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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泥巴人]翻手男覆手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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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6 20:12:33
  第五章
  
  第一節 興師問罪
  
  「叮叮……」
  
  一陣清脆悅耳的鈴聲響過,酒館裡停止了喧鬧,手執曼陀鈴的吟遊詩人開始了他的例行表演。
  
  酒館的侍者們還在屋內穿梭,其他人都轉向吟遊詩人那方,饒有興致的聽著他的開場白。這是旅客們愛來這家酒館的原因之一,晚間總有些有趣的表演——據說酒館裡增加表演是從安基島開始的,內陸國家也漸漸興起這股風潮。
  
  吟遊詩人正在介紹今夜的歌曲背景,這是客人們都耳熟能詳的故事,就發生在去年,安基島的難民收容壯舉。
  
  在前年,即逖倫新歷五百一十三年,休藍國皇帝暴卒,沒有留下男性後嗣。兩位親王為爭奪皇位大打出手,休藍內亂在短短三月內席捲全國。因這兩位親王實力相當,又各有國外勢力撐腰,這場皇位之爭延續一年還未結束,加上內部匪患橫行,惠尼頓平原焦土一片、哀鴻遍野,無家可歸的難民們漸漸湧向鄰近各國。
  
  以武立國的格魯國與人口稀缺的自由聯盟都極歡迎這種趨勢,但兩國都只接受青壯男女,拒絕老弱病殘遷入——這也是西大陸的潛在規則,各國接收難民都是如此辦理。大批被戰火驅趕到惠尼頓河入海處的弱婦、老人與小孩只能無奈的待在這最後的淨土,等待戰爭結束,或是——迎接死亡。
  
  不料去年秋,震驚大陸的消息傳來,自由聯盟中的安基島打破此項潛規則,亞姆伯爵府頒發公告,宣佈無限制接受難民。自此,安基島撥出船隊從惠尼頓入海口運送難民北上,一批又一批,持續了整整三個月!而因自身土地有限,安基島又花巨款租借下包括堪薩島在內的鄰近四座小島,專門安置難民。銀錢只是表面的代價,這中間動用了多少關係網和暗勢力,就不是外人所能知道的了。此舉一出,世人對安基島讚歎不已,無數行吟詩人為那位仁慈善良的亞姆小姐作詩立傳,傳頌一時。
  
  此時酒館中行吟詩人表演的歌曲,就是其中一出,描述一對難民戀人不離不棄,九死一生,終於踏上安基樂土的感人故事。優美的歌聲迴盪在酒館內,客人們聽得有滋有味。一曲唱罷,酒館內不少人就此討論起安基島上發生的事情來。
  
  「嘻,那安基島平時賺大家銀子多狠啊!現在隨便拿點錢出來就能博個好名聲,真是好買賣啊!」一個流浪漢打扮的傢伙搖頭晃腦的感歎,「亞姆小姐真是好算計,趁這機會吞併了四座島嶼。租借?我才不信她以後會還回去呢!」
  
  「你在胡說什麼?」旁桌有人反駁道,「安基島做買賣不偷不搶,價格公道,大家誰不知道?人家賺錢是靠本事!難道做善事也招人妒?你這傢伙這麼酸溜溜的,我看你是眼紅吧?」
  
  「就是就是,安基島趕在冬天到來前接納那麼多難民,少死多少人啊!這是天大的善事!」
  
  「你知道什麼啊?安基島上的黑幕可多著呢,才不是那麼好心!」流浪漢故作神秘的低聲說,「舉個例子,你知道安基島上的紅燈區吧?據說啊,那些難民裡頭,好多姿色不錯的小女孩都被挑到那裡去了!你說那個亞姆小姐小小年紀,怎麼連妓女生意都做呢?」
  
  「你放屁!」
  
  「哼,信不信由你!」
  
  流浪漢翹了翹下巴,擺出不屑一顧的神氣。卻聽「轟」的一聲,一隻缽大的拳頭砸到桌上,一個壯實的大漢出現在他面前。
  
  「混蛋!你給我站起來!」那大漢激動得滿臉通紅,「你,你這傢伙,竟敢這樣造謠抹黑!你對亞姆小姐出言不遜!我要和你決鬥!」
  
  流浪漢還在嬉皮笑臉,卻見酒館中所有人都對他怒目而視,連正給他端酒來的侍者都忿忿砸了酒杯,他這才知自己犯了眾怒,不由得慌了神:「我,我只是隨口說說……」
  
  這句話一出,更引得人們群情激憤。「打他!」不知道誰嚷了一聲,頓時酒杯、酒瓶、拳頭、椅子腿……雨點般落到他身上。流浪漢哇哇亂叫著,狼狽的逃出了酒館。
  
  「媽的,這群傢伙出手太狠了吧?我衣服都被撕破了!」好不容易擺脫追打的流浪漢哭喪著臉,「不是說這些南部小國都屬於格魯國的勢力範圍嗎?怎麼大家對安基島這麼有好感?」
  
  他正嘀咕著,突然一陣微風拂過,面前多了個戴著風帽與面巾的白衣人,冰冷的聲音傳來:「你說安基島上的紅燈區,那是怎麼回事?」
  
  嗯?流浪漢抬頭細看,那人在面巾之外的黑色眼眸幽深冰寒,清冽高傲的眼神,帶著幾分厭惡的神氣看著他。他心中一哂——瞧不起我?那你幹嗎找我問話?
  
  「說話!」白衣人有些不耐煩的冷冷說,「回答我的問題。」
  
  「喂,你問人問題要先說『請』字!」流浪漢話音剛落,卻覺面前那人的目光更加冰冷,有如萬年不化的雪山冰川。他不禁打了個寒戰,脫口道:「好好,我告訴你,紅燈區就是妓院嘛,就是妓院!」
  
  「你是說,安基島上的伯爵小姐開妓院?」
  
  「是啊,安基島的紅燈區生意很好的,整條大街全是妓院,有些貴族和富人不遠千里趕去享受呢!」他突的淫笑幾聲,「難不成你也對這個感興趣?我告訴你,那裡貴得出奇,你要是沒幾袋金幣就別想……」
  
  「閉嘴!」
  
  「喂,大家都是男人,沒什麼不好意思吧?」流浪漢打量一下白衣人,「嘿嘿」笑道,「我知道了,你這樣的傢伙品味高,一般貨色看不上眼。那……對啦,你一定喜歡精靈!據說安基島上的紅燈區就有精靈喔,這可是大陸獨一份,其他地方不可能有……」
  
  「你說什麼?」
  
  這一刻,流浪漢真切感受到了殺氣,他乖巧的住了嘴,一溜煙往外跑。誰知剛跑出十幾步,路邊的籐蔓忽然發了瘋似的把他纏得結結實實,耳邊傳來咬牙切齒的聲音:「你跟我走!」
  
  「喂,喂,我們去哪裡啊?你放開我!」
  
  「去安基島!」流浪漢聽到這幾個字,臉色頓時刷白,慘叫道:「不要啊!」
  
  ……
  
  昏昏沉沉的在海上度過幾日後,海船到達安基島。流浪漢裹在一件寬大的袍子裡,垂頭喪氣跟在白衣人身後上了岸。沒人看得到他雙手被綁,其實屬於被拘禁的狀態。
  
  一下船,流浪漢便覺眼睛不夠用了。單看碼頭,便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熱鬧無比。他扭來扭去只覺眼花繚亂,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走。
  
  面對這樣熙熙攘攘的景象,白衣人同樣很迷茫。所有通道都是擠滿了人,每條大街都是樓宇林立,眼前是鋪天蓋地的店舖招牌,和不知何意的巨幅圖畫……
  
  「這位大人,您需要馬車嗎?」一聲恭敬的問語傳來,白衣人抬眼望去,一個戴著紅帽的男人正撫胸行禮,「如您需要,我們可以為您提供最好的接送服務!」
  
  「嗯。」白衣人示意他帶路,紅帽子慇勤的領他往外走,「我們車行的馬車十分舒適,不同檔次有不同價格,您可以隨意選擇。對了,如果您是來遊玩的,我們有免費的地圖和旅遊指導贈送!如果您訂下我們車行的馬車超過十日,我們還會贈送您百貨店的優惠券。」
  
  白衣人有些遲疑的問:「百貨店是什麼?」
  
  「呀,您是第一次安基島吧!」紅帽子頓時來了精神,變戲法似的從兜裡掏出幾本書冊,滔滔不絕的介紹起來。一直到馬車前,那紅帽子說得口乾舌燥,還是沒能說完安基島那本指導手冊上的內容。白衣人微微皺眉,突兀道:「說說紅燈區!」
  
  咦?紅帽子微瞄了他一眼,那人雖看不清容顏,但舉手投足間優雅十足,應該是個貴族吧!他舔舔嘴唇:「原來大人想去紅燈區啊!那裡只在晚間營業,您若現在去……各家院子都沒開門呢!」
  
  白衣人沉默片刻,仰頭道:「去伯爵府。」
  
  紅帽子聞言,態度更加謙卑,選了最好的馬車與車伕,恭恭敬敬的將白衣人和流浪漢送到伯爵府前。
  
  亞姆伯爵家的門房一溜小跑過來打開車門,迎接新到的客人。他的動作一看就是經過嚴格訓練,恭敬中帶著不卑不亢,雖然態度慇勤卻沒有絲毫奴僕樣,讓人感覺很舒服。流浪漢冷眼看著,不禁暗暗點頭——雖然宮廷裡的內侍禮節更加正規守禮,但像這門房這樣身為家僕卻挺直腰板的,真是少見。甚至,他能隱約感覺到,這門房隱藏心中的絲絲傲氣。身為安基島的一員,果真這麼讓人自豪嗎?
  
  白衣人下了車,放下風帽和面巾,冷冷道:「去通報,我要見賽菲爾。」
  
  直呼伯爵小姐的名字?這人口氣真大!他到底什麼來頭啊?流浪漢側轉頭打量,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銀髮!尖耳!漂亮得雌雄莫辨的面貌!高傲得彷彿天神之子的神態!是精靈!
  
  流浪漢低低呻吟一聲,簡直想要暈過去——他一定是相信了自己的話,來安基島興師問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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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節 原來她就是賽菲爾
  
  「哇,這是金的?這麼大一塊全是金的?」剛進大門,流浪漢便蹭著門廳旁金燦燦的大花瓶不肯走,兩眼放光,身子亂晃,口吐白沫,狀若癲癇。
  
  「不,這不是純金,只是鏤金。」悅耳的聲音突然響起,「圖案細緻的鏤金花瓶才是真正的極品,若是全部純金倒落了下乘,會被人嘲笑成暴發戶哩!」
  
  流浪漢神智清醒了些,抬頭一看,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女在台階下婷婷玉立。她身著貴族小姐的禮服,金髮藍眸,雍容大方。難道是亞姆小姐?
  
  他還沒來得及行禮,卻聽帶路的門房躬身道:「赫拉小姐,這兩位客人是來拜訪賽菲爾小姐的。」
  
  原來不是亞姆小姐!流浪漢心中大叫可惜。面前這少女容貌嬌媚,一顰一笑勾人魂魄,十足的美人啊!赫拉,赫拉……他暗暗念叨著,腦中突然一個激靈——不就是亞姆伯爵當日挑中的養女之一嗎?據說是珠寶商之女的那個!
  
  呀,那個賽菲爾小姐竟這麼放心,把昔日的競爭對手放在府裡?看她的模樣氣度,不見絲毫市儈氣,顯然接受了極好的貴族教育……那賽菲爾小姐當真如此大度?
  
  他正在胡亂想著,又見兩個年齡相仿的盛裝少女走了過來,同樣是金髮藍眸,一個伶俐秀美,穩沉得體,一個楚楚動人,溫雅嫻靜。聽門房的稱呼,分明就是另外兩個養女候選,那米商之女和落魄貴族之女!這下流浪漢相信——賽菲爾真是個能容人的女子。
  
  三位美麗的少女向客人們行禮致歉後,便抿嘴笑著出門去了。流浪漢忍不住問道:「三位小姐這麼早就離府,是有什麼重要事情嗎?」——按一般貴族習氣,小姐們多半選擇下午外出呀!
  
  門房微微瞥了他一眼,沉聲道:「三位小姐一直幫賽菲爾小姐打理商務公事,每天都是早早出門的。」
  
  流浪漢心裡再度「咯登」一聲,隨即感歎不已。一路往裡走,他搖頭晃腦四處張望,恨不得把那些高雅的裝飾物全塞兜裡——都是值錢的極品貨色啊!精靈卻是根本不屑一顧,臉上反而出不耐煩的神氣。
  
  進了宏偉的主樓後,一層大廳裡聚了不少貴族小姐,見有客人來,忍不住偷偷打量他們。咦?怎麼有這樣容貌出眾的男子,竟比女子還要漂亮許多。再細看,銀髮尖耳,如此明顯的特徵立刻令心生嫉妒的女子們釋然了——怪不得,是精靈嘛!當然比人類要漂亮優雅。
  
  安基島上雖有不少精靈,但男精靈卻是第一次見到。幾個大膽的貴族女子投過火辣辣的眼神,卻讓精靈的眸中泛起更濃重的不屑與輕蔑。
  
  剛拐上二樓,迎面又走來兩位少女,其中一人金髮藍眸,舉手投足間英武十足,隱帶殺伐之氣。這次該是正主兒了吧?流浪漢瞪大雙眼望去,咦?她幹嗎背著那麼大一把巨劍?
  
