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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丁墨]征服者的慾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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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5 18:56:03
60.大陸沉睡

  高強度探照燈,從窗戶射進來,是那麼的晃眼。夜色影影綽綽,那是武裝戰鬥直升機,瘋狂的將小樓包圍;而即使幾欲昏迷的許暮朝,也能聽到地面的驚惶震動——那是無數士兵,已不需要命令,拼了命的在朝小樓奔跑、集結。

  這樣的驚慌失措,只為了一個人。

  人類不可以失去的那個人。

  許暮朝不可失去的那個人。

  意識已經在渙散。禁錮脖子的那隻手臂,依然冰冷堅硬。許暮朝卻毫不在意,慢慢的,用最後一絲力氣轉頭。轉頭看向沙發上,昏迷不醒那人。

  而喪屍王盯著手中的少女,只要微微用力,她便會氣絕,從此再不能忤逆自己。

  凌亂的長髮已經披散,襯得她往日瑩潤的臉,愈發慘白虛弱。她的呼吸急促而無力,彷彿不知何時就會斷氣。而她纖細的身軀,像木偶般垂在他手中。那必定是痛的,四肢折斷、五腑重創的痛。

  可她竟然微笑著,不再清澈的藍眸,緩緩看向另一個男人。

  那是一種死得其所的笑。

  那笑,令喪屍王也心生一絲焦躁。殺了她吧。殺了她,從此再不會有這焦躁感。

  就在這一瞬間,許暮朝渙散的目光驟然一震!她難以置信的盯著那個驟然躍起的身影!

  喪屍王也察覺到那氣息,但來不及,完全來不及!一股極大的力如同重錘,狠狠痛襲他的背,以喪屍王從無敗績的身手,竟也被打得不得不鬆開許暮朝,倒退數步以自保!震驚抬頭,看著襲擊者。

  而許暮朝身軀亦垂直降落,落入他冰冷至極的懷抱。

  他低垂著頭,滿是血色的雙眼,認認真真看著她,游離的氣息,卻只有最簡單的三個字。

  「有我在。」

  暮朝,不要怕,有我在,你不會死。

  他的身體彷彿忽然垮塌,抱緊她的單臂,徒然脫力。「彭——」兩人同時摔掉在地。

  他雙目緊閉,面色再無半點血色。而她還在他懷裡,頭緊貼著他的胸膛。他的手,還搭在她的腰間,彷彿捨不得放開。

  許暮朝躺在他懷裡,只能呆呆的、側臉看著他,仿若沉睡的寂靜容顏。

  在這一瞬間,生與死;種族與忠誠,統統消失不見。只有她僵硬不能動彈的手臂末端,彎曲的五指,與他的,輕輕相觸。

  周圍的喧囂還在繼續——警衛們闖了進來;一地屍體中,喪屍王終於錯失了最後的機會,無奈離去,身影不見蹤跡;許暮朝被人抱起來放在一旁,眼睜睜看著相觸的手指,分開。

  來不及送去醫療室了。年近五十的第一醫官,以最快的速度,就地為顧澈處理傷口。沒人顧得上同樣重傷的許暮朝,包括她自己。她奄奄一息看著仿若沉睡的他。她只是肉骨之傷,可他?!

  門被驟然推開,關維凌一臉焦急的衝進來。經過許暮朝時,目光只是微微一頓,立刻撲到正在搶救的顧澈床前。

  血肉淋漓的軀體刺激了關維凌的視覺,他像木偶般一下子呆了,「撲通」一聲跪在元帥床前。片刻後,壓抑的哭泣從他喉中溢出:「大人!大人!」

  閒雜人等全被清退,室內只餘醫官、關維凌和許暮朝。

  地上,昏迷多時的侍官,此時竟醒了,掙扎著爬了起來。

  他只愣了一秒,顫巍巍的抬起上身,緊張的看著病床上的元帥。

  忽然,他轉頭,惡狠狠地剜了許暮朝一眼。

  「元帥的傷勢究竟怎麼樣?!」關維凌壓低聲音怒吼,他又憤怒的看向侍官:「怎麼會遭到襲擊?你身為侍官,為什麼不按下警報系統。」

  從來都平靜沉穩的侍官淌下兩行淚水:「來不及!來不及!」他喃喃道,「他們有備而來,來不及示警,我已經被打倒!」

  其他醫官緊張的包紮著,各種用以激活維持軀體的高級營養素和藥物,源源不斷輸入他體內。而第一醫官徒手輕輕按壓元帥的身體,再把脈之後,忽然一下子軟倒在地,嚴肅善良、德高望重的第一醫官,開始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

  關維凌一下子驚呆了,提起他的衣領:「你哭什麼?你哭什麼!」

  看著元帥長大的第一醫官,年邁的第一醫官,忽然一把推開關維凌,流著淚爬到元帥床前,哭天搶地的沉痛:「大人啊!我的大人啊!中毒有什麼關係!重傷有什麼關係!以您的體質,屬下都能幫您救回來啊!可是大人啊!明明中毒,神經被麻痺,您為什麼還要強行動用身體的力量!現在毒傷了神經系統,或許再也醒不來了……你要屬下怎麼辦啊!大人啊!」

  關維凌、許暮朝、侍官,其他所有醫官,全都靜默下來。只有老醫官撕心裂肺的沙啞哭泣,響徹整個房間。

  「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關維凌忽然衝到許暮朝前面,紅著眼,一把將她從地上提起,「為什麼你在這裡?為什麼喪屍能進入基地?為什麼元帥會中毒?」

  然而許暮朝根本聽不見。她死死盯著顧澈,臉色白得像紙。鮮血不斷從她身體流下,也浸染了關維凌的手。他卻一咬牙,另一隻手猛然拔槍,對準她的額頭。

  「叛徒嗎?」他厲聲道,「你是叛徒嗎?」

  「住手!」忽然一聲怒吼,關維凌回頭,看到一臉悲痛的侍官,竟然持槍對準自己頭部。

  「是我失職,被喪屍在食物中下毒;又未能及時發出警報。我有罪。」他決然的道。他的目光轉向許暮朝身上,恨意佈滿雙眼,語氣沉痛,「許暮朝,無論元帥能否甦醒,現在只有你能保護他。」

  「所有的罪,我來承擔。」他對關維凌說,「請向軍法處解釋我的罪。」

  「砰——」侍官砰然倒地。

  屋內死一般寂靜。關維凌握槍的手慢慢垂下,老醫官止住了哭泣,怔怔看著地上的屍體。

  每個人都說不出話。

  每個人的心中,只有絕望。

  天亮了,又暗了下來。

  大雪依然不停,夜色依然陰暗。可大陸的一切,已經翻天覆地。

  元帥受傷的消息被關謝二人壓下。然而前方戰場,敵人卻開始散佈元帥身死的消息,軍心動盪,整個大陸各方間的關係亦變得微妙。帝都不再是最安全的選擇,全國最優秀的醫生,被秘密招往基地。

  剛接好的骨頭,雖然在以從未有過的速度痊癒著。但每動一下,依然會痛到骨髓裡去。可許暮朝沒辦法呆在屋子裡,那兒讓她窒息。

  她坐著自動輪椅,於雪地裡漫無目的的滑行。經過顧澈的小樓,經過自己與其他軍官的宿舍,經過沉默的崗哨。基地的人越來越多,卻越來越安靜。每個人都繃著臉,有的人紅了眼含著淚。他們都是最忠誠於顧澈的人,而現在,他們的忠誠無所寄托。

  不知從何時起,他們見面會互相低聲說一句:「元帥身體安康」。這些最粗糙最硬氣的軍人們,也開始相信祈禱的力量。

  而當崔司令自前線返回,遇見雪地裡的許暮朝,靜靜的說:「元帥身體安康」時。許暮朝沉默著。

  崔司令看著她,以長者的語氣,柔聲道:「小許,不要太擔心。元帥一定會醒來。」

  許暮朝搖了搖頭。他不知道元帥的傷勢嗎?第一醫官都說他醒來的希望渺茫。

  崔司令反而笑了:「從元帥執掌軍權以來,我就明白一個道理。而這個道理,永遠不會失效。」

  「什麼?」

  「任何時候,都要信任元帥。」崔司令目光堅毅,隱隱有淚光,「所以暮朝……元帥,身體安康。」

  「……元帥,身體安康。」

  崔司令的身影漸行漸遠,許暮朝怔怔望著雪地。

  這一天一夜,於她是一種徹底的空洞麻木。所有人東奔西走痛哭流涕,只有她,茫然四顧不知所從。只覺得昏天暗地,處處是刺目的蒼白。

  記憶像是白蟻,一點點噬咬她的心。沈墨初黑夜般的雙眼;兩人交纏一夜的沉淪;顧澈沉默而欣喜的執手;她的當胸一刀……

  原來沈墨初下了地獄,她也逃不脫。

  可是顧澈,你怎麼能一起呢?我和沈墨初,都是百年腐朽混亂的身體,可是你,你是人類之王,人類的希望啊!

  第一醫官的嚎啕大哭的畫面,像是烙鐵,燒紅她的眼,不斷回放;而他的話,更像是鋒利的匕首,反覆割著她的心。沒人知道元帥為什麼會在神經麻痺的情況下動用身體力量,只有她,藏著這個無法言明的秘密。

  因為他說:「有我在。」

  所以,儘管身體破爛不堪,儘管血幾乎流盡,儘管連神經都因麻痺而昏迷。他卻偏偏在她瀕死的一刻,醒了過來。

  在那一刻,驅使人類之王甦醒的,只是直覺吧。軍隊家國江山統統丟到一旁,為了救她,就此沉睡。只留給她一個溫柔堅定的牽手,告訴她他沉默而生澀的心意。

  沉默而生澀的心意。

  許暮朝抬起雙手,慢慢覆蓋自己的臉。

  昏暗的天幕下,冰冷的雪地中。無數人來回穿梭,無數人面色沉痛。當經過元帥的小樓下時,他們詫異的看到,紅翅藍眸的半獸女人,摀住自己的臉,痛哭流涕,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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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利益攸關

  帝都。

  紛飛的大雪下,一輛不起眼的汽車緩緩駛入天際嶺。車剛在議事大樓前停穩,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跳下車,壓低圓頂帽簷,急匆匆的走了進去。

  三樓的一個房間,謝敏泓正在與人視頻通話。見到來人,立刻掛斷。來人湊到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又從懷中掏出一疊資料,恭敬遞給他。

  謝敏泓翻了翻資料,臉色凝重,轉身走進了內室。

  剛走進房間,他卻愣住。陽光照亮了元帥的床,潔白乾淨。而她就趴在元帥床沿邊,枕著手臂睡著了,像個普通女孩子。

  此刻,她慢慢抬頭,那雙眼睛卻已清明無比。

  這一瞬間,他有點希望自己帶給她的是好消息。但是——

  「確認了,東部貴族共同支持肖家肖亮思為新元帥。這是他的基本資料。」

  片刻後,許暮朝合上資料,不可置信的看著謝敏泓:「什麼玩意兒?這肖亮思根本不會打仗。」

  謝敏泓點頭:「這些年來,元帥之位雖然是軍職,但默認的是帝國的最高統治者。戰爭情況下,軍權優先。他們想取而代之,不是為了打仗。至於前線,大概他們覺得,有崔司令頂著。」

  許暮朝怒罵:「一群混賬!這個時候不想著怎麼打仗,就急著搶權力。如果機械人打到帝都,我看他們元帥怎麼當!」

  謝敏泓苦笑:「以一場戰爭失敗的代價,換取權力的更替,在政客的眼中,大概十分划算。」

  許暮朝搖頭:「如果代價是人類滅族呢?」

  謝敏泓歎了口氣。

  許暮朝也沉默片刻,問道:「顧家的態度是?」

  謝敏泓搖頭:「一直沒有回應。」

  「希望他們不要放棄。」

  謝敏泓看她一眼:「沒想到你會這麼護著元帥。」

  「嗯。」許暮朝頭也不抬的握住顧澈的手,「有什麼不可以?」

  慕達說得對,許暮朝的愛,就是轟轟烈烈。那個牽手,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忘不了。

  那麼天下,都知道她許暮朝,也捨不得顧澈,又如何?

  謝敏泓愣了一會兒,笑了:「其實我一直不太喜歡你。你曾經是人類,卻總站在獸族立場。而且你呆在元帥身邊,其實不是那麼配得上。」

  許暮朝也笑了:「我也不喜歡你,心機太深。這次顧澈……我第一個怕背叛他的人是你,沒想到卻是你扛起了一切。至於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說了算。」

  謝敏鴻呵呵一笑:「老元帥留我在元帥身邊,就是要我替元帥,去擋那些噁心事兒。沒點心眼兒,跟你似的,那我還有什麼用?」他看一眼顧澈,道,「其實元帥骨子裡非常不喜歡跟政客打交道,他只對軍事有興趣。不過為了帝國為了顧氏,他從不表露半分。」

  他朝許暮朝伸出手。這是認識多日來,他們頭一回握手。

  「祝元帥,身體安康。」

  謝敏泓匆匆離開元帥府。

  許暮朝站在窗前,看著雪地裡他匆匆上車的身影,忽然覺得顧澈的這些心腹,其實都有些可憐。軍部被迫發表通告證實元帥被敵人暗算,並號召全體軍士為元帥報仇。這無疑在短時間內鼓勵了士氣。然而缺少顧澈的軍隊,弊端很快顯現出來。所有人都在質疑——沒有顧元帥,我們能贏嗎?

