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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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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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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8 06:02:52
第六十章 玉碎的鐵連環

    沒有經過戰場檢驗的鐵連環迎來了自己第一次考驗。

    這些由鋼鐵和血肉組成的戰爭怪獸隨著三聲號角響起出籠了。

    這樣的戰爭怪獸只有六百餘騎,在他們的身後,無數騎在戰馬上的步兵,正在等待衝鋒。

    弩箭陰雲一樣的籠罩在天空,而後就如同冰雹一樣密密匝匝的落下來,跌落了一片陰雲,立刻就有新的陰雲重新出現在遼人的頭頂。

    雲崢想要利用密集的物理攻擊來達到讓遼人崩潰的目的,只是這樣的箭雨對於遼人來說並非是致命的打擊,雖說有人不斷地中箭,有人以千奇百怪的姿勢不斷地死去,那些躲在巨盾下面的遼人依舊鎮定,在軍官的怒吼聲中,依舊堅定地前進。

    銳利的三角刺刺穿了腳板,受傷的人立刻就被同伴拋棄,然後無遮無攔的死於亂箭之下。

    火藥彈投擲在巨盾的上面,蹦跳兩下之後就炸開了,同時被炸開的還有那些並不結實的盾牌,頭頂沒了遮蔽物,箭雨就從漏洞裡鑽進來,先是傷害他們的下肢,當遼軍跌倒之後,緊接著受傷的就是腹部胸口,最後就連用雙臂護住的頭顱也不可避免的被弩箭刺穿了臂膀,而後貫腦而入。

    大地忽然顫抖起來,為首的遼軍剛剛把巨盾移開一條縫隙,就被一支弩箭從眼睛處貫穿了頭顱,在他倒下的一瞬間,其餘的遼人清楚的看到,一匹猙獰的鐵制馬頭正在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衝擊了過來。

    長槍在第一時間從巨盾的槍口處穿了出去,槍桿和巨盾形成了一個堅固的堤壩,一聲巨響過後,最前排的巨盾被怪獸騎士投擲過來的火藥彈炸開了一個諾大的缺口,遼人軍官驚恐的大吼著要其餘的遼人頂上去。把這個缺口堵上,只可惜時間太短了,就在盾陣將要合攏的時候,兩匹披著鐵甲的戰馬已經鑽進了盾陣,馬上騎士手裡的斬馬刀頃刻間在盾陣中掀起了陣陣血浪。

    戰馬之間用鐵鍊相連,鐵鍊上纏滿了宋人軍中特有的鐵絲。那些被絞斷的鐵絲被胡亂的纏在鐵鍊上面,上面有無數個猙獰的鐵刺外翻。

    一個遼軍僥倖躲過鐵連環騎士的斬馬刀,卻被那些荊棘一樣的鐵刺纏住了衣衫,不等他撕開衣衫,那些鐵刺就鑽進了他的皮肉,隨著鐵鍊的轉動鐵刺在他的皮肉下麵撕裂了他的肌肉,他只能慘叫著被那根鐵鍊帶著向後跑去。

    “鐵連環突進去了!那就繼續放箭吧!”

    雲崢站在樓車上見鐵連環已經鑽進了遼人的佇列裡,而且將遼人的軍陣攪得亂七八糟,就冷冷的對猴子下令。

    猴子搖動了手裡的黃色旗子。躲在冰牆後面的宋軍弩手在軍官的喝令下,再一次將弩弓斜刺裡舉向天空,嗡的一聲之後,陰雲再現,弩箭飛蝗一樣的再次落進遼人的軍陣中。

    弩箭落在鐵連環的肩背上,他們似乎感受不到,那些從天空落下來的弩箭只是在他們的鎧甲上撞擊一下就滑落了,弩箭落在戰馬的頭頸。臀背處,也無奈的落在地上。這種自由落體下來的弩箭對身披重鎧的鐵連環毫無用處。

    那些沒有了盾牌遮擋的遼人卻死傷慘重,他們身上的皮甲在宋軍特意加重的弩箭底下和紙糊的沒有多少區別,就連他們頭上的鐵盔,都無法有效的保證他們的安全。

    大宋將作監在五年前就在大匠雲鉞的建議下,發現一旦弩箭螺旋著落下來對軍卒造成的傷害是平飛下來的一倍還要多。想要弩箭螺旋著落下來,唯一需要改進的就是箭頭。只要把箭頭從三角形改成三棱狀就足夠了。

    弩箭從空中帶著奇特的咻咻聲落下來,尖銳的三棱箭頭先是刺破了一點皮甲,而後那股螺旋力自然就會把弩箭送進遼人的血肉裡面直到力量耗盡為止。

    三輪弩箭過後,鐵連環已經徹底的沖進了遼人的軍陣,在戰馬的力量沒有耗盡之前。他們不會停止進攻。

    “輕騎出動吧,這一次要的是速度!”