  原來又搞錯了!這金樊子應該是傳聞裡的劍聖後人,在伯爵府做護衛隊長的那個!流浪漢想起傳聞裡她一劍將對手劈為灰燼的事跡,腿肚子開始發抖——精靈是來興師問罪的,萬一打起來自己會不會被她一劍劈得灰飛煙滅?
  
  「永恆閣下,好久不見。」旁邊那容貌平常的女子聲音朗亢,流浪漢微微一瞥,她一雙純黑深瞳,竟是沒有眼白的!是那傳聞中擁有瞳之異術的護衛教官!這精靈到底是什麼地位?讓伯爵小姐最出名的兩位親信護衛親自迎接?
  
  精靈面色冰冷,語氣裡透著幾分傲氣:「我要見賽菲爾。」
  
  安臉色一沉,近五年不見,這傢伙還是那副沒禮貌的臭屁模樣!她打鼻子裡冷哼一聲:「跟我來吧。」
  
  面對安突然變化的口氣,精靈嘲弄的笑笑。幸好安沒注意他的表情,否則一場較量在所難免。
  
  安將兩人領到一間典雅的會客小廳,侍女們奉上花茶與點心。流浪漢心裡嘀咕,這府裡出色的女子實在太多了!卻不知那伯爵小姐是個什麼樣的?稍等了等,伯爵小姐還未到來,他卻被房裡精巧的古董裝飾看花了眼。
  
  「呀,我尿急啊!」他突然像隻兔子一樣蹦起來,撅著雙手道,「快,快給我解開這個,我要去撒尿!」
  
  真是粗鄙的人類!精靈不悅的皺眉,一揮手解除了綁在他手後的籐蔓。流浪漢馬上火燒屁股似的衝了出去。他那般急吼吼的猛跑,連給他帶路的侍者都被甩得老遠。
  
  「哈,自由了。」他四下望望無人,偷偷摸摸跑到一間門前,泥鰍似的鑽了進去。
  
  「就是這裡。」流浪漢深深吸了一口氣,「我聞到了濃重的寶石味道!」他左顧右看,就在房中央的桌上,好大一堆寶石在閃閃發光!迷幻的光華耀花了他的眼,他猛的撲了過去,迫不及待往懷裡塞。
  
  「你在找什麼?」
  
  一雙明亮的眸子突然出現在他眼前,流浪漢嚇得一跳老遠,連連撫胸道:「喂,你懂不懂規矩啊?這樣突然出現會嚇死人的你知道不?」
  
  「喔……」來人拖長聲音,好奇的打量他,「你是誰?」
  
  流浪漢狐疑的望望對方,又是一個金髮藍眸的小姑娘!不比剛才盛裝打扮的幾位小姐,她的裝束十分簡單,僅著一身白色素裙。雖然連飾品都沒戴,卻讓人無法忽視她的清美與純真,靈動的大眼睛裡透出幾分稚氣,相當甜美可愛的青澀少女!
  
  「我是永恆閣下的侍從!」他編謊話十分利落,眼皮不眨便理直氣壯的給了自己新身份,「你知道永恆閣下嗎?精靈族最尊貴的……王子。」反正那傢伙一定是大人物,就當他是王子好了!
  
  「不知道。」少女搖搖頭,滿臉嬌憨的模樣惹人憐愛,「那你來這裡幹什麼?」
  
  「我……我出來方便一下,結果迷路了……」
  
  「喔,是這樣。」少女忽閃忽閃大眼,那副神態就像個天真的孩子,「你要去哪裡?我幫你指路吧。」
  
  「啊,好心的姑娘,我真是感激不盡……」流浪漢一邊說著,一邊偷偷藏了幾顆寶石在衣袖裡。
  
  就當他要邁出房門的時候,身後的少女突然從衣裙下摸出一枚碩大的印章,狠狠朝著流浪漢頭上砸去!
  
  「彭!」一聲悶響,流浪漢腦中一嗡,眼前一黑,軟軟暈倒在地。
  
  白裙少女並不住手,擎著沉重的印章連續砸了數下,見他毫無動靜,才從他衣服裡掏走那些寶石:「哼,叫你偷我的寶貝!該死的小偷!」
  
  ……
  
  流浪漢悠悠醒轉之時,他已經回到了先前的會客廳,被五花大綁捆得結實。一邊端坐的精靈看向他的目光充滿厭惡,就像他是一砣爛肉,連接近都怕惹了臭味般。
  
  難道自己被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子給騙了、打了?流浪漢突然氣憤不已,那純真少女真會演戲啊!這下怎麼辦?行竊當場被抓,伯爵府不會殺了他吧?正擔憂不已,卻聽門外侍者通報,賽菲爾小姐到了。
  
  大門輕輕推開,一個纖細的身影緩步走進。流浪漢抬頭望去,一張雪玉俏顏映入眼簾。看著那清新可人的臉龐,流浪漢的嘴驚成一個大大的圓,若不是雙手被縛他定要狠狠揉揉眼——這不就是剛才的純真少女?她就是伯爵小姐?
  
  到了這時,流浪漢再無僥倖之心,反而平靜下來,細細打量這聲名響徹西大陸的賽菲爾.亞姆小姐。
  
  平心而論,伯爵小姐的容貌雖然清美俏麗,卻並非絕色美人。尤其是剛剛流浪漢見過幾位金髮少女,個個美麗動人,單就容貌來說,伯爵小姐並不比她們更出色。但無人能忽視她,反而會被她深深吸引。她身上蘊著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越看得久,便越沉迷——當她展眉、抿嘴、漾起微笑,每個細微的動作都是那樣鮮活生動,充滿韻味。她微微瞥了流浪漢一眼,眼波流轉時,雙瞳湛然生光,那雙眸子,當真動人心魄!
  
  「永恆.無極閣下,再次見面,不勝榮幸。」她輕柔的行禮,聲音悅耳,「閣下來安基島,可有要事?」
  
  她仰頭,微笑著盯住了精靈。但永恆卻像是呆住了,半天沒有回應。怎麼會?印象裡那個九歲的靈動女童,竟然長成嬌俏動人的少女了?
  
  是啊,自堪薩島一別,四年多未見,這令人琢磨不透的小丫頭已經快十四歲了……她長大了!就像一朵盛開的玫瑰,開始綻放出最奪目的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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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節 精靈完敗、盜賊投誠
  
  「閣下……」賽菲爾的呼喚終於拉回了精靈的神智。想起自己的來意,精靈猛然間怒意勃發:「賽菲爾!你為何要興開紅燈區?誘我族人為娼,逼迫難民為妓,你們安基島善名在外,行事卻如此卑鄙陰險,當真齷齪之極!我從未見過像你這般無恥的人類!」
  
  這番激烈言辭驚得流浪漢目瞪口呆——精靈平日高傲之極,根本不屑對人指責。他說話雖然總含輕蔑,但如此震怒的口不擇言,這還是第一次。個中原有,精靈自己也不清楚。自見到賽菲爾,一想到她竟然經營妓院,他便覺胸中怒火熊熊,不吐不快。
  
  「閣下是來我府中興師問罪?」伯爵小姐霍然起身,斂了笑容,霎那間面若銀霜:「我安基島行事,問心無愧,不勞閣下費心,也受不起閣下的『教訓』!閣下毫無證據,便胡亂加罪,隨意污蔑。如此侮辱我,踐踏安基島的聲譽,實在是蠻不講理,有辱精靈之名!」
  
  一股上位者才有的逼人氣勢撲面而來。我的天!這和剛才略帶稚氣的可愛少女是同一個人嗎?流浪漢剛閉上的嘴又張大了,活像只呆頭鵝。
  
  「哼,你敢說紅燈區裡沒有精靈?你敢說沒有逼迫難民幼女為妓?」
  
  賽菲爾怒極反笑:「閣下這話真是好笑之極,請問證據在哪裡?」
  
  「這人便是證據!」精靈一指流浪漢,「他是你的同族,總不會是我找來污蔑你的吧?」
  
  賽菲爾刀子似的目光投射在流浪漢身上:「是你親眼所見?我們安基島怎麼逼迫精靈和難民了?」
  
  流浪漢情不自禁的扭了扭身子,不安的低語:「這個……我,我其實,聽別人講的……」
  
  精靈眉頭一挑,賽菲爾已經開口:「哈!閣下,你可聽清這人的話?根本就是捕風捉影的事情!什麼卑鄙陰險,什麼齷齪無恥,你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敢問是哪位精靈投身妓院?又有哪個難民之女被迫行娼?你調查過?知道真相?你什麼都不瞭解,就聽信旁人的胡言亂語,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橫加指責?!」
  
  連珠炮似的話語徹底打懵了精靈,流浪漢更是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氣勢!氣勢!太有氣勢了!這分明是指揮著千軍萬馬的大將軍才有的殺氣、霸氣、凜然之氣啊!
  
  精靈漲紅了臉:「精靈和難民的事情我隨後去查實,但安基島存在紅燈區,這是你不能否認的事實吧?」
  
  「有紅燈區又如何?」賽菲爾一聲冷笑,「妓女這行當在逖倫大陸已經存在上萬年,又不是我安基島發明的!安基島從未強迫那些女人,相反,在島上只要踏實肯幹,處處都是工作機會。她們選擇為娼為妓,可能是身不由己,可能是貪圖錢財,可能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但絕不是安基島的錯!你來這個來指責我島,未免太可笑了。」
  
  精靈此刻竟然有些怔忡。終於,從這強勢少女的身上,他依稀辨出了當日地下世界那個咄咄逼人的小小身影!
  
  「閣下如果沒有其他事情,請去查實你的族人下落吧!下次要來興師問罪,記得事先弄清情況!」賽菲爾粉面含怒,臉色嫣紅,嬌俏更甚。精靈看著她生氣的模樣,心裡隱有懊悔——精靈和難民的事情,是他太衝動了。但他嘴上卻不願服軟:「不管怎麼說,堂堂伯爵小姐卻鼓勵經營紅燈區,人類女性的含蓄婉轉、持正守禮,你都忘掉了嗎?」
  
  賽菲爾微微垂下眼睫:「鼓勵?不,我並不鼓勵,有時候我會感到悲哀。建立紅燈區,只是為了規範妓女這項行當。伯爵府有規定,每家院子都必須遵守,比如女子的定期檢查,不許使用幼女之類……」
  
  她換了口氣,忽然一揚下巴:「你可能會說這很偽善,但安基島不設紅燈區就沒有妓女了嗎?永恆閣下,你該知道,妓女是因為有嫖客才會出現的。沒了紅燈區,島上會處處是暗娼,甚至還會發生更可怕的罪行!只要世上還有願意出錢的男人,妓女就不會消失……」
  
  「或許你又會說,這是因為人類粗俗貪婪的本性。對,人類就是這種充滿慾望的種族,但卻不是你這不明是非的高傲傢伙有資格指責的!」
  
  這一下精靈真是沒話說了。他為自己族人來問罪倒有幾分道理,但那些人類的齷齪事情,他有什麼資格怪罪賽菲爾?這一場興師問罪,高傲的精靈丟盔卸甲,潰不成軍。直到他被侍者客客氣氣的送出大門,他還有點神情恍惚。
  
  比起僅是自尊受挫的精靈,被留在會客廳裡的流浪漢更加可憐。他被牢牢綁在椅子上,直接面對賽菲爾的灼人目光。
  
  「那個……伯爵小姐想怎麼處置小人?」他不安的扭動著身子,「偷東西罪不致死吧?」
  
  「偷東西?你只是偷東西嗎?」
  
  「呃,小人不該隨口亂說……伯爵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小人的胡說八道吧!」
  
  「嘻……」一聲輕笑。流浪漢偷偷望去,伯爵小姐這會兒面上根本沒有怒意,只是饒有興致的盯著他看。半晌,她慢條斯理的展開一個卷軸,輕聲念起來:「七夜,男性,職業盜賊,偶爾客串殺手,褐髮褐眼,喜作流浪漢打扮。年初在聯盟各島遊蕩,白紋石月於中部丘陵出沒,夏時轉至格魯國境內,上個月出現在南部諸國。每到一地,在酒館、旅店、工會等處大放厥詞,造謠抹黑,惡毒攻擊我島。疑為敵方暗探,或遭人僱傭專播謠言,不利我島,建議擒殺。」
  
  「沒想到你自投羅網啊。」賽菲爾笑得燦爛,「嗯,擒殺……現在已經擒了,要不要殺呢?」
  
  「不要啊!」名為七夜的盜賊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就知道被那精靈抓來安基島準沒好事!竟然被人把底細查得清清楚楚,他這次真是玩完了!
  
  賽菲爾突然將臉一板:「你到處造謠生事,朝安基島潑污水,敗壞我島名聲;又蒙蔽欺騙精靈,想要挑撥離間嗎?哼,真該死!」
  
  「你,你知道,你都知道……那你剛才還那麼氣憤的指責精靈……」驚慌的七夜突然醒悟過來——她是故意的!好個亞姆小姐!見對方冷冰冰的望來,他只覺渾身上下不寒而慄!
  
  「唉,其實我不太願意相信你是暗探喔。」賽菲爾卻又換回笑臉,「老實說吧,誰僱傭你的啊?堂堂盜賊,不去偷東西,盡會耍嘴皮子,真是不幸啊!」
  
  聽她這麼說,七夜險些嘔出血來。有這樣嚇唬人的嗎?一會兒喊打喊殺,一會兒故作同情,真是個難以捉摸的人!
  
  「說啦說啦!我心地很好的,不喜歡看到血腥場面。」她似乎恢復到青澀少女的神態。但越是這樣,七夜心理壓力越大。對著一個情緒無常、有如孩童的女子,這是最可怕的!
  