  於是,贏得漸漸少了,輸得反而多了起來。

  可偏偏政客們在這個時候,開始爭論不休。

  帝國不需要沉睡的統治者!東部貴族這樣叫囂著。只是軍方以崔司令為代表,強烈抵制換帥,因此他們不能輕舉妄動。

  而在帝都,雖然許多重臣曾是顧澈親自提拔。但如今的環境,顧澈或許一睡不醒,這些人,也許也開始尋找自己的出路。

  當然,還有一大批人,跟許暮朝謝敏泓一樣,忠心耿耿守著顧澈。只是前線不穩,帝都動盪,他們該何去何從?即使他們有能力維護顧澈的位置權力,可守著個不醒的元帥,權力又要如何去行使?

  許暮朝低頭,淡淡看著顧澈微笑。

  「喂,你還真打算一睡不醒啊?」

  她走過去,再次握緊他的手。或許因為持續輸液的原因,這麼溫暖的室內,他的手還是冰涼的。

  身體的傷已經全好了,可受傷的神經系統,卻無法再用醫學手段修復。

  「或許也是好事。」第一醫官曾安慰她,「元帥大人一直那麼忙那麼累,現在就當他休假。等他醒來時,充分得到休息的身體,肯定比以前更強!」

  「嘖嘖!想不到有朝一日,堂堂元帥還要我來暖手!」她將他的手握在掌心,輕輕反覆摩挲。這些天,這雙手她不知看了多少遍。雖然人偏瘦,他的手卻很大,修長白皙。明徽偷襲那天,他就是用著雙手秒殺數十頂級機械人,也是這雙手,一路抱她回來。

  她又想起他主動握住她手的樣子,裝成很酷的樣子,其實他心裡,也很緊張吧?

  「真是單純。」她低頭湊到他耳邊罵道,「牽個手就搞得跟檢閱三軍似的。」

  他自然是沒有反應的。蒼白的臉,黑密的睫毛柔軟得令她想要觸碰。挺秀的鼻樑,微抿的唇,一看就是個固執驕傲的傢伙。她以前怎麼老把他當個神似的供著呢?這樣的傢伙,其實一直需要別人主動靠近吧?

  她忍不住笑了。

  「快點醒啊……」她低頭,在他臉頰輕輕一吻,「我可不知道,自己還能扛多久。你知道我這個人的,比較見風使舵。急了我就去投靠新元帥,你可就虧大了。」

  又這樣過了幾天,形勢依然嚴峻,顧府卻迎來一個意外的客人。

  她的腳步聲就像花瓶砸碎在地上,清脆慌亂,一直衝到顧澈的房間。兩名警衛早已持槍對準她的太陽穴,跟著她一路進來。

  許暮朝擺擺手,讓警衛退下。她卻彷彿絲毫未覺。明艷動人的帝都之花,此刻表情呆滯而悲痛。她幾乎是跌跌撞撞撲倒顧澈床前。

  「元帥!」她跪在床前,泣不成聲。

  而她身後,許暮朝轉頭望著窗外薄薄的陽光,深吸兩口氣。

  過了一小會兒,顧泠站了起來。她補了補粉,雖然臉上淚痕猶在,神色卻已恢復冷傲。

  「我走了。」她說。

  許暮朝攔住她:「你知道我們在等什麼。」

  她抬眸望著許暮朝,沉默一會兒才道:「剛剛只是我個人的情緒,不代表顧氏立場。請不要亂作猜測。」

  「如果你不說,我就打得你說。」許暮朝輕描淡寫的道。

  顧泠看她一眼:「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流氓了?」

  許暮朝笑了笑:「在最繁榮的帝都,流氓才頂事。」

  顧泠也笑了,只是那苦澀的笑容,令許暮朝心頭一沉。

  她說:「既然我受挾持,那麼說出以下這些無關緊要的話,也不算背叛。」

  她看著許暮朝,一字一句說:「顧氏,會推選新的元帥——顧晰。」

  雖然已料到這個可能,許暮朝還是怒了:「元帥為顧氏做了多大貢獻,現在你們想丟就丟。」

  顧泠搖頭:「顧澈這樣的天才,這樣完美的統治者,可遇不可求。這次他忽然遭難,家族也很震驚。可如果家族還不行動,只怕顧氏在大陸的統治權都不保了。或許家族還會再等一等,但再過些天,如果顧澈還不醒,新的候選人就會抵達帝都。」

  說完這些,她轉身就走。

  「你是專門來告訴我這個的吧?」許暮朝忽然道,「家族的態度。」

  她沒回答,頭也不回,靜靜的道:「許暮朝,請一定保護好元帥。」

  謝敏泓很快收到消息,十來名顧澈心腹立刻齊聚顧府,商議下步對策。

  一名心腹道:「目前過半大臣,還是支持元帥的。只是現在顧氏、東部貴族,蠢蠢欲動,與我們算是勢均力敵。」

  另一名心腹道:「謝大人、許大人,我是絕對忠於元帥的。可現在元順不知何日能醒,我們就算鼎力支持,也無法與他們對抗啊!」他咬牙道:「偏偏只有我們還顧著前線戰爭,他們才不管呢!」

  眾人都沉默下來。雖然有軍方支持,但也就是一個態度。就算帝都選出新的元帥,軍隊能夠不打仗嗎?

  曾經的軍隊,有自己的意志,是因為他們的統帥是顧澈。可現在,這些政客還不趁機削弱軍隊的影響嗎?

  在座的有的有政治職務,有的看起來的只是普通人。但許暮朝知道,這些人的力量,足以撼動帝都。

  「那我們就只顧戰爭好了。」許暮朝忽然說。

  眾人都看著她。只顧戰爭?

  「為什麼不讓顧氏和東部貴族狗咬狗,等他們兩敗俱傷,或許元帥已經醒了。」許暮朝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信心。

  大家有些意外的看著她。

  謝敏泓卻笑了:「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咱們的人分兩派,一派支持顧氏,一派支持東部貴族。要獲得他們充分信任。把他們的候選人都透露給對方,讓他們去打!」

  然後,他看向許暮朝:「到時候元帥醒了,一切問題都解決了。」

  接下來,謝敏泓細細跟眾人分頭商議了對策,大家都領命去辦了。只剩他和許暮朝。

  「你變了。」他忽然說。

  許暮朝靜靜抬頭看著他。

  「你剛到帝都,就是個菜鳥。雖然也乖乖參加我們安排的聚會,可我和顧泠還是覺得,你跟帝都,格格不入。」他說,「可現在,你居然能想到挑撥顧氏和東部貴族。」

  許暮朝道:「以前,我只是不在乎而已。現在,也只是,努力去想怎麼辦。」

  挑撥的計策說起來容易,實行卻需要高超手段。謝敏泓無疑是政治高手,整個實施計劃天衣無縫毫無痕跡。一些忠於顧澈,不為外部知曉的人,暗中投靠兩方,製造事端;而軍方亦宣稱支持顧氏,多位部長重臣卻與肖家來往密切。半個月後,帝都的形勢已十分嚴峻,肖派和顧派虎視眈眈,不管是在總理府、軍法處,都已水深火熱。而在大街上,更多的暗殺出現。

  許暮朝鬆了口氣,按這個勢頭下去。至少他們還要爭奪一段時間,才有空暇來爭奪顧澈的權力。

  然而第二天,顧府的作戰通訊系統傳來緊急訊號。畫面中,坐鎮前方的關維凌看著許暮朝,語氣沉痛:「前線大敗了。我軍折損上萬人。」

  「為什麼會這樣?」許暮朝急道。

  「因為……喪屍王出現了。」關維凌臉色很難看,「剛剛,喪屍王和明泓,共同對我軍發來訊息求和。」

  許暮朝心突的一跳,在這個時候,求和?

  關維凌幾乎是咬牙道:「要我們交出元帥,他們立刻退兵。否則,今後的戰役,不再留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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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5 18:56:53
62.懲治暴徒

  機械喪屍聯軍的通告,不僅發給了軍方和總理府,還可恥的向普通民眾公開。任何公開的民用通訊頻道,都收到了這條通告。

  這無疑像是一顆巨石,砸入原本已不平靜的帝都生活。

  輿論界首先做出強烈反應。大部分民眾對敵人的這種威脅表示痛恨,勢必與他們血戰到底,為元帥大人報仇。其中最出名的,便是文化教育部長於《帝都日報》公開發表的文章,他以極犀利悲痛的筆調斷定:「顧澈之後,人類再無稱霸大陸的希望。交出顧澈,於人類簡直是自行了斷。」

  然而也有反對的聲音。有民眾甚至政客提出,顧澈已經接近「植物人」。雖然他曾經為人類做出很大貢獻。可如今用他一具慘軀,換取大陸和平,保全更多人性命。相信元帥如果清醒,也會同意這麼做。

  兩方輿論打得不可開交。然而一個不可磨滅的事實是,沒有顧澈,誰也不敢挑大樑,帶領人類與敵軍血戰到底。

  幾天後,當顧氏家族迫於壓力,直接或間接的向各方表態,顧氏的人,願意並且理應為民族大義犧牲時,形勢開始變得岌岌可危。

  而許暮朝看到這通告,只是站在顧澈床前,靜靜沉默很久很久。

  在這個時候索要顧澈,是敵人最最高明的計策。是誰想到的?是他嗎?

  她將那通告看了一遍又一遍,許多天來刻意迴避的東西清晰浮現。那雙暗沉無邊的眼睛彷彿還注視著自己,而緩緩的鈍痛,再次劃過心頭。

  沈墨初,你在哪裡?沈墨初。

  遊行爆發那天,許暮朝正在屋子裡,替顧澈擦拭身體、按摩腿腳。

  謝敏泓早早收到消息,天際嶺五千精英士兵嚴陣以待;亦暗中煽動另一批民眾,破壞遊行。然而他還是低估了東部貴族的無恥程度。

  「一萬人包圍了天際嶺?」許暮朝無法置信的看著謝敏泓,「而且人還在不斷增多?」

  「許多人操東部口音。」謝敏泓苦笑搖頭,「法律規定,人民有遊行、集會的完全自由,任何人不得干涉。」

  「或許明泓他們,跟東部貴族已經達成某種協議。」許暮朝說,「這遊行像是蓄謀已久,與敵人的通告配合得好極了。」

  正在這時,一名警衛進來通報,臉色十分難看。

  「大人!我們與民眾起了衝突!民眾圍攻了十名士兵,士兵不敢開槍,民眾用刀將他們全部刺死!士兵們群情激奮,朝民眾……開火了!」

  謝敏泓拍案而起:「這不是民主遊行,這是暴動!」

  十分鐘後,暴動的民眾,衝破了防線,攻上了天際嶺。

  「他們竟然有武器!」警衛憤怒道,「好多人訓練有素!可是遊行民眾裡還有婦女和孩子,我們無法開槍!」

  「你留在這裡,我去處理!」謝敏泓對許暮朝道。

  許暮朝替顧澈攏好被子,頭也不抬的問:「你怎麼處理?」

  謝敏泓沉默一下道:「我已讓帝都防衛部再調五千人馬過來;我會在這附近佈置重武器,如果他們靠近,我不會讓路。」

  許暮朝直起身子:「除了這些,你再把顧府收到圍攻的消息,添油加醋到幾個大學裡傳播傳播。至於這邊,我去吧。」

  「你想幹什麼?」

  「都兩個月了,他還沒醒。」許暮朝笑了笑,「而竟然有人這麼無恥、愚蠢的,想要用顧澈換取根本不可能存在多的和平。我真有點想發火了。」

  「不行!暴動已經不好控制,你不能火上澆油。」

  許暮朝反而笑了:「你放心——會受人指使的人,必定還有所求。有所求就會怕死。以暴制暴,最合適不過。」

  天空下起毛毛細雨,令整個天際嶺籠罩在濛濛水霧中。烏雲遮擋了天空,預示著還有更強烈的雨水,將要侵襲帝都。

  遊行的隊伍像是潮水,自下而上,慢慢覆蓋上山的道路。當先頭隊伍抵達半山腰的顧府入口時,他們發現,這一次,設置路障阻擋他們的,不再是無法還手的人類士兵。

  二十多個高大強壯的半獸人,手持重槍,站在黑色重裝甲車後。他們肌肉糾結、粗壯凶狠。而他們身前,一個纖細的軍裝少女負手屹立。她黑髮黑眸,清麗逼人,然而眼神卻一點也不親和,似乎含了幾分笑意,卻那麼冷,殺氣騰騰。

  「滾開!」人群中有人怒吼。

  緊接著,所有人一起齊吼:「滾開!滾開!」宏壯的聲音足以震盪整個天際嶺。

  「安靜。」清婉的聲音,輕飄飄的兩個字。彷彿就在你耳邊,卻響徹整個天際嶺,令一萬人呆滯之後,有些驚恐的反應過來,不得不肅靜一片。

  「我是許暮朝少將,跟大家說幾句。」

  「滾開,我們不想聽——啊!」人群中有人打斷她的話,然而眾人只覺眼前一閃,許暮朝面前地上已多了個男人。他手拿「交出顧澈」的大旗,卻連聲慘叫,在地上翻滾。

  「打斷你的腿,是要你不要打斷我講話。」許暮朝冷冷道,「來,跟大家說說你是誰。」

  「你管我是誰!」地上男子狠狠道。

  許暮朝笑了:「瞧這東部口音——」身旁大武衝上來,將那男子拖到裝甲車後。那男子瞬間沒了聲響。

  許暮朝抬頭看著眾人:「罔顧顧元帥曾經的貢獻,想拿他換取和平,是無恥;相信敵人所謂『和平』的謊言,是愚蠢。既無恥又愚蠢的人,應該沒有那麼多。你們中大部分人,應該是受人指使,自然也是不講道理的,我也不期望能說服你們。那我們也簡單處理。今天只有一句話,誰再向前踏半步,我格殺勿論。行了,你們繼續。」

