一名護衛擊倒在地無法動彈;

  慕侵露出憤怒表情,朝院外打了個手勢;

  圖雷連退數步神色驚惶,肖克和剩餘兩名護衛擋在他身前,神色緊張;

  其他人大氣也不敢出,盯著許暮朝。

  雖然之前局面明顯被圖雷和慕侵控制,然而眾人此刻只見許暮朝以一敵十勇不可擋,心裡感覺已是許暮朝佔了上風。

  只有許暮朝心中清楚——她的背部、腰間、大腿,被機械人們襲中數次!劇痛早已蔓延全身,只怕傷到了骨頭,現在根本無法繼續戰鬥。

  如今,只能盡量爭取到隊長們的支持。

  許暮朝盯著一臉驚恐的圖雷,露出輕蔑的笑:「圖統領,你以為制服了慕達,我就拿你沒辦法?」

  圖雷又憤怒又無奈,他完全沒料到,十名那麼強的機械人,竟然都不是她的對手。他完全被她的氣勢所恐嚇得心驚肉跳。他顫聲道:「你、你想要如何?我們坐下商量?」

  她冷冷道:「圖雷,你告訴所有隊長,西蕪島地下,是否有數萬機械人軍隊?你與他們的首領明泓,是否是結拜兄弟?」

  隊長們驚疑不定望著圖雷。

  圖雷吼道:「是又怎樣!機械人承諾與我們結盟,共同踏平大陸!獸族復興,指日可待!」

  許暮朝搖頭:「圖統領,你知不知道機械人的基本原則?」

  「什麼原則?」

  許暮朝喉嚨忽然湧起一口腥甜,她強自忍住,臉色卻愈加慘白,她繼續道:「我深入西蕪島,差點被改裝成機械人。然而我也探聽到他們的基本原則——滅絕大陸所有其他種族,包括獸族!」她深吸一口氣道,「圖統領,機械人不過利用我們,實現他們的目的。」

  圖雷無法相信的看著許暮朝,一旁的肖克厲聲喝道:「胡說!」朝圖雷道:「統領,不要再聽她廢話!她不過是拖延時間等待援軍!」他冷冷看向許暮朝,「她自己,不也跟人類勾結嗎?」

  圖雷立刻點頭。

  許暮朝恨恨道:「我跟人類勾結?我歷經千辛萬苦,與人類達成停戰協議,只要我們撤軍,顧元帥將向大陸公開承認獸族的獨立!今後我們作為正式獨立的種族,與人類協同作戰!不再有戰爭!」

  隊長們哄的一聲,開始議論紛紛。

  如許暮朝所料,獸族雖然單兵能力很強,在人類面前,天生卻有自卑和奴性。如果能獲得人類正式認可,誰又天生喜歡戰爭?

  此時立刻有人開口道:「許副統領說得對,如果人類承認我們的獨立,為什麼還要戰鬥呢?」

  「放肆!」圖雷還沒開口,肖克已經吼道。

  卻又有隊長道:「我們不想打仗!」

  「對!為什麼要與人類對抗?」

  「承認獨立就達到目的了!顧元帥公開發言,應該不會反悔吧?」

  正在這時,一隊半獸士兵猛然衝進庭院!他們手持武器,飛快的將隊長們包圍。一直沉默的慕侵,露出得逞的笑容。他拖著受傷的腿,走到圖雷和肖克身後。

  肖克對圖雷耳語幾句,圖雷露出笑容,朗聲道:「許暮朝,放下槍。否則我殺了他們。」

  隊長們無法置信的看著圖雷——他竟然拿他們的生命,威脅許暮朝?

  許暮朝遲疑片刻。她知道如果束手就擒,就再無回轉餘地。

  肖克一揮手,「砰」一聲槍響,一名隊長應聲倒下,正是第一個開口支持許暮朝的那人。

  隊長們震驚了,全部憤怒的看著肖克和圖雷。他們完全沒料到圖雷真的能下手!

  圖雷心中也微微一驚肖克不經自己同意就殺人。然而箭在弦上,他覺得肖克的當機立斷是對的。他冷冷道:「現在信了吧。」

  局面死一般安靜。

  許暮朝目光靜靜環視一周。

  她扔下槍,輕蔑的看著圖雷。幾名機械人立刻反應,有的抓住她的翅膀,有的拿槍對準她的心臟和腦袋。

  他們的戰鬥力遠勝慕侵,她現在無論如何逃不掉了。

  肖克對圖雷道:「統領,將她抓回去,慢慢審問?」

  圖雷卻搖頭:「不。我再也不想見到她。」他恨恨的看著許暮朝,忽然對機械人們下令:「馬上殺了她!」

  人形機械人們抬起了頭,一道道紅光驟然閃過。

  已經被捆住的大武大聲疾呼:「不——」

  許暮朝怔然——她沒料到今天的死亡,她原以為投降後,或許會經歷拷打折磨,但總有逃生的希望。

  然而圖雷卻如此想她死。他比她想像的還要蠢!

  可是她沒有選擇,剛剛如果丟下隊長們不顧,這次兵變失敗,難道她許暮朝在大陸還有立足之地?

  一切已成定局,她竟然會死在圖雷的手上?!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空中忽然傳來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鳴叫!不同於獸族的哀嚎,那聲音淒厲數倍、沙啞數倍!

  許暮朝猛然睜眼,抬頭只見庭院上空,三個黑色身影閃電般拔起,一躍至眾人頭頂,風馳電掣般疾撲下來!

  機械人護衛們挺身而出,與那三人猛烈撞擊在一起!

  一擊過後,機械人倒下兩個,一個頭顱被咬掉、一個被撕裂成兩半。

  而那三人喘著粗氣落在地面。灰白堅硬的臉上,蝶形紋路彷彿刀雕般深刻,滿嘴血肉和金屬碎塊。碧綠的眼珠鬼一樣陰沉,充滿死亡的氣息。

  「喪……喪屍!」有人驚呼出聲。從外貌和身手看,他們顯然是喪屍中高戰鬥等級的強手!

  可是獸族大營,怎麼會有喪屍秘密潛入?

  然而喪屍們不會害怕,他們不顧敵眾我寡,再次撲向圍困許暮朝的機械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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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阿厲之殤

  當喪屍高手與機械人高手單獨對決會如何?勝負,或許未知;

  然而當三個喪屍對抗數十機械人,除了一開始偷襲得手,正面對抗又如何能佔上風?

  眾人只見黑色喪屍與人形機械人纏鬥一起,機械人的悶哼和喪屍的哀嚎交織著響起。一旁的獸人護衛,竟然無法加入戰團!

  片刻後,機械人倒下六人,而三名喪屍儼然已盡了全力——兩名喪屍倒在血泊中,頭顱被扭斷。只餘一名喪屍,渾身是血,面目猙獰的獨自站立。

  「抱歉,下官救不了你。」喪屍那冰冷滲人的眼神,在許暮朝身上停了幾秒鐘。然後,他爆發比野獸還要恐怖的嘶鳴,目光凶殘的掃視一周。其他人一時間竟不敢靠近。他驟然拔起,幾個翻躍,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雖然只是三名喪屍,然而卻足以讓眾人心驚膽戰,看向許暮朝的目光,愈發敬畏。

  這個時候,圖雷看到她的嘴角竟然露出微笑,怒火立刻又湧上心頭。喪屍為什麼救她?這個女人,留下絕對後患無窮。

  「機械人,動手!」圖雷喝道,許暮朝神色一凜。

  她在心中說,沈墨初,謝謝你的暗中保護。我雖死無憾。

  沒有動。

  機械人們沒有動,預料中的槍擊、或者被扭斷脖子的情況,並沒有立刻發生。許暮朝側頭,人形機械人們的槍依然對準她的要害、足以撕碎堅硬喪屍的雙手,也將她的翅膀牢牢鉗住。

  可他們沒有動手。

  圖雷以為他們沒聽懂,再次下令:「殺了她!」

  一個機械人忽然彎腰,朝圖雷鞠躬:「抱歉,統領大人,這個命令我們無法執行。明將軍有令——許暮朝必須帶回西蕪島。」

  圖雷愣了幾秒鐘,徹底憤怒了,暴吼:「為什麼連明將軍都要保她的性命?」

  肖克陰測測看著許暮朝,其他人也不明所以——人類、喪屍、機械人,許暮朝為什麼會與多方勢力有密切關係?

  機械人抬手,將細細的針管扎入許暮朝的頸部。另一名機械人立刻上來,接住緩緩軟倒的許暮朝的身體。

  「統領大人,她將會被改造成忠誠的機械人,不會再與您為敵。」

  機械人們扛起昏迷的許暮朝,迅速離開了庭院。圖雷沒能如願殺了她,有些忿忿。但想到她會經受折磨、被改造成機械人,又覺得比殺了她更妙。這才釋然。

  剩下的這些隊長……圖雷乾笑兩聲,慕侵察言觀色給士兵們打手勢,他們的槍再次將隊長們包圍。

  「大家不要亂想。」肖克忽然開口道,他踢一腳地上那名被他射殺的屍體,「統領大人明白大家的忠心,這人私下與慕達許暮朝勾結,企圖加害統領大人,所以才被殺。」

  「對!」圖雷立刻道,「誰再背叛我,就是這個下場。」

  隊長們無聲的沉默著。然而他們是否真心臣服,卻很難說。

  正在這時,一個心腹衝進來:「大人,我們抓到了三個人類奸細!」他臉上掛著曖昧的笑容。

  「人類?帶上來。」圖雷有些不耐煩。

  披風被心腹揭開。纖細挺拔的身影、少年絕美的容貌,彷彿一道亮光,照亮血跡斑斑的骯髒庭院。而他臉上緊張尋覓的神色,讓人不禁去想——到底是誰,讓這樣一個絕色美人掛心?

  圖雷回頭看見了他,露出意外的笑容。他朝眾人道:「這個人類,我昔日的寵物,現在也是許暮朝的共犯。你們知道,他會有什麼下場嗎?」

  他的目光掃過少年憤怒卻也有些許恐懼的神色,心情忽然變得十分好:「帶回去。」

  ——————————

  在肖克的精心安排下,慕達、許暮朝被擒的消息,並沒有洩露出去。只對外宣稱兩人留在圖雷身旁參謀軍事。他們的心腹雖然懷疑,卻也不敢輕舉妄動。而忠於圖雷的隊長們被派回駐地,其他的則遭到軟禁。

  慕侵代替慕達掌管中路軍,由於他的身份,並未引起外界懷疑。

  肖克勸圖雷立刻對人類發動攻擊,圖雷將作戰計劃撒手交給肖克,他第一件要緊事,卻是呆在房間裡。

  望著重新換上他最喜歡的白紗、光潔如天使般的少年,圖雷微微一怔。

  「金屬腳?」他皺眉,「真難看。」

  他重新為他穿上鞋,這樣只看到他美好的**。他抬頭:「想不到能重新得到你……把你送到西蕪島,我就後悔了——沒人比你更美。」

  阿厲垂眸,清澈雙眼暗淡無光,彷彿依然是那個被他鎖在身旁數年的少年,沉默、痛苦而絕望。

  「你和許暮朝怎麼跑出來的?西蕪島發生了什麼?你和許暮朝呆在一起,是打算背叛我嗎?」圖雷一口氣問了許多問題,然而他的手,卻忍不住摸上少年柔嫩細緻的大腿皮膚。

  然而阿厲怎麼會回答?