  活命要緊啊!七夜選擇了棄僱主於不顧,急急坦白道:「小人不是暗探!只是被人僱傭來散佈謠言,專說安基島壞話的!僱主叫沃爾特,是個低等貴族,但小人知道他背後還有人,應該是自由聯盟的哪個高層人物。小人貪圖酬金才接活,現在知錯了,伯爵小姐仁慈大度,饒恕小人吧!」
  
  「咦,你很不錯嘛,還能推斷出僱主背後有人呀,真是聰明的傢伙。」賽菲爾想了想,「你願意成為我的部下,為安基島工作嗎?」
  
  還有這等好事?七夜喜出望外,連連點頭。誰不知道安基島有錢啊!這可比先前的酬金高多了!
  
  「和你一樣散佈謠言的同夥,你要交待出來喔!這個叫作投名狀,你應該懂吧?」賽菲爾笑吟吟的模樣很甜美很天真,但七夜再不敢小看這位伯爵小姐。連方纔的精靈都被她玩弄於股掌之上,何況他一個小小的盜賊?
  
  「辛蘿,這是你的新下屬,交給你了,好好調教吧!」看著自家情報頭子領走盜賊,賽菲爾將那張卷軸隨手丟到一邊。剛才她姍姍來遲,就是去找辛蘿索要情報。安基島現在在西大陸各國都有連鎖店,自然也就建立起各個情報點來。不過島上並沒專職暗殺的隊伍,說擒殺之類,全是嚇唬那傢伙的。
  
  至於盜賊是否真心投誠,她並不在意。暗衛自有一套訓練洗腦、監視考察的程序,這幾年來辛蘿吸收了不少小混混做下屬,對付盜賊該很有經驗。她當然沒想到,有高薪可拿、有美女相伴,這種生活正是七夜夢寐以求的,打死都不願叛走!
  
  「主人,那個盜賊很壞!」胸前傳來一陣嘀咕聲,「他剛剛想偷我的寶貝!」
  
  「哼,你還敢說?剛才誰允許你擅自變成賽菲爾的?」賽菲爾一句話便讓變形獸閉了嘴,不敢多言。
  
  「自由聯盟,哼,想跟我玩輿論戰?」賽菲爾唇角劃過一絲冰冷笑意,「簡直班門弄斧!」
  
  「主人,主人,其實我很不明白啊!你為什麼要收留那麼多沒用的人類?平白得罪了聯盟那些傢伙!」
  
  「沒用的人類?怎麼會呢?那些難民都是來自農牧大國休藍,對種地最有心得。有他們在四島開荒墾田,以後我們安基島就不怕被人卡死糧食命脈。而且,這些人是在死地中被我們救回的,以後他們就是安基島最忠心的擁護者,或者說,他們將是我最忠誠的部下。」
  
  「不是說那些難民大多數是老弱病殘嗎?」
  
  「的確有許多年少和年長的難民,但捨不得離棄家人的青壯也很多。」賽菲爾幽幽歎息一聲:「其實我很殘忍,我特意等待了幾月才開始收留難民。在那時,真正體弱老邁的人已經死去了……那些到達安基島的,都是百死一生的倖存者。休藍國民風軟弱,但我相信經過這次逃難,那些人會擁有更堅強的意志和求生的渴望。他們也會更加珍惜現有的一切,若有人想打安基島的主意,他們會用生命去捍衛現在來之不易的生活!」
  
  民心啊!約瑟不懂得民心,其他人也一樣,西大陸的統治者們只知道武力第一!賽菲爾輕輕靠在椅背上,默默想著心思。七十萬,她的轄下,又多出了七十萬人!加上安基島超過百萬的常住人口,不知不覺中,她竟然成為這麼多人的命運主宰!
  
  她突然有些畏懼。為了自己的復仇,將這近兩百萬人拖下水,值得嗎?正確嗎?她會心安理得嗎?她的眸子裡漸漸浮起迷惘。
  
  「主人!」靈寵的呼喚轉移了她的思緒,「剛才那個精靈罵得好難聽,主人,我們要不要暗中整整他?」
  
  賽菲爾不禁啞然失笑,這變形獸越來越喜歡耍陰謀和砸板磚了。她無奈的搖搖頭,莫非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不要招惹永恆,他在精靈中地位很高。」她細細囑咐道,「單看這幾年來,一向不怎麼涉足人類事務的精靈族對安基島表示了足夠善意,就該知道他在族中很受重視。」
  
  「那就這麼放過他?白白被他罵一頓?」
  
  「當然不,他還欠我一個道歉呢!」賽菲爾輕輕笑了。或許,應該讓他知道那盜賊的真實身份……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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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6 20:13:33
  第四節 再踏堪薩島
  
  「少主!」
  
  永恆出伯爵府後並沒有恍惚太久,在大街上稍走了走,就有生活在安基島的精靈發現了他,將他迎到住處。因為精靈族等級分明,在永恆面前,女精靈們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
  
  永恆冷著臉,看著面前垂手而立的族人們,心裡莫名升起一縷煩躁:「你們在這島上多久了?」
  
  一個年紀大些的女精靈輕聲答道:「我是自武者大會便留在這裡,算起來快三年了!」她偷眼瞄瞄——少主一向性子清冷,怎麼今天臉色這麼奇怪?赤紅中帶著憤懣與懊惱,倒像是和人鬥嘴吵架了一般!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營生?」踏足人類社會的精靈,大多是加入傭兵團充當弓箭手。但看面前這些女精靈身無軟甲,寬袍長裙,根本不像傭兵打扮。
  
  說到這個,女精靈頓時帶了絲興奮:「我做頭飾設計!啊,我以前從未想過,一處小小的頭飾,竟能變換出那麼多漂亮的樣式來……」
  
  其他女精靈也七嘴八舌說起來。精靈的愛美天性與藝術細胞都遠勝世上其他種族,尤其是年輕的女精靈。留在安基島的數百精靈,不是設計服裝和飾品,就是投身音樂與文藝,還有幾個大膽些的,現在已是沙龍裡最受歡迎的模特。歌舞還好說,什麼設計〔麼沙龍〔麼模特,永恆哪聽過這些新鮮玩意,直被她們說得頭暈腦脹。
  
  不過聽了許久,永恆漸漸確認,自己的族人並沒涉足那流浪漢所說的行當。看她們興奮的模樣,在安基島生活得很快樂呢,連在森林時的矜持自傲都不翼而飛,倒是越來越像人類的女孩子了。
  
  想到這裡,永恆皺了皺眉。但他不願過多約束同族,只是轉了話題:「你們知道休藍難民的事情嗎?」
  
  「當然知道!」年輕精靈面上浮起憐憫之色,「去年島上發船接回難民時,我們還特地帶了食物去碼頭……那些人個個瘦得皮包骨頭,下船後好多人抱頭痛哭,真的好可憐啊!」
  
  「那麼多人,島上怎麼安置他們?」
  
  「去年是伯爵府拿出島上數年的存糧,又從其他地方購買了許多糧食,加上漁民頻繁出海,才幫那些難民順利過冬的。今年春天起,附近的四島都開始墾荒播種,最近正好是收糧時節,聽說是豐收,今年冬天的糧食不愁了哩!」
  
  「那些難民只是務農嗎?」永恆遲疑了一下,「有沒有……被迫去紅燈區謀生的?」
  
  「大多數人是在四島墾荒,有些人來島上了,但我見到的都是些裁縫女工和跑腿的小孩兒,倒沒聽說過有強迫去紅燈區的。」
  
  有性急的精靈叫起來:「少主,您別以為這裡的紅燈區和其他地方一樣,只會趁火打劫喔!伯爵府的管束可嚴了,要有人打難民的主意,那是要重罰的!」
  
  「對啊,那些紅袖子整天盯著,誰敢冒頭生事,早就被發現啦!」
  
  「紅袖子?」
  
  「呃,是治安隊下屬的一個部門,專門管那些違反伯爵府規定的事情。他們的衣服是統一的,衣袖上有道紅色印章,大家習慣叫他們紅袖子。」
  
  永恆想起那馬車行的紅帽子,不禁微微一笑——不用說,肯定都是賽菲爾想出來的鬼點子。他這麼一笑,倒把周圍女精靈們嚇了一跳,慣來冷漠清高的少主笑起來還挺溫柔嘛!
  
  果然是錯怪她了,永恆懊惱不已。他一向不屑理會人類,這次怎麼就變得如此衝動?仔細想想,自己的族人再不濟,也不會去從事那種行當嘛!精靈那般清傲的性子,即使被人強迫,也不會墮落如斯啊!他竟會輕信那流浪漢的話?
  
  他正暗暗咬牙切齒,細心的年長精靈輕聲問道:「少主,您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永恆也不隱瞞,把流浪漢的話直接重複一遍,連去伯爵府的事也說了。這下子,女精靈們個個氣得發抖,連性格最淡然的幾個精靈也忍不住翻:「這,這完全是污蔑!」
  
  「怎麼有這樣討厭的人類?簡直胡說八道!」
  
  「我們,我們怎麼會……做那樣的……」
  
  年長精靈在人類社會中待的時間最長,稍稍一想便覺不對:「少主,那人真是隨口說說嗎?」
  
  「嗯?」
  
  「若那人真是隨口亂說,怎麼在少主來安基島的路途中不說明?直到被賽菲爾小姐戳破謊言,才辯解說從別處聽來,這也太反常了!幸好您沒和賽菲爾小姐發生衝突,若事情鬧大,那真是難以收拾呀!」
  
  永恆默然。他身份高貴,對人類的花招伎倆,他只是不屑追究,並非完全不懂。此時聯想到流浪漢在酒館的表現,他幾乎能確認他是故意潑污水的。心高氣傲的他竟被人類欺騙挑撥,無法容忍!
  
  「那人被少主留在伯爵府了?」年輕的女精靈們叫嚷著,「將他索要回來,好好審問一番!」
  
  永恆搖搖頭:「不必。」
  
  年長精靈頗善解人意:「那讓我去伯爵府問問情況,順便解釋一下……」她話語委婉,絕口不提「道歉」二字。
  
  誰料永恆又搖頭:「不用。」
  
  「那……」
  
  「我自己去。」
  
  精靈們大吃一驚,少主最不喜牽扯外族事務,這次竟像轉了性一般。
  
  年長精靈呆了呆,隨即抿嘴一笑:「那少主過幾天再去才好。」她笑吟吟的說:「伯爵小姐今天會出發去堪薩島,得在那待上好一陣呢。」
  
  「我直接去堪薩……」精靈突然有些羞惱——就在那鬼地方,他讓小丫頭救了一次,還被她碰了耳朵!
  
  他話沒說完,周圍敏感的女精靈們已經開始擠眉弄眼了,看得他越發惱火,偏又發不出脾氣。
  
  ……
  
  又是一個秋高氣爽的大晴天,賽菲爾再度踏足堪薩島時,心情比上次要複雜許多。
  
  原堪薩島守博格本是安基島主管外交的高官,為接納難民的事情在聯盟裡險些跑斷腿,又接手近一年來安置難民的工作,比克斯管家還要忙上百倍。此時見到他,原本紅潤的臉色青白一片,整個身形消瘦不堪,看得賽菲爾十分心疼。
  
  該多多提拔內政人才了!賽菲爾暗暗想著,最關鍵的一年已經過去,接下來可以讓難民們也發揮一下才智了!
  
  「大豐收!真是沒想到第一年就能收穫這麼多,這下,堪薩島的四十多萬人今冬口糧不成問題了!」博格興奮的舔舔嘴唇,還在馬車上便迫不及待的介紹起島上情況來。
  
  賽菲爾專注聽著,不時點點頭。堪薩島的面積並不比安基島小太多,只是一直被外人視為荒島,人煙稀少,根本無力開發。而實際上,這裡特有的濕熱氣候和肥沃土壤很適宜栽種稻麥之物,有了經驗豐富又求生強烈的農夫耕種,有所收穫是自然的。堪薩島上的難民最多,這下她總算能放心了。
  
  「島南邊的平原地區已經墾田完畢,是不是讓難民們繼續往北開荒?」前島守指指地圖,「因為城牆還沒建好,克斯大人特意調了一部城防軍過來防衛。我想先讓他們帶著難民往北邊林子裡去,難得有軍隊保護,可以提前掃清林子裡那些野獸……」
  
  「不要往北了,先將南邊的城鎮建設起來再說。」賽菲爾靜靜看了他一眼,「北邊的森林有多危險你該知道,我們暫時不要冒險。讓城防軍加強防衛,還有建築隊,叫他們加快進度,早日完工。」
  
  「是,小姐。」博格微微瞥了上司一眼,心中有些不解。安基島的建築隊是出了名的速度快,堪薩島的城市外牆眼看修成大半了,但伯爵小姐還是不滿意啊!現在島上都是難民,難道還會有人來打劫他們嗎?小姐在害怕什麼呢?
  