  「你敢!」有人吼道,「民眾有集會的自由!」

  「民眾沒有闖入他人家中,還打傷打死帝國士兵的自由。」許暮朝有些不耐煩了,「好了,既然你們不講道理,也別廢話了。下山,或者死。」

  「砰砰砰!」人群中忽然射出數道火線,然而許暮朝眼都沒眨一下,身子甚至都沒晃。她笑了笑,張開手掌,數粒子彈掉落在地。下一瞬間,眾人只見光影閃過,再定睛一看,她腳下又躺了個持槍男子。

  「八頻衝鋒鎗?」她笑了笑,「私人買這麼好的軍用裝備?」

  那男人十分驚恐,抬槍又想射擊。然而許暮朝怎麼會給他這個機會?她身手如電,一手抓槍,一手卡住他的脖子。大概這一次,她刻意讓眾人看清,所以動作速度很正常,於是眾人聽到清晰的「卡嚓」一聲。

  那男人頭一歪,儼然氣絕。

  「我再說最後一遍:今天只有一句話,誰再向前半步,格殺勿論。」

  人群徹底安靜下來。如許暮朝所料,遊行的大部分人,尤其是先頭部隊,大部分是真正的歹徒。所謂法不責眾,可如今許暮朝露了這一手,倒真沒人敢再進一步,甚至沒人敢嚷嚷。

  空氣中瀰漫著僵持敵對的氣息,而許暮朝站在原地,身後數名強壯半獸,便宛如死神,護住了顧府。

  「顧澈已經沒有價值!理應為帝國犧牲!」一個稚嫩的聲音叫道。

  人群中,有人露出笑容。

  一個七八歲的男孩,手持抗議的小旗,顫巍巍的走出了人群。

  許暮朝早知會遇到這種情況,聽說前面幾道關卡,他們就用婦女兒童開過路。她只是淡淡向大武打個眼色,大武點點頭。

  「小朋友,可惜了。」許暮朝淡淡道。

  大武越眾而出,將那小孩拖到了裝甲車後。只聽小孩慘叫連連,空中血肉橫飛,伴隨獸人們狼吞虎嚥的聲音。兩根白骨飛了出來,掉落在眾人面前空地。

  小孩很快沒了聲音。

  而眾人面上的表情,大部分是驚恐,而非憤怒。

  「跟她拼了!」有人吼道!

  人群中同時衝出二十多個凶狠的持槍壯漢!

  然而……同時倒在地上。而許暮朝擦了擦手上的血跡,輕蔑的對眾人道:「我還沒用武器呢。」

  眾人靜默。

  「戰神……許暮朝……」人群中有人小聲議論著。

  「帝都無人不知我的名號。」許暮朝靜靜道,「你們還來送死?徒手殺一萬人,大概要花我一個小時。用武器的話,大概半小時?你們可以試試。」

  又是輕飄飄的聲音,響徹整個天際嶺。於是山嶺上下,一片尷尬膽怯的寂靜。

  五千警衛,卻忽然於山腰各處,爆發轟天的叫好聲。

  正在這時,裝甲車後,警衛急匆匆趕上來,對許暮朝耳語。

  「又有一批新的遊行隊伍過來了?」許暮朝並未刻意壓低聲音,同時目光如電,看到人群中有不少人露出笑意。她記下那幾人相貌,轉身對警衛道:「沒事,殺一萬殺兩萬,也沒什麼區別。」

  於是人群更加安靜了。

  「你這是犯罪!」有人在人群中吼道,立刻被許暮朝拖出來丟給獸兵們暴打。

  「不,我在執法。」許暮朝笑了笑。「還有誰要說話,或者上前嗎?

  這時警衛又來了,這次臉上卻有笑意。

  他這次也沒壓低聲音:「報告!遊行隊伍是帝都大學帶領的青年,他們的旗號是『保護元帥、誓死血戰』!先頭遊行隊伍,已經在山腳,與這群暴徒,發生激烈衝突!」

  暴徒們臉色大變,開始交頭接耳。

  許暮朝對警衛道:「必要時,給學生火力支援。」她看一眼身後眾人,「人民內部的矛盾,就交給人民去解決吧!」

  經過裝甲車後,看到那個被打暈的小男孩,她蹙眉對大武道:「可別真的吃了。」

  大武瞪她一眼:「我有那麼飢不擇食嗎?」

  她回到樓上,迎面而來,是謝敏泓又想笑又猶豫的糾結表情。

  「雖然很解氣。但是……或許總理府不敢動你,軍法處也會假裝沒看見。」謝敏泓蹙眉說,「但是,輿論很快會批評你,批評你以暴制暴。」

  許暮朝笑了笑:「不會的。因為輿論很快會被下一個焦點吸引。」

  「什麼焦點?」

  「我即將發佈的——獸族宣言。」許暮朝走到顧澈床邊,盯著他雪白容顏,「如果顧澈身死或者被俘,那麼獸族與人類的協議,不復存在。我會立刻帶兵,近水樓台,攻進帝都。」

  謝敏泓慢慢露出笑意,卻仍有憂色:「很好的主意。但是……對你的批評,只怕更加重。你會被定義為人類的罪人。」

  許暮朝歎了口氣,看他一眼:「你怎麼比關維凌還木?」

  謝敏泓一滯,不明所以.

  她握緊顧澈的手:「為了這個傢伙成為罪人,這種感覺,其實不壞。」

  真的,顧澈,這感覺甚至好極了。

  執手一次,我為你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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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暮朝的信

  「人類:

  顧澈才是我們老大。如果把他交給機械垃圾和喪屍怪物,十五萬獸兵,兵臨城下。

  獸族」

  謝敏泓皺眉:「這措辭……太簡單,也太口語了。」

  許暮朝笑:「你是想說太粗俗了吧?」

  謝敏泓不吭聲。

  「這是大武自告奮勇寫的。」許暮朝道,「他說代表了獸族士兵的心聲——元帥很講信用,一直維護獸族權力。我也沒想到,基層士兵們也對元帥很愛戴。所以乾脆就這樣,挺好的,所有獸族兵都能看懂。你看,至少大武還用了一個成語。」

  謝敏泓無奈:「帝都會無語的。」

  許暮朝:「帝都會聽話的。」

  謝敏泓:「……上次我說你變了,看來還不夠徹底。你現在又囂張又**,好像什麼都放得開。」

  「嗯。就沖人類對顧澈的態度,我了悟了。」許暮朝說,「居然想要交出顧澈,做這樣愚蠢又卑鄙的決定。」

  「利益會讓人懷有僥倖心理。」謝敏泓道。

  「所以啊……」許暮朝笑瞇瞇看著床上的顧澈,「我現在有兵有權,我的戰鬥力大陸第一,為什麼不能霸道又悲情的保護他一回? 」

  「你和元帥,是什麼時候……」

  「嗯,出事那天晚上,我們定情了。」

  身為顧氏年青一代的佼佼者,與顧澈生在同一個時代,是幸運,也是不幸。

  幸運的是,顧澈的存在,令顧氏家族的勢力,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雖然顧澈過於獨立,有的時候甚至不買家族的帳。但總的來說,還是利大於弊很多;

  不幸的是,無論你多優秀,頭上永遠壓著一個顧澈,光芒萬丈,無法逾越。

  顧晰是個聰明人。在顧澈當權時,聰明的恪守本分,在政壇打下堅實基礎;機會只降臨在有準備的人的頭上,如今顧澈出了事,他各方面條件都最佳,又與顧氏老人們一條心,無疑成為下一任元帥的最佳人選。不過他更關注政治,打仗幾乎是門外漢。也沒有任何戰鬥力。

  然而,當看到公開發佈的那條無厘頭的獸族宣言時,即使是老謀深算的顧晰,也沉默了很久。

  獸族歸順後,一直安分聽話。沒人想到他們卻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力挺顧澈。

  亦有人分析,力挺顧澈只是噱頭,獸族其實就是想藉機獨立。

  無論如何,這個宣言已在帝都引起軒然大波。財政部長更是一針見血的指出:「僅僅是獸族軍隊的裝備,就花了一大筆錢。更別提開設貿易區、配套設施等其他方面。如果獸族叛變,光從經濟上就大虧一筆。」

  如果獸族在這個時候掉頭打到帝都,人類就真的完了。

  顧晰叫來顧泠:「他們到底想怎樣?」

  顧泠攤手:「他們自然是要保顧澈。」

  「只要保命,還是又保命又保位置?」顧晰問道。

  顧泠想了想說:「明白了,我會去跟他們談,讓他們拿元帥之位,來換顧澈的命。」

  三天後,凌晨。

  夜幕深沉,庭院寂靜。

  謝敏泓坐在樓下花園籐椅上,雙手枕在腦後,望著星空怔怔出神。

  忽然,一個纖細黑影步入庭院小道,逕直走向顧澈居住的小樓。

  「這麼晚?」謝敏泓揚聲。

  那人走了過來,因為一身黑衣,令她清麗長相平添肅冷。她在謝敏泓身旁坐下,長長舒了口氣,似乎有些疲憊。

  即使刻意忽略,也無法不注意到,她身上濃濃的血腥味。

  「你跟人動手了?」謝敏泓心中突的一跳,誰能讓許暮朝深夜動手?

  「嗯。」許暮朝抄手靠在籐椅上,」我殺了肖亮思。」

  「殺人了?哎……什麼!」謝敏泓一下子從籐椅上跳起來,」你殺了肖亮思?!東部貴族的元帥候選人?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來。

  「不好嗎?」許暮朝問他。

  「好!當然好!」謝敏泓雙眼亮得像星子,「就是太突然太出乎意料了。你為什麼殺他?」

  「第一,他那一黨煽動遊行,想動顧澈,該殺;第二,我們不是要支持顧晰做新元帥,逼他發表抗戰到底的宣言嗎?」

  「是啊!」謝敏泓道。

  「那顧晰會明白我的意思。」許暮朝說。

  謝敏泓想了想,說:「你真狠。」

  許暮朝默了片刻道:「其實肖亮思這個人不壞。」

  「怎麼說?」

  「殺他前,我觀察了一陣,又跟他聊了一會。「許暮朝說,」可是為了顧澈,我只能殺他。」

  謝敏泓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們沒有選擇,必須心狠。」

  兩人都安靜下來。

  「……可是,有人差點殺了對我最重要的人、殺了我。」她似乎自言自語道,「而我想到即將與他為敵……卻很難過。」

  謝敏泓一聽就知道她說的是誰。這一回,他卻沒有同意她的話。他笑了笑:「我不管他是否被病毒所控制,傷害元帥的人,我只想將他千刀萬剮。」

  而第二天早上,當顧晰收到肖亮思被不明人士暗殺的消息後,心花怒放。不過他冷靜下來後,皺眉了。

  他招來顧泠:「立刻替我起草通告,要快。」

  顧泠點頭:「許暮朝謝敏泓他們,倒真是瘋了。」

  「是啊。」顧晰道,」他們就是告訴我,既然他們能殺肖亮思,也能殺我啊!」

  幾天後,顧晰通過民主選舉,當選為新一任元帥。而顧澈保留元帥稱號,在家養病。同日,顧晰發表宣言,言辭懇切的表示人類獸族同盟將血戰到底,絕無可能交出民族英雄顧澈元帥。

  第二天,許暮朝最後一次參加謝敏泓組織的會議。

  「大人,你真的要回前線?」有人問道。

  「是的。「許暮朝點頭,」顧晰已經發佈公開宣言,你們只要做好防備,相信不會有人敢動元帥。」

  謝敏泓打趣:「有你殺了肖亮思這一出,帝都哪個官員在家睡覺時,不擔心自己的腦袋。沒人敢惹你,也沒人敢動元帥了。」

  眾人失笑。

  一名心腹有些擔憂的問道:「現在我們擁護顧晰為元帥,替他辦事。如果有一天,元帥大人醒了,位置卻已經被顧晰佔據,顧氏不交出權力,怎麼辦?」

  許暮朝和謝敏泓都笑了。

  許暮朝道:「如果他醒了,這些事還需要我們操心嗎?」

  如果他能醒,又有誰,能阻擋他的步伐呢?