  得不到回應的圖雷卻似乎並不生氣,他一手握住少年腿間的柔軟:「不說嗎?不要緊,我有的是辦法。」

  「你以為,我還會像以前那樣疼你愛惜你嗎?小叛徒?」

  第二天。

  不過才過去一晝夜的時間,然而阿厲昏昏沉沉的想,這大概是他生命中最黑暗的二十四小時。

  多少只骯髒的獸人的手,遊走在他身上。他的嘴、身體和下部,不知染滿、灌入了多少人粘稠的液體。

  他的身體一直懸空,在獸人的大掌中、在地上、在桌子上、在獸人的懷中。全身增添了多少新的傷痕?他只覺得每一寸皮膚都要潰爛。

  圖雷一直默默旁觀著,彷彿這是一出最精彩的戲劇。甚至肖克求見匯報軍情,都被呵斥了出去。他一直盯著阿厲,盯著對他垂涎許久的獸人們,在他身上發洩最強烈的**;盯著他的身體在多個獸人手中身下輾轉……

  而當高達八米的巨型獸被拖進屋子,露出人體根本無法容納的器官,現場的氣氛達到了巔峰。

  圖雷愉悅的看到阿厲臉上終於露出驚慌的神色,看到巨型獸僅僅挺進了幾分之一,他的身體已經潰爛血流如注……

  圖雷終於滿意的聽到,阿厲顫聲道:「統領……統領……我錯了,救我……」

  他這才揮手,幾個獸人強行拖走了巨型獸。

  眾獸全部意猶未盡的散去,屋內只剩他,和奄奄一息的他。

  「知道錯了?」圖雷解開褲子,掏出自己的器官,朝地上的他走過去。

  然而出乎圖雷意料,幾乎半死不活的阿厲,竟然在滿地血泊和污穢液體中,掙扎著爬了起來。

  大約真是嚇怕了聽話了,他一抬頭,整個含住了圖雷的,開始緩緩的進退擺動。

  圖雷一把抓住他的短髮,滿意的歎息:「這才聽話。」

  他沒看到,精神幾近迷失的阿厲,嘴角露出一個微不可查的微笑。

  阿厲腦海裡,模糊浮現出前些天,與關維凌分別的前夜。

  那時關維凌還不確定,遲疑望著他:「你真的要我留下這樣劇毒的藥物?這個藥物遇到唾液、血液、皮膚,甚至頭髮,都會立刻生效,中毒的人活不過半個小時。」

  他肯定的點點頭:「有了它,我可以保護自己。你放心,難道你懷疑我要自殺?」

  關維凌搖頭:「我相信你不會。」又看他一眼,「男人有了心上人,怎麼捨得去死?」

  心上人啊……

  暮朝,這真的是我生命最黑暗的時刻。幸而你沒有看到,你不會知道。

  可是黑暗一定會過去,我發誓。如果你即將蒙難,那我很快會與你團聚——在我為我們,報仇之後。

  他抬起頭,對圖雷露出恍惚的笑容,語句錯亂而虛弱:「大人,饒了我吧,大人,我再也不敢了。大人……我太痛了……我錯了……」

  圖雷驚喜而滿意的看著他,多年來未曾馴服的寵物,終於臣服了嗎?他彎腰、伸手,將他打橫抱起,走向大床。

  ——————————————

  第二天是個陰天,卻絲毫不影響圖雷愉快滿足的心情。

  他走出房間,又回頭看了一眼,諾大的床上,隱約可見阿厲伏在床上,柔弱而美好的線條。

  他從來沒有想過,溫順討好的阿厲,居然,如此**……

  心中一動,他轉頭對衛兵道:「叫軍醫過來看看他。」頓了頓又道,「沒我的命令,不許其他獸崽子碰他。」

  他走到指揮室,肖克抬起頭,笑了:「統領大人今天格外意氣風發。」

  他點點頭:「阿厲這小子……」他沒再說下去,要怎麼形容呢?不親身體會,如何體會這其中的妙?

  肖克見他模樣,也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笑道:「統領,現在您大局在握,只要再進一步,稱霸大陸指日可待。」

  圖雷更加高興,懶洋洋靠在沙發上:「你想出什麼好計謀了?」

  肖克指著空中懸浮立體作戰地圖,道:「大人,我們來一招將計就計。」

  「哦?」

  「人類不是答應與許暮朝和慕達結盟嗎?我們就讓中路軍和其他部隊,打著他們的旗號,假意撤軍,順道偷襲人類駐地。人類沒有防備,我們一定能取得大勝!」

  圖雷微瞇著眼,大笑:「肖克啊肖克,你可真夠毒的!上天派你來投靠我,正是幫助我成就大事!」

  ——————————

  當獸族的戰鬥策略在肖克的主持下,有條不紊的推進。遭受他們暗算的許暮朝被擒的事,暫時瞞住人類,卻並非能瞞住所有人。

  昏暗的房間,英俊的黑髮青年低頭看著床上重傷的年輕男子,蹙眉問道:「她受傷了?」

  年輕男子掙扎點頭:「應該受了重傷。大人,是我們無能……」

  「你好好養傷。」黑髮青年阻止了他,「我自會救出她。」

  離開房間,守在一旁的劉飛將軍追了上來:「司令,剛接到消息,哈金斯明天就到——措詞十分嚴厲,說要來執行軍法。」

  沈墨初驟然剎住腳步,靜了一會兒才道:「看來他們失敗了。」

  劉飛語氣沉痛:「十五個人啊……怎麼辦?要不要趁這個機會,殺了哈金斯?」

  沈墨初目光一斂:「做好伏擊準備,先靜觀其變。」

  五天前,十五個已經恢復人性的喪屍高手,自願充當死士,押送五個人類美女,前往古堡。

  按照計劃,他們會伺機刺殺哈金斯。只要哈金斯一死,比鄰星人的軍事部就會癱瘓,裡應外合,沈墨初立刻對古堡發動大規模攻擊。

  雖然古堡戒備森嚴,然而死士個個都是精英。他們中不乏戰鬥力僅次於沈墨初的高手,也有機變靈活的參謀。沈墨初和劉飛相信,十五對一,起碼有五成勝算。

  然而他們一進入古堡,就失去了消息——彷彿人間蒸發。直到今天,收到哈金斯突然到來的消息——行動的結果,不言而喻。

  沈墨初以人形回到指揮部,緊蹙的眉頭,洩露了他悲痛而憤怒的情緒。

  而整個指揮部中,同樣人形的喪屍們,有條不紊的各司其職。每個人,幾乎都以廢寢忘食的態度,或是研究新的武器、或是制定攻擊古堡的戰略、或是組織後勤……

  看到他們,沈墨初的眉頭才舒展開。

  甦醒的喪屍已經越來越多,已不止幾百、幾千。大批恢復的意識士官,被派往各個基層部隊,引導士兵的甦醒、避免消息洩露和動亂。

  比鄰星人的基因病毒,經過百年的歲月,終於要失去作用了嗎?這個事實瞞不了多久,一旦時機成熟,他必須發動兵變。

  與造成人類世界動亂與衰退的比鄰星人,決一死戰。

  第二天。

  綠眸白膚的猙獰喪屍,沉默的來回進出,這裡依然是喪屍的王國,比鄰星人的奴隸地,彷彿與百年來,並無不同。

  沈墨初帶著幾名心腹,站在司令部門口,迎接乘坐光電戰車前來的哈金斯。

  利用比鄰星稀缺資源製作的熒綠色戰車,穩穩停在空中。兩名美麗的綠發青年跳下車,他們身後,哈金斯邁著長腿,走了下來。

  「沈卿。」哈金斯的黑眸微瞇,「才半個月不見,你就愈發大膽了?」

  沈墨初沉默著單膝跪下:「主人,我不明白。」

  「不明白?」哈金斯咬牙切齒看著他,忽然拔出腰間配槍,對準他的眉心,「為什麼你的喪屍,會攻擊貴族?」

  「攻擊貴族?」沈墨初詫異的搖頭:「怎麼可能?」

  一旁的劉飛忽然道:「主人,會不會是那些人類女人有問題?用什麼卑鄙手段控制了喪屍?當初在邊境發現這批女人時,我們就覺得有些蹊蹺。」

  這是他們早就想好的應對策略——把一切推到人類身上,也合情合理。

  哈金斯聞言,倒是信了大半。他從不懷疑喪屍們的忠心,他們已被基因改造了一百年,怎麼可能膽敢謀反?

  不過他依然氣憤難消:「就算是人類陰謀,一個貴族被殺害,你們必須承擔責任!」

  「是。」沈墨初對著槍口,眉目不動。

  哈金斯忽然露出興奮而冰冷的笑容:「那就接受懲罰吧。」

  「砰!」一聲,他毫不猶豫的扣動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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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明泓之心

  子彈射入額頭之前,以沈墨初的身手,完全有足夠時間防禦或攻擊。

  然而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各種可能性,他最終紋絲不動。

  被子彈射中的感覺很奇怪——

  沒有火光,沒有劇痛,沒有死亡。

  只有細細的尖利的刺痛,驟然從眉心注入。彷彿一隻纖細的蛇,瞬間遊遍全身血脈骨骼,之後,消失不見。

  沈墨初抑制住狂熱的心跳,面色沉穩的抬頭,看到哈金斯露出戲謔的笑:「沈卿,只是小懲罰而已……我可捨不得殺掉你這麼能幹的傢伙。」

  「謝主人!」沈墨初手心已滿是汗水。哈金斯是生化病毒方面的專家,百年前喪屍病毒的蔓延,便有他的功勞。雖然剛剛不是真的子彈——他到底將什麼注入他體內?

  「帶我到處轉轉。」哈金斯卻不解釋。

  「是!」沈墨初躬身請他先行,看到劉飛等人面上憤怒而擔憂的神色。他微不可見的朝他們搖了搖頭。

  在司令部轉了一圈後,哈金斯似乎失去了興趣,帶著他的手下,預備乘車返回了。

  臨踏上光電戰車前,他看了看表,朝沈墨初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沈卿,還有五分鐘就會發作。」他關上車門,充滿笑意的聲音傳來,「我的一個小研究成果,靠空氣就能傳播……奴隸們,好好享受吧!」

  數分鐘後。

  一種奇異的無法言喻的痛,開始在越來越多的喪屍體內蔓延。甚至連沈墨初,都靠在牆上,瑟瑟發抖。

  喪屍從來是不怕痛的。在戰爭中斷手、斷腳甚至死亡,從來都只讓他們發出嗜血的興奮的嚎叫。

  可現在的痛不同。那不是**的膚淺的痛,而是血脈骨髓神經中蔓延的痛;彷彿每個細胞都在變形、爆裂。

  他們不得不用尖利的指甲,狠狠撓過每一寸皮膚;然而那痛又似乎無處可尋,即使皮膚潰爛,也無法緩解;他們覺得異常飢餓,吃下大量糧食,卻又統統嘔吐出來,不斷反覆再反覆……

  整個司令部的數千喪屍精英,包括沈墨初,被哈金斯播下的病毒,輕易擊潰!整整三天時間,他們無法言語、無法思考、無法進食、無法睡眠,不能有片刻的安寧。

  第三天晚上,痛楚終於消失。恢復正常的心腹們,將沈墨初圍在正中,每個都臉色慘白、筋疲力盡,不再有前些天的銳氣。

  「司令,怎麼辦?比鄰星人竟然這麼強大?」

  「我們有贏的把握嗎?我們真的能報仇嗎?」

  黑暗中,沈墨初靜靜環視一周。他是病毒的源頭,三天的折磨,遭受的痛苦比其他人更重。此時連說話,都會覺得五臟六腑還有隱痛。

  然而令他介懷的,不是身體的痛,而是比鄰星人的出其不意。一個小病毒,就足以讓全體喪屍不堪一擊;影響更大的,是這次事件,極大打擊了大家的信心。

  可是真的就任憑區區百餘比鄰星人,繼續統治十萬喪屍嗎?