  似乎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賽菲爾輕聲說:「去年冬天口糧不足,所以我們同意難民在森林邊緣打獵。但最近似乎有人開始深入腹地,殺了不少野獸。你知道的,堪薩島最險惡的地方就在森林深處,我們也從未涉足過那裡,誰知道有些什麼猛獸凶獸呢?萬一因為打獵引出了更厲害的傢伙,沒有城牆保護的人類可不是他們的對手!」
  
  博格心中一緊,隨即點點頭:「我會發公告說明這點,禁止他們深入森林腹地。」
  
  「公告阻不住所有人,我們能提供的肉類也太少了。」賽菲爾歪歪頭,「還是盡量築起城市最重要。」
  
  「是的,小姐。」前島守心悅誠服的點點頭,「那麼,您晚上就接見難民代表嗎?」
  
  「就中午吧!等我到達住地,你請他們過來。」賽菲爾突然換了語氣,嫣然一笑道,「大叔,你說我是穿得正式些好,還是可愛些好呢?」
  
  又看到那天使般純真的笑容,博格心裡一暖,嘴上不知不覺說道:「可愛的,可愛的!」
  
  賽菲爾「咯咯」笑起來,倒把中年人鬧了個大紅臉。
  
  當休藍國難民中的十幾個領頭人走進大帳篷時,看到的就是一身鵝黃長裙的美麗身影。簡單樸實的裝扮,尚帶稚氣的俏臉,和煦溫暖的笑容,幾人差點連問候都忘了,直愣愣看著發呆——這有如天使般可愛的少女,就是賜他們活命的伯爵小姐?直到一陣不悅的咳嗽聲響起——安狠狠盯了這些沒禮貌的傢伙幾眼,他們才手忙腳亂的躬身行禮。
  
  「你們好,我是賽菲爾。」伯爵小姐落落大方,笑語嫣然,「這一年來辛苦各位了。」
  
  「不,不辛苦……」這幾個領頭人都是平民,在這種局面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們在家鄉時人緣好、有魄力,組織逃亡時才有威信,雖然都是青壯,卻捨不得離棄家人單獨活命,都是有情有義的漢子。賽菲爾並不在乎他們毫無管理經驗,重情義才是她看中的,這些人以後必不會做出背主忘恩的事情來。
  
  當下賽菲爾詳細問過他們的生活,帳篷缺不缺、口糧少不少、矛盾糾紛怎麼解決……稍年輕些的已經感動得眼泛淚光,仁慈的伯爵小姐竟然這麼平易近人!
  
  說到後來,當聽到賽菲爾有意讓他們正式領官職,成為堪薩島的管理者時,他們個個又是激動又是惶恐,連連推辭。
  
  「是介意身份嗎?」賽菲爾輕聲說,「你們該知道安基島從不計較貴族平民之分,克斯城守不也是平民出身?」
  
  「不,不,小姐,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什麼都不懂……」
  
  「沒有人生來就什麼都懂,慢慢學就會了,博格會留在這裡教導你們一陣,還有安基島撥來管理的官員也會留下一批。等到你們自己熟悉了職責,他們再回安基島。」
  
  「但,但……我,我們……」
  
  「請不要拒絕我的要求,這是我誠心誠意的邀請。」亮晶晶的眼眸掃過帳篷,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祈盼,再不忍拒絕。
  
  好幾個臉色黝黑的漢子哆嗦著嘴唇,不住口的讚美仁慈的伯爵小姐。先前難民中有疑惑,怕安基島將他們當了奴隸,但現在賽菲爾連管理權都想賦予他們,那些懷疑過的人不禁暗罵自己思想齷齪。
  
  一時間帳篷裡感激與讚美聲響成一片,賽菲爾搖搖頭,澀然一笑:「不要這麼說,我其實很內疚……」她的聲音低沉下去,難過的說:「若是我能早些接你們來島上,也不至於死去那麼多人……」
  
  還沒等難民代表說什麼,安先忍不住了,大聲說道:「這個怎麼能怪小姐?要不是聯盟那批貪得無厭的傢伙百般阻擾,我們早就能接納難民了!哼,平時從安基島撈了多少好處,在人命關天的時候還搗亂,真是……」
  
  「安姐姐!」賽菲爾急切的打斷了她,「這個就別說了。」
  
  女騎士裝扮的安翹起嘴,忿忿閉了嘴。難民們早就聽說過聯盟漫天要價的事情,還不許安基島海船出港救人,這時候聽到安這麼說,個個臉上憤然——他們本是被本國拋棄的苦命人,聯盟不肯接受無可厚非。但安基島願意接納,他們卻要阻擾,在有一線生機的時候,卻有人狠心掐滅那希望,他們能不恨嗎?
  
  雖然賽菲爾好心替聯盟遮掩了幾句,但難民們心裡清楚得很。這小小的仇恨種子已經埋在心裡,總有一日會生根發芽。
  
  又討論了一些細務,博格便把這些人的職務定了下來。代表們聽說了伯爵小姐對森林野獸的顧慮後,紛紛自告奮勇,要派更多人來幫忙修建城市。冬天快要到了,誰不願意住進房屋呢?
  
  「伯爵小姐真是好人啊!」會面結束後,一直沒出聲的年長者突然發話,「你們看到了嗎,她來這裡,也是住帳篷!」
  
  「島守的城堡一直是留給病人和孕婦住,據說也是伯爵小姐的吩咐呢!」
  
  有個紅臉漢子忽然狠狠一捏拳頭:「我不管其他人怎麼辦,反正我這輩子不會再回休藍了!」
  
  眾人驚訝的望著他,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說這話。
  
  「伯爵小姐的天大恩情沒還,怎麼能走?我今後只當自己是安基島的人了!」那漢子斬釘截鐵的說,「前幾天還有人說什麼故土難離,戰爭結束後就回鄉,哼,我瞧不起那種忘恩負義的傢伙!」
  
  「是誰這麼說的?」立刻有人憤怒的罵起來,「真給我們休藍人丟臉!」
  
  「以後就別說自己是休藍人了!以後,我們都是安基島的人!」
  
  鬧哄哄的聲音中,人們遠去了。身在帳篷的賽菲爾依稀聽到了幾句討論,不禁微微一笑——軟弱的休藍人,卻也是質樸的休藍人啊!是,習慣農牧生活的他們,沒有格魯國人天生的勇武和善戰,沒有聖達加人骨子裡的驕傲與榮耀,但他們並不缺乏血性,也不缺少知恩圖報的心。
  
  遠處樹影間,一身白衣的精靈閃了出來,猶豫的望望帳篷營地,不知道接下來怎麼辦——他來堪薩島到底要幹什麼?是來道歉嗎?高傲的他絕對說不出口。那……
  
  精靈想了想方才聽到的話,終於做了決定——不如去森林深處看看,若能幫賽菲爾掃除掉惡獸凶獸,也算是彌補他先前的惡劣表現吧!
  
  ……
  
  幾個小時後,賽菲爾處理完公務,回到自己就寢的帳篷裡小休。安被她打發到城堡裡查看病人情況,伯爵小姐這才敢喚出自己的靈寵來。
  
  「我出發了,你要……機靈點!」
  
  「是,主人!」變形獸惴惴不安的望了一眼「比凌」,低聲說,「您真的要去找……」
  
  「是,難道你不想要一個同伴嗎?」比凌邪邪一笑,「不知道這一世,它還會不會逼婚?」
  
  變形獸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暗暗祈禱:這次它一定要是雄的,要是雄性!——不過可憐的葉子似乎沒有想到一個重要問題,它自己性別未分,對方是雄是雌又有什麼意義呢?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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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6 20:13:49
  第五節 哪個才是五行蛇
  
  「嘎吱,嘎吱……」
  
  踩著落葉,比凌輕盈的邁開步子,疾步穿行於林間。
  
  他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這副模樣了。自重傷後,他休養了一段日子,叉子也不許他帶傷冒險,兩個人便退出傭兵界,潛心修煉透明鬥氣。到去年戰火遍佈時,賽菲爾忙於公務,變形獸偶爾變作比凌在城裡晃晃,但憑它那三腳貓的功夫哪裡敢外出冒險,昔日風光一時的「黑白雙少」便徹底消失在西大陸武者的視野之中。
  
  比凌暢快的奔跑著、跳躍著,說不出的愉悅與輕鬆,就像出籠的小鳥般。想想那位正響應伯爵府號召,忙於出海打魚的同伴,他突感好笑。誰能想到,贏下巨額獎金的武者大會冠軍,此時正為了難民的口糧而奔波在海上。叉子真是個有趣的傢伙,自己的獎金一分都不肯捐獻,偏偏頂著海風烈日去打魚!不過,比凌很理解,叉子可沒無私到平白無故拿巨款去當善人,那樣的叉子,就不是叉子了。
  
  真正無私的是小魚。那個可愛純真的女孩,今年已九歲了。聽說了難民的淒慘生活,她將自己平日最捨不得的童裝和玩具都捐了出來,真是個善良好心的孩子。一想到小魚,比凌心中便一片暖意,嘴角情不自禁的溢出微笑。
  
  憑借腦中的地圖,他很快就深入到森林腹地。沿途鳥獸不少,卻都是無害小獸,比凌順順當當便到了五年前遭遇變形葉子的小溪邊。吃了些乾糧,他湊近溪邊,看著那清涼的水流,索性脫了鞋襪浸足其中。難得的山林悠閒時刻,他放下行囊,半靠在一顆大樹邊,仰首望天。
  
  此時夕陽如火,晚霞燦爛,半邊天都映得通紅。林中寂靜一片,天地間似乎只有他一人。比凌怔怔望了半晌,胸中流淌著一股自己也說不清的孤寂悲涼之感。不知不覺中,他由一縷遊魂來到這陌生的世界,已經快要八年了……在這八年裡,他得到了什麼?時至今日,有誰是他能全心全意信賴的?又有誰是他能不離不棄依靠的?
  
  夕陽漸漸沉向地平線,拉長的斑駁樹影擋不住少年銀髮間折射的夢幻光華。比凌坐在溪邊,信手扔了幾塊石頭,努力讓自己擺脫自憐自傷的氣氛。呆看著劃落的石塊和四濺的水花,他突然間很想找人打架。
  
  腦中正升起這個念頭,卻聽鬱鬱蔥蔥的森林深處陡然響起一陣震天大吼!
  
  比凌霍然起身,飛快的穿好鞋襪,拔腿就朝聲源處奔去。那聲響聽起來不遠,但他足足跑了半小時才到達。這期間,吼聲一直不間斷的響著,就像給他指明方向般。
  
  大老遠就看見斷成數截的若干樹樁,紛亂的枝葉和雜亂的碎石滿地都是,狼藉一片。隔得近了,他看得分明,一個白衣人影正同林間數頭凶獸在搏鬥。
  
  那些凶獸種類不一,什麼牛頭怪、火獅子、吼獸、水猴、土熊,五花八門,真沒想到一次能遇上這麼多凶獸,看起來就跟扒了它們的老巢一樣。這些基本都是有野性無智慧的靈獸,對人類威脅很大,異術者不屑收服它們,騎士不敢使用它們,普通人只會成為他們的食物。
  
  比凌一眼掃過,亂七八糟的戰場上已經倒下了幾十具凶獸的屍體,看起來白衣人實力不弱。再仔細看看,那傢伙一襲白袍,面巾遮臉,殺了那麼多凶獸,到現在還纖塵不染,說明他足夠應付這些凶獸了。
  
  比凌放下心來,正想好好觀察一下白衣人的戰鬥方式,卻聽一聲驚天動地的長嘯,林子深處湧出無數醜陋的穴爪獸來!
  
  這下可真是捅了馬蜂窩!穴爪獸是群居型的雜食靈獸,一般不會出現在人類視野裡。但若是當它們溫馴無害,那就大錯特錯了!它們出動時,有組織有紀律有領導,就像軍隊一般,比地球上的狼群更具集體性,比工蜂更有大無畏的獻身精神。若是被獸群糾纏上,那就很難有脫身希望。
  
  而且,穴爪獸力大牙尖,爪子極為鋒利,加上皮粗肉厚,普通攻擊對它們很難奏效。按理說,到了這個時候一般人都會選擇逃跑,反正那些傢伙速度不快,追不上的。但那白衣人一步也不肯退,反而迎上前戰鬥,很快就陷入了穴爪獸的包圍圈!密密麻麻的土色肉疙瘩不停朝著白衣人湧去,倖存的其他凶獸也不甘示弱的衝上去攻擊。
  
  比凌冷眼看著,不禁心頭熱血湧動。正常狀態下的他早就溜了,絕不會跑上前多管閒事的。但他此時正陷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之中,頭腦一燥,清嘯一聲便衝了上去。
  
  「轟!」聚滿力量的一股金色鬥氣在土疙瘩般的獸群裡爆開,血花四濺、肢體橫飛。巨大的衝擊波不僅震得穴爪獸東倒西歪∥橫遍地,也將白衣人狠狠掀了個跟頭,那身一塵不染的白衣瞬間被飛濺的血肉淋了個通透。
  
  「呃……」比凌望望自己的右臂,剛剛這一擊是他全力而為,沒想到效果還挺驚人。他以前從未在外人面前顯示過自己鬥氣的真實水平,這次在失神狀態下貿然使出,他陡然驚醒,不該胡亂出手的!
  