    雲崢再一次對猴子下令,猴子隨即就舞動了手裡的紅色旗子。

    因為雲崢的阻止,沒有機會隨鐵連環一起出擊的憨牛,早就忍耐不住了,見猴子揮動了紅色的旗子,他就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一樣筆直的向遼軍陣地衝殺了過去。

    眼看著輕騎沖了出去,弩弓手們這才有機會倒在地上,從淩晨到現在,他們的覆蓋射擊一直沒有間斷,如今的弩弓即便是有了助力系統,此刻他們的雙手也抖動的如同秋天的樹葉。

    田大虎從一扇破爛的盾牌下面鑽出來之後,咆哮著咒駡自己方面的弩弓手,就在剛才,他親眼看見自己的三個弟兄被自己人的弩箭活活的射死了,這種無差別的攻擊,也不知是那個王八蛋下的命令,他決定回營之後一定和那個混蛋好好的理論一下。如果可能,他一定會讓那個草菅人命的混蛋知道自己拳頭的厲害。

    站在他的位置上,他能清楚地看到重騎兵的日子並不好過,遼人用繩子甩成大圓圈,然後準確的套住戰馬上的騎士,十幾個人用力的一拉,馬上的騎士就從戰馬上跌落下來,然後就烏龜一樣的爬不起來,被遼人從鎧甲的縫隙裡刺進去丟了性命,當然,更多的重騎兵選擇在落地的一剎那拉響自己身上掛著的火藥彈,然後在轟的一聲巨響之後化作漫天的碎肉,同時被炸死的還有無數想要搶功勞的遼人,而騎士胯下的戰馬,卻被鐵鍊帶著繼續向遼軍軍陣的深處殺去。

    重騎兵終於殺透了遼人的前軍,眼前突然一空,跟前連一個敵人都沒有,就在他們準備歡呼的時候,為首的軍侯卻絕望的嘶嚎一聲,催動疲憊的戰馬繼續向前突進。

    就在距離他們五十丈的地方,他看到了無數的投石機已經準備發射了,而遼人不多的龐大八牛弩已經把槍桿一般粗的弩槍投擲了過來。

    粗大的弩槍蠻橫的撕開了宋軍的鎧甲,順便也把他們的身體撕開,那些並不鋒利的槍刃,在八牛弩的強力帶動下,卻有著更加殘酷的特性,宋軍軍侯來不及多做反應,戰馬不過跑出了五丈遠,百十斤重的巨石就已經從天而降。

    軍候的頭顱在第一時間就碎裂開來,緊接著他的身體和胯下的戰馬就被巨石砸的稀巴爛,人和戰馬再也無法分辨清楚。

    僥倖未死的重騎兵因為鐵鍊的關係,繼續拖著一塊,或者一灘戰友的身體絕望的向遼軍中軍撲了過去。

    五十丈,咫尺天涯!

    遼人的八牛弩不緊不慢的施放著,遼人的投石機一次又一次的伸展開了懸臂,把巨石投擲到他們的頭上,不論是八牛弩弩槍,還是投石機,這時候對宋人鐵連環的打擊都是致命的。

    那些根本就不在意弩箭攻擊的重鎧,被八牛弩撕碎,被巨石砸扁,最後和他們的血肉不分彼此。

    他們奮勇作戰的結果就是把三顆火藥彈丟擲到遼人的投石車上,一陣煙火過後,兩輛高大的投石車碎了一地,而八百餘名大宋重騎無一生還!

    站在高處的陳琳恨恨地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他站立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重騎兵是如何全軍覆沒的,這一刻他的心都在滴血。

    身為監軍,他清楚的知道雲崢組建這支重騎兵付出了多大的心血,重騎兵胯下的戰馬是從全軍幾十萬匹戰馬中精挑細選出來的最強壯的戰馬,他們身上的鐵甲,也是根據步人甲再三修改而成的,為了減輕騎士的重量,就連他們手裡拿著的斬馬刀,都是用最好的鋼鐵打制而成,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減輕斬馬刀的重量。

    一個重騎兵,耗費了近四百貫的國帑,如今,只在戰場上出現了小半個時辰,就灰飛煙滅了。

    相比之下王安石就安靜得多,瞅著正在砍瓜切菜一般突飛猛進的大宋輕騎坐在椅子上長歎一聲道:“老夫第一次覺得雲崢那些奢侈的花費是有道理的。

    八百重騎就能把密密匝匝的遼軍前軍分割的七零八落,然後被緊隨上來的輕騎屠殺,這筆賬怎麼算都是合適的。

    老夫甚至以為如果這樣得鐵連環再多出三千,僅僅是他們,就能把遼軍的前軍完全踏碎。”