  不,絕無可能。

  「忍耐!現在,要做的只有忍耐!」他的目光鋼鐵般堅毅,殺氣漫溢,令在場所有喪屍為之動容,「等待他們最疏於防備的時機,集中全部力量,拚死一戰!」

  ——————————————

  十一月十五日,獸族前線終結頹敗不前的局勢,迎來大捷——對人類發動的偷襲,成功殲敵五千、佔領三個新的城市。

  而人類戰敗後,對本次失利保持沉默。

  一時間,竟像是人類被獸族所震懾,東大陸似乎呈現勢均力敵的局面。

  收到捷報這天,坐鎮後方司令部的圖雷,只覺得身心舒暢,前途光明。連一向冷靜的肖克,臉上也掛了笑容。而一開始主張和平的將領們,也開始相信,或許真的可以與人類抗衡。

  當然,圖雷沒忘記催促遲遲按兵不動的明泓——「目前形勢一片大好,貴軍此時加入戰局,正是將人類軍團一舉擊潰的良機。」

  他很快收到明泓指揮部的回復:「明將軍向貴軍取得的勝利表示祝賀。我軍正在集結,待將軍徹底康復,大軍不日即將東進。」除此之外,明泓又說了許多讚揚的話,甚至謙卑的表示將來願意聽從圖雷統一指揮。

  雖然沒有承諾具體出兵日期,但圖雷正得意著,他甚至並不覺得要依靠明泓的力量,才能獲勝。倒是明泓難得的尊崇語氣,令他更加飄飄然。

  戰場得意,情場亦要得意。

  這天夜晚,與將領們大宴一場後,盯著席間漂亮的雌獸們,圖雷竟覺得意興索然,倒是不斷想起這些日子,阿厲在床上的主動配合,那神態那滋味,竟讓他覺得一刻也離不了。

  於是他連近衛都沒帶,滿身酒氣的走回房間。

  已經夜裡十二點多,屋內只有一盞恍惚的燈光,令各色華麗擺設,也顯得昏暗幽靜。他一走進去,就看到全身雪膩光滑的少年,朦朧睜眼,從床上坐起。

  「大人,您回來了……」

  少年聲音充滿依賴,像蛇一樣軟軟纏上來。

  圖雷心滿意足的歎息,昏昏沉沉的將少年壓在身下,在他耳邊喃喃低語:「等我攻下帝都,帶你住進顧元帥府,我要在天際嶺上,把我幹個死去活來……那滋味兒一定不同凡響……」

  兩人劇烈的喘息,在昏暗的房間裡響起,顯得格外有默契。尤其是阿厲,十分配合,痛苦而快活的,一次次隨著圖雷的身軀擺動。

  這令圖雷更加血脈噴張、意識恍惚。他忽然覺得,今天的小寵物,笑容似乎格外放鬆和美麗。他也為自己的勝利而開心嗎?

  陷入昏睡前,他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其實這些年,他囚禁在身邊的小寵物,是個天使吧?

  ————————————————

  當圖雷沉迷於酒色之際,明泓正站在高聳的灰褐色岩石群上,負手望著墨黑夜色和洶湧潮汐,靜靜出神。

  明徽坐在嶙峋的岩石上,忽然問道:「將軍,阿厲會不會死?」

  明泓搖頭:「不會,他是圖雷的情人。」

  明徽單手捧著下巴:「情人……」

  兩人都沉默下來。

  海風夾雜著腥潮氣息,掠過他全身。青色軍裝筆挺清雋,白皙英秀的臉龐依然溫潤如玉,然而比起數月前,卻多了幾分內斂的肅殺氣息。

  地底的世界,依然寧靜、緊張、有序。工廠永不停歇的運作;新的機械人不斷誕生,睜開赤紅雙眼——

  可是有些事已經不同,明泓對自己說。

  第一不同的,是他曾經引以為豪的戰鬥力。

  抱著征服者的狩獵心態,他只帶少量兵力,於地面大陸驅逐追趕許暮朝。然而喪屍之王的意外插手,數百喪屍高手無眠無休的追殺,令驕傲的機械人將軍,遭遇有史以來最大的挫敗。

  雖然只折損五十士兵,然而他卻重傷。他的每一個器官每一寸皮膚,都是用大陸最稀缺的高能量資源打造,對他的修復成本,比得上重新生產一百個機械人的成本。

  然而因禍得福——與沈墨初這樣大陸第一的戰力交手,令他對自己的身體構造有了更多新的想法。兩個月不眠不休的修復,他將自己改造得更快、更強。

  當日的他,只是略勝許暮朝,比沈墨初卻有明顯差距。然而現在的他,自信可以與沈墨初匹敵。

  許暮朝自然再也無法與他對抗——不過,如果她知道這一點,會不會氣餒沮喪呢?

  第二不同的,是他的心。

  機械人從來沒有「心」,只有原則、命令、確認和執行。如今,曾經因許暮朝的質疑而造成的迷霧,已經散盡。他的「心」中,好像晴空萬里碧海波濤,清楚而堅定。

  他不會再去探究誰製造了他,誰給了他基本原則。他就是他,明泓,最強大的機械生命。他要實現基本原則,不是因為命令,不是因為程序,而是因為他的「心」。

  因為他的心,要做大陸最強大的征服者,要讓所有種族,俯首於機械人的腳下。因為他相信,機械人,才是最高生命形式,理應統治、引領社會的發展。

  「將軍,我們不出手幫圖雷嗎?」明徽打斷了他的思緒。

  明泓靜靜道:「時機未到。」

  這大陸就是一盤棋,他要做執棋人,早已有了滿腹打算。

  他微笑對她道:「所有種族的觀念總是以為,人類的科技最發達,機械人一定是被人類製造。」

  明徽點頭。

  明泓傲然道:「我偏要打敗人類,推翻這個成見!人類才是我真正的敵人。只有征服他們,才能征服大陸。至於獸族,不過是最低等的動物;喪屍?更是一堆行屍走肉,只要他們願意保持中立,我並不急著向喪屍王報仇。」

  「那我們為什麼還不出手?」明徽不解。

  他微笑道:「人類剛結束與喪屍的戰爭,立刻又面對獸族的車輪戰。雖然這一戰,獸族必敗。但是獸族敗兵之日,就是人類元氣最弱的時刻。」

  他一字一句的道:「機械人就在這個時刻,向人類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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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5 17:15:00
35.逃出生天

  除了顧元帥和作戰部高級將領,普通人並不知道機械人軍隊的存在,更不會想到,人類已經被機械人當成首要打擊目標。

  現在,整個人類社會的目光,都聚焦在與獸族的戰爭前線。

  局部戰役的失利,並不會消弱人民對顧元帥的信心,卻也讓他們有些意外。甚至有知名人士公開呼籲顧元帥親自指揮這場戰爭,好好教訓殘忍恐怖的獸族。

  然而顧元帥本人,在接到前線戰敗的消息時,第一個反應,居然是靜靜搖頭失笑。

  彼時,作戰部的精英們看著年輕元帥的笑容,面面相覷。會議結束後,只留下關維凌和謝敏鴻兩人。

  關維凌十分耿直:「元帥,我認為許暮朝不會這麼卑鄙。否則阿厲不會對她如此看重。」

  謝敏鴻嘿嘿笑了:「女人啊……」

  顧元帥神色不變:「她敢這麼做,倒是有勇氣。」

  關維凌一愣。

  「如果她還有後招、與我軍繼續抗衡,那還能讓我刮目相看。否則……」元帥斂了笑,臉色冰寒,「我只能說,這是個無比愚蠢的女人。」

  「會不會有什麼變故?許暮朝會不會兵變失敗,被人脅迫?」關維凌道,「畢竟這些天,我們再也沒有接到任何來自她或阿厲的消息。」

  顧元帥靜靜道:「那是她的問題。敏鴻,向前線司令傳達我的命令——作戰部所提諸多作戰計劃中,我決意採納最強硬的一個——增加一個重裝甲兵軍團,讓軍事研究所送一千門重力激光炮過去。十天之內,我要他徹底摧毀獸軍主力。」

  謝敏鴻轉身離開下達命令。

  顧元帥看向關維凌,低聲道:「至於阿厲……我不能再由著他任性。你迅速派人潛入獸族領地,不管他願不願意,帶他回來。」

  六天後。

  當大陸東部,人類以最強勢的陣勢和火力,迅猛踐踏無數獸兵的亡魂時;大陸西海岸線,通往西蕪島的必經港口,機械人明隆微微鬆了口氣。

  只要從這裡乘船,抵達島上,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他不禁回頭望了望戰車後部。

  那是一個牢固的合金囚籠。

  同樣堅不可摧的合金鎖鏈,從半獸女人的兩扇翅膀穿過,將她固定在囚籠裡,使她無法動彈、無法恢復人形,傷口也無法癒合。鎖鏈穿透之處,隱隱可見血肉模糊森森白骨。

  明隆知道,對於動物來說,這應該很痛。但他沒有辦法,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她無法逃跑。

  然而,即使這樣,明隆的任務依然不輕鬆。

  身為最早一代機械人,他榮幸的被賜予「明」的姓氏,深受將軍倚重。這次將軍派遣他監視圖雷,同時尋找許暮朝,他亦算出色完成。

  可當他將昏迷的許暮朝困進囚籠,再與將軍取得聯繫時,他看到三維立體通訊畫面上,將軍微蹙的眉頭。

  「誰允許你對她用刑?」明將軍的聲音冷冷的,甚至看他的眼神,也帶了一絲怒意。

  「將軍,她的戰鬥力屬下無法匹敵。」明隆不解的堅持,「這是將她順利送往島上的保證。」

  明將軍靜默片刻,似乎同意了他的意見。

  然後,明將軍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才說:「不要再讓她受傷——只有我才可以這麼做。」

  明隆不知道,這個女人當時是否假裝昏迷,聽到了明將軍的指示。因為在她甦醒後,她一改一路的沉默,反而變得麻煩。譬如肚子痛、餓了、頭暈、翅膀痛……明將軍叮囑過,她是個狡猾的女人。明隆也知道她在拖延,但他只能滿足她的各種要求。

  最終導致,他們今天才抵達海岸線。

  這一路走得也並不順利。她的忠心部下,第五大隊的將領們,不知從哪兒得到她的消息,前赴後繼的企圖營救。

  不過都是些散兵游勇,明將軍又派來五十精英護送,明隆輕而易舉的打退了他們,同時選擇隱蔽路線行進,才能順利到達這裡。

  今天是最後一個坎。

  在這條必經之路上,那些不死心的獸兵,大概又會來騷擾。

  正在這時,囚籠中的女人忽然睜開了眼。不同於機械人火紅雙眼,她的雙眸大海般深藍,靜靜的似有無盡的光芒。

  大約是因為翅膀的痛,她習慣性的皺了皺眉頭,看著明隆:「到海邊了?」

  明隆點頭:「是的,許副統領。」

  許暮朝尖尖的耳朵微微顫抖,忽然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

  這笑容讓明隆心生警惕,雖然還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他立刻面無表情的跳下車。

  不同人的腳步聲不同,不同種族的腳步聲也不同。

  人類的腳步聲整齊清脆,獸族的腳步聲沉重敏捷,喪屍的腳步聲鬼魅般輕盈突兀。

  所以當明隆站在戰車前,聽到從不同的方向,傳來不同的腳步聲時,有些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三個種族同時出現?這根本不合邏輯。

  許暮朝比他更早聽清。喪屍自然是來救他的,人類和獸族?她就沒把握了。不過從腳步的密集聲來看,這伙機械人,應該是擋不住了。

  她該高興還是擔憂?