  「你!在做什麼!」白衣人憤怒的低喝傳了過來。比凌一眼望去,就見他渾身紅彤彤的,活像個血人。更淒慘的是,他的頭上、身上還掛滿了凶獸的碎肉骨屑,晃悠悠、血淋淋,看上去噁心之極。
  
  「抱歉,失手,失手……」比凌心裡嘀咕,我怎麼知道你老兄連護體鬥氣都不開啊?險些誤傷了你!至於那些血肉之物,只要不是你的就好。
  
  白衣人好像還想說什麼,但林中源源不斷湧出的穴爪獸讓他沒機會計較。兩人隔開一小段距離,埋頭各殺各的。
  
  剛剛比凌的雷霆一擊似乎讓凶獸有些懼怕他,並不敢撲近攻擊。這樣一來,白衣人那邊就更吃力了。濃重的血腥味瀰漫在當場,時間長了,凶獸漸漸瘋狂起來。比凌有心幫忙,但那白衣人冷冷一句:「多管閒事的人類,不要打擾我的戰鬥!」便讓他打消了念頭。
  
  驀然,一陣令人戰慄的冰冷氣息刮過林間,比凌眉頭一皺。和他對戰的凶獸們彷彿看到什麼可怕之物般,捨了對手拔腿就跑,撇下莫名其妙的兩人。
  
  「呼!」陰風大作,失去陽光映照的樹林突然變得幽暗無比。一頭碩大的巨蛇彷彿從天而降,一股強勁無比的腥風鋪天蓋地而來,把比凌直接吹上了半空,復又重重落下。
  
  「撲通!」他狠狠砸到地上,兀自張大嘴盯著不遠處的巨蛇——這是新一代的輪迴五行蛇嗎?好像不是七色啊?那蛇似乎是被凶獸屍體吸引來的,狂風刮過後理也不理兩人,埋頭大吃起來。
  
  「從我身上滾下來,人類!」
  
  冰冷的話語從身下傳來。比凌定睛一看,他正趴在那滿身血污的白衣人身上!一隻手還按著那傢伙的臉……怪不得他摔下來時沒覺得多痛,原來有肉墊……
  
  他不好意思的爬下來,隨手甩了甩胳膊,將從白衣人臉上沾來的血跡擦乾淨。「這實在太噁心了。」他低聲嘀咕著,卻沒看到白衣人氣得直發抖——這不是被你害的麼?
  
  這會兒隔得近了,比凌仔細看看,那一副要殺人口氣的傢伙,不是永恆卻是哪個?難怪說話語調那麼耳熟!可,精靈怎麼會來這裡?比凌心中暗暗叫苦,他莫不是得了異獸重生的什麼預言?
  
  精靈此時已經站起,抖落了身上的碎肉骨屑,憤怒的目光聚集在比凌身上——飄逸的銀髮、英俊的臉孔、溫和無害的笑容,難得看到如此容貌出色的人類,但精靈對此人卻只有厭惡。
  
  「對不起,我只是想幫忙。」比凌微微一笑。這能迷倒萬千少女的溫柔笑容卻只換來精靈更冷漠的一瞥。他並不答話,逕自飛身撲向巨蛇——那傢伙吃得極快,眼看就要游回森林深處了。
  
  「喂!」比凌跟在他後面,寸步不離。開玩笑,怎麼能讓他搶走那巨蛇?雖然比凌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五行蛇。
  
  「毫無道理的跟蹤陌生人,這是人類的新禮節嗎?」精靈猛然止步,冰寒的目光投射向身後。但比凌根本不在乎他的嫌惡表情,只是一臉和煦的笑:「在這危險之地,多個同伴總是好的。」
  
  「我不需要同伴,膽小的人類!」精靈舉手一揮,林間籐蔓就像活了一般,蜿蜒盤旋著圍住了比凌,颼颼往比凌身上捆去。精靈冷笑一聲,繼續朝巨蛇跑去。
  
  這精靈還是老脾氣,看不慣就動手!比凌想起在伯爵府時他那番痛快的罵,嘴角不自覺的上翹,邪邪一笑——不如就讓他在此吃點苦頭吧!
  
  比凌極靈活的躲避著籐蔓的追綁,在血腥的林間穿梭著。陡然,他一個打滾,手中多了幾樣東西,揚手就朝精靈拋去:「來而不往非禮也!」
  
  精靈看也不看,一邊往前跑一邊甩手,幾十蓬花箭暴雨般急射而出,瞬間將那些事物打落在地。但比凌並不罷手,不住的朝他丟著東西。精靈皺著眉,只管用花箭一個個擊破。這樣你跑我躲、你丟我破十來回後,精靈的花箭突然戳中了一樣血淋淋黑烏烏的東西!
  
  「彭!嘩啦……」那玩意被扎破後,噴灑出一地黏糊糊、髒兮兮的液體,帶著血污,不知道是什麼。
  
  精靈稍一住腳,立刻辨識出剛才自己射破的那東西竟是某凶獸的巨大內臟!鮮血、髒液、還有內中尚未消化的骯髒不明物,落在他的腳邊、身周,甚至還有飛濺到他身上的!比血腥味更濃重更難以忍受的腥臭包裹了他,素有潔癖的精靈終於忍耐不住,「哇」的一聲彎腰吐起來。
  
  「對不住啦!」比凌嘿嘿笑著,拔腿就溜。和凶獸們打了一架,又明著擺了精靈一道,他心情舒暢多了,輕盈的朝森林深處跑去。
  
  誰料他剛跑出幾十米,卻見那頭遊走在林間的巨蛇忽然掉頭返回,朝著他游過來!
  
  比凌飛快的躥上大樹,打算高點進攻。但那巨蛇根本不是衝他來的,而是直直撲向精靈那方!
  
  該死的!比凌暗罵一聲,高高跳離樹枝,帶著滿身金燦燦的鬥氣猛然躍到巨蛇身上!但就是這樣,那巨蛇還是沒有停止前進,依然猛撲向那塊屍體橫七豎八的戰場!
  
  「嗡……」一聲極輕的低鳴振顫著比凌的心,一束七彩的光芒憑空而生,林中的各系元素似乎都開始劇烈震盪,一波一波的靈力衝擊傳到比凌的腦中。
  
  這是?比凌探頭望去,七彩光中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在掙扎,彷彿隨時破殼而出的幼獸!他終於明白為啥巨蛇要去而返回了!就在這鮮血淋漓之地,新一代的五行蛇誕生了!
  
  只是——比凌瞪大眼睛,看著七彩光裡的那東西——堂堂輪迴五行蛇,剛誕生時竟然是條小蚯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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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6 20:14:08
  第六節 那一夜的風情
  
  有幸親眼目睹林中七彩異景的,除了比凌和巨蛇,還有臉色蒼白的精靈。
  
  原本高貴優雅的精靈現在看上去無比狼狽,但參加過尋獸行動的他反應很快,立即便將七彩光和當日的七彩蟒蛇聯繫起來,衝口而出:「難道是異獸出世?」
  
  話音剛落,他已經伸手去抓那光芒中的小東西,黑乎乎像蚯蚓般的小五行蛇。
  
  「呼!」巨蛇碩大的三角形頭顱呼嘯著猛然紮下,意圖將精靈和小蛇都一口吞吃。精靈猛一閃身,避開攻擊,那小蚯蚓飛快的逃開他的手,帶著越來越淡的七彩光骨碌碌滾到泥土之中。
  
  先殺巨蛇!比凌瞬間作出決定。全身凝聚起鬥氣,集中到右臂狠狠斬向巨蛇的七寸!他此時位置極佳,一擊即中,深入皮肉,血花飛濺。巨蛇雖體形龐大,畢竟不是輪迴靈獸!被比凌竭盡全力的一擊砍中要害,頓時慘嚎一聲,拚命扭動身子,跌跌撞撞遊走幾十米後,終於轟然倒地。
  
  比凌這一下幾乎耗空鬥氣,只覺臂酸不止。他咬牙,從蛇屍上一躍而下,循著那微弱的七彩光追蹤而去。精靈的身影在他前頭,這讓他連喘息的功夫都沒有。
  
  兩人一前一後在林間飛奔,但那七彩光芒漸漸黯淡,最終消失在土中。
  
  看不到了!比凌失望的歎了口氣,望望同樣毫無收穫的精靈,轉身離去。
  
  「站住!」精靈冷冷喝道,「人類,你是來尋找異獸的嗎?」
  
  比凌頭也不回,丟下一句:「無可奉告!我們各憑本事吧!」
  
  眼看著精靈往森林更深處走去,比凌返回丟下行囊的地方,靜靜思考著——怎麼把五行蛇引出來呢?想來想去,他卻想不出好辦法。原本以為憑五行蛇那樣龐大的體形,只要潛入地下世界總能發現它。沒想到它剛誕生時竟是小得如蚯蚓般,又善於鑽土,偌大的森林裡怎麼找一條小蚯蚓?
  
  看來單靠自己是不行了,還是叫葉子一起來吧!同為輪迴靈獸,既然五行蛇能發覺變形獸的靈力波動,反之也許可行。他素來果決,立即便給「賽菲爾」發去心靈指令,囑她及早進林。
  
  收到了靈寵的回復後,比凌略略放心,拍拍塵土打算返回溪流處。剛剛打了一架,殺了一頭巨蛇,他身上髒兮兮黏呼呼好不難受。若能洗滌一下就好了,他偏頭想想,越發思戀方才浸腳的那處溪流。他正這般想著,耳邊突然聽到清溪潺潺之聲,尋聲找去,竟然是一口碧潭!
  
  比凌心情大好,這裡看起來是那些溪水的匯聚之處。水潭不大,四周都有草木遮蓋,位置很是隱蔽,恰恰是他此刻最想要的——天然浴池嘛!
  
  側耳聽聽,四周除了蟲鳴聲外別無他物。比凌的嘴角劃過興奮的笑意,脫下衣服穩妥藏好,便飛快的躍入潭中。清涼的潭水包裹著他的身子,好久沒有在野外暢遊了!真懷念那在山林間鬧騰禍害的時光啊!
  
  難得有獨自夜遊的機會,比凌在潭中輕劃著,嬉戲著,任由潭水輕撫過他的肌膚,月華般的銀髮上沾滿晶瑩的水珠,漸漸的,他完全沉浸在戲水之樂中,忘記自己的初衷只是洗個澡。
  
  驀的,他一個猛扎潛入水中,在水下靜止下來。小時候的水伊人,最愛玩水下憋氣比賽,而且每次都拿第一。此時的他憶起此節,也忍不住胡鬧一番。
  
  「一百五,一百五十一……」他默默數著時間,終於到極限了,他猛的躍起,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氣。沉寂片刻的水面,頓時被他的突兀動作打碎了平靜。
  
  「呃?」半個身子躍出潭水,他卻呆住了。就在潭水稍淺處,突然多出了一個身影!
  
  那人似乎也極其吃驚水下竟然還有別人,帶著不可思議的目光望過來。兩人四目相對,立馬認出了對方——
  
  精靈?
  
  銀髮人類?
  
  「撲通!」
  
  「撲通!」
  
  兩人同時往下一沉,將自己完美卻裸的身子徹底淹沒在水面以下。比凌心中微微一凜,方才精靈的目光是不是掃過他的胸膛了?他看到那道貫穿胸腹的猙獰傷痕了嗎?
  
  他惱火於自己的過於放鬆,又奇怪為何前往森林深處的精靈會突然出現在這裡。瞥見精靈整齊疊放在遠處的衣物,顯見他是特意來洗去血污,換上乾淨衣物的。
  
  比凌突然想起,精靈對水源是有特殊感應的,就像他當日在地下世界尋路那樣!怪不得他這麼快就發現這處水潭了!依精靈潔淨的性子,他自然會以最快的速度洗滌掉那血糊糊的一身啊!
  
  於是,兩人就這麼巧合的,裸身相遇於水潭之中。
  
  沒有人說話。清冷淡漠的墨瞳,和澄淨深邃的藍眸,兩雙眼死死對望,都不肯錯過一瞬,生旁方突襲般。
  
  對峙良久——
  
  「阿嚏!」比凌連打數個冷戰,秋夜寒意漸起,在水裡泡一晚上會很難受!
  
  精靈眼中閃過輕蔑,似乎在說:真是弱不禁風的人類!但——隨即,他也「阿嚏」一聲,重重打了個噴嚏。精靈其實體質更弱,永恆只不過在死撐而已。
  
  「精靈閣下,我們這樣也不是辦法。難道你真想一直待到天亮?或是被其他人發現我們這幅模樣?」比凌微微哆嗦了幾下,又強迫自己穩穩站好,不能在精靈面前現出怕冷的樣子!
  
  精靈神色漠然,清冽的聲音響起:「你先離開。」
  
  「不行!」比凌一撇嘴——讓他先上岸?萬一被精靈看到自己不著片縷的身子,那就太吃虧了!
  
  顯然,精靈考慮的也是同一個問題。對於那銀髮的人類男子,精靈實在沒有好感,更不希望自己在他面前有任何裸的可能。他寧可凍死在這處潭中,也不願在那人類面前失了臉面。
  
  誰都不肯先走出水中,留給對方可趁之機;誰都不信任對方,連「背過身去」的提議都無人說出;誰都不肯先行服軟,兩個骨子裡銘刻著驕傲好勝的傢伙,似乎把這次的對峙當成了另一次較量。
  
  於是,清澄的潭中,本該樂呵呵清爽爽洗沐的兩名俊美少年,光著身子藏著自己,動也不動。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沉在越來越冰冷的水中,只出各自的頭。
  
  真倒霉!比凌哀歎。
  
  真倒霉!精靈也在哀歎。
  
  月光的清輝灑下,銀髮熠熠,跳躍著夢幻的美。溪邊蟲鳴草動,微風吹拂,奏出輕柔的夜曲。但那兩頭銀髮的主人,卻在這靜謐幽雅的清***色中,淒涼的度過一夜……
  
  ——華麗麗的分割線,各位請盡情想像兩帥哥在水中裸身相對的情景吧!表想歪喔——
  
  「閣,閣下……永恆閣下……」
  
  被凍得昏昏沉沉的精靈突然聽到幾聲怯生生的呼喚。他扭頭望去,潭邊正站著一個身穿綠裙的俏生生人影。天啦,是賽菲爾!
  