  許暮朝離開帝都第二天,一名手下來找謝敏泓。

  「大人,許少將在元帥枕頭下留下一封信。」

  謝敏泓接過,微微遲疑,打開。

  看完後,他深吸一口氣,走到顧澈房間,望著床上彷彿安詳入睡的元帥,他將信整整齊齊疊好,放回元帥枕頭下。

  這一天,謝敏泓處理了很多事,卻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卻惶惶然不知道那是什麼。就這樣過到晚上,他從樓下望著顧澈房間柔和的燈光,心中忽然一跳,許暮朝信中的一句話就飄了上來:「阿澈,我已滿手鮮血……」

  他突然有些難過。

  他曾經打趣元帥與許暮朝的種種,但他從來只站在元帥角度考慮。既然元帥難得有些喜歡,許暮朝就該感激並且跟隨。他從未想過元帥真的跟一個半獸女人相愛。

  可現在,他想到許暮朝信中每一句話,他只希望元帥能夠醒來,這兩個人,再不要分開。

  「阿澈:

  原諒我這樣目無尊卑的叫你。在我心中,這個清新無瑕的名字,不屬於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統治者,而是屬於那個連牽手都會緊張的男子。

  而我,原來已經這樣在心中叫你許多遍。

  阿澈。

  這些天,我幹了許多事。我告訴獸崽子們好好打仗,效忠你如同效忠我。你放心,他們迄今為止幹得不錯;我與謝敏泓狼狽為奸,陰謀、背叛和暗算,我學得很快。

  我還參觀了你兒童時的房間,三維照片上,那個抿著嘴一臉嚴肅的英俊男孩,一樣的萌到了我。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我想了想,原來在我心中留下深刻烙印的,不是你難得的不表露身份,反而將我的手指抓在手心;不是你如同死神親臨,輕而易舉擊退機械人的襲擊,將我抱在懷中;也不是你冷著臉捏痛我的下巴,告訴我萬人生死不過一念間,你卻不會以我為餌。

  而是第一天,我從昏迷中醒來的第一天。那個時候,你一個人坐在昏暗裡,你的背影那樣清冷寂寞,就像已經這樣孤獨的,坐了許多時光。

  原來是從那時候開始的,阿澈。

  從那時起,我的目光就開始追隨你,注意你的每一個小動作,思索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以為自己把你當上司當神仙一樣供著。卻不知道,其實我只是不希望,你再那樣一個人坐著,江山與歲月在你腳下逝去,你卻始終孤獨一人。

  可現在你卻沉睡,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任我清醒的留在喧囂吵鬧的帝都。每一天,我看著帝都的太陽和月亮,來了又去,那樣美好安靜,卻只覺得心裡是從來沒有的空寂。

  有時,我會去帝都廣場,那裡每晚都有人在為元帥祈禱,祈禱元帥身體安康。於是我才知道,一個人的生死,可以主宰許多人的命運;而一個人的沉睡,竟然能泯滅無數人的希望。

  連我這個罪人,親手將你推向深淵的罪人,都感受到屬於你的崇高。

  而我為了這份崇高,為了你溫柔沉默的心意,原來什麼都可以去做。

  我的戰力,似乎已是大陸第一,你和沈墨初,或許已無法與我抗衡。這些天,我殺了很多人,也學會教唆無辜的人為我送死。我已滿手鮮血,一身塵土。可你還沒有醒來。

  那一晚的混亂與鮮血,每天都像是電影在我腦海重放。原來命運對我們,從來冷酷無情。它會在沈墨初大仇終於得報的時候,泯滅他等候百年的最後一絲曙光;也會在你終於對我微笑的時候,讓那比月光還要清亮的雙眼,從此緊閉。

  可是我連報仇都不能夠,阿澈。沈墨初他比我們還苦。他曾說我是他的救贖,可現在,如果他不再醒來,我注定站在他的對立面,我要怎麼辦,阿澈?

  這些天,約莫我的表現有些過了頭。謝敏泓他們只看到我剛強霸道,說我**囂張。可我其實每天惶惶終日,就像一個迷路的傻子,找不到出口。他們說形勢一天會比一天好,他們還抱著希望。可我卻只看到大陸的沉睡。

  這遼闊的大陸,這千瘡百孔的大陸,於我眼中,昏天暗地,沉睡不醒。因為可以拯救大陸的兩個英雄,沉睡不醒。如果正義和自由終究注定被毀滅,那你和沈墨初,多年來的自強不息,又為的是什麼?

  可不管我有多茫然,不管我有多心痛,當我看見你,看到你沉睡的容顏,一切的困惱都變得不重要。我不會去想以後,不去想你何時甦醒,不去想我生前身後的罵名,也不去想自己能否在這場戰爭中活下去。

  我想的只有你,阿澈。

  如果上天要你沉睡,那麼你的江山,我替你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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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半年以後

  昏暗的天空,硝煙滾滾而過。密密麻麻的灰色戰鬥機,鋪天蓋地掠過城市上空。架設高速導彈和激光炮的重裝甲車,轟鳴著朝陣地襲來;裝甲車後,是全副武裝的獸人和人類。

  數公里外,守城的數萬機械人,手持武器,嚴陣以待;用以防衛的地對空高速導彈,企圖鎖定每個空襲的目標。

  「G2縱隊,空襲B7、C122坐標!」

  「七團,加重火力,正前方推進一公里!」

  「通訊團,激光炮第一輪打擊,範圍500平方公里!」

  「大武,帶步兵衝鋒奪城!」

  與高倍速望遠鏡中慘烈的戰況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於通訊系統發佈指揮命令的聲音。那聲音清脆甜美,命令卻乾脆利落,於陣陣炮火轟鳴中,如同清泉般響徹戰地後方的指揮室。

  兩小時後。

  許暮朝摘下耳機,離開望遠設備身子往椅子裡大字型一攤。

  呼……好累。

  好在,戰果豐厚。

  她的嘴角慢慢彎起。許暮朝再不是聽到硬仗就抓狂、熱愛衝鋒勝於指揮的軍官了。她肯定不是軍事天才,但現在她指揮的戰役,已是勝多負少。

  「司令!薛司令和關少校到了。」門外警衛的聲音從通訊系統傳來。

  「請進。」

  門被推開。健壯的中年司令背後,是關維凌俊朗如昔的身影。兩人看到許暮朝,俱是微笑點頭。

  三人一同坐下。薛司令讚許的看著許暮朝:「一來就看到你打了大勝仗。再勝下去,我們其他幾個軍司令都要甘拜下風了。」

  「別啊,薛大人!」許暮朝不贊同的看著他,「要不是您和崔司令幾位大人,這半年來對我提點有加,我只怕還是聽到正面對抗就頭疼的傢伙!」

  「哈哈哈!」薛司令很高興,「年輕人很少有像你這樣勤奮又謙虛,天分又不錯的。」

  許暮朝歎氣:「我們已經這麼努力了,卻也只是勉強跟敵人打個平手。」甚至,說平手都有點勉強。面對沒有人性的喪屍機械盟軍,有血性有感情的人類獸族聯軍,總是略佔下風。而喪屍王復出後,神出鬼沒的指揮能力,更令聯軍吃了不少苦頭。若不是許暮朝一干司令死撐,而喪屍和機械人的配合似乎不是那麼默契,只聯軍傷亡更大。

  薛司令臉色也有些難看:「而且帝都那些混蛋,每次提供糧草還不太爽利;推推拖拖。」

  「因為他們不想我們勝,也怕我們敗。」許暮朝笑了笑,給二人斟上茶。如果軍方打了大勝仗,一向忠於顧澈的軍方,無疑會獲得更高威望和更大話語權。

  一直沉默的關維凌忽然開口:「暮朝,昨天我離開帝都時,元帥的手指,已經有了知覺。」

  許暮朝握著茶壺的手微微一頓。

  「明天我就返回帝都。你已經半年沒回去了,跟我去看看吧。」關維凌柔聲道,「說不定這次你回去,元帥就會醒來。」

  「好!」她抬眸望著關維凌,清澈雙眼中是比清風還要溫柔的笑意。

  入夜。

  已是盛夏天氣,許暮朝穿著背心短褲,靠在小院的籐椅上,頭髮濕漉漉的披在肩頭。

  當關維凌走進小院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情形——少女半睡半醒,纖細瑩潤的身體,在黯淡月光下,卻另有淡淡的光彩。

  「有什麼今天不能當著薛司令說?」許暮朝睜開眼,看著來人。

  關維凌在離她約莫一米外站定。

  「我們收到消息,有人會對你不利。」

  「哦?」她來了興致,「怎麼說?」

  關維凌搖頭:「送消息的人,還沒說完就被人射殺。你要加倍小心。」

  「要害我的人在軍方?」許暮朝很快反應過來,「回帝都是為了讓我躲避?」

  「不。回帝都,是因為元帥。」關維凌上前一步,面前卻像有堵無形的牆,將他擋在一個安全的距離,「你離開帝都已經半年,為什麼不回去看他?」

  「戰況激烈,身不由己。」她慢慢道。

  「暮朝……」關維凌似乎掙扎了一會兒,才道,「那晚發生了什麼,我們多多少少也都猜到了一些。我想元帥大人,不會怪你。」

  她微笑點頭:「我知道,那晚我就知道了。我只是……」

  我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愛他。

  半年了,他還沒醒。我怕一回到帝都,就會流淚。而留在這裡,思念和復仇的決心,卻會令我更強大。留在這裡,至少我還在為他收復城池。而在帝都,我什麼也幹不了。

  關維凌抬手壓了壓自己帽簷:「明天早上七點,我來接你,到第十五機場,乘我的飛機回去。」

  「好。」她笑望著他,「我現在好歹也是司令了,什麼時候給我也配個專機?」

  關維凌也笑了,忽然心中一動道:「批復還需要時間,你可以……用元帥的專機。」

  「嗯。」她眉梢眼角都是溫柔,「他要再不醒,我就把他的飛機開跑,如朕親臨啊!」

  同樣的夜晚,機械喪屍盟軍,總指揮部。

  夏風溫暖襲過,卻無法令喪屍的血,有半分熱烈。營地旁的山脈深黑而安靜,最險峻的山峰上,頎長身影靜靜矗立。

  墨色的眉眼,滿滿的沉寂。

  這些日子於沈墨初,是夢境般的經歷。心又恢復那百年的冰冷,哈金斯隨便一個命令,都如同魔咒令他甘願肝腦塗地。

  重新沉迷於血與火,肉與欲的身心,原來這麼滿足。

  只是望著這一山的夜色,總有些難過。他知道自己沉淪並且無法控制,並非失憶。他還清楚記得,曾經背著受傷的女孩,瘋狂而壓抑的一夜掠行。在同樣深黑的山頂,他吻了她。很甜美清新的味道。

  現在,不光她的吻是他的,連身體,少女寶貴的第一次,也反覆被自己獲得。可為什麼,心中升起的,除了習以為常的成就感和滿足,還有些許莫名的痛呢?

  沒能殺了顧澈,令他懊惱不已。可那晚總有什麼事,令他更加懊惱。

  是什麼呢?

  曾經短暫的甦醒,於喪屍王不過迷失和笑話。現在的忠誠和殺戮,才令他連血脈都感到興奮。既然喜歡這個女人,那下次就搶來好了。

  只是為什麼,心中不知什麼地方,總有一絲不甘?就像這漫天蒼茫的夜色,空空洞洞?

  東方露出魚肚白,太陽從地平線蓬勃升起,潔白的光亮照亮肥沃的土地。這是屬於人類的領地,百年來令喪屍虎視眈眈的土地。

  多麼美好的土地!

  還有,那個美好的女人,正在這土地上的某處。她愛的……

  喪屍王慢慢站起來,他終於找到自己懊惱的原因。

  那晚,她就在自己掌中,只差一秒就會死去。可她臨死前望著的人,不是自己。

  怎麼可以呢?許暮朝,你怎麼可以不愛我?我即將面臨黑暗的永生,而你,曾經唯一的光亮,怎麼可以,不屬於我?

  「在想什麼?」一把清亮的聲音,驟然在身旁響起。

  喪屍王早察覺到他的氣息,此時只是淡淡看過去:「與你無關。」

  青衣將軍搖頭失笑:「如果哈金斯看到你這個樣子,又要懷疑你恢復人性了。」他仔細打量喪屍王沉黑的眉眼,「那你有沒有恢復人性?」

  「我忠於哈金斯。」

  明泓也在他身旁的巨石坐下:「老實說,哈金斯真是個廢物。」

  「我知道,但我依然忠於他。」

  「……呵,你很有意思。」明泓望著日出,眸色驟深,「顧澈現在成了廢人,以我們的兵力,如果配合得當,早打到了帝都。可是哈金斯這個蠢材,打個仗還想著跟我搶地盤,佔了城市頭一件事就是找美人。有他拖累,我們何日才能將人類滅族?」

  喪屍王沉默不語。

  「不說這個……你剛剛,是在想許暮朝?」明泓溫文爾雅的笑著。

  喪屍王抬眸望著他,不置可否。

  明泓失笑:「還真的是?連人性都沒有了,居然還想一個女人。難道她真的是你的愛人?我就知道當日,你從我手上搶走她,必有蹊蹺。」

  「她誓死保護顧澈。」喪屍王的聲音冷酷無情,「下次見面,我會殺了她。」

  明泓卻彷彿沒聽到他的話,眸色純淨的打量了他臉上神色,忽然問道:「你愛她嗎?我以你的主人盟友的身份,冒昧問這個問題。」

  喪屍王沉默片刻,道:「我想我愛她。」

  明泓聞言,也沉默下來。

  片刻後,明泓才道:「愛,是什麼感覺?一個喪屍也懂愛,我卻不懂。」

  喪屍王靜靜看著天空流逝的雲彩,慢慢說道:「曾經,愛是溫暖的希望;現在,愛是蝕骨之痛。」

  「溫暖的希望?蝕骨之痛?」明泓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堂堂喪屍王說出這樣的話,這都是許暮朝帶給你的感覺嗎?」

  「……是。」

  明泓站了起來,似乎想起了什麼,目光也變得格外明亮:「那個女人,只是讓我覺得很有趣,又很不聽話。我很想控制她,但她偏偏次次都能逃脫。」

  喪屍王抬頭:「你配不上她。」

  明泓眸色一沉:「是嗎?我已與人類政府達成協議,拿十個城池換她。明天這個時候,我應該已經得到她了。」

  「她是我的。」喪屍王慢慢道。

  明泓搖頭:「不,她早就是我的,她第一個效忠的人是我。」

  喪屍王不怒失笑:「她的話你也信?」

  明泓默了片刻,笑了:「那倒也是。」

  然後他話鋒一轉:「不過,我,機械人,對她說的每句話,都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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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5 18:58:14
65.所謂愛情

  汽車穿行於廣闊平原,青灰色天空上,流雲迅速倒退。

  關維凌穿著筆挺的軍裝,目光筆直看著前方。偶爾,餘光往回瞟,那個女人依然如爛泥般靠在後座,帽簷壓得很低,明顯睡得很香。

  完全……沒有軍容軍姿,一副女軍痞模樣。

  卻偏偏……令他的心情,愉悅起來。

  「老大最近都沒好好睡。」副駕的大武攤手,「我們獸族為情所傷就是這麼可憐啊……」

  「閉嘴。」她的聲音清醒得很,這才坐直身子,抬眼看了看綠蔥蔥的窗外。

  汽車已經高速行駛三小時。再有兩小時,就抵達最近的軍用機場。他們這一行一共八輛車,除了這輛車只有他們三個,其他車上各十名士兵,都是屬於關維凌和許暮朝的衛隊。

  因為戰爭原因,高速公路遭受空襲,他們只能從普通公路行駛。筆直的公路旁,是綠色的田地。人類的領土,處處肥沃生機。

  「停車。」許暮朝忽然道。

  關維凌詫異,但還是摁下通訊鍵。八輛汽車同時停止。

  許暮朝抬眼看著他:「有機械人。」

  「怎麼可能?這是我們的領土!」關維凌立刻警覺的環顧四周,卻只見田地的盡頭,是茂盛的樹林。

  許暮朝很肯定的說:「我聞到了他們的味道。立刻掉頭!」

  雖然驚訝,關維凌還是立刻下令。然後往回開了不到十分鐘,許暮朝從座位底下扛出迫擊炮:「停車吧,我們被包圍了。數目……非常多。」

  關維凌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戰線之後,人類領地,竟然有機械人侵入了嗎?難道前線出現了缺口?不可能啊,如果真是大量機械人,怎麼可能沒有察覺?