  海面之上,殘陽如血,飛鳥驚嘯。

  原本,走出這一片叢林,便是懸崖與碼頭。然而機械人部隊,此時卻不得不暫停行進。

  東面,人數最多的黑色軍裝的獸人,集結在百米外的山丘上。一名中年獸人軍人沉默挺立,面容硬朗冰冷。他的身後,半獸人手持槍炮瞄準了機械人;白色變異虎伏在地面,喉嚨發出壓抑的嘶鳴。只待中年獸人的一個命令,他們就會從山丘上發動衝鋒。

  西面,同樣黑色軍裝的喪屍,人數雖然不多,卻個個猙獰如鬼怪。他們臉上的蝶形暗紋呈現深深的紅黑色,表明他們是喪屍中的精英。他們喘著粗氣,碧綠眼珠有嗜血的光芒,堅硬的雙手,足以將任何機械人撕成碎片。

  正北面,正是身著湖藍色盔甲的人類士兵。他們手持勁弩和微型衝鋒鎗。一名年輕俊朗的軍官,負手站在隊伍前面,面沉如水盯著明隆身後的戰車。

  「替我報告明將軍。」明隆扛起火箭炮對手下道,「請寬恕屬下的罪,無法完成任務。」

  這是一場慘烈的殲滅戰。

  六十多名機械人再出色,也無法抵擋其他三個種族精英的圍剿。在人類軍隊首先一輪的弓弩射殺後,倖存的機械人,遭到喪屍和獸族的左右夾擊。

  二十分鐘後,林地中遍佈機械人的屍塊零件和血液骨骼組織。戰鬥結束了,只有人類士兵生擒了兩名機械人,押回隊伍中——顯然,他們想對機械人瞭解更多。

  第一個衝進囚車的,是一臉激動的大武:「隊長!」強壯的半獸人看到許暮朝的傷勢,幾乎要哭出來,小心翼翼的解開鎖鏈。

  他身後,中年獸人軍官緊隨而入。不知是不是錯覺,許暮朝覺得數日不見,他似乎老了十歲。

  看到許暮朝,他的目光悲涼而歉疚:「請你原諒我的無能。」

  「慕達隊長……」許暮朝伏在大武的懷裡,露出笑容,「看到你還活著實在太好了。」

  囚車外的陽光有些刺眼,令多日不見天日的許暮朝有些暈眩。她定了定神,看到一隊喪屍,沉默的望著她。

  「我們奉司令之命,前來營救。」領頭的喪屍恭敬道,「司令說,請你保重。」

  許暮朝感激的問:「你們司令還好嗎?」

  喪屍看著許暮朝,似乎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許暮朝注意到前方還有一隊人類士兵,也不宜追問太多,便對喪屍道:「多謝你們了!」

  喪屍也看了眼人類,道:「司令要確保你的安全,我們會護送你到安全地段,再回去覆命。」言下之意,他們怕人類對許暮朝不利。

  許暮朝心中感動:「那太好了!」

  大武小聲對許暮朝說:「人類也幫忙了。」許暮朝讓大武攙扶著自己,走向他們。

  「關隊長,多謝!」她看著一臉沉肅的軍人。

  關維凌面色冰冷,有幾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味道。他冷冷道:「如今你我已是死敵,我不是為救你而來……阿厲沒跟你在一起?」

  許暮朝搖頭:「當日我們中了圖雷埋伏,阿厲留在我軍中。」因為體力有些不支,她喘了口氣,才看向大武,「阿厲呢?不是囑咐你們好好保護嗎?」

  大武露出有些奇怪的神色,欲言又止。

  關維凌厲聲道:「究竟在哪裡?」

  大武咬咬牙道:「隊長,我也被圖雷關押,不知道詳情。只聽說那天他偷偷跟著你也去了中路軍……被圖雷抓了……」

  關維凌臉色慘白,許暮朝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兩人都陷入死寂的沉默。

  過了半陣,關維凌才道:「圖雷已死,阿厲又在哪裡?」

  圖雷死了?!許暮朝霍然抬頭,看到大武露出肯定的神色。

  他已經死了?那阿厲……

  在兩人急切的目光下,大武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終搖了搖頭:「他下落不明。我也不知道。」

  關維凌拳頭捏得緊緊的,沉默許久,才長吁一口氣:「下落不明,說明還有生機。」

  他恢復沉肅神色,看向許暮朝:「許統領,雖然我們已是敵人,他日戰場相見,我絕不留情。但還望你記著阿厲對你的情意……」

  許暮朝打斷他,一字一句的道:「我以性命擔保,無論我個人生死,都會將阿厲完好無缺送回帝都。」

  關維凌僵硬的朝她點點頭,帶著士兵們迅速折返離開。

  許暮朝這才盯著大武:「到底怎麼回事?戰爭已經爆發?圖雷卻死了?你們又是怎麼逃出來的?為什麼會找不到阿厲?你隱瞞了什麼?」

  大武憋紅了臉,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一連串的問題。

  山丘下,慕達不知何時走近兩人,靜靜望著許暮朝:「許統領,請你重返軍營,接管指揮權,救救即將被滅族的獸族吧!」

  許暮朝駭然望著他:「形勢已經這麼壞了?慕隊長你……」

  慕達那曾經銳利沉穩的黃金獸眸,如今黯淡無光。他自嘲的笑笑:「我?我輕信慕侵,背叛你,卻最後連自己的妻都護不了。圖雷死了,我連仇也沒法報。」

  大武這時才小心翼翼的道:「隊長,圖雷是被阿厲毒殺的。」

  許暮朝心中一震,一時竟不敢追問詳情。

  大武看著她的臉色,歎了口氣:「只找到圖雷的屍體。阿厲,他失蹤了。」

  他沒有告訴許暮朝另一個可能,那就是圖雷的近衛們傳言,並無人看到阿厲出過房間。他們說,大概在圖雷瀕死時,也沒有放過阿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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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秘密潛入

  彎月高懸,平原寂靜。自西向東的大路上,戰車飛速奔馳。離戰火似乎還很遠。

  許暮朝趴在車內小床上,血紅的翅膀柔和的撲在床鋪。好在沒傷到骨頭,幾天便能痊癒。

  她仰著頭,幽藍雙眼盯著坐在一側的慕達。

  「明天我就走。」慕達沉靜道。

  「哦。」許暮朝輕鬆的道,「我過兩天也走,不如一起?」

  「你走?去哪裡?」

  許暮朝道:「不知道,深山老林?我不想打仗了。」

  慕達驚疑不定的看著她,半天沒說出話來。

  「許統領,你開什麼玩笑?」他有些微怒道,「如今獸族兵敗如山,你知道每天有多少獸兵死嗎?將領們都盼著你出面主持大局與人類和談。你怎麼可以走?」

  「哦?他們才想到我的好處?當初圖雷要殺我,他們卻沒一個人出手相救?現在我為什麼要幫他們?」許暮朝笑了笑,鬼魅般的目光,令他有些不自在。

  「他們也是身不由己!」慕達吼道,「許暮朝,你怎麼能只顧個人恩怨,不顧大局?」

  「我必須顧大局,你就可以走?這是什麼道理?」許暮朝冷冷道,「你不回戰場,打算躲到哪個深山老林自憐自艾一輩子?難道這是你的妻子希望你做的嗎?逃避責任,誰不會」

  慕達深吸一口氣,猛然站起,獸眸燃起怒火與沉痛:「關喜……她根本不希望我打仗。」提起這個名字,他的目光又頹敗起來:「是我沒有早早聽她的話退役,才讓她無辜慘死……」

  「她只是不希望生靈塗炭!」許暮朝也吼道,「她盼著人類和獸族和平,你就該用餘生致力這個目標!難道要你她白死?」

  慕達頹然坐回椅子:「關喜……」

  「跟我一起回去,慕達。」許暮朝堅定道,「不要不承認,你我都無法對獸族的存亡漠不關心。」

  這天深夜,慕達離開許暮朝的戰車。透過車窗,許暮朝不經意間看到痛失愛侶的半獸人將軍,孤獨的駕駛極電摩托,在平原上瘋狂奔馳很久很久。

  而許暮朝亦躺在床上,望著曾經寧靜的獸族平原,想了很多。

  她要怎麼辦?她真的能夠扭轉戰局,讓更多的獸族活命,令人類再次同意和談嗎?

  獸族還有獨立自由的可能嗎?

  今天她才得知,這些天發生了很多事。

  慕達的義子慕侵竟是狂熱的種族主義者。他勾結圖雷,於兵變前幾個小時,囚禁了慕達的妻子,人類女人,關喜。

  慕達對中路軍一直有絕對的控制權,不是沒有心腹前來營救,然而想到妻子,他寧願固執的守在獄中。

  他只要妻子活著,哪怕背上罵名?