  一想到自己現在的模樣,精靈簡直窘到極點。好在「賽菲爾」似乎很明白當下狀況,一直背身而立,免得潭中的精靈更加尷尬。
  
  「閣下,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擾你們的……」「賽菲爾」其實心中很是暢快,不知不覺重重咬住「打擾你們」四字,唇邊滑過含義不明的笑。
  
  精靈不自覺的又縮了縮身子。「賽菲爾」繼續說道:「不過,兩位目前的模樣,實在不適合讓護衛們看到,所以我冒昧前來提醒一聲。兩位是不是該整理一下?免得被什麼不知情的人打擾……」
  
  精靈猛然反應過來,原來已是白天了。他和那銀髮男子,竟然在這水潭裡站了整整一夜!他的身體完全僵硬,想來對方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勉力抬頭,向著不遠處的比凌望去。只見他臉色凍得青白,狠狠瞪著——咦,他幹嗎狠狠瞪著賽菲爾?
  
  「咳咳!」被主人殺人般的目光盯著,「賽菲爾」拚命忍住笑,快速說道:「兩位是否需要衣服?我這裡有……」
  
  她小心翼翼的偏過身子,努力將一身武士服丟給比凌,又用力將精靈的換裝拋了過去。兩位尷尬的俊美少年裹著濕漉漉的衣服逃上岸,「賽菲爾」又很善解人意的遞過兩床厚毯……
  
  當兩人終於換好乾衣,裹著毯子喝上熱茶時,精靈才不得不考慮到極嚴重的問題——今天鬧了這麼一出,他在賽菲爾跟前顏面盡失!尤其是看到她嘴角若有若無的淺笑,精靈那顆高傲的心便微微發涼。精靈的尊嚴無法允許他再待下去。狼狽的道謝之後,他落荒而逃。
  
  「阿嚏!」比凌忿忿望著精靈的背影,又惡狠狠瞪了眼「賽菲爾」。此時護衛就在周圍,他沒法教訓這無法無天的靈寵——竟然幸災樂禍,難道你想自動獻身,烹飪雞湯?
  
  「賽菲爾」終於意識到自己再放肆必將小命不保,趕緊諂媚笑著,乖乖領主人去找五行蛇。
  
  護衛們遠遠跟在後面,顯見對比凌很放心。當年他救了米麗夫人,伯爵府的人一直對他恭敬有加,這樣大大方便了前頭的兩人。
  
  「敬愛的主人,您別著急。雖然我不瞭解幼年期的五行蛇有何不同,但它愛潮濕黑土的習性是不會變的,要不然它也不會在這麼濕熱的堪薩島定居。」
  
  潮濕黑土?比凌情不自禁的想,它怎麼真的跟蚯蚓似的!
  
  「雖然我的靈力不如它,但只要縮小到一定範圍,我就能感受到它的氣息。」
  
  「多大範圍?」
  
  「呃,十米之內……」
  
  比凌望天翻了個白眼——十米?這森林一眼望不到頭,得有多少個十米啊?
  
  「依我看,它一定會回到地下世界,那裡的土質是上一代的它最喜歡的……」
  
  「啊,幸好我還記得那裡的地形分佈,很快就能到……」
  
  「請放心,我絕,絕不會再讓主人爬地道!」
  
  ……
  
  膽戰心驚的變形獸一直走到昔日五行蛇身死血沒之處才停止囉嗦:「果然,就在這裡啊。」
  
  不該有任何前代記憶的小蚯蚓,或許是憑著最純粹的本能才來到這昔日的巢穴。但對於比凌來說,這樣的場面讓他心中泛起一絲悲涼。
  
  輪迴靈獸之間的感應令小蚯蚓沒有立即逃跑。它只是瞪著黑漆漆的眼睛,好奇的打量著來到面前的兩人。仔細看看,它頭上有處極小的七彩色斑,唯一昭示它非凡身份的象徵。
  
  它還那麼小,那麼稚嫩,一點兒看不出殺氣騰騰的巨蛇模樣。比凌微笑著伸出手,出手心那塊沾了糖汁的泥巴。(話說,某些人該滿意了吧!)
  
  小傢伙小心翼翼的聞了聞,便爬上他的手,小口小口吃起泥巴來。看得出,它愛吃甜的,就像地球上的蚯蚓一樣。一邊吃,它一邊蜷起身子,一拱一拱的很開心。
  
  很好,建立和諧的關係是第一步。比凌滿意的看它吃完泥巴,收起手掌默念起口訣來。這剛剛誕生的五行蛇就像一張白紙,毫無抗拒的便被他收為靈寵了。
  
  「賽菲爾」苦著臉,看著主人將小蚯蚓收入靈寵空間。從今以後兩個靈寵就要共處一室了!
  
  「主人,它叫什麼名字?」它不懷好意的問道,「叫蚯蚓好不好?」——既然它當年因為葉子模樣而得名,那這五行蛇也該類似吧?變形獸一想到日後威風八面的大蛇有如此滑稽的名字,便陰笑起來。
  
  「嗯,它這樣小,就叫小小吧!」比凌的話讓變形獸心頭微喜,接著又是一陣心悸——為什麼,這名兒像女娃?
  
  「它是雌性的。」比凌似乎知道它在想什麼,慢悠悠說道,「剛剛簽訂血契時,我已經知道了。」
  
  雌的!小母蛇!變形獸只覺眼前一黑——老天,你為什麼沒有聽到我的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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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6 20:14:25
  第七節 梵固學院的解封
  
  「阿嚏!阿嚏!」
  
  清早,葉子上的水盈盈閃亮,準備迎接朝陽的輕撫。營地裡突兀的聲音驚醒了抱膝小睡的護衛,帳篷外準備早餐的侍女們擔憂的互望——小姐似乎病得不輕啊!
  
  地榻上,賽菲爾裹緊被子,卻仍冷得發抖。她頭痛、發熱、鼻塞,全身無力,難受不堪。向來不怎麼患病的她竟然生生被凍病,只得咬牙切齒的暗咒精靈。
  
  「小姐,島上來的急報。」安快步邁入帳中,「呀,你生病了?」
  
  雖然頭暈眼花,賽菲爾卻強撐著爬起來接過傳信卷軸。安扶著她,眼中閃過同情與敬佩——這還不滿十四歲的孩子啊!已經背負起多少人的命運了?
  
  「梵固學院公開選拔新一屆學生?不論種族身份均可參加?」賽菲爾霍然坐直,「梵固學院開始解除封令了?」
  
  由不得她不激動。作為西大陸最頂尖也最神秘的學院,從幾百年前西大陸分崩離析後,梵固便頒布封令,再也不對外開放。梵固學院裡有許多令人覬覦的好東西,卻數百年不見天日。比如當年統一皇朝征戰搶掠的各式口訣、秘籍、寶器,便在那裡留存不少。此番梵固重開大門,想必各國有資質的年輕人都會前往一試。
  
  終於解封了!賽菲爾暗暗想著,不枉我冒險一場。事實上,她就是這一決議作出的最大原因。在三年前武者大會結束後,她便以比凌的身份給那位慈眉善目的校長寫信,告知東大陸異術者已經打破家族壁壘,成為強大而統一的組織。她在信中痛斥西大陸無論異術者還是武者,都太看重家族傳承,寧可將口訣秘籍帶入墳墓,也不願讓外人習得,發揚光大。西大陸本就缺少異術者,現在連最基本的交流和提升都沒有,傳承方式又有問題,長此以往,西大陸拿什麼來和東大陸較量?她還隱晦指出,以「那人」的野心,東大陸既已是囊中物,西大陸必是他的下一個目標。而梵固學院地位超然、不乏口訣秘籍、又能提供互相學習提高的機會。由學院來領頭,溝通和組織西大陸的異術者和武者,才是同東大陸抗衡的最佳方法。
  
  當時校長回信說,他會親自去東大陸一趟,並慎重考慮比凌的建議。如今三年過去,學院內部終於達成共識,這解封令便是最好的回應。
  
  「回安基島!」賽菲爾低喘著,「安姐姐,你去告訴島守一聲,我們現在就回去。對了,我生病的事情,讓侍女們保密,不要讓母親大人知曉……」
  
  安憐惜的看著她燒得嫣紅的臉蛋,點點頭。
  
  ……
  
  數天後,梵固學院的解封令傳遍大陸,猶如投石入湖,在各地都激起巨大反應。和一般平民不同,各國皇室和貴族收到的信裡,除了說明解封令外,更言明學生畢業時可能獲贈寶器。這是極大的誘惑,想當年約瑟偷了個不起眼的寶器,就輕鬆攻破了有幻術保衛的海盜島。梵固允諾送出寶器,這絕對會讓西大陸各家族瘋狂,賽菲爾也不例外。
  
  「賽菲爾,你好些了嗎?」一雙柔柔的手擱上額頭,驚醒了床上閉目沉思的她。
  
  「母親大人……」賽菲爾驚訝的微微坐起,「您怎麼來了?」
  
  「你這孩子,生病了也不告訴我。」米麗夫人眉頭微蹙,「看,你還在發燒!」
  
  「我不想讓您擔心。」賽菲爾努力綻開笑顏,「再說,本來就是小病,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你這孩子……」米麗夫人的目光掠過書桌,「每天有這麼多事情要操心,怎麼能好好休息?我看你就是累病的……」
  
  「您不用擔心,我只是有點著涼,島上的公務都由克斯管家包辦了,我可是乖乖躺在床上休息的。」賽菲爾吐吐舌頭,「不信,您去問醫生和侍女。」
  
  「我已經問過了,幸好你只是著涼……」米麗夫人眼圈一紅,「不然……我真不知道……」
  
  「母親大人!」知道米麗夫人想到了病逝的丈夫和女兒,賽菲爾趕緊變換話題,「梵固學院要選拔學生,這事情您聽說了嗎?我好想去那裡學習啊!」
  
  「你想去梵固?」米麗夫人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嗯,你也該去外面放鬆一下了,天天待在島上忙公事,好好的人也會憋出病來……」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輕笑出聲:「我的賽菲爾快要十四歲了啊!」她打量著出落成美麗少女的女兒,目光中漸漸帶上了一縷哀思,口中喃喃道:「我第一次遇見利茲,就是十四歲……」
  
  在安基島,只有米麗夫人會叫出這個名字。賽菲爾微微低頭,只覺心裡湧起無限的淒涼與悲哀。米麗夫人心情不好,她也同樣難過,這種血契連接而成的奇妙感應,是人力無法抗拒的。
  
  「賽菲爾……」米麗夫人調整了一下情緒,溫柔的摸著女兒金色的波浪長髮,「我也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啊?」賽菲爾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若留下米麗夫人一個在伯爵府,她會非常寂寞的……
  
  「十四歲的漂亮伯爵小姐,肯定會有許多貴族子弟追求喔!我要好好給你把關,不能叫人輕易騙了你去。」米麗夫人此刻完全是一副慈母的神態,「你沒有和貴族子弟打過交道,可不知道他們的花花腸子!平時嘴上說得動聽無比,其實全是虛情假意。我的孩子,現在正是你人生中最美麗的階段,我可不希望你在那些浪蕩子身上浪費時間。你要好好挑一個忠誠可靠的男子,能夠托付一生的……」
  
  賽菲爾可憐巴巴的看著養母,她怎麼一副唯恐自己身邊全是狂蜂浪蝶的口吻?聽那意思,她現在就在考慮如何選女婿了!雖然說十四歲後貴族女子就正式進入社交圈,開始為自己的後半生打算了,但是她——不想要啊!
  
  ……
  
  交待好島上諸多事宜,尤其是萬般囑咐暗衛後,賽菲爾同興致勃勃的米麗夫人離開了安基島,啟程前往西大陸中心位置的梵固學院。此時難民已經度過最艱難的時期,一切生活開始走上正軌,倒是讓她省心不少。
  
  克斯管家、古德亞和加藍留在了安基島,隨行的除了情報頭子辛蘿、護衛隊長安以外,破破也易容改裝,混入米麗夫人的護衛之內。此外還有叉子和「比凌」同行,他們也收到梵固學院的邀請信,決意前去參加選拔。
  
  「比凌」一路上膽戰心驚,生怕叉子要和他切磋,幸好安總是在叉子身邊找碴,逼得他沒空比試武技,這才安然無恙的到了目的地。
  
  而賽菲爾則是好好體會了一下「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的含義。一路上她總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樣,整天躺在馬車裡,除了聽米麗夫人講解社交圈的規矩和識破花花公子的方法外,便是睡覺休息。這樣待了十多天後,當一行人抵達梵固學院時,她總算恢復了健康。
  
  梵固學院坐落在西大陸的中央盆地裡,這裡不屬於任何國家,從建立之日便是超然於各國之外的學者聖殿。賽菲爾躺在馬車裡,感受著越來越強烈的靈力氣息,不禁緊張起來——這樣大老遠就能讓她倍感壓力的強大靈力,學院裡得有多少強者啊!
  
  誰料當她的馬車進入學院大門後,所有壓力都不翼而飛,那股磅礡濃重的靈力氣峽忽不見了!她探頭看著那一座座籠罩在薄霧中的尖塔城堡,心下感歎著——果然是西大陸的神秘之地,不知道其中包含了多少秘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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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6 20:14:44
  第八節 諸人的聚會
  
  「咳咳……」
  
  一般人很難想像,世間有連咳嗽都格外清冽的聲音。賽菲爾連頭都不用回,就知道是誰來了。
  
  遠遠的,一隊精靈走進大門,中間的銀髮精靈雖然精神不濟,連連咳嗽,卻是挺直了腰桿,目不斜視的從安基島的馬車邊走過。
  
  哼,活該!賽菲爾撇撇嘴。明明體質比人類更弱,卻要賭氣般待在潭裡一夜。現在還沒將養好,那是他自找的!
  