  那只有一個解釋——出現了叛徒!有人放了機械人進來。而且,是衝著他們來的。

  這裡地勢平坦,連基本的掩體都不具備。所有人準備好武器,嚴陣以待。

  約莫一兩分鐘後,田地的盡頭,望不見盡頭的樹林中,出現黑色的身影——一個、兩個……更多,數不清數目。而空氣中,金屬的氣味逐漸瀰漫。

  「這就是你說的,有人對我不利?」許暮朝打開車門,「你倆上其他車,往北邊突圍,那裡的機械人少一些,他們為我而來,我去引開他們注意。」

  「不行!」關維凌抓住車門。

  許暮朝堅定道:「你們跑了,我直接飛走脫身。你們在,反而是我的累贅。」

  半小時後。

  明泓!難道明泓在這裡?!

  許暮朝跌落在地,警惕四顧——明泓是一軍統帥,難道如此輕而易舉的深入人類領地?她不相信,他對自己的執念,深到這個地步了嗎?

  可如果不是他,又有誰這麼瞭解她的戰鬥特點,設下重重包圍,令她身陷囹圄?

  觸目所及,漫天瀰漫濃濃的煙霧,她只要飛到十米高的天空,那煙霧中嗆人的氣味,就令她喘不過起來。她掏出隨身攜帶的防毒面具——面具直接被腐蝕穿透!於是她根本無法飛行脫身!

  黑機械人的包圍圈漸漸收攏,許暮朝嘗試過高速奔跑突圍,以她的速度,在任何機械人眼中,已如疾風般不可捉摸。

  然而在這樣突破了剛剛五十米後,黑機械人得到命令,竟像要置她於死地,用密集火力封鎖住她的去路,甚至不惜射傷同類機械人。

  她無論如何還是血肉之軀,不能再硬闖。然而舉目四顧,卻看到不遠處地上,大武直挺挺的躺著,一名黑機械人正對他扣動扳機!

  「啊——」一聲悶哼!

  許暮朝將黑機械人的頭顱扔在地上,看一眼地上全身重傷的大武,心中一痛。然而剛剛為救大武,而被流彈射中的翅膀上,麻痺的感覺開始蔓延全身。

  靠!是強力麻醉彈!明泓!只有他這個變態,才會花這麼大陣勢活捉自己!

  她背後一陣冷汗——絕對不可以暈過去!

  然而越來越多的機械人,將她包圍。她懷疑明泓為了捉她,把老本都拿了出來。雖然這些黑機械人於她已不堪一擊,但她仍能感覺到,他們的戰力是她遇到過最強的。

  麻痺感逐漸蔓延,她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嗤——」一名黑機械人的鋼爪,插入她另一邊翅膀,痛得她全身一抖。她抬起迷糊的眸子,卻只見黑機械人如同潮水,漫漫而來。

  卻就在這時,凌厲的風聲掠過。以她為圓心,周圍五米的機械人迅速恭敬後退。而在這個仿若真空的地帶,青色身影驟然從天而降!

  來人極強勢的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打橫抱起。青色軍帽下,俊逸臉龐目光溫煦,大手堅實有力。

  貼著他冰冷的胸膛,許暮朝有剎那的昏眩。可絕望立刻如同枯籐爬上心頭——終於還是,落入明泓手中了嗎?

  就在此時,她餘光卻瞥見數米外,關維凌渾身是血,被黑機械人包圍,卻瞪大雙眼看了過來,瘋了般的往這個方向猛撲!

  「放了他們!」許暮朝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一把緊緊抓住明泓胸口的衣裳,「你放了他們啊!」

  明泓微微一愣。他的目光沿著她的臉下滑,最後落到她白玉般的芊芊手指,緊扣自己的衣襟。

  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臉頰,看到她倦怠的雙眼中閃過抗拒。他英俊的臉龐上,卻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他命令身後士兵:「放了其他人。」

  然而,他低頭,在她額頭輕輕一吻:「放心睡吧,許,你終於是我的了。」

  帝都。

  安靜的元帥府,急切而不穩的腳步聲,如同石子,打破湖面的寧靜。

  醫官苦苦哀求拖拽,卻不能阻止全身是血的關維凌,一頭紮向樓上的工作室。

  「敏泓呢!」他怒吼。

  醫官都快要給他跪下了:「大人!大人!您先讓我給你處理傷口!您這一身傷坐飛機回來,再不處理,會感染的!謝大人馬上就到!」

  走廊盡頭,謝敏泓的身影終於出現,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怎麼回事!」他大驚失色,一把扶住幾乎軟倒的關維凌。

  「我們中了埋伏!「從來堅毅的少校臉上,露出悲痛神色,「暮朝被機械人抓走了!在人類的領土上,她居然被抓走!」

  謝敏泓的臉勃然變色,只沉默了幾秒鐘,狠狠道:「剛剛收到消息,東路機械軍後撤百里,歸還十個城市,我還奇怪……原來,竟然……」

  關維凌一把抓住謝敏泓的手:「十個城市就換走了她!她可是元帥的……她為我們人類立了多少戰功,收復多少失地!到底是誰出賣了她?我要去殺了他!」

  謝敏泓臉上卻是頹喪神色:「總理府?顧晰?東部貴族?還有軍中的某些人……或者,他們都有份……可惡!可是,我們什麼也做不了!」

  關維凌狠狠甩開謝敏泓的手,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固執的一瘸一拐走向元帥的房間。

  房間中陽光靜好,潔淨安靜。元帥沉睡如昔。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元帥床前。

  「對不起,大人。」他抬手抹去嘴角的鮮血,「我們沒有保護好她……她被機械人帶走了。」

  他的聲音又緩又重,明明是哀求,卻語氣堅決。

  「大人!你醒醒啊!只有你醒,才能救她啊!要不……來不及了!如果她被改造成機械人怎麼辦啊!」

  元帥的手指微微顫動著,彷彿告訴眾人,他聽到了關維凌的呼救。

  然而就像陷入地獄的天使,那英俊絕倫的臉龐上,黑眸依然沉淪昏睡。

  儘管滿心悲憤,關謝二人卻不得不把許暮朝被出賣的消息壓下。外界只知道一隻機械軍偷偷利用防線薄弱環節,埋伏擄走了她,卻不知道背後骯髒的利益交換。

  當許暮朝被俘虜的消息傳來後,整個獸族十五萬官兵,憤怒足以掀翻腳下的土地!在他們心中,許暮朝早已是獸族的無冕之王。而如今,他們的王被機械人帶走!

  在人類軍官默許下,獸族官兵對機械人發動潮水般的攻擊!然而在以極大傷亡代價,重創機械人幾次後,獸族也意識到他們的努力,無濟於事!茫茫大地,幾十萬機械鋼鐵大軍和喪屍大軍橫在中間,他們根本無法營救!

  他們只能在夏風淒涼的夜晚,靜靜的為王祈禱。獸族的淚水,卻不足以令奇跡出現。

  入夜。

  許暮朝只覺得週身都是柔軟乾淨的氣息,令人情不自禁想要再多睡一會兒。

  可是,記憶卻慢慢恢復,令人不寒而慄的記憶。

  她慢慢睜開眼。

  潔白的天花板,明亮的陽光,柔軟的床鋪,雪白舒適的睡衣。全身上下,暫無不適感。

  隔著數米外,一排巨大懸浮液晶屏幕前,青色挺拔身影站了起來。他的笑容極為溫煦,卻令許暮朝膽戰心驚。

  手腳能動,但不出意料的提不起一點力氣,肯定下了藥的。她許暮朝現在就是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

  她條件反射往後縮了縮。

  看到她蜷在床上的動作,明泓不禁笑了。他在床邊坐下,高大身軀令整個床微微下陷。

  「你怕我?」

  回答他的是許暮朝變臉比翻書還快的絢爛笑容:「將軍,好久不見。」

  「唔。」似乎每一次見面,總能讓明泓心情很好。他忽然伸手,溫柔的抓住她光滑的腳踝。那上面,不知何種金屬製成的細細腳鎖,圈住了她。

  「這是炸彈。」他柔聲道,輕輕抓著她的腳踝,將她拖向自己,「大小剛合適,你脫不下來。如果斷裂,或者我遙控,就會爆炸。彭——」

  許暮朝在心中罵了句娘,然而看著明泓比陽光還要溫煦的笑,她吃不準他在想什麼,竟然連昔日的討好也不敢輕易開始。

  「將軍,你花這麼大力氣,就是為了抓我回來改造嗎?」他的手慢慢拂過她的小腿,令她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我不會改造你。」他長臂一撈,輕而易舉將她抱起來,放在大腿上。

  許暮朝聞言全身一鬆,卻因他的擁抱,又似觸電般緊張。無數念頭閃過心頭,卻吃不準這個傢伙到底要什麼

  然而他的懷抱慢慢收緊,冰涼的臉頰,輕輕貼近她的。

  「唔。你懂愛情的。」他輕輕含住她雪白微紅的耳朵,「我要你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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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愛情力量

  許暮朝覺得自己在機械人大本營的這幾天,過得近乎夢幻。

  這日子簡直夢幻得令她很無語,若不是明泓的臉天天出現,提醒她他是她最大的敵人,她覺得自己幾乎就是來度假的了。

  沒有什麼比現在的日子更滑稽了。她明明身負國仇家恨打算英勇就義,這個機械人,卻心心念想著,要跟她談一場戀愛?

  日出的光芒柔和照亮房間,藍色窗簾色澤溫暖。許暮朝睜開眼,看到的是寬闊堅實的胸膛,再往上,是明泓放大的溫柔笑臉。

  身旁這具軀體,毫無疑問按照最完美的比例搭配製造。而他就這麼又癡癡望了自己一夜,帶著足以顛倒眾生的帥氣笑容。

  不過許暮朝絕不會傻到以為他愛自己。準確的說,他只是在「模擬愛」。

  「早安,暮朝。」鮮紅的眸緊盯著她。

  「早安,阿泓。」她在心中歎了口氣,伸起脖子,而他很配合的低頭,讓她在自己額上印上輕輕一吻。

  每天一個早安吻……這是明泓對她提出的第一個要求。

  如此,純情而簡單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她許暮朝如今為魚肉,絕不至於為一個吻觸怒「瘋瘋癲癲」的明泓。

  得到吻的明泓有些心滿意足,但這表情或許也是模擬的。他站起來,光滑的身體在陽光下就像件精美藝術品。而當許暮朝低眉順眼為他穿戴好青色筆挺軍裝,再為他整理衣領和帽簷,他輕輕抓住她細滑的手指,放到唇角輕輕一吻。

  忍耐……許暮朝繃著無語的心情看著他,今天又是什麼?

  果然,他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晶瑩璀璨極致不可直視。

  「五十年前,顧氏送給喪屍用以求和的禮物中,據說最珍貴的鑽石項鏈。」他的指尖挑起細細的項鏈,「戴上。」

  華貴精緻的鑽石項鏈,令少女光滑白皙的皮膚,更顯剔透完美。明泓仔細看了看,下了結論:「這就是人類所說的,絕色嗎?」

  「我離絕色還差得很遠。」許暮朝看著鏡中的自己,手指觸過昂貴鑽石,心中苦笑,一百多年,第一個把自己當成女人寵著討好的,居然是最大的敵人、希望學會愛的機械人。

  「我造過更美的機械人。」明泓的吻輕輕滑過她的耳後,「但沒有一個比你動人。」

  如此肉麻的情話,令許暮朝默了片刻。然而從鏡中,她卻看到明泓血紅雙眼,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果然……又是模擬啊……

  在明泓的注目中,享用了女機械人送來的精緻早餐後,明泓離開臥室去軍部開會,許暮朝才得以放鬆。

  初被俘時的極端緊張和驚懼雲散,取而代之的,卻是哭笑不得的心情,和身不由己的煎熬。

  明泓的確遵守諾言,沒有改造她,也沒染指她的身體。他只是有點病態的,寵愛她,並且要她,同樣寵愛自己。這令一開始如臨大敵的許暮朝,喜憂參半。

  他的思維的確奇怪,可許暮朝仔細想想,卻也不奇怪。明泓這人,之前就是我行我素、傲慢的追求機械體的完美。如果他有興致去學會什麼叫愛,沒準兒這事在他心中,與踏平大陸同等重要,所以能幹出孤軍深入拿十個城市換她的荒唐事。而她許暮朝,一個不幸早早惹毛過他的女人,被他第一個想起來練手,也無可厚非了。

  明泓越病/態,於她越是不幸中的萬幸。只是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盡頭?戰爭還很長,指望有人深入腹地救她根本不可能。或許很快明泓覺得兩人的「愛情」已經可以達到靈肉合一的地步,提出進一步要求,她要怎麼辦?