  然而即使這樣,五天後,心腹還是傳來關喜在獄中自殺身亡的消息。

  慕達簡直不敢相信心腹的話——關喜竟然為了不讓他受制於人,甘願自殺。

  於是怒火中燒,於是強勢越獄,殺慕侵、殺叛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奪中路軍兵權。

  然後,只要殺了圖雷,他就去死。

  然而圖雷竟然已經死了,指揮部亂了幾天,所以他們甚至沒注意到中路軍翻天覆地的變化。

  是在慶功宴後第三天,近衛們才發現了圖雷的死亡。自從重新獲得阿厲後,圖雷特別貪戀床幃。之前也有過幾天不出房門的情況,所以等發現時,圖雷的屍體已經發臭。他的五官都是乾涸的血液,面目烏青,全身腐爛,顯然是中毒而死。

  阿厲,則像人間蒸發一樣,無影無蹤。

  另一方面,肖克坐鎮軍中,維持著戰爭的推進。

  其實,肖克的指揮能力不能說不出色、獸族高級將領的作戰能力也並非不勇猛。只是他們都沒想到,真正露出強硬一面的顧元帥,強大到不可思議。他們甚至絕望的想,這些年顧元帥沒有讓獸人滅族,只是因為,他根本沒將獸族,視為對手。

  根據顧元帥的指示,新式合金重裝甲車兵團,死神般碾過戰場。子彈打不穿,火箭炮擊不破。

  重力激光炮也頭一回在戰場亮相。它像是毒蛇,能「吞沒」大部分對抗的炮彈,簡直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多年來,三個種族之所以能夠鼎立,是因為在同一個時代,大家的武器先進程度儘管有高有低,但基本處於一個水平範圍。

  而如今,這個局面顯然已經發生變化。人類的軍事科技水平,已經在另一個層次。

  僅僅六七天時間,十多萬獸兵陣亡兩萬,被俘三萬。僅餘幾萬殘兵,潮水般的潰敗。肖克坐鎮的指揮兵團,更是在戰爭中被圍剿,肖克也不知所蹤。

  唯一值得欣慰的消息是,顧元帥下令,不得屠殺俘虜。

  許暮朝知道,顧元帥現在肯定不會接受與獸族和談。她與慕達商量後,決定先集結中路軍和第五大隊,想辦法阻住獸軍兵敗如山倒的勢頭。

  因為戰敗者,沒有談判的權力。

  ————————————————————-

  這樣的戰局,想要反敗為勝,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不過,如果只是想盡量縮小失敗,還是有些辦法的。

  兩天後,獸族境內,某小城。

  負責本次南征的薛司令是位精悍沉著的中年軍人,具有豐富的作戰經驗,又不失靈活性。

  三天前,他下達命令,人類軍隊以兩千人為單位,各自靈活展開追擊。

  在敵軍大面積潰逃的前提下,這樣機動靈活的安排,往往可以殲滅數倍於自身的敵人。事實證明,三天來,殲滅、俘虜的獸兵又超過了一萬。

  這天晚上,一支人類部隊,又發現了逃亡獸兵的蹤跡。從丟棄的滿地都是裝備、食物來看,這支獸兵完全失去了抵抗力。

  黯淡月色下,湖藍軍裝的人類士兵,以高速駕駛戰車,步兵也快速飛奔,遠遠的,他們看到了山林邊沿,連滾帶爬的大批黑色獸兵。

  人類軍不疑有他。畢竟多日來,他們都沒有遇到過像樣的抵抗。

  他們發動衝鋒,衝進了山林。

  一小時後。

  大武望著被繳械的黑壓壓的人類兵,崇拜的看著許暮朝:「隊長,好樣的!你一回來,我們就打勝仗!」

  許暮朝白他一眼:「不過是因為前面輸得太多,所以現在這種小計謀有用。要是正面對抗,只怕我們早被打得屁滾尿流。」

  是的,人類軍中多是老練將領,武器又先進,許暮朝自認在軍事上連半桶水水平都沒有,正面對抗根本不可能獲得勝利。小規模的伏擊,對方又輕敵,才有取勝的可能。

  儘管如此,第五大隊上下還是十分高興。許暮朝也知道,是因為自己回來,士兵們重新有了信心。只要士氣上來,戰鬥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只是想要改變局勢,道路還很艱險啊!

  「讓我族平民們把俘虜押回南面,並且替我和慕達感謝他們為種族存亡做出的貢獻。」許暮朝道。

  ——————————————————

  又過了兩天。

  前線軍總指揮薛司令,敏銳的發現,清掃獸族殘餘兵力的戰場局勢,近日來有了些變化。

  讓人有些頭疼的小變化。

  負責追擊任務的軍隊,接二連三報告中伏擊的消息。雖然每次折損不多,有時候一千,有時候五百。林林總總加起來,人類軍竟有將近五千的兵力,憑空減少失去了聯繫?

  有人在組織反擊!這是個值得警惕的信號!

  薛司令是用兵行家,深知士氣對於戰爭的重要性。前期人類能夠大勝獸軍,實力是決定因素,但獸軍士氣一落千丈,才是人類能夠以極小傷亡快速取勝的重要原因。

  他不能讓獸族重振士氣。

  他立刻下令,各支部隊集結,以五千為單位,繼續追擊,務必小心謹慎。

  然而前線有些部隊,已經被勝利沖昏了頭,而許暮朝部又特別擅長「演」,每次都能勾引人類軍上當;

  同時,他們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從不在同一支人類部隊面前出現兩次。幾天下來,第五大隊又俘虜了不少人類兵,交給南部獸族平民看守。

  此外,許暮朝部幾乎以瘋狂的速度擴編——他們收留了至少五千潰逃的獸兵。而看到第五大隊個個士氣高漲,逃兵們也漸漸相信,獸族還有希望!

  與此同時,慕達帶領傷亡較小的中路軍一萬餘人,正與他們匯合。

  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薛司令指揮部駐紮的樊南市。

  ——————————————————

  從前線監測儀器上,看到兩支獸族兵力往樊南市集結,薛司令露出了笑容。

  如果獸族分兵逃竄,人類單兵作戰能力不如獸兵,新式武器也無法發揮作用,追擊需要花費很多精力和時間。如今他們送上門來正面決鬥,卻是極為愚蠢的行為。

  只是他們為什麼會做這種以卵擊石的事?

  雖然覺得可能有問題,參謀們還是連夜制定了作戰計劃,駐地全體三萬官兵做好準備,不管敵軍有何陰謀,薛司令都自信能擊退這兩萬獸兵。

  作戰會議持續到半夜,一名參謀報道:「司令,派出追擊的各支前鋒部隊,已經回來了一大半。」

  薛司令點點頭。

  跨種族作戰的好處,是不用擔心奸細混入——獸族不可能偽裝成人類。

  當然,薛司令接到過顧元帥的秘密指示,獸族中有個特殊的人形半獸女人。他也聽聞,甚至連關維凌大人,還有原宣方城的軍官,都被她蒙蔽過。因此他下過令——如果有女人想從獸族領地混進樊南市,立刻抓捕。

  所以當這天半夜裡,剛剛淺眠的薛司令驟然驚醒,看到床前站立的纖細身影時,大大吃了一驚。

  柔和的檯燈光照下,她如同傳言中一樣,清秀年輕。湖藍色軍帽下,輪廓柔和清美。

  傳說中神秘的獸族女將,許暮朝!

  與之形成強烈反差的,是她的槍,沉穩有力的抵在他的眉心。

  幾個高大的人類士兵,站在她身後護衛著,安靜得像是死人。即使他們沉默著,也能讓人感受到,他們身上,隱隱有血腥肅殺的氣息。

  人類士兵難道出現了叛徒?薛司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他開始後悔自己命令下得不夠嚴謹——他只是警告城防要小心單身女人。如果這個女人有人類叛徒掩護,混在隊伍中入城,又怎麼會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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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元帥之令

  人類南路軍指揮部坐落在樊南市政府大廳內。正值夜半時分,樓下執勤的哨兵沉默矗立。夜色如此安靜,沒人發現指揮室的異常。

  薛司令手腳被鎖住,脖子上被架了把匕首。但這並不妨礙他憤怒的咆哮:「叛徒!」

  幾個人類士兵沉沉低笑起來,其中一個道:「我們可是最忠誠的軍人。」

  另一個士兵嘲笑道:「還以為我們是人類?」

  薛司令震驚的看著他們,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許暮朝擺了擺手,士兵們退了下去。她靜靜看著他道:「薛司令,今天貿然拜訪,實屬無奈。我為和平而來。我們獸族並不想……」

  薛司令冷冷打斷她的話:「我不會相信你的鬼話!」

  許暮朝並不生氣,又微笑著強調一遍自己的誠意。然而薛司令根本聽不進去,索性閉上雙眼,拒絕交談。

  對這樣的人,死亡的威脅也不怕吧?許暮朝也不氣餒,因為早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殺了他?」一個士兵問道。

  許暮朝搖搖頭:「我們到指揮室看看。」

  她以人形喪屍為掩護,偷偷潛入這裡,其實是極凶險的。雖然挾持了薛司令。可一旦有什麼異常,就會立刻被外面的人類發現。要怎樣才能以最小的代價,制服這三萬士兵呢?

  指揮室巨大的圓桌後,懸浮八塊淡藍色液晶屏,此時呈現休眠狀態。圓桌正對面,一排排電腦設備連接在一起,顯示待機狀態。

  「這是作戰指揮系統。」一個高大卻斯文的喪屍忽然道。

  許暮朝點頭:「我知道。可惜不會用。不然……」

  那喪屍走上前:「可以用。」

  許暮朝挑眉。

  喪屍自嘲的笑笑:「我曾是國家信息科學院副教授。」他的手指飛快在主操作鍵盤上飛舞,很快,所有屏幕都是一閃,大量數據、圖形顯示出來。

  許暮朝驚喜:「「太好了!」

  喪屍又把薛司令帶過來,強迫掃瞄他的掌紋和瞳仁,很快打開了指揮系統。他笑道:「許統領,您要向人類軍隊下什麼命令呢?」

  許暮朝也笑:「這就是高科技的弊端。」她想了想,露出壞笑。

  「第一,命令所有高級參謀、校級以上軍官,十分鐘後到司令部報道。」

  十五分鐘後。

  薛司令的臥室,顯得有點擁擠。十多名高級將領,被捆成一團,個個只能無聲憤怒——樊南城的指揮中樞,已經癱瘓了!

  許暮朝也懶得跟他們解釋。繼續讓喪屍下令:「命令重裝甲團和重力激光炮團,兩小時後把武器運出城北。順便通知慕達,派人去埋伏,把武器搶了。」

  過了幾秒鐘,喪屍道:「他們要求司令部給出明確理由。」

  許暮朝想了想:「就說顧元帥很快要來前線視察,讓他們去沿途待命保護。」

  「第三個命令,明天天亮之後下達,就說已經接到獸族正式投降的信函。大家辛苦了,放鬆幾天吧。」她笑,「然後,通知慕達,明晚十二點,攻城!」

  喪屍們全都笑了起來。許暮朝鬆了口氣,不經意間回頭,卻見被綁坐在角落的薛司令,面色沉肅。

  她心中一動。

  她走過去,彎腰盯著他的雙眼:「薛司令,為什麼你一點都不著急呢?」

  薛司令瞪她一眼,憤怒的轉頭。

  好吧,這才是聽到自己的軍隊即將被瓦解,正常的反應。

  一切安排完畢,喪屍們輪流看守,許暮朝坐在指揮室的電腦前。

  能順利吧?挾持三萬士兵,加上之前的一萬俘虜,然後與顧元帥談判,爭取獸族的獨立?

  不過心中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哪兒不對勁,卻說不清楚。

  不會是這個作戰指揮系統有什麼問題吧?但通過它下達的每一項指令都被執行了,並無問題啊?