  「呀,是精靈!」米麗夫人掀開小窗,好奇的打量那些纖細漂亮的精靈,「多麼優雅、多麼高貴、多麼完美的種族!呃,除了那滿臉病容的男精靈以外……」
  
  賽菲爾險些笑出聲來,卻見永恆扭頭望了車後的「比凌」一眼,眸子裡閃過一絲情緒波動,隨即又恢復了冷漠。
  
  ……
  
  在外圍林立的小城堡裡挑了間作為住處,賽菲爾借口勞累,早早進屋休息。趁米麗夫人指揮眾人收拾屋子,一片忙亂的時候,她悄悄與「比凌」變換了身份,尋到叉子,一同去學院中心區域走走。
  
  解封令已經傳遍大陸,趕來學院參加選拔的人自然不少。不過梵固佔地極廣,從外圍城堡到中心地帶,雖來人眾多,卻絲毫不見擁擠。兩人隨意逛逛,看著那些風格久遠的尖塔城堡,閒庭信步般。
  
  「幸好……」走了老遠,叉子還是一臉驚魂未定的模樣,「幸好那個女人沒跟來!」
  
  比凌「噗哧」一聲笑起來:「怎麼在你眼裡,安小姐就像魔鬼一般可怕?」
  
  「女人是麻煩,那個安更是大麻煩,惹不起只能躲。」叉子懶洋洋的伸伸胳膊,「啊,現在,我總算耳根清靜了!」
  
  「你總說女人麻煩,但——叉子,你已經成年了,不考慮自己的人生大事麼?」比凌笑嘻嘻的問,「別告訴我你沒想過——說真的,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呃……」叉子摸摸頭,咧咧嘴,黝黑的臉上現出幾分羞澀,「我,喜歡……應該是……溫柔的女子,像微風一樣,那種淡淡的感覺……哎呀,我說不清楚啦!」
  
  「原來你喜歡這樣的……」比凌微微笑著,語氣中包含著一絲旁人無法覺察的悵然,「不管在哪個世界,男人們都不會喜歡強勢的女人吧……」
  
  「……」叉子突然輕笑一聲,湊近他低聲說,「誰說男人都不喜歡強勢女子的,我看你就對賽菲爾小姐很有意思嘛!」
  
  比凌啞然失笑,這怎麼可能?!他轉臉,見叉子緊緊盯著他,一副不得回應不罷休的模樣,不禁又好氣又好笑:「賽菲爾小姐很強勢嗎?我只是覺得她很可愛,就像自己的小妹妹一樣。」
  
  「賽菲爾小姐表面純真,內裡可是心眼多多,你別告訴我你沒發覺!」叉子似乎鬆了口氣,懶懶說道,「會演戲的女子是最麻煩的,即使長得再可愛,也千萬不可招惹!」
  
  比凌心中一顫,隨即泛起一陣酸澀之意。
  
  一邊,叉子還在說:「若是賽菲爾小姐當真單純天真,那我倒要擔心安基島會毀在她手上。幸好她不是那樣的,我們安基島才有這幾年的興盛。」
  
  比凌不接話,只有叉子的聲音在響:「不過她畢竟是個女孩,成年後總要嫁人。若是被格魯國或聖達加娶過去,那我們安基島肯定就成嫁妝了,想想不太服氣啊……」
  
  比凌終於忍不住了:「叉子,你今天好像換了個人似的,實在太八卦了!」
  
  叉子一愣,撓撓頭,面帶不解:「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奇怪……難道因為我在海上待了大半年,憋得厲害,話都攢到今天了?」
  
  「漁船上難道沒有其他人?你在海上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嗎?」
  
  「島上新造的漁船很大,但是,有許多話,我只想對你說啊……」叉子突然住了嘴,心中湧起一絲不安。這話他隨口說出,卻感覺……怪怪的,對方不會誤會什麼吧?
  
  比凌抿嘴一笑,停了步子正要說話,卻聽身後一個大嗓門叫嚷起來:「哈,我就知道你們會來!」
  
  約瑟健壯的身影隨即出現在兩人的面前,頗熱絡的向他們打著招呼:「叉子,你可是越來越黑了!比凌,你幹嗎到這裡還用面巾?」
  
  他突然「嘿嘿」壞笑兩聲,擠眉弄眼道:「啊,我知道了!你怕被那些花癡女人糾纏,是不是?果然,人長得太俊俏也是種麻煩啊!」
  
  他親親熱熱的拍著兩人肩膀,叉子和比凌都只得苦笑。這位格魯國的皇儲似乎很想招攬他們,即使離開安基島也不忘與兩人通信聯絡,見面時更是十足的老友模樣。對他的熱情和看重,兩人雖面上感動,實則避之不及。
  
  「你們去參加選拔測試了嗎?」他寒暄幾句後轉入正題,「地點就是中心區域那棟最大的城堡,憑你們的身手,通過測試那是輕而易舉的!」
  
  比凌看到他面上的一絲得意,淺笑道:「約瑟閣下,看起來你已經通過測試囉?」
  
  「是啊。」約瑟點點頭,又壞笑起來,「說起來,給我測試的那老師倒是個大美女,雖然老了點……」
  
  「真奇怪,像你這樣不懂尊重師長、滿腦子齷齪想法的傢伙,梵固學院竟然也會收下!」嘲諷的話語剛落,蘇迪如鬼魅般突兀出現,沖比凌和叉子欠身致意。
  
  「我只是讚歎那美麗的老師,怎麼齷齪了?」約瑟扭頭反駁,「她本來就老了點嘛,我怎麼不尊重她啦?」
  
  蘇迪根本不理他,只管向叉子和比凌問道:「聽說賽菲爾也來了,是嗎?」
  
  聽到兩人的肯定回答,約瑟撇撇嘴,不屑道:「梵固學院招收學生,比的是戰鬥能力,可不是賣東西的本事!賽菲爾那臭丫頭弱不禁風≒無縛雞之力,還來參加選拔?我看她很快就要打道回府啦!」
  
  「約瑟閣下,我想你的這一預見應該不會實現。」比凌彬彬有禮的說,「亞姆小姐既然來參加選拔,自然是有所倚仗的。」
  
  約瑟摸摸下巴:「嘿嘿,她要真留下也好。以後大家都在學院裡,看我怎麼教訓她!」
  
  另外三人同時以一種古怪的目光盯牢了說話者——他還沒吃夠苦頭?真不知到時是誰教訓誰啊!
  
  「約瑟哥哥,你又在說誰的壞話呀?」清脆的女聲帶著幾分惡作劇的語調從天而降,約瑟臉色一變,轉身就跑:「啊,我忘記……呃,我得走了……」
  
  遠處,洛水丫頭正以流星般的速度飛快衝來,一頭扎入比凌懷中:「比凌哥哥,好久不見,我很想你呢!你有沒有想我?比凌哥哥,你為什麼要戴面巾啊?放下來好不好?我想看看你喔,好不好?好不好嘛?」
  
  「……」小丫頭如此熱情,如此黏人,比凌求助的目光投向蘇迪。那位當哥哥的卻苦笑著連連搖頭,示意自己沒辦法。
  
  活潑的洛水丫頭也快十四歲了,但她似乎還是孩童的性子,扭著身子纏住比凌撒嬌。比凌被她鬧得哭笑不得,只能在叉子同情的目光裡,硬著頭皮哄她。
  
  這處正是通過中心區域的必經之路,來來往往的人著實不少。被洛水這樣一鬧騰,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此。眼見是位綠發小美女貼著個蒙面武者不放,人們紛紛出恍然的神情。隨即,好奇、嫉妒、輕蔑、曖昧、鄙夷……各色目光交匯,比凌只覺後背全是冷汗。
  
  「洛水小姐,我們要去參加選拔測試了,請不要耽誤我們的時間。」叉子終於看不下去,出言相助。洛水卻是最怕他的,一聽他冷冷開口,不自覺就放鬆了胳膊。比凌趁機抽身而出,飛快的告辭離去。
  
  「天哪,真可怕!」直到到達中央城堡,比凌還在擦汗,「我總算明白你面對安小姐時的心情了!」
  
  「我也深刻理解到你戴面巾的用意了!」叉子心裡暗暗嘀咕——誰叫你長得那麼小白臉!
  
  城堡大門處正三三兩兩走出結束選拔測試的人們。比凌抬眼望去,忽然辨認出一張眼熟的面孔。
  
  三年不見,聖達加小王子那細長的眼睛更加突出,幾乎瞇成一條線,薄薄的嘴唇緊抿著,帶著幾分不高興的神氣。
  
  比凌不禁微微冷笑——很好,你也來了!
  
  驀的,一片潔白的裙角映入眼簾。小王子的身後,跟著一位極漂亮的黑樊子。她五官精緻無比、神態溫婉無比、身形纖細無比,整個人彷彿瓷娃娃一般。更難得的是,看她微微低頭行走的模樣,真個淡然如風、溫柔似水。那股婉轉柔弱、惹人憐愛的氣質,在比凌所見女子中,只有年輕時的米麗夫人能夠相媲美。
  
  「天哪……」旁邊有人看得發呆,竟在大庭廣眾之下脫口叫出,「好美啊!」
  
  那女子似乎感受到周邊人的子,輕輕抬頭,羞怯怯的一笑。只這一笑,便輕易攫走了所有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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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6 20:15:02
  第九節 鬱悶的集體生活制
  
  「喂,你還不來?」
  
  聽到同伴的聲音,比凌才將視線從嬌柔勝水仙的黑髮美女身上挪開。扭頭望去,叉子已經走出老遠,正懶洋洋的抱著胳膊站在台階之上。
  
  比凌緊趕幾步,同他一道步入城堡大門。來參加武技測試的人很多,兩人到時,隊伍已經排到了大廳裡。
  
  「就在這裡等吧。」比凌微笑著示意,「現在我們有大把空閒時間,正好聊天,你還有什麼『只想對我說』的話嗎?」
  
  他促狹的眨眨眼,不出意外的看到叉子紅了臉,訕訕無語。見對方陷入窘迫,他愈加開心,面巾下傳出壓抑不住的輕笑。
  
  叉子見狀,忿然道:「你就知道取笑我!我是說,有些事情講給海船上的人聽,他們也不會懂。你明明曉得我那話是什麼意思,還故意曲解!」
  
  「我曲解什麼了?」比凌嘻嘻笑道,「又取笑你什麼啦?」
  
  叉子氣惱不已,索性換了話題進行反擊:「好,那我們就來聊天吧!對了,剛才是誰見到美女就呆呆不動,非要我叫幾聲才回過神來?」
  
  「喔,你在說我?我剛才可不是在看美女……」
  
  「不是看美女,難道是在看那個小王子?」
  
  「你答對啦!」比凌一本正經的點頭,「我的確在看那小王子,當然,我眼角的餘光不小心掃過了那黑髮美人兒,可不是我自己想要看的。」
  
  「你……真是強詞奪理……」
  
  「你……真是無理取鬧……」
  
  「你……」叉子垂下頭,放棄了抗爭,「我不和你鬧。」
  
  比凌卻不放過他:「剛剛那黑髮美人,你怎麼好像沒有一點兒興趣?」
  
  「我為什麼要有興趣?」
  
  「溫柔的女子,像微風一樣,那種淡淡的感覺……」比凌煞有其事的學他說話,「那黑髮美人溫婉柔弱,不正是你喜歡的類型嗎?」
  
  「呃?是嗎?」叉子撓撓頭,「我怎麼沒發覺?」
  
  看著叉子傻愣愣的模樣,比凌終於發現自己這麼開心的原因了。
  
  「請問……」一個快活的聲音突然響起,「你們是黑白雙少嗎?」
  
  兩人同時回頭,只見一個清秀的年輕人站在他們身後,神色激動,手舞足蹈。
  
  「啊,果然是你們!」他看清了叉子的臉,更加興奮的比劃著,「你是叉子!你是武者大會的冠軍!我看過你所有的比賽,你是我的偶像!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
  
  偶像?英雄?叉子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黝黑的肌膚、土氣的裝束,竟能當偶像和英雄?
  
  「你和離姬對戰那場真是太精彩了!最後那一下捨身為餌,實在太厲害了!唰的一聲,就除掉了那惡毒的女人,乾淨利落,太有英雄氣概了……」
  
  「咳咳……」比凌不得不打斷他的喋喋不休,「黑瞳少爺,過去的事情只是屬於過去,請不……」
  
  「咦,你知道我的名字?」
  
  比凌大叫不妙——他的警惕心何時降到這麼低?竟然會犯這種最低級的失誤!他暗歎一聲,不能太過放任自己的心緒啊!
  
  正懊惱間,卻聽對方猛叫起來:「啊!你竟然知道我!是蘇迪告訴你的嗎?還是洛洛說起過我?要不,是我妹?」他扳著手指算來算去,嘴裡嘟嚕著:「天吶,比凌竟然認識我!我,我真是太高興了!」
  
  剛剛擺脫一個活潑的小丫頭,這會兒又來了一個熱情的傢伙。比凌和叉子面面相覷——索斯港怎麼盡出呱噪鬼?
  