  阿澈,我要怎麼辦?

  關維凌說你的手指已經會動了,我多想回去見你!可卻被囚禁在這裡,像個廢人一樣!

  而且……如果阿澈真的醒了,大敵當前國家重任,他又能怎麼做?以他冷酷性格,怎麼可能受人威脅?就算他喜歡自己,搞不好還會讓自己為人類和獸族大義犧牲掉?

  她歎了口氣,決定不去想這些有的沒的。離開帝都半年,對顧澈的思念,從一開始的濃厚如茅台,變得如今清淡香甜如米酒,堅定,卻不再困擾了。

  中午還沒到,許暮朝剛看了一些關於機械人製造流程的資料,明泓便回來了。身姿英挺,面容溫柔,真的像個等不及回家見愛人的男人。

  他走近她,寬闊胸膛慢慢俯近,在她額上溫柔一吻。

  許暮朝盡量忽視心中的怪異感覺,平靜道:「今天不忙嗎……啊!」身體已經被他撈在懷裡,輕而易舉的抱起。

  他走到書桌前坐下,將她放在自己懷裡。

  「很忙。」他說,「還有一個會要開。」

  「那……」

  「抱著你開會。」他摟緊她,手臂恰恰環過她的背,大掌便按在她一邊胸/脯上,「手感如同記憶中那麼好。」他柔聲道,「我很舒服,你呢?」

  雖然許暮朝控制**的能力已經很強,但這樣敵強我弱的處境,即使是刻意模擬營造的曖昧氣氛,他的揉捏也令她有些發麻。然而怕觸怒這個喜怒無常的瘋子,她斟酌一下回答:「生理上……有些舒服的感覺。」

  這個答案足以令明泓滿意——他壓根不會區分許暮朝話中的含義,事實上他認為,生理上的舒服,不是最直接最好的嗎?

  他解開軍裝的扣子,將她整個身體包在懷中:「不知道為什麼,想抱著你開會。」他貌似無心的說了句,然後摁下面前的通訊鍵,面前大大小小懸浮屏幕亮起,會議正式開始了。

  而他這句無心的話,卻是令許暮朝被俘以來,最心驚膽戰的一句話。

  但她不露分毫,只是乖巧的呆在他懷裡。承受他偶爾的撫摸和低頭親吻。

  如果只是這種程度的揩油,她許暮朝在找到逃脫的法子前,會老實承受。

  只是明泓在俘虜她後,也坦承驚訝於她戰鬥力的提升。防備她逃脫的手段,可謂嚴密無比。她暫時還沒有任何眉目。

  然而眼前的屏幕中,是機械大軍幾路大將的面容。當他們看到統帥的懷中多了個女人時,並無人質疑——機械人不會質疑上級。可許暮朝終究感覺是在眾多陌生人的目光中,被明泓親暱的抱在懷裡。她下意識低頭靠緊明泓胸膛擋住自己的臉。而她亦不知道,此時的圖像,已被明泓命人傳送給人類軍方和帝都,人類軍司令和關謝二人看到這圖像時,說不出任何話來。

  會議終於開完了。在明泓無師自通的撩撥中,許暮朝的身體終究還是有了些燥熱。但她不敢表露半分,任憑明泓又抱起她,放在床上。

  明泓開始脫衣服。脫光自己的,又將手伸向她。

  她心中驚懼萬分:「你幹什麼?」

  明泓失笑,單手輕而易舉扣住她的雙手,另一隻手,溫柔的脫掉他為她精心挑選的長裙。

  「我說過我只要你愛我,不會強迫你。你讓我放掉關維凌那些人,我都放了。你還擔心什麼?」

  鏡中,少女勻稱幼滑的身軀,被高大英俊的男人,溫柔的抱在懷中。明泓盯著鏡子,很是心滿意足。

  「來……」他的聲音溫柔得幾乎可以蠱惑任何女人,「我們洗澡。」

  「慢!」許暮朝質疑,「這不算強迫嗎?」

  雖然他早看過甚至愛/撫過她的身體,而沈墨初甚至對她……可想到阿澈,她根本不想任何男人碰自己半分,白天的承受已經令她心煩,而現在,脫光了共浴?

  「別忘了。」他慢慢搖頭,「任何情人間的親密,你都要對我付出。身為俘虜,如果不能滿足我這點需求,那只能按普通俘虜送去改造。這就是事實。如果對我沒用,我為什麼保全一個俘虜?」

  許暮朝默了片刻:「你說的對。」

  她不是討好他,他是真說得對。如果只是讓他揩油陪他角色扮演,就足以保命,甚至不用犧牲身體,還有比這更好的待遇嗎?她被人類出賣,如今他要殺她做她改造她,其實都是一念之間。

  想到這裡,她還是不寒而慄。

  他是機械人……其實,也不算被佔便宜吧……希望明泓對自己這份興趣,可以撐到自己逃掉,或者有人來救自己。

  她認命的看著明泓小心翼翼抱著她,走入側間浴室,踏入超大的嶄新的豪華浴池。

  可是……老天……誰教會明泓這樣要命的**招數?

  許暮朝被壓在浴池邊沿,雙眼濛濛望著頭頂的熱氣,只覺得整個身體彷彿正被人拿在火上烤。

  雙手被明泓單手固定,大腿也被他的牢牢壓住。背後是堅硬濕滑的浴池邊沿,令她無法動彈。

  而明泓的唇舌和另一隻手,便如同熱火,游離過她的全身。他喜歡吮吸她的耳垂,喜歡親吻她的紅唇。而當她氣喘吁吁時,他才滿意離開,唇舌繼續往下,在她雪白飽滿的胸口反覆舔舐。

  「明泓……」她急了,「我們能不能一步一步來?你不是要學會愛人嗎,愛一個人要感情到了一定地步,才會有生理的互動……」

  明泓的唇舌毫不停頓繼續向下,移至白皙修長雙腿間的豐密。

  「今晚不屬於愛的內容。」他低聲說,「今晚……只是我想這麼做。」

  她心中一震,與此同時,奇異的酥麻感驟然襲來——她低頭一看,他已一口含住她的**,靈巧有力的舌頭瞬間侵入。

  迅速探視一周後,他迅速找到某個凸起點。摩挲、尋找、舔舐、吸吮,機械唇舌,卻比真人的某些器官更加靈巧精準。也令她身體更加敏感潮濕。

  「有意思……」他似乎邊品嚐邊自言自語,「以後每晚都這樣……」

  許暮朝咬緊牙關——就當被狗咬了!

  長達二十分鐘的共浴,卻已令喪失戰鬥力的許暮朝全身脫力。而明泓很滿意她柔弱的樣子,將她抱到床上,擁在懷中。

  「晚安,暮朝。」他低聲道,手指輕輕把玩她的黑髮。

  「晚安。」許暮朝立刻閉眼,避免夜長夢多。

  但她知道,那雙清明的、毫無**的雙眼,會探尋的盯著她,彷彿要在她身上找到生命和愛情的意義。

  第二天天未亮,許暮朝被明泓從床上抱起,給她穿好小號軍裝,摟在懷中。

  「幹什麼?」早醒了的她莫名其妙。

  「帶你去一個地方。」

  站在微風陣陣的山頂,俯瞰群山雲霧繚繞,而一輪紅日蓬勃升起。即使明泓就在身旁,許暮朝心中依然百感交集。

  「喜歡嗎?」他攬著她的腰。

  「還好。」只是忽然想起,也曾有人,在黑暗中將她帶到山頂,共看日出雄壯,甚至……告訴她,如果有一天,她不死,他不死,他會來找她。而現在……

  他或許就在不遠的地方,他甚至掠奪過她的身體……

  他已經沉淪,沉淪的他,是她的死敵。

  「沈墨初帶你看過日出吧?」彷彿洞悉她心中所想,明泓忽然說道。

  許暮朝心中一驚,吃不準他的意思,是試探嗎?她作不作聲。

  卻聽明泓認真的道:「否則,再度失去人性的強大喪屍王,為什麼不論大軍到了哪裡,夜夜都會跑到山頂,傻傻的看日出呢?」

  許暮朝心中驟然酸澀無比。

  然後,明泓笑容溫煦、姿容俊朗的低頭吻上她的唇,語氣擲地有聲:「這就是愛情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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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5 18:58:55
67.逃出掌心

  天已大亮,徐徐下了山頂,許暮朝被明泓牽手走入軍營,眾目睽睽之下,連起初的一點不自在也煙消雲散。

  她暗暗看著大營週遭的防衛力量,思考逃亡路線。而明泓目不斜視,慢悠悠走在她前頭。

  「咦?終於看到,明將軍身邊也有了女人啊!」一個戲謔的身影在背後響起,明泓寬寬的笑,攬著許暮朝回身,感覺到懷中女孩身子微微一僵。

  恐怖的白骨,已經被燒得發黑,卻像人一樣站立著。他的身後,跟著黑髮綠眸的英挺男子。

  哈金斯!

  沈……墨初!

  四人一時都安靜下來,彷彿週遭空氣都已真空。許暮朝再見沈墨初,漆黑的眉眼,不變的灼熱眼神,卻令她百感交集。

  那一晚的癡癡糾纏,就像一個清晰深刻的夢。而喪屍王沉淪中對她說的愛,卻依然情真意切。他能看到她,聽到她,甚至記得曾經對她說過的每句話。他卻已經沉淪,就像變成另一個人。

  沈墨初,你何時才會醒來?

  還是哈金斯最先打破沉默:「不怎麼樣嘛……明泓,你看上她什麼了?」

  明泓很認真的說:「愛一個人,看的不光是外表。」

  許暮朝:「……」

  哈金斯卻當他開玩笑,黑色金屬眼睛彷彿在打量許暮朝:「難道她床上功夫特別厲害?」他的語氣忽然透著驚喜:「你是……獸族戰神許暮朝?」

  「殿下,她是我的情人。」喪屍王忽然開口,「令顧澈昏迷,多虧她裡應外合。請將她賜還給我。」

  哈金斯聞言,白骨一擊掌,語氣渴求:「明將軍,這樣出名的女人,身體一定很**……不如咱們三個一起玩?夠刺激!」

  明泓挑眉看一眼他們,反而低頭寵溺的在許暮朝額上一吻:「寶貝,說,你是誰的?」

  許暮朝幾乎是脈脈含情的望著明泓,乾脆利落:「我是你的,我是明將軍一個人的。」

  喪屍王的手無聲緊握成拳。

  明泓卻滿意的哈哈大笑,將她打橫抱起,丟給哈金斯二人一個瀟灑的背影,走入自己的小樓。

  回到房間,許暮朝立刻對明泓道:「謝謝你,將軍。我許暮朝寧願被改造,也不願意被哈金斯那樣的傢伙……」

  「他那麼髒……」明泓鄙夷的說,「怎麼可以碰我的寶貝。」

  許暮朝鬆了口氣。

  「沈墨初有沒有碰過你?」明泓忽然問,烏黑長眉下,眸色溫柔、循循善誘。

  許暮朝沉默一瞬:「沒有,當然沒有。」

  明泓滿意點頭:「那就好。殺哈金斯我不會猶豫,可是沈墨初是我踏平大陸的有力助手,如果他動了你,你不再乾淨。我不能殺他,只能殺你。」

  他抬頭看了眼窗外明亮的日光,又轉頭盯著許暮朝:「天氣很好,我們洗澡吧。」

  這樣禁慾的角色扮演遊戲的日子又過了三天,明泓雖對性和愛的實戰經驗近乎空白,但憑著超級發達的智能和孜孜不倦的探索精神,除了男女間的最後一步,他幾乎已將許暮朝吃抹乾淨。

  許暮朝都有些麻木,以為他搞不好也會厭倦。但每天那些重複的把戲,他卻似乎樂在其中,順帶據說打的勝仗也越來越多了。

  另一個好跡象,是許暮朝的身體力量,似乎慢慢在恢復。她明白大約是自己的身體,對明泓的藥物逐漸免疫。現在雖根本無法與明泓抗衡,但一旦找到機會,她會毫不猶豫的逃亡。

  所以當前線那個爆炸性的消息傳來時,許暮朝明白,機會來了。

  得到消息時,明泓面上露出的是震驚而譏諷的笑容:「人類軍中也出現了機械人?以他們落後的機械水平,居然也能造出全機械戰士了?」

  雖然不屑,但以明泓的驕傲性格,是非得親自趕去前線一趟不可的。臨行前他略有些不放心,但又不方便將許暮朝帶在身旁——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越接近前線,某些人類和全體獸族越會瘋了似來搶她,還是大後方比較安全。

  「乖乖等我回來。」明泓將她抱在懷中,親了又親,「我已經跟哈金斯打個招呼,他不敢碰你。」

  許暮朝點頭,末了還很真實的添了一句:「你什麼時候回來,早點回來!」

  明泓笑了:「兩天。如果逃跑,我不會放過你。」

  「……明白。」

  中午十一點,明泓的飛機離開營地。強悍的女機械人送來午餐,許暮朝似乎毫無察覺的吃了。等機械人一離開,許暮朝立刻衝到廁所,摳摳摳……噁心嘔吐後,她神清氣爽的從窗簾背後,打量周圍的防備。

  明泓每天並沒給她單獨吃藥,藥物自然是下到了飯菜裡。休息一下午後,許暮朝感覺四肢的力量又充盈了些,天黑了。

  頗費了些力氣,才解決掉房間外的四個機械人。走到小樓門口,她有些緊張。樓下的防衛很密集,她不是很有把握。

  正在這時,卻聽見幾聲悶哼,她抬頭,看到接近樓門口的走廊裡,一個機械人直挺挺的倒在地上,頭部已經被打穿。

  她心中一緊,抬眸,看到樓道燈光中,一個高大魁梧的……喪屍,悄無聲息的走了過來。

  窗外夜色昏暗似有鬼魅,機械人營地悄無聲息。因為來人身手很快,門口的機械人衛士來不及示警就倒下。

  躲在陰暗角落的許暮朝在退回房間反鎖房門、和衝上去打倒這個喪屍繼續逃亡間,只猶豫了一秒鐘,就如同離弦的箭,直撲過去——

  她現在才恢復一兩成戰鬥力,務必一擊即中!