  她站起來,走進巨大的電腦,漆黑雙眸仔細盯著屏幕,卻什麼也看不出來。

  ——————————

  同樣一個夜晚,人類最高軍事統帥的府邸,書房的燈光依然徹夜透亮。

  令顧元帥深夜未眠,並召集關維凌和謝敏鴻前來的,是放在桌上的兩份研究報告。

  關謝二人也看完了報告,書房內陷入沉默。他們知道,元帥在等他們的意見。

  「元帥,我認為X6-75報告表明,西蕪島機械人製造水平,遠超人類。」謝敏鴻難得的露出嚴肅神色,「我們必須做好戰爭準備。人類,或許會面臨數十年來,最大的危機。」

  這份報告是對關維凌前幾日在西海岸線俘虜的機械人,做出深度研究得出的。

  因為半夜起身,顧元帥只匆匆套了件淺藍襯衣、白色棉質長褲,倒比平日看著居家休閒許多。不過他的臉色可並不輕鬆,微蹙的眉頭,冰寒的目光,顯示出他對這兩份報告十分的重視。

  「而第二份報告……那個女人,身上奇特的DNA結構,生科院表示無法解釋?」謝敏鴻看一眼關維凌,「你上次怎麼沒把她抓回來?捨不得?」

  關維凌聽出他話中打趣的意味,薄怒道:「當時獸族和喪屍人數都比我多,怎麼抓?」

  謝敏鴻嘿嘿一笑:「不過這女人還真厲害,一回到獸軍,就讓薛司令頭疼了。」他指的是薛司令前幾天送來的軍務報告,每天都有小隊人類士兵被伏擊,失去蹤跡。而作戰部參謀研究後結論,這種作戰方式,雖不算高明新鮮,卻十分有效,並且符合獸族軍某人和其率領某大隊以往的作戰風格。

  「命令崔司令,迅速結束獸族戰爭。」顧元帥抬起頭,「至於許暮朝,務必活捉。」

  「是。」關謝兩人答道。

  正在這時,門外侍官忽然敲門——這是很少見的情況,打斷元帥的秘密會議,顯然是極緊急的情況。

  「元帥閣下!」侍官面色凝重,「作戰系統監督官緊急報道,南路軍指揮部被獸軍佔領了!」

  關謝二人震驚的站起,顧元帥目光一斂:「立刻把影像接進來。」

  許暮朝的直覺沒錯,薛司令在司令部被攻佔後並未歇斯底里,是有原因的。人類推行作戰系統時,為保證顧元帥的絕對信息權,每個系統都秘密安裝了實時影像傳輸系統——薛司令作為為數不多的高級將領,也知道這一點。

  換句話說,一旦某個司令部的作戰系統被啟動,整個指揮室內的情況、每一條指令下達,都能被顧元帥實時查閱。

  而作戰系統監督官,就是專門設立的監督各個作戰系統是否異常的秘密機構。

  巨大懸浮屏於空中浮現,三維立體圖像生動得就像整個事件在這個房間裡發生。他們看到一個穿著人類軍裝的少女,解掉軍帽,露出黑色長髮,在屏幕前坐下,她身旁的人類士兵對她說:「可以用,我曾是信息學副教授。」

  然後,女人露出驚喜的神色。

  「叛徒?」謝敏鴻皺眉。

  顧元帥搖頭:「不,是喪屍。」

  三人安靜下來,聚精會神看著這段半小時前已經發生過的事件視頻。

  當看到許暮朝漆黑雙眸閃爍著光芒,命令兩個新型武器團到城北迎接顧元帥時,關維凌緊蹙眉頭,謝敏鴻卻嗤笑:「還挺能胡扯。元帥,我軍還是有些官僚作風的。」

  顧元帥輕輕冷笑一聲。

  最終,畫面定格在女人沉思著站起來,走得更近。他們幾乎可以看清少女的每一根微蹙的細黑的眉毛。她抄手站立著,清澈眼眸中閃現銳利的光芒,灼灼盯著鏡頭。那眼神,就好像她已經發現鏡頭背後的異樣。她的目光彷彿就要穿透屏幕,看到正在暗中觀察她的三個人。

  最終,她抿了抿嘴,重新坐下,閉上雙眼,打起了瞌睡。

  畫面嘎然而止。

  謝敏鴻首先長吁了一口氣,喃喃道:「這女人還挺厲害,看她那樣子,就好像知道我們在看她。」

  關維凌則盯著畫面上,單手撐著額頭打瞌睡的清秀少女,幾秒鐘後,才問道:「元帥,我們是否立刻出兵?」

  顧元帥也盯著她。

  雖然已經有許暮朝的畫像,但這還是顧元帥第一次見到「鮮活」的半獸女人。他感覺與想像中似乎有些不同,卻又應該正是想像中的樣子。

  殺氣不重,穿上軍裝只顯得清麗颯爽,卻無半點懾人氣質——這對一軍將領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說明她不夠狠心;

  利用人形喪屍偷襲司令部的計劃,很聰明也很大膽。若不是因為作戰系統監督官的存在,這個計劃幾乎就要成功。這份膽識倒稱得上奇才。

  只是在整個偷襲行動中,她時不時露出淺淺的微笑。那微笑清澈得好像毫無城府,與劍拔弩張的局勢,實在是格格不入。

  「既然她預言我要去前線視察,那就如她所願。」顧元帥忽然道。

  「啊?」關謝二人都呆了呆。

  「調集外圍部隊,對樊南市形成包圍圈,需要多長時間?」顧元帥問。

  「……五小時。」謝敏鴻迅速計算回答道。

  「準備飛機,我兩小時後動身。」顧元帥站了起來。

  天明時分。

  本次南征,人類動用超過十五萬兵力,其他外圍部隊駐紮在各條戰線。

  所以當接到顧元帥的直接命令,臨近樊南市的各支部隊十分振奮,連夜對樊南市形成了包圍圈。

  許暮朝接到慕達的緊急訊息時,驚得半陣說不出話來——人類軍已經在城外,形成鐵桶般的包圍圈?連慕達帶領的兩萬人,也被圍在鐵桶中?

  為什麼人類忽然不惜放棄其他戰線上的獸族,以數倍兵力,集中對付他們?

  難道他們已經察知樊南市的變化?

  上午七點整,按照崔司令部的命令,放鬆休整的樊南市士兵們,忽然被驚醒。

  那是每個營連排都會配備的通訊設備,突然以統一的頻率,播放相同的聲音——

  「南路軍各級部隊,我是顧澈。」清潤低沉的聲音響起。士兵們在片刻呆滯後,突然爆發雷鳴般的歡呼,整個樊南市,似乎在同一時刻被驚醒,士兵們的呼叫響徹雲霄。

  「顧元帥!是顧元帥親自下令!」士兵們歡呼。

  「真的嗎?」有人質疑,「是真的嗎?」

  「誰敢冒充顧元帥使用軍用通信頻道?」

  通訊設備中的聲音頓了頓,道:「樊南城潛入了奸細。你們的軍官們被囚禁在司令部。我命令你們,立刻將司令部包圍,聽我指示。」

  直接播放顧元帥的命令,是謝敏鴻的建議。如果樊南市官兵知道司令部被人連鍋端,只怕士氣大大受挫,反而生亂。

  但如果此時,由軍中威望接近於神的顧元帥出面,士兵們只怕振奮都來不及,士氣怎麼會受影響。

  同樣的聲音,也在指揮部響起。

  自薛司令以下,所有被俘人類軍官全部露出笑容。許暮朝罵了句「靠」,命令喪屍們立刻將指揮室各個入口封鎖。

  而此時,顧元帥正坐在樊南市以北百公里外的臨時指揮部,靜靜看著屏幕畫面。

  他摁下面前的作戰系統通訊鍵,沉聲道:「許暮朝」

  畫面上的女人原本蹙眉凝神似乎在思考對策,聽到他的聲音,全身彷彿瞬間石化。

  她立刻抬頭,臉上的表情就好像剛剛被雷劈中,張了張嘴,卻似乎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顧元帥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被她的反應所取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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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坐地還錢

  與剛剛響徹全城的聲音不同,這個聲音從屏幕傳出,彷彿就在耳際。許暮朝回頭看一眼隔壁房間的人類軍官和喪屍們,似乎都沒聽到這個聲音。

  她後背一陣冷汗,顧元帥怎麼知道自己在指揮室?難道有叛徒?

  她立刻打手勢招呼一個喪屍,命令他再仔細檢查,薛司令身上是否有微型通訊設備。然而喪屍依然搖了搖頭。

  她盯著作戰系統的巨大液晶屏幕。

  顧澈顧元帥?

  聽聲音似乎很年輕,語氣低沉,不緊不慢,彷彿大局已盡在掌控。

  ——他的確已經掌控了大局。

  許暮朝沉聲道:「你好,顧元帥。」

  「繳械投降吧。」他的語氣乾脆平靜。

  許暮朝心中一抖,堅定道:「元帥大人,我們獸族要的不是戰爭也不是投降。我們要和平。」

  「我給過機會。」他的聲音清淡如水。

  「那是因為出了叛徒!」許暮朝道,「現在我們已經取得獸族控制權,這種情況不會再發生!」

  顧元帥沉默下來。許暮朝捏了把冷汗,獸族情況,關維凌也略知一二,會把實情告訴這個年輕冷血的決策者嗎?她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幼稚,強調叛徒有什麼用?跟這樣的人談判,只有利益,才能打動他吧?

  果然,她聽到他略為鄙夷的聲音問道:「獸族控制權?三萬殘兵的控制權?」

  許暮朝定了定神。

  冷靜!從顧元帥曾經同意結盟來看,他的確不希望在與機械人大戰前,再損耗更多實力;而且他沒殺獸族俘虜,是否意味著,他早料到有與獸族和談的一天?

  對方對自己有所求,就有談判的資本。不能亂了陣腳,只看能談成什麼條件!

  「不,元帥。」她堅定道,「除了三萬殘兵,還有二十餘萬獸族平民。至少還可以組織十萬部隊。明泓的機械人說不定哪天就揮師東進,你一定更希望多十萬強悍獸兵,而不是在傷亡最大時,被機械人趁虛而入。」

  有些意外,顧元帥答道:「有道理。」

  許暮朝一時不知他這句是真心還是諷刺,只能硬著皮頭繼續道:「而且我手上還有南路軍整個司令部軍官,南邊還有一萬人類俘虜。這些,還不夠換取獸族的獨立嗎?」

  顧元帥道,「這就是你全部的資本了?」

  許暮朝一僵,緩緩道:「是的。」

  「不夠。」他說,「獸族不可能獨立。」

  「元帥,我手上還有你一萬多人!」

  「必要時,我不介意讓他們為國捐軀。」

  這個心狠手辣的傢伙!

  許暮朝與慕達早已商議過,完全獨立只怕不可能了——換她在顧元帥位置上,也不會放棄大好戰果。從另一方面看,現在喪屍、機械人比獸族都強大,獸族最弱,如果有人類做靠山,只怕反而更易生存。

  但要獸族再次成為人類的奴隸,那是無論如何做不到的。

  剛才的義憤填膺要求獨立,便是所謂的漫天要價,下面,該坐地還錢了。

  「元帥大人兵力強盛,或許不在乎一萬多士兵的死活。」她道,「但傳出去,總對元帥的聲名有影響。」

  她深吸一口氣:「我們可以不要獨立,我們可以向您效忠。但顧元帥必須發布公開宣言,在您的統治下,獸族與人類享有平等的人權。換句話說,如果要獸族重新成為人類的奴隸,做不到!那麼我們只能戰死至最後一人!請顧元帥斟酌吧。」

  靜了片刻,她聽到顧元帥淡淡道:「加上你。」

  「……」

  「宣誓服從吧。」

  沉默了足足兩分鐘後,她忽然笑了,「好。我同意。」

  沒有其他辦法——先讓他發表公開宣言,之後如果情況不對,自己再想辦法逃跑,反正他到時也不能反悔!