  「請大家安靜等候,不要在大廳喧嘩。」一襲黑衣的淡然女子緩緩走出屋,遠遠望了黑瞳一眼,淺淺一笑。
  
  單單一眼,黑瞳就趕緊收了聲,低低說了句:「那是我妹,已經在梵固就讀三年了。」
  
  叉子心中一震,比凌卻是一臉瞭然。梵固學院尚未解封前,院內學生都是老師們精挑細選而來。雪莉能以普通人的體質開創出一門異術,絕對是頭腦奇佳的良才,能被梵固看中不足為奇。
  
  但——比凌憂心的想著——這雪莉,卻是自己最需要防範的人!她若是開啟了嗅覺異術,比凌和賽菲爾的不同氣味,很難逃出她的感應啊!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不像安那樣隨時隨地在使用異術。即便如此,她的危險性仍是極高——那樣聰明敏感的女孩,又有著異乎尋常的好奇心……比凌暗暗想著,從此以後,有她在的地方,他便要退避三里!
  
  鬧了這兩出後,比凌再不敢肆意嬉鬧,只是靜靜聽著叉子和黑瞳低聲討論武技。黑瞳當初便是滿腦子英雄夢的少年,直到今日依舊不改本性,說起武技、騎士、戰鬥、除惡之類便眉飛色舞。有他在場,倒是好打繁間。
  
  等到晚飯前三人才接受測試。叉子和比凌不用說,順利通過,黑瞳卻被歸入甄選區,要在所有人的初測過後才能決定去留。原以為他會大受打擊,沒想到那傢伙沮喪了不到一分鐘,便又嘻嘻哈哈的說笑開了,真是個樂天的傢伙。
  
  「晚上你們在哪裡住?」他熱情的拉扯著兩人,「要不要去我那裡?我租了間大屋,很空喔!」
  
  「不用了。我們跟著安基島的亞姆小姐一起過來,她租了座城堡,我們的行李都在那裡。」
  
  「租城堡?」黑瞳伸伸舌頭,「那亞姆小姐果然夠有錢啊!」他搖搖頭,說道:「不過,如果她成了這裡的學生,租那城堡純屬浪費!」
  
  「什麼意思?」
  
  「咦,你們不知道嗎?梵固學院的學生過的是集體生活制,由學院統一安排住處,學生們一處吃飯、一處睡覺、一處學習,所有人都不許單獨在外頭生活的!」
  
  「什麼?」比凌心裡一沉。原本他打算和「賽菲爾」住在一處,變換身份很方便。但現在這樣一來,葉子就要時刻保持人形了!
  
  「怎麼有這樣怪的規矩?」叉子很驚訝,「大陸上的學院可不提供食宿,都是自行尋找住所的啊!」
  
  「大陸上的其他學院都是貴族們才去上的,當然能支付租用房間的費用了。這裡有許多平民學生,由學院安排住處,他們才能住得起啊!」黑瞳一副包打聽的架勢,振振有詞道,「再說,梵固學院的建立宗旨就是惟才是用,追求平等。集體生活制就是要讓不同身份、不同種族的人同處一室,加強溝通,互相理解嘛。」
  
  「每個人都要住在學院內嗎?」
  
  「你不相信嗎?」黑瞳一口咬定,「我妹妹可是萬事通,她說的,準沒錯!」
  
  這下……真的麻煩了……比凌苦笑著,難道以後他和葉子每時每刻都要做好準備,大變活人?
  
  而更大的問題是——他要以男子的身份入院呢,還是以女子的身份常住?一想到可能和一大堆男人們住在一起,他情不自禁的呻吟一聲:好鬱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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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0-16 20:15:22
  第十節 非低調亮相
  
  「啊!」
  
  一聲慘叫,擊碎寂靜的夜,在墨色中劃出裊裊的尾音。
  
  「小姐!」雜亂的腳步聲立刻響了起來,慌張的侍女與肅殺的護衛衝進房間,光亮陡然降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屋內床榻處。
  
  「小姐,發生什麼事了?」安猛衝過來,「你還好吧?」
  
  裹著錦被坐起的少女目光呆滯,似是受了極大打擊。這時候聽護衛侍女連連呼喚,她才回過神來,搖頭道:「沒,沒什麼……剛剛似乎被惡夢魘住,現在沒事了。」
  
  眾人四下查看,全無異樣,侍女們又忙著幫小姐擦臉壓驚。這麼一鬧騰,城堡裡的人全被驚動,連借住的叉子和比凌也披衣趕來了。
  
  「怎麼了?」比凌眉頭微蹙,用心靈語詢問道,「大半夜的,你亂叫什麼?!」
  
  「沒,沒什麼……」「賽菲爾」心虛的垂首不語,卻抵不過主人的精神逼迫,終於將原因說了出來:「我,我的寶貝……被那臭蛇吃了!」
  
  比凌一挑眉,有些好笑的聽它一一道來。原來這位財迷偷偷將自己最珍愛的幾塊寶石隨身帶了來,沒事就揣在懷裡把玩,連就寢時都抱著睡。誰料它到半夜一覺醒來,卻發現懷裡最純最亮的那塊紅寶石只剩一半了!定睛一看,那黑烏烏的小蚯蚓趴在寶石上,一拱一拱吃得正開心。它這才忍不住慘叫起來,驚動了外間人。
  
  比凌強抑笑意,好好安慰了它幾句。「賽菲爾」委屈的提出要求:「主人,你把五行蛇收回去吧!我不想讓它待在我身邊!」
  
  「哼,我是為了你的安全才讓小小陪著你,你莫要辜負我的好意!」比凌冷哼,「要不是你那兩把刷子實在讓我放心不下,我才不會留下小小保護你!」
  
  「賽菲爾」垂頭喪氣,不敢再說。它雖然既能使用部分降靈異術,又習了武技和鬥氣,但它的戰力著實不高。而五行蛇雖然此時力量微弱,卻有與生俱來的御使五行元素之能,幫它當當護盾還是綽綽有餘的。
  
  又撫慰了心疼不已的靈寵一番,比凌這才回了房。他和靈寵心意相通,葉子和小小的劇烈情緒變化都盡在掌握。但若想用心靈語溝通,其一需要靈寵是智慧生物,其二便是人寵之間的距離限制。基於這個事實,他只能暗暗祈禱馬上要入住的學院住所不會相隔太遠。
  
  第二日一早,比凌借口探視伯爵小姐,去賽菲爾房中神不知鬼不覺的和靈寵交換了身份。囑咐它好好待在城堡不得外出,真正的賽菲爾向著學院中央城堡出發了。
  
  此時已是深秋,梵固學院地處西大陸腹地,本該寒風漸起。但不知道這盆地有什麼古怪,佔地極廣的梵固學院區域就像安基島那般四季如春,一點兒冬天的氣息都難以感受到。所以,等賽菲爾疾步趕到中央城堡時,她的額頭已經微微沁出汗珠。
  
  因為時間尚早,昨日擁擠的大廳裡此刻空無一人,只有幾條通過不同測試間的走廊裡站著一些早起的人。賽菲爾尋到自己要去的房間,便低著頭走向那方。
  
  「你,你……」一個人影突然閃到她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你是不是……安基島的亞姆小姐?」
  
  賽菲爾一愣,這人她肯定沒見過,怎麼認出自己的?就在她猶豫的當口,那人已經撲到她身邊,一般抓住她懸掛在腰間的金屬族徽,聲音顫抖著大叫起來:「真的是……賽菲爾……是你本人站在我面前啊!」
  
  呃……怎麼回事?賽菲爾困惑的望著眼前這面部肌肉猛然抽搐的女子——看起來她像是在做「笑」這個表情,只是太過用力,反倒猙獰起來——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離她遠點。
  
  「啪嗒!」一聲脆響……賽菲爾循聲望去,自己腰間垂掛的族徽已經被那女子生生捏碎了!這是什麼樣的怪力?賽菲爾不由得吃了一驚。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激動就會這樣……」女子忙不迭想放開手,卻又捏上了系族徽的金屬鏈。又是幾聲脆響,幾乎變成粉末的族徽和斷成數節的鏈條一起,飄忽忽墜落於地,賽菲爾頓時滿頭黑線。
  
  「對不起!」那女子看上去要哭了,緊緊拽著賽菲爾的腰邊綬帶,癟著嘴哀聲道,「我不是故意的!」
  
  「這位小姐,請你放開我的綬帶好嗎?」賽菲爾有些哭笑不得,「若是被你弄壞了衣服,那我可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失禮了。」
  
  「好,好!」她趕緊撒手,諂媚笑著,用近乎討好的口氣說:「賽菲爾你別生氣,那族徽,我賠給你一個,好不好?」
  
  「請問,你是誰?」
  
  「我,我叫戀影,我是你的崇拜者!」那女子的語氣突然變得狂熱,「天吶,真沒想到你也會來梵固!我們會成為同鴉起生活嗎?天吶,我真是太幸福了!」
  
  她突然放下風帽,撥拉開臉邊的碎發,指著自己說:「記得我的模樣喔,戀影,就是我,現在是你的崇拜者,以後會成為你最忠實的朋友!」
  
  原來我也有粉絲團了,賽菲爾心中暗道。她細細打量眼前的女子,藍發紫眸,笑靨如花,小巧玲瓏的身材,完全看不出身懷怪力。
  
  「她真是賽菲爾嗎?」一聲質疑來自幾米外的另一藍樊子,「亞姆小姐此刻應該為安置難民而忙得焦頭爛額吧?怎麼有空來梵固就學?」
  
  「謝謝您對難民的關心。」賽菲爾彬彬有禮的欠身,「不過,請不要小看安基島的辦事效率。早在今年夏天,難民們的吃穿問題全部解決,而在我動身來此之前,四島的城池都已竣工,難民們開始搬遷入住,一切生活步入正軌。」
  
  她微微一笑,繼續說道:「請您也不要小看島守們和各位官員的辦事能力。若您以為安基島缺了我就無法運轉,那您是大錯特錯了。事實上,正是他們包辦了幾乎所有安置難民的工作。您的話,對他們的努力是一種相當無禮的抹煞呢!」
  
  那女子聞言一滯,沒想到隨口一句話會引來賽菲爾的指責,只能欠身道歉。賽菲爾微笑著,禮貌的接受了。
  
  事實上自由聯盟一直在暗中宣傳,說安基島為了貪圖好名聲才接受難民,結果因為物資不足和管理混亂而讓難民生活得不到絲毫改善,諷刺亞姆家亂接自己能力不能及的事情,搞到民怨四起。現在遇上質疑,她可不會管那女子是有心還是無意,反擊是一定的。
  
  這話出口,相當於她承認了自己的身份,走廊處頓時讚歎聲四起,那戀影更是狂熱的盯著她,一雙眸子幾乎變成了星星眼。
  
  「好厲害,你真的好厲害!」她喃喃道,「那麼聰明,那麼謙遜,那麼善良仁慈!天吶,賽菲爾,你是完美的化身!我好喜歡你!」
  
  賽菲爾還來不及答話,旁邊湧來一大批青年男女,稱頌的、讚美的、打探到、藉機自薦的,什麼都有。本想低調一些,卻在第一次亮相時就如此搶眼,賽菲爾倒也不懼身周人多,帶著一絲羞澀的笑意,客氣的回應著旁人的稱讚。
  
  眼見方纔那位出言質疑的女子被擠在一角,賽菲爾巧妙的從戀影口裡打聽到她的名字。秦臻?這名字不像西大陸人啊?賽菲爾深深望了她一眼,隨即挪開了目光。
  
  此時前來參加測試的人多了起來,聽得亞姆小姐在此,紛紛聚攏不散,眾星捧月般圍著她。賽菲爾今天穿著一身嫩綠長裙,樣式雖然簡約無比,卻是說不出的靈動俏麗,充滿了勃勃生機。加上神態溫和可親,待人的姿態毫無做作之色,既不自傲又不故作謙虛,一下子就博得眾人的好感。
  
  而走廊盡頭的房間裡,幾位老師正在評論她剛才的那番話。
  
  「真是有趣的孩子,說得頭頭是道,還能把功勞都歸於屬下,看起來是很不錯的領袖喔。」
  
  「你很喜歡她?」
  
  「你們難道不喜歡嗎?身居高位卻不盛氣凌人,少年老成卻無深沉之氣,待人接物溫和有禮,為人聰明討喜,不自誇、不張狂、不做作、不虛偽……」
  
  「喂,你不用這般讚美她吧!」
  
  「我還沒說完呢!她長得又美,嬌俏清麗,純真可愛,就像個天使般……」
  
  「完了,你已經徹底淪陷在亞姆小姐的魅力之下了!」其他人笑著搖頭,「作為老師,可要不偏不倚才行!」
  
  一個人迅速站了起來:「看起來,你不能擔任她的測試老師了,讓我去吧。」
  
  他推開門,站在走廊上朗聲叫道:「賽菲爾.亞姆小姐,輪到你接受測試了。」
  
  在眾人鬧哄哄的嘈雜中,他的聲音就像一股清泉緩緩流過,讓所有人都冷靜下來。
  
  「快看,是梵固之星!」有眼尖的又激動起來,「是旭天.海格斯!」
  
  梵固校長的親傳弟子,擁有神秘而強大的異術。旭天.海格斯,就像賽菲爾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金髮飄飄,長身玉立,極英俊的臉上微透著親切的笑意,溫文爾雅,俊逸無雙。
  
  抽氣聲伴隨著更大的讚譽聲響起,間或夾著女子們欽慕的自喃。這位比女子還要動人的美男子一出場,瞬間搶走了賽菲爾的風頭,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呃,除了一人——戀影完全無視不遠處的梵固之星,依舊眼巴巴盯著賽菲爾,唯恐她突然消失般,那模樣,活像渴望主人撫頭的可愛小狗。
  
  歉意的朝戀影笑了笑,賽菲爾邁步走向她的測試場。看著那張毫無變化的俊臉,她腦中不無惡意的想著——若是他看到我的靈寵,會不會驚得「花」容之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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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3-4 1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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