  「許大人!」喪屍發出驚喜的低呼,令許暮朝原本直襲他心臟的拳頭生生剎住,清澈雙眸緊盯著他。

  他幾乎都要哭出來:「大人,終於找到你了!我是人類!」

  許暮朝盯著他灰色堅硬滿佈蝶紋的皮膚,和碧綠的眼眸,他身上的血腥味幾乎令她作嘔。可正是這樣誇張的妝容,卻令許暮朝直覺他的確是人類!

  夜已深了,這晚沒有月色。營地中,沒有燈光的角落,暗沉模糊一片。

  高大的喪屍,肩扛麻袋,美滋滋的闊步行走。崗哨的機械人見到,有人攔了問:「這是什麼?」

  喪屍一口血腥吐在機械人臉上:「這是哈金斯大人玩剩了賞給我的女人,別擋路!我要趁新鮮吃掉!」

  儘管不知屈辱為何物,然而喪屍臭烘烘的唾液夾雜血肉吐在臉上,還是令機械守衛蹙眉。兩軍聯盟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機械人沉默讓路。

  已經接近大營的邊沿了。無論是「喪屍」還是麻袋中的許暮朝,都捏緊一把冷汗。

  「大人,門口混不過去了。」他說,「一會兒我強衝過崗哨後往西跑,您往相反的方向。能飛嗎?」

  「……能。謝謝。」許暮朝心中一痛。

  「大人,我們這隊人十五個,全由元帥親手訓練,只聽命於元帥府,現在只有我還活著。如果能救你出去,我會死得非常光榮。」

  「已經戒嚴,麻袋裡是什麼,必須檢查才能出營。」機械守衛眼中紅光陣陣。

  「我cao,這是哈金斯大人賞我的女人,難道你們也想分?休想!」

  「必須檢查!」

  「滾開!」

  許暮朝身子驟然騰空,被他丟在地上。追逐的腳步聲驟然拉遠,許暮朝立刻劃破麻袋鑽出來。

  遠處傳來槍響火光,只消一眼,便明白那人吸引了門口大多數防衛。許暮朝深吸一口氣驟然轉身,急衝向相反的方向!

  兩個機械人攔住去路,看到許暮朝大驚失色。這些天明泓摟著她在大營裡招搖過市,誰都知道她的身份。他們不敢開槍,許暮朝的槍法卻沒退步,兩槍解決掉他們,身軀驟然扎入黑暗中!

  然而防衛森嚴的總指揮部,又怎能那麼容易逃脫!許暮朝剛沿著牆根跑了幾分鐘,便看到前方大片機械人疾衝過來!

  他們不敢傷自己的!許暮朝給自己打氣,清喝一聲,身子驟然拔起,翅膀展開,飛上了天空!

  夜空陰黑而隱蔽,地上的機械人都發現了她的身影,卻果然沒人敢開槍。許暮朝用盡全身力氣高速飛行。雖然這速度不及她平日的三分之一,但敏捷的身影亦不懼怕普通機械人的子彈。

  只要一路往東!她默默的想,按照剛剛那人所說,潛伏在這裡以東兩百公里外的另一支人類小分隊,就會接應自己!而他們的犧牲就不會白費!

  「砰砰砰——」數聲輕脆的槍響,道道火光險險劃過她的身軀!她倒吸一口涼氣——是高估了自己在明泓身邊的地位嗎?

  心中警鐘大作,還未來得及調整身姿,就聽又是一陣槍響,數道火光撲面而來!她緊咬牙關,身軀於空中急停,猛然轉向!凌厲的風割得翅膀生疼,卻終是躲過了新一輪襲擊!

  她憤然回身,抬眸回望,心中一震!

  沿著火光射來的方向,隔著近千米遠,她卻如此清晰的看到,一個高大英挺的身影,肩扛迫擊炮,對準自己。夜色這樣暗,她卻分明看到一雙綠幽幽的熟悉眼眸,緊緊鎖定自己。

  她心中一驚,轉身更加沒命的狂飛!

  好在襲擊未在跟隨過來!大概她飛出了他的射程?

  又這樣飛了約莫半個小時,營地已經遠遠看不到,而她的身影隱入雲層,並不容易被地上分佈的機械或喪屍大軍發現。

  感受著撲面而來的雲霧,許暮朝心中終於一鬆——太好了,逃出來了!

  阿澈!她終於可以回到阿澈的身邊!

  「篤篤篤——」隱隱的引擎聲遙遙傳來,就在身後!許暮朝大驚失色,掏出手槍轉身一看,飛翔的身軀幾乎僵硬!

  黑色精悍的戰鬥機,在夜色中如同大鵬展翅,強勢追逐志在必得。而戰鬥機座駕上,男人英俊的面容彷如浮雕,於黑暗雲層中,森然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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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5 18:59:14
68.下不了手

  曾經令我心疼的人,如今……令我恐懼了嗎?

  疼痛感微微劃過心頭,立刻被理智壓下。如果是全盛的許暮朝,此刻與沈墨初單挑也不畏懼。可藥物的影響令她現在戰鬥力不到三分之一,如何與他抗衡?

  繼續飛翔已經沒有意義,她的體力已不如剛逃出時旺盛,無法躲開他的追捕!她匆匆環顧四周,猛然轉身,一頭向北!

  「砰砰砰——」不用回頭,也知道無情的炮火迅速將她包圍,竟像是要置她於死地般!她堪堪避過密集的火線,心中也火了,他竟然真的不惜殺死她!

  頃刻間,兩人已飛到險峻的山嶺中。黑夜漫漫,山脈如沉睡的鬼神,墨色一片。許暮朝身姿靈巧如燕,於山嶺中飄忽不定,忽東忽西,忽快忽慢;黑鷹般的戰鬥機,雖已足夠靈活敏捷,卻還是落了下風。許暮朝心理佔了上風,意欲找個機會徹底甩掉他!

  然而她還是低估了沈墨初的狠心程度!

  正當她驚喜的瞅準兩座山峰間拐角處,一個漆黑山洞,打算下一次繞到這裡就藏進去時,忽然聽到「彭」一聲炮響。她心中忽然升起不祥預感,霍然回頭,只見藍光驟然籠罩目光可及的周圍,漆黑的天、兩側山嶺上的樹木、統統被藍色火光籠罩!

  重力炮!她瞬間色變!拼盡全身力氣驟然拔起!拚死也要逃出藍光的範圍!

  「啊——」一聲痛呼,她一頭撞在一片大樹上,生生將臨近幾棵大樹撞得東倒西歪!而劇痛從右邊翅膀傳來,她定睛一看,小半邊翅膀正冒著濃煙!

  她迅速抬頭,看著未散去的藍煙中,黑色戰鬥機重新浮現。而剛剛的襲擊地點,山嶺兩側已是光禿禿的一片!恨意爬滿她的心頭!

  重力炮!他居然對她用重力炮!殺傷範圍超過數百平方米,足以令任何物體汽化的重力炮!他竟然真的毫不留情要殺她!

  她一把撥開兩旁樹木,一個疾衝,憤然轉身直撲向戰鬥機!

  她的突然反擊,無疑令沈墨初微微一怔。然而沒有絲毫停留,密集的火力已鋪天蓋地!

  她的身影,卻像匕首插入火網,鋒利逼人、瞬間即至!夜色中,沈墨初猛然瞥見她剛毅決絕的臉,從駕駛艙外掠過。饒是殺人無數,看到她臉上肅殺的神色,卻沒來由令沈墨初心中微驚!

  不好!

  他立刻調轉機頭,想要甩脫她,卻已經來不及!

  機翼,劇烈的風,無比顛簸。

  然而許暮朝晃都沒晃一下,穩穩停在一側發動機旁,飛快掏槍射擊!

  「砰砰砰!」沒等發動機熄火,她以肩為武器,狠狠撞向發動機!兩重打擊下,發動機成功啞火!

  飛機瞬間失去平衡,黑濃煙滾滾,東倒西歪,斜斜衝向旁邊的山坡!

  許暮朝心中一喜,剛要飛離墜機以自保,卻忽聽一聲輕響!她心中一沉,堪堪抬頭,心中升起絕望——

  漫天夜色中,他的身子如同獵食的雄鷹,以她的肉眼不可分辨的速度,猛撲過來!

  「啊!」

  許暮朝痛呼一聲,那雙鐵鉗般的大手,已經從後面箍住她的脖子和腰身!她的翅膀劇烈撲騰,重重擊向他的身軀!然而他不管不顧,狠狠箍緊了她!

  「放手!」她怒吼!不然都會死!飛機已經墜落,她的翅膀被制住,兩人於空中急速墜落!

  回答她的是他騰出手給她的一擊重拳,狠狠擊在她後頸!

  媽的!沈墨初為了殺她,居然連命都不要!

  腦海急急閃過這個念頭,她兩眼一黑,不省人事。

  許暮朝再醒來時,已是白天。不知道幾點鐘,藍天白雲很是晴朗,耳邊是潺潺的水聲。

  她機警的一動不動,探目四望,周圍空無一人。翅膀還有些灼痛,後頸微痛。一提氣,力氣似乎已恢復大半。

  她心中一喜,卻立刻感覺異樣。

  後背……感覺些許堅實溫熱。

  她極輕輕慢的轉頭,便看到頭頂上方不到五公分,那張熟悉的俊朗逼人的臉。

  她微微一怔。

  這樣近的距離,他飛揚的長眉意外的顯得有些柔和。因為暗沉的雙眼沒有睜開,昔日凌厲的五官輪廓,卻是透著幾分清秀的英俊——就像只是個普通青年黯然沉睡。

  許暮朝只默了半瞬,緩緩抬手,悄無聲息的掐住他的脖子。

  這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只要他一死,哈金斯就是個傀儡,明泓孤立無援,自己被他噬咬的一夜荒唐也大仇得報。

  真是好機會。

  許暮朝盯著那張臉,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冰冷的手指已經扣住他麥色的脖子,他略帶血腥味的男人氣息,縈繞她鼻尖一遍又一遍……

  她下不了手。一將功成萬骨枯的許暮朝,被他逼得差點走上絕路的許暮朝,下不了手。

  她還盼著他甦醒,盼著奇跡出現。

  然而還沒等她收回手,凌厲的風聲驟起,許暮朝的世界天旋地轉!肩膀和四肢被一股大力驟然壓住!頭頂一片陰黑——

  柔和只是假象。

  只有喪屍王陰沉的臉,籠罩自己頭頂。不知何時甦醒的他,綠眸幽深。而他的手,牢牢鎖住她的脖子!

  他灼灼盯著她:「為什麼不下手?」

  她氣得一口氣提不上來,萬分後悔剛剛沒趁機制住他。然而她毫不示弱:「來吧,同歸於盡,你這個瘋子!」

  沈墨初不用低頭,也能感覺到她一隻手,不知何時已緊扣他的左胸,只要一用力,就能掏出他心臟。而另一條腿的膝蓋緊抵他的……只要一擊,就能令喪屍王從此不能人道。

  勢均力敵。

  「你被我咬傷為什麼沒事?」他忽然問道,「那一晚,你不是已經……」

  「閉嘴!」許暮朝吼道,「沈墨初你能不能醒一醒,能不能主宰自己?顧澈已經成了植物人,我也被你……明泓大軍已經接連獲勝,你究竟怎樣才能醒啊!」

  「我忠於哈金斯。」沈墨初忽然低頭,臉湊得很近,鼻息就噴在她臉上,令她有些不自在的別過頭去,躲過他的吻。

  「卡嚓——」一聲輕響。

  許暮朝駭然回頭,看到他露出微笑。而她的左手,與他的右手,已用高分子合金手銬,銬在一起。

  「你逃不掉。」他輕笑,「跟我回去,否則殺了你。」

  「沈墨初……你不是說過喜歡我嗎?」她的聲音低低的很委屈透著心痛,「即使是我,也不能令你清醒嗎?」她閉上眼,緩緩抬頭,紅唇主動貼近他的,喪屍王的眼眸為之一暗。

  然而下一瞬,他的身子驟然彈開,迅速滾到一旁,只有右手與她銬在一起。

  當他側身滾過時,許暮朝看到寬闊的後背似是經過強烈撞擊,血肉模糊。而當他再次狠狠看向她,她亦惋惜的看到他的左胸,鮮血淋漓。

  只差一點,如果不是他退得快,就挖出了他的心臟。

  「你更強了。」他冷冷道。

  「多謝你咬我一口,還讓我喝你的血。」她也冷笑。

  「但你依然勝不了我。」他譏諷的笑容如夜色冷寂。

  五分鐘後。

  許暮朝終於被牢牢壓制住,雙手雙腳都被銬住。雖然她力量足夠大,卻也無法撼動高分子合金手銬。

  而他用匕首抵住她的咽喉,驅使她一步步往前走。

  他血腥的氣息就噴在她脖子上:「知道你為什麼勝不了我嗎?」

  她不吭聲。

  「因為你捨不得殺我。而我,下得了手。」他的聲音如此無情,足以令任何人不寒而慄。

  「哦?是嗎?」許暮朝忽然彎起嘴角,沈墨初走在她身後,看不見她的笑容,卻從她聲音中聽出笑意。

  「如果你下得了手,為什麼不連續兩枚重力彈結果了我?為什麼你背上全是傷口?你用背墊著我倆的身體落地才受了傷吧?為什麼夜夜一個人跑去看日出?」許暮朝頭也不回,聲音帶著幾分苦澀,「你又比我好得到哪裡去?只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還不醒?」

  背後,沒了聲響。

  在他的脅迫下,兩人離開小溪,穿越樹林,往營地的方向走去。許暮朝心中暗暗叫糟,只要隨便找到一個喪屍或者機械人的營地,就能找到交通工具回去。然而心思縝密的沈墨初,又豈是那麼好對付的?她一路小心翼翼,卻全無逃脫的法子。

  「你說得對。」剛走到山腳,他忽然開口,「我是捨不得殺你。」

  他冷漠的語氣令她心頭一沉。

  「你是我甦醒期間唯一的愛,我不會把你給任何人。」

  許暮朝腳步一頓,殺人如麻的她,雙眼竟然一陣潮濕。她想起沈墨初失蹤期間,為他的牽掛;也想起他多次伸手對自己暗中保護。如果不是他,許暮朝現在早是半機械人。

  「是嗎?」她轉身淒然道,「如果哈金斯要我呢?」

  沈墨初看著她,慢慢道:「我忠於哈金斯。」

  我忠於哈金斯。

  這句話,就像是魔咒,像是催眠術,溶入他的血脈,寫入他的基因。他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也知道自己曾經給過面前的女人關於正義的承諾。可是他忠於哈金斯,無可更改,不可牴觸。否則,他就不再是他,喪屍就不再是喪屍。他的世界,將失去準則.