  對,就這麼辦!

  想到這裡,她放鬆了一些,從懷中掏出兩張紙,看了一眼,將其中一張放回口袋,剩下一張拿在手邊,仔細看了一遍道:「元帥大人,我擬好了您的宣言稿,您向整個大陸公開宣佈,許暮朝自然會投降。」

  「交給薛司令。」他說,「十分鐘後,我就發表正式通告。」

  許暮朝微微吃驚——他還沒看內容,就同意了?

  正想著,忽然聽到他又道:「另一張是什麼?」

  「另一張……」許暮朝忽然一愣——

  他能看到她!他竟然能看到她!她像是被人紮了一針,立刻警惕的四處張望——

  難怪薛司令有恃無恐,難怪他知道他們的行動計劃!這個房間,一定有隱秘的視頻監視系統!

  真是百密一疏啊!她一臉挫敗,忽然想到這副表情,對方也會盡收眼底,立刻斂了神色,迅速鎮定下來。

  她笑了笑:「另一張,是萬一您善心大發,答應獸族完全獨立,我給您準備的宣言。」

  那頭的顧元帥靜了片刻,似乎對她的能屈能伸也有點無語。她剛剛義正言辭熱血激昂的要獨立,彷彿歸順人類是多麼無奈屈辱。卻原來早有了兩手準備。而且從她拿出宣言的快速程度來看,她其實還比較滿意談判的結果……

  最後,他只是淡淡道:「關維凌會來接你。」

  ——————————————

  第二天。

  暮色寂靜的籠罩在獸族平原,天空呈現蒼涼黯淡的灰,望不到盡頭。

  年輕的獸兵沉默的望著北方,年長的獸兵則長噓一口氣:「戰爭……終於結束了。」

  「長官,獸族從此不再獨立了嗎?」有士兵喃喃問道。

  「是的。你沒看到顧元帥在所有頻道播放的公開宣言嗎?我們今後,也是帝都的子民了。」

  「許統領出賣了我們?!」

  「不!她救了我們!顧元帥承諾,今後我們和人類一樣享有平等權力啊!她是獸族的英雄!」

  ……

  聽著屬下們竊竊私語的聲音,慕達身著湖藍色軍裝,站在獸族大營指揮部的高樓上中,望著北方,寂靜不語。

  根據今早顧元帥的宣言內容,獸族將被改編為獨立軍團,慕達作為司令,直接向顧元帥匯報。獸族依然擁有原領地,但在接近邊境的數千公里,開設貿易區。獸族平原的礦藏運送到人類領地,而人類亦在貿易區開設學校……

  人類社會一片嘩然,獸族則反應不一。慕達知道,這是個無奈的結果,卻也是對獸族最好的結局。前途還很艱難,誰也無法預料將來會發生什麼。

  而促成這個結局的,正是許暮朝這個女人。她讓孑然一身的他,重新背負種族的重擔。直到老死,才能與心愛的女人團聚。

  可也是她,為了獸族的利益,只身前往顧元帥的身邊。

  許暮朝,希望你平安。如果顧元帥對你不利,我發誓,總有一天,獸族同胞會為你報仇。

  ——————————————————

  同樣的暮色,令潔白的建築群愈發顯得肅穆安靜。這是顧元帥在戰區的臨時指揮部,隱藏在叢林密佈的郊區。

  實槍荷彈的人類士兵,雕像般沿路矗立;重機甲車封鎖每一條通往指揮部的入口。只有特定的人,才能靠近指揮部。

  一輛戰車在指揮部門口無聲停下,兩名士兵先跳下車,用槍對準最後下車的女人。

  人類軍中也有女兵,然而這個女人的出現,卻吸引了門口哨兵的目光。

  她穿著獸族的黑色軍裝,卻是人類的模樣。

  許暮朝抬頭,靜靜打量周圍建築防禦——得出一個結論,嚴密結實,逃不掉。

  就要見到傳說中的顧元帥了嗎?想到關於他的冷血傳聞,她心中苦笑。

  一個高大年輕的軍官,站在青色台階前,低垂的帽簷下,沉肅目光盯著她。

  「關維凌!」不知為什麼,看到關維凌來接她,總讓她心情放鬆一些。大概因為他說過,答應了阿厲,會保她的命。

  可是阿厲……

  「抱歉,我還是沒有阿厲的消息。」說出這話時,她的心難免一沉。與人類對峙的同時,她一直秘密搜尋,然而卻一無所獲。他就像蒸發消失了一樣。

  關維凌露出有些失望的神色,漆黑雙眸定定的盯著她,卻什麼也沒說。他揮揮手,身後一名白大褂中年男人走了上來,手上拿著一支極細的針管。

  「喂,你們不會真的解剖我吧?」許暮朝盡量輕鬆的道,不會的,連明泓都知道,**的她比死人更值錢。

  關維凌目光微動。

  針管輕輕扎入她纖細的脖子,她漆黑雙眸終於還是露出一絲驚惶神色。關維凌一把接住她柔軟的身軀。

  「如果找到阿厲,記得告訴我。」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喃喃彷彿夢囈。看到他終於點點頭,她放下心來——看來自己不會有生命危險了。

  關維凌看著她緊閉的雙眸,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大人,我來。」旁邊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想要接過她。

  關維凌側身避過:「我送她去實驗室。」

  ————————————————

  元帥的起居室坐落在白色小樓的頂層。關維凌親自將許暮朝交給生科院首席專家,才回到指揮部。

  或許是傍晚的原因,燈光有些蒼白,連帶簡約美觀的傢俱擺設,也顯得黯淡。關維凌一進屋,就看到謝敏鴻站在燈光下,手上拿著一張紙,整個人彷彿僵硬一般,艱難的轉頭,看向關維凌:「探子回報,有阿厲的消息了……」

  關維凌一把抓過他手上的紙片。

  謝敏鴻什麼也沒說,轉身走出了房間。

  天色徹底暗下來,白紙黑字,似乎也變得恍惚不清。不知過了多久,關維凌定了定神,捏著手中的情報,走向陽台。

  陽台上沒有燈光,只有灰黃的竹製躺椅孤獨的放在月光下。

  一身戎裝的顧元帥就靠在躺椅上,抬頭望著陰冷的月光,靜靜出神。不知他這樣坐了多久。月色勾勒出他清澈俊美的輪廓,烏黑的眉眼,於夜色透著觸目驚心的冰涼。

  關維凌盯著他的容顏,半晌,想要開口說什麼,喉嚨卻像被什麼堵住。他只能抬頭,與元帥一樣,望著天邊的月色,不能言語。

  ————————————————

  三天後。

  西大陸的喪屍之王,聽完自東部返回的士兵,關於許暮朝的報告。雖然擔心,卻沒有精力再探究更多。

  他有更加棘手的事,需要解決——昨天夜裡,邊防軍報告一級警戒,未知部隊於西海岸線登陸,橫兵於西邊界,兵力至少十五萬。

  對方的訊息同時傳到沈墨初面前——

  立體視頻畫面上,一身青色軍裝的明泓,儒雅溫和、彬彬有禮:

  「沈司令,人類有句老話——不打不相識。我軍無意與貴軍為敵。這次只想借道東進。作為酬勞,願意送上一批新式武器彈藥,請貴軍笑納。」

  喪屍司令部內,心腹們神色各異。他們未料到機械人的兵力如此強大,而他們附送的武器名錄,的確讓人心動。

  「不能讓機械人過境!」劉飛怒道,「我們如果讓路,人類只怕猝不及防!」

  喪屍族的科技水平僅次於人類,境內的信息防禦系統,使得人類軍並不能及時全面掌握其境內兵力動向。所以機械人才會借道。

  也有將領不同意:「司令,如今我們內憂外患。如果全力對付機械人,只怕兵力折損嚴重,比鄰星人那邊……」

  更有將領坦率道:「讓人類和機械人兩敗俱傷,不是更好嗎?反正人類也不把我們當人看。」

  ……

  一直沉思的沈墨初抬頭,靜靜的目光掃視一周,眾將迅速安靜下來,等待司令最後的決定。

  「不能借道。」他沉聲道,「如果借道,將來人類勝了,對我們恨之入骨;機械人勝了,下一個就會對付我們。更何況,我們不能棄人類不顧。」

  眾人鴉雀無聲,心情卻都沉重起來——這一戰,無可避免了嗎?

  正在這時,情報兵不合時宜的衝了進來:「長官,軍事部長髮來緊急命令——」

  眾人色變,劉飛立刻吼道:「說!」

  「命令我們給機械人讓道。」情報兵喘著粗氣,「他說他下午就會抵達司令部親自監督,勒令我們不得向人類洩露機械人行蹤。」

  沈墨初神色一變——邊境那麼大的動靜,是躲不過哈金斯的視線的。

  原本,他打算直接在邊境與機械人摩擦起干戈,促成戰爭之後,再向哈金斯報道。但沒料到哈金斯得到消息這麼快。

  哈金斯一定願意看到人類和機械人互鬥——他一直對人類懷有莫名的恨意,大約是經歷百年也未讓人類滅族,讓他自詡的驕傲血統受挫吧!

  沒有完全把握之前,他還不能和比鄰星人撕破臉。

  如此一來,竟然只能給機械人讓道了!

  心腹們散去了,沈墨初留下劉飛,他的臉色陰沉得像烏雲籠罩:「秘密通知人類!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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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他的帝都

39.親密少年

  許暮朝猛的睜開眼,後背冷汗浸濕。

  陌生的房間,精緻卻清冷,處處是金屬般冷硬的顏色。她躺在雪白的床上,面前是一扇透明高強度玻璃門。門外是沙發、書桌等家常擺設。厚厚的灰色織錦窗簾,將窗口遮擋得嚴嚴實實,看不清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

  頭有些疼。

  這些天,她一直處於昏迷、疼痛、噁心和錯亂的知覺中,每每睜眼,卻只看到模糊的光影景象——

  穿著生化隔離服的人們來來去去,在她耳邊說著什麼,卻聽不清;

  有人在她的手臂大腿反覆注射各種藥物,令她不受控制的反覆在人形和半獸態間轉換,耗盡所有精力……

  身上的白色連體無菌服,清楚提醒著她,記憶中這些模糊的遭遇,是真實存在的。

  按下心中微微升起的怒火,她跳下床,腿一軟差點摔倒——藥物的效果還在,大腦和身體的反應都很遲鈍。

  試探的摁下牆上的開關,玻璃門徐徐打開。她扶著牆走出去,探明自己所處的環境——

  她愣住了。

  房間另一側的角落,光線更加昏暗的地方,一個人背對著她,靜靜坐在竹製籐椅中,不知坐了多久。

  許暮朝驟然一驚——是誰?這樣神秘的,坐在毫不設防的她身旁?

  那人穿著白色軍裝襯衣,高大清瘦的背影,挺拔如松。他就這樣獨自坐在黑暗裡,就像坐在黑夜中,整個人透著清冷寂寞。

  許暮朝心跳如擂——是誰?到底是誰?

  彷彿察覺到她的注視,那人緩緩回頭,如大師素描的俊美側臉,隱隱浮現。

  大約是藥物作用,她的雙眼在這樣的光線下,一直模模糊糊。可即使是朦朧的輪廓,也足以讓她瞬間哽咽。那靜美絕倫的側臉,那清瑩璀璨的眼眸,如同當日初相見,令許暮朝心中山崩地裂驚心動魄。

  他沒死!他沒死!

  破碎紛亂的畫面,彷彿撕裂的閃電,於她混沌的大腦呼嘯而過——多少天來,形影相吊的獸族統帥,望著戰場硝煙滿地屍首,卻不能去想,不能去提;那些關於他被擒後的種種傳聞,稍一聽聞,就令她無端沉默一直沉默;她只要一閉上眼,彷彿還能看到,自己的身旁,純潔美好的少年,微笑如天使說:「暮朝,我們一起活。」

  而最後的畫面,是她平生第一次大開殺戒,斬殺曾經染指於他的半獸族人;當她滿身血腥的站在圖雷的臥室,那裡處處清冷血腥暗黑一片,而那個溫柔的少年,就好像從未出現過。

  「阿厲!」她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喊出他的名字,可聲音卻乾涸梗塞得如此沙啞難聽。而他坐在那裡,沒有動彈,沒有言語。許暮朝卻偏偏看到,那舉世無雙的清澈眼眸中,震痛一閃而過。

  她一步一步,終於走到他面前,終於相見。從今往後,再不要他受苦,再不要失去這個親密夥伴。

  少年天神般柔和俊美的線條,流光剪影般柔潤而下,埋入潔淨的軍裝襯衣;挺拔的肩胛,透著襯衣微顯出不輸任何男人的堅實輪廓,即使尚未觸及,也能感覺到他的溫熱。而正是這柔軟堅定的肩膀,這完美無瑕的少年,背負著她,越過崇山峻嶺,溫柔呵護著他們的未來。

  她在他面前跪下,跪在他穿著湖藍色軍裝長褲的修長雙腿間,抬起頭,不捨的仰望他的容顏。而他低頭,靜靜望著她,豐密優美的長睫,微微顫抖著。

  她伸出雙手,慢慢的、緊緊的環住他的腰,頭深深埋在他懷裡。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有大滴大滴的眼淚,百年來頭一次,摒棄了所有強硬不屈,無聲的滾落。

  「阿厲……阿厲……」她只是反覆喊著他的名字一聲一聲,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確定他的真實存在。

  而他的懷抱如此溫暖,柔軟的襯衣被她的淚水浸濕,慰貼著她冰涼的臉龐和淚水。他卻像是被施了咒,全身緊繃,沉默的僵硬。

  察覺到他異常的沉默,許暮朝心中一疼,強行壓下淚水。她於他懷中抬頭,看到他皺巴巴的襯衣,破涕為笑:「嚇一跳?是你說過的,我也是個女孩。我也會嚎啕大哭!你……是怎麼從圖雷身上逃脫的?」

  他沒出聲,眸色暗沉冰冷。

  暮朝心中一痛。大約是大哭耗費了過多體力,藥物令她更加昏昏沉沉,雙眼也更加疲憊。她模模糊糊的想,自己真是傻,為什麼要提圖雷?不管怎樣,他逃出來就好!還有什麼好問的?

  「所有傷害過你的獸……」她抬頭望著白皙優美的下巴,「我為你殺了。」

  他的雙臂依然放在躺椅扶手上,而她幾乎半個身子都在他懷裡。可她實在太暈,只能在他懷裡,含淚笑望著他:「你說過的,今後,我們一起活。」

  似乎為她的話所觸動,阿厲的胸口微微起伏著,定定看著她。她沒注意到,那黑玉般烏黑挺秀的眉眼,是她從未見過的清寒深沉。

  「跟你一起活?」他的聲音又低又緩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似乎又有一絲隱忍的悲傷。

  她微微一怔,他被圖雷抓獲後到底經歷了什麼,所以此刻,才有如此恍惚的語氣?

  「對!你還說,有一天我們到了帝都,你要介紹整個帝都,最好的男人給我。不過,千萬別是你那大哥……」

  「噢?」他的聲音更輕,似乎也帶了幾分回憶的溫柔,「厲還說過什麼,關於大哥……」

  「大人一個人來這裡幹什麼?」清澈低沉的男聲傳來,伴隨著自動門被打開的輕響,打斷兩人的對話。

  燈光驟然被打開,晃目的光亮,令許暮朝微瞇雙眼。

  她伏在阿厲大腿上轉身看過去,毫不費力的辨認出,門口穿便裝的關維凌,以及另一個高大俊俏的年輕人。

  是了,一定是關維凌救出了阿厲。

  也是他,把自己送進了實驗室。

  關維凌還是老樣子,嚴謹的軍裝,俊朗的容顏,不苟的神色。只是此刻,他和另外那人臉上的表情,古怪得十分醒目。

  關維凌生性內斂,沉黑眼眸震驚的瞪大,看著許暮朝和阿厲;

  而另外那年輕人反應更加誇張,眼睛瞪得像探照燈,目光緊盯兩人相擁的身軀,神色極為複雜。

  許暮朝心中冷笑——看到她甦醒很奇怪嗎?還是看到她和阿厲這樣親密,讓他們頭疼了?

  她不理他們,轉頭對阿厲道:「阿厲,你這大哥真是出爾反爾,還答應過你不傷害我……這些天,我當小白鼠當得都快吐了,也不見他吭聲。」

  關維凌臉色一僵,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一旁的謝敏鴻,更是憋紅了臉,不知道他在憋什麼。

  兩人又看了眼沉默的阿厲,訕訕的走進來。

  阿厲從躺椅中站了起來,她抓著他的手臂借力也站了起來。

  謝敏鴻卻終於有點憋不住,乾咳兩聲,大著膽子盯著兩人交握的雙手。

  許暮朝遇到關維凌就氣場強大,她徑直看著他:「顧元帥到底要把我怎麼樣?雖然我宣誓效忠,但是這麼多天,實驗也做夠了吧?」

  關維凌僵著臉點頭:「今後的實驗不會很多。」

  許暮朝盯著他:「有玩沒玩……我要見顧元帥。」要改變自己的境遇,只能跟這個決策者去談。

  一旁的謝敏鴻倒笑了:「許暮朝,你好,我叫謝敏鴻,是元帥的參謀官。元帥他……」

  他看一眼許暮朝身後面無表情那人,斟酌道:「如果有空,自然會見你。」

  許暮朝笑了笑:「行!不過誰知道明泓機器人部隊什麼時候攻過來?我還想跟元帥匯報一下我知道的情報呢?譬如明泓的性格、戰鬥力、地下機器人部隊的分佈、武器裝備情況……也許阿厲告訴了你們不少,不過本人好歹也被明泓當做心腹對待過,知道的情報,大概比阿厲多那麼一點點……」

  關謝二人對視一眼,謝敏鴻道:「您掌握的情報,還希望能夠盡快……」

  許暮朝搖頭,因為藥物原因,精神不能夠完全集中,臉上的笑容就有些恍惚夢幻:「除非顧元帥放我自由。」

  謝敏鴻定定的搖頭:「我想……元帥不可能答應。」

  「嗯。」許暮朝絲毫不在意他的斷然拒絕,點頭,「這些情報的確不是至關重要……反正明泓這個人,也挺有性格的。興許顧元帥很高興遇到難纏的對手了呢!」

  謝敏鴻看著她,反而笑了。

  說了這麼一大通話,許暮朝只覺得更加疲乏,眼皮也幾乎撐不開。不過有阿厲在,她對自己處境卻放心了大半——阿厲怎麼會看著她受苦?

  而且剛剛跟謝敏鴻初次交鋒,她感覺還不錯。

  於是,她將頭靠在阿厲胸口,軟軟道:「你抱我回床上睡一會兒。」

  她的聲音低得像蚊子,有這麼一瞬間,阿厲沒有動。她雙手抓住他胸口被她哭得一片狼藉的襯衣:「快點!」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有力的雙臂扶住她軟軟倒下的身軀,阿厲似乎靜默了一下,才將她打橫抱起,逕直走入玻璃門後,將她放在單人床上。他的動作雖不粗暴,卻也不溫柔,令昏睡中的她嘟囔了一聲。

  他走回沙發坐下,玻璃門在他身後徐徐關上。玻璃門的隔音效果是軍事級別,即使她清醒著,也聽不清他們的談話。

  關謝二人對視一眼,在一旁的沙發也坐下。

  三人對著,沉默片刻。

  終究還是謝敏鴻破冰。他看著「阿厲」的臉色,斟酌了半天才開口:「大人,我們只是……」

  我們只是太震驚。

  那個威震大陸的統治者、顧氏的驕傲、數百年來最年輕的人類之王;那個從無**,從無多餘的情感,只知戰爭和殺戮的,令我們高山仰止的對象。今天,卻被一個半獸女人,他伸根手指就能捏碎的半獸女人,牽住手,情人般,緊緊擁抱。

  被喚作「元帥」的少年沒有說話。烏黑的長眉微蹙,冰寒銳利的目光在謝敏鴻身上停了一瞬。這足以令謝敏鴻識趣噤聲。

  只是謝敏鴻瞟了一眼元帥胸口塗滿女人眼淚鼻水的皺巴巴的襯衣,又看一眼不遠處沉睡的少女,心中竟對許暮朝陡生奇異的敬佩。

  顧澈靜靜道:「她提到了顧厲。」

  關謝兩人恍然大悟,心中也同時一沉。

  因為提到了阿厲,那個多日來令沉默的元帥更加沉默的名字;那個被顧氏族人從族譜上無情抹去的名字。

  所以,元帥才容忍她觸碰,才容忍她痛哭,容忍她擁抱;容忍她,將自己錯認為顧厲?只因為自己的嫡親兄弟?

  三人都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兒,謝敏鴻才道:「原來如此,我們怕洩露阿厲的真實身份,一直讓她誤以為關維凌這個表哥就是阿厲的親哥哥,所以她才將您錯認為阿厲。不過在這樣高強度的實驗之後,她居然能這麼快甦醒,真是奇怪的物種。」

  被謝敏鴻有意岔開話題後,關維凌神色明顯一鬆,問道:「接下來要怎麼處置她?」

  謝敏鴻也道:「如果她對機械人十分瞭解,倒很有用。只是這女人真是……什麼時候都不忘談條件。她就不怕我們來硬的?」

  顧澈神色靜漠——生科院的研究依然沒有進展。她與任何種族都不相同。生科院甚至表示,以她的DNA,能在地球大氣中存活,簡直違背了科學原理。他們只能把她交回來,由顧元帥自行處置。

  神秘的、超出人類現有科技水平的半獸女人。

  他不由得想起剛剛在他臂彎中放心沉睡的少女。雪白的床單、雪白的無菌服,卻更加襯托她的容顏黑白分明清秀乾淨。他將她放下時,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嘴角卻有放鬆的笑意。這笑意和淚水,在他看來,實在不像強悍軍人,透著……跟阿厲一樣的單純傻氣。

  顧澈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決絕:「實驗暫停,直到生科院有所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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