  雖然早料到這個答案,許暮朝心中還是微微一沉。她知道言語或者所謂真愛能令他甦醒完全都是狗屁。她只是憐惜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就像透過他看著另一個人。

  然後,她慢慢轉身,看著眼前遼闊的山林土地和寂靜的天空,自顧自說道:「墨初,你看,戰爭還在繼續,大陸還有這麼多鮮活的生命。」

  沈墨初冷冷看著她,不為所動。

  可她依然繼續說著,聲音那麼輕那麼悲涼:「可我很難過。因為沈墨初和顧澈,兩個最正直偉大的人,兩個對我最重要的人,始終沒有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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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很想要的

  兩人回到大營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光天化日的盛夏,許暮朝被喪屍王用軍裝外套包在懷裡抱進大營,匕首抵在心窩處不能動彈。她汗流浹背的同時憤恨不已——明泓不會放過自己了,可沈墨初會護住自己嗎?落到誰手裡更幸運一點?她許暮朝為何最近這麼點兒背?

  她不知道,其實喪屍王心裡有些茫然。他知道明泓將她視為所有物,也知道哈金斯覬覦她的身體。可他就是想把她留在身邊,不計後果。

  喪屍王一路疾行,不被任何人看清懷中的女人。

  終於走到他的臥室門口,他的心情居然有一絲愉悅,看著上衣中露出的黑色長髮,和她半邊婉約柔嫩的側臉線條,他忽然就低頭在她頭頂輕輕一吻:「你很香。」

  許暮朝沒好氣的冷哼一聲。

  當門打開的時候,兩人同時色變。

  暗沉褐色沙發上,一具白骨端坐著。

  他輕喚:「你跑去哪裡了?」

  沈墨初沉默進房,關門:「她跑了,我去捉回來。」

  「是嗎?」哈金斯仔細打量他的雙眸,直到確認裡面的確暗綠一片,才看向許暮朝,「居然能從明泓手裡逃掉,果然不同凡響。放她下來。」

  沈墨初將她丟在沙發上,匕首依然橫在她脖間,令她不敢輕舉妄動。

  因為變身以及一路戰鬥,她身上那條桃紅長裙早已破損不堪,纖細的肩膀與雪白的飽滿上,屬於沈墨初的血如同纏枝蓮生動勾勒。黑色長髮下,少女的臉剛毅無比,即使不是絕色,也令閱人無數的哈金斯心中微微一動。

  「喪屍王,為了證明你的忠誠……把她抓緊。」哈金斯笑了,「大陸第一女人的滋味,我要嘗嘗。」

  沈墨初頓了幾秒鐘。

  哈金斯盯著他,一字一句的命令:「抓住她的四肢,固定在沙發上!等我玩膩了,允許你一起來!」

  「沈墨初你他媽要是真這麼幹!就算你醒了我也不會原諒你!」許暮朝大吼一聲,旋即看向哈金斯,鄙夷的笑了:「我還以為沈墨初的主人是什麼厲害人物,原來是這麼個廢物!」

  哈金斯:「信不信,我會操得你跪在我腳下求饒!」

  許暮朝笑得更大聲:「我許暮朝是顧澈愛將,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明泓拿十個城池才換來我。等顧澈醒了,只怕會拿一百個城池喚我都在所不惜!但是!」

  她狠狠望著哈金斯:「如果你今天敢折辱我,我以生命起誓,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整個大陸的獸族和人類,都會不眠不休的追殺你。你有三十萬喪屍也好,你控制了沈墨初也好,我的人會戰至最後一人,直到殺了你!孰輕孰重,你自己掂量!」

  一席話說得殺氣騰騰,清亮雙眸佈滿狠厲,竟讓哈金斯倒吸一口涼氣,一時竟不敢接口。她的語氣告訴他,她是認真的,如果他真的動了她,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可他不笨,又天生多疑。他想了想,很快發出笑聲:「如果你真的有那麼重要,為什麼會被人類出賣?而且顧澈已經是廢人,他永遠都不會醒了,你憑什麼威脅我?你當我白癡?」

  許暮朝臉上生動的閃過絕望、掙扎和頹喪的神色,她想了又想,一副認命的樣子:「好吧,如果你放過我,我願意投靠你,為你效忠。世人都知道,我許暮朝一向活命第一。」

  哈金斯愣了愣,噗嗤笑了,道:「許暮朝啊,你還真是有趣極了!喪屍的血都無法令你臣服,我怎麼敢相信你會效忠我?用人類的話說,你就是個燙手山芋,明泓都在你手上吃過虧。喪屍王也因為你沒有殺了顧澈。你還不乖乖躺好?玩過大陸第一的女人,對我還有點實際價值。」

  「殿下,她比我的生命重要。」沈墨初忽然靜靜道。

  一來二去,哈金斯本來淡了強上許暮朝的心思。聽到沈墨初求情,他卻又有點懷疑他的忠誠,至於能否上了許暮朝,卻是其次了。

  他看著沈墨初:「好吧,我不上他。可如果把她還給明泓,有朝一日改造成機械人,只會讓明泓更強大。」

  沈墨初寂靜不語,許暮朝心中一沉。

  「殺了她吧。」哈金斯笑道,「這樣,既無後顧之憂,又保全了你女人的貞潔,如何?」

  「如果這是您的命令,我會執行。」沈墨初看也不看許暮朝。

  「不。」哈金斯想到什麼,忽然笑了,「乾脆你吃了她吧,喝光她的血,再吃了她,這樣,你的女人,也以這種方式,和你永生在一起。」

  「……遵命。」沈墨初匕首一抖,鋒利刀尖毫不猶豫的劃破幼嫩的肩膀,鮮血瞬間靜靜流了出來。

  「真是一場好戲啊!」哈金斯笑了笑,坐在對面沙發上,用白骨手臂,捧著下巴觀賞。

  「親愛的……」沈墨初在她肩窩埋下頭,重重吸吮著她香醇的鮮血,「你與我永生。」

  「放開我!」許暮朝驚呆了,他竟然真的貫徹哈金斯這麼變態的命令,她雙拳雙腿都在用力掙扎,可是藥物的效用還在,沈墨初熟悉的壓制住她的身體,令她巨大的力量泯滅在他懷中,動彈不得。

  於是眼睜睜的,看著他埋首於自己的肩窩,看著他黑色短髮下麥色側臉沒有表情;任憑他如同魔鬼,大力吸食她的鮮血!

  她聽到鮮血於他唇舌間流失的聲音,也感覺到四肢越來越脫力。她不知道他已經吸了多少血,只是頭也還是暈暈沉沉。哈金斯滿意的笑臉漸漸模糊,她絕望的垂下眼眸,卻在走向死亡的絕路上,微微一怔。

  她看到那張緊貼著自己的臉上,滿口鮮血的那人臉上,黑色長睫滿足的緊閉著,沉溺於鮮血的呼吸逐漸加重。

  可在那長睫的末端,已經失去意識的喪屍之王的臉上,一滴晶瑩的淚水,正悄無聲息的滑落。

  「如果抗拒不了……基因……」她忽然用很低很低的聲音在他耳邊道,「墨初……你為什麼還會……流淚呢?」

  那壓制住她的堅實身軀,忽然觸電般一抖。

  吸吮的動作還在繼續,他竟像飢餓多日之人,越吸越重捨不得鬆開。可他卻慢慢抬起眼,慢慢對上她憐憫絕望的視線。

  而許暮朝分明看到,那暗綠的深邃雙眸中,莫名的傷痛之色,在無聲蔓延。

  然而她再也無法分辨那傷痛的重量,她感覺到自己越來越虛弱的呼吸,她知道自己即將走向永恆的沉睡。

  阿澈……

  帝都,天際嶺。烈日驕陽,山脈沉綠,寂靜無聲。

  剛養好傷即將痊癒的關維凌,神色凝重悲傷的坐在元帥的床前。他剛接到消息,昨天,潛入敵軍腹地的人類精英高手,終於在一個基地找到許暮朝。情報部門甚至收到許暮朝已經成功逃離敵軍基地的消息。

  可是,一天一夜了,卻沒有進一步的消息。連埋伏在預定地點的接應部隊,也銷聲匿跡。想到明泓改造機械人的手段,以及那張許暮朝被明泓抱在懷裡的屈辱圖像,關維凌只覺得心緊繃得疼。

  如果她逃亡失敗又被抓了回去……後果,不堪設想。

  「大人……「他靜靜對元帥道,「究竟她有多堅強,才能承受這麼多的磨難?」

  而磨難,什麼時候才是盡頭呢?

  這一天,對於關維凌,對於元帥府,原本是極普通的一天。關維凌傷癒會趕回前線,元帥府依然在失去統帥的情況下,低調而安靜的運轉。

  可當關維凌臨走與元帥對話時,看到元帥的手指動了,又動了,甚至緊閉的俊美雙眸,也開始慢慢轉動,這一天,注定成為令全人類痛哭歡欣的一天。

  巨大的無法掂量的狂喜,開始在關維凌心中升起。他瘋了般喚來醫官和謝敏泓。一陣緊張的醫學測量後,所有人靜靜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看著那沉睡的容顏。

  八月十七日,下午兩點零七分,沉睡長達八個月的顧澈元帥,徐徐睜開了雙眼。

  元帥府上下,在緊張的寂靜無聲後,爆發出努力壓抑的低聲歡呼。關謝二人熱淚盈眶撲在元帥床前哽咽不能言語;醫官和侍官隊眾人抱頭痛哭。

  長期的臥床,令元帥雪白的臉更顯蒼白。即使是大陸第一的戰力,軀幹四肢也感覺到僵硬不受控。

  然而他只是靜默的看著眾人歡喜的神色幾秒鐘,便慢慢坐了起來。他揮開意欲攙扶的謝敏泓,聲音清冷決絕:「這些天,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敏泓,通知顧氏,讓顧晰三天內辭職。」

  「是!」

  「維凌,把最新戰況總結一下,向我匯報。通知崔司令,今晚開始,我親自指揮。」

  「是!」

  醫官在旁猶豫:「大人,您的身體?」

  顧澈看也沒看他一眼,繼續向屬下們發佈簡短而犀利的命令。短短半個小時,關謝二人已是神清氣爽、躊躇滿志。此刻別說是機械喪屍聯軍,就算是全大陸全宇宙來攻打,他們都覺得沒什麼可怕了。

  醫官和侍官無奈的相視而笑,只能見縫插針為元帥繼續輸液、準備溫和進補的食物。關謝二人領了命,正要離開,顧澈卻叫住了謝敏泓。

  其他人都退了出去,顧澈看著謝敏泓,慢慢道:「她的信?」

  謝敏泓深吸一口氣,走到一側書架上,從牆體內的密碼箱裡,小心翼翼拿出那封信:「她一去半年,我就替您收了起來。」

  顧澈點點頭,展開信,烏黑長眉下,夜星般璀璨的雙眸,終有一絲波動。

  片刻後,他抬頭,將信整齊疊好,拿在手中。

  「大人……昨天剛收到消息,她逃出了敵軍大營……但是,又斷了消息。」謝敏泓只覺得,說出這個消息,比將頹喪的戰爭局面告訴元帥,更加艱難。

  顧澈沉默半瞬,一把扯掉各種輸液管,穩穩站了起來。

  他透過窗外,看著西邊碧藍的天。謝敏泓卻驚訝的發現,他第一次在元帥大人的眼中,看到一種柔軟得不可思議的情緒。

  「敏泓,二十五年了。「顧澈的聲音又慢又低,「這是我顧澈第一次,想要權力和勝利以外的東西,卻被人搶走了。」

  謝敏泓忽然不寒而慄,他驚訝的發現元帥眼中的溫柔之色早已一掃而光,陰霾和殺意像是烏雲,密佈他的臉。這種神色,只在老元帥病逝,副元帥想要篡位時公開詆毀老元帥德行時出現過;只在顧厲證明已屈辱慘死時出現過。

  前者,短短三個月十萬叛軍堆白骨,副元帥及其黨羽全族不留活口以絕後患;後者,除了許暮朝殺光了曾染指顧厲的獸族,圖雷一族及其私人近衛三千餘人,不管是否有關聯,都被悄無聲息的活剮,連一心保獸族的許暮朝,也不知道這殘忍的株連。

  然後,他聽到元帥旁若無人的自顧自再次肯定:「很想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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