    陳琳此刻鬚髮虯張,指著遠處的遼軍投石機道:“我們都能看見遼軍的埋伏在那裡,難道雲崢他就看不見,老夫以為,他這是故意置那些鐵連環於死地。”

    王安石苦笑一聲道:“陳公,鐵連環上了戰場根本就只能前進不能後退,他們三十騎被鐵鍊拴在一起,想要轉身,哪需要停下腳步,也需要很大的一塊空間,這是兵種特性決定的死亡,和雲帥何干?雲帥不過是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放出這支軍隊而已。”

    陳琳安靜了下來,身體也停止了顫抖,無力的道:“這些將士五天前雲崢還和他們一起進餐,有說有笑的,今天派他們去死,他竟然沒有半分的猶豫。”

    王安石搖搖頭道:“所以雲崢是大宋的不敗名將,你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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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兩敗俱傷!

    雲崢按照慣例是不會親自上陣的,但是副將姜哲卻可以親自督兵上陣殺敵,雲崢面對的是蕭打虎最有可能逃跑的東面方向,因為天成縣,長青縣就在西京城的東面,如今那兩座縣城依舊在遼軍的掌握之中,因為人數太少,曾經試探的攻擊了一下,守衛這兩座城池的遼軍就迅速的縮進了城池,因為大雪的關係,兩座城池的守軍利用潑水結冰的原理,給天成,長青兩座縣城披上了厚厚的冰雪鎧甲,同時也把自己牢牢地封鎖在城池裡。

    把這兩座縣城留給趙旉的騎兵監視之後,姜哲就回軍西京城,主動擔負了包圍西京城西面的重任。

    當東面戰場已經殺的如火如荼的時候,西面同樣殺的難解難分,姜哲利用西面少有的幾個小山包將八牛弩和弩炮全部安置在那裡,只要遼人出現在八牛弩和弩炮的射擊範圍之內,這些武器就會被毫不猶豫的使用,在姜哲看來,那些武器根本就沒有自己的部下重要。

    其實他更加的喜歡驅使老虎,豹子這些傢伙去戰鬥,但是自從自己來到了西京城,就從來沒有見過少年軍中的任何一個人,一不小心問了大帥一句,卻被大帥瞪了一眼之後,就主動忘記了這件事,如今,戰局不利,他不想上陣也不成了。

    姜哲手中的戰矛猶如出水蛟龍,銳不可擋,又如朝日發出的霞光,四散而出,籠罩大地。正對著他的敵軍,無一例外地紛紛中槍身亡。此刻姜哲雙目充血,就像是紅眼怪獸。在他身再也看不出半點英俊容貌和儒雅之態,剩下的只有狂野、兇狠、冷酷。

    京西軍中只有姜哲最喜歡用和別人不一樣的武器。比如在鐵矛上塗金粉這種事情,全軍只有他一人而已,假如不是因為雲崢的呵斥,他甚至都想把自己黑不溜秋的鎧甲都弄成金色,因此,只要他一出戰。無數的遼人都想砍下他這個大官的腦袋去領賞。

    迎面而來的遼軍,沒有想到宋軍會發起衝鋒。頃刻間就像被洪水衝垮的牆屋,轟然倒塌。斷氣的和沒有斷氣的,在這群人馬的鐵蹄之下,都變成了一團肉糜,只留下了一條血路。遼人開始慌亂,左右閃避這群兇神惡煞,爭相匍匐著逃命。

    當姜哲沖入敵陣的時候,他左面的梁輯,右面的侯大志不曾有絲毫猶豫,也率隊發起了衝鋒。他們衝擊的路線,正好是遼人為了躲避姜哲衝擊時彙集到一起的地方。

    待遼人發現他們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再次躲避,於是剛才的那一幕慘劇再次演,不少人到死也沒弄清是怎麼回事兒,去歸黃泉之路必定會疑惑不已。

    姜哲在親兵的簇擁中衝鋒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看見前方有一遼人騎著馬。旁邊還有一人騎馬打著軍旗,即使在一片硝煙中也顯得格外引人注目。料定那必是遼人的將領。擒賊先擒王,姜哲脫離陣型,直朝著那名遼人軍官撲去。

    那名遼人將領也發現了姜哲的舉動,見姜哲手裡抓著一柄金色的長矛立刻就認為這是宋軍中的悍將!手忙腳亂地招呼左右部下迎擊。百餘名遼人士卒排列在他的身前向前舉起長槍,如同豎起的一道銅牆鐵壁。

    姜哲的戰馬轉眼就沖到了近前,再想調頭已經來不及。在千鈞一髮。生死取決於呼吸的剎那之際,姜哲跳到馬背一躍而起,在戰馬沖進槍林之中時,他騰空越過了那些士卒,落到那名遼人將領的身邊。

    在那名將領張口驚呼之時。姜哲手中的戰矛直接刺入了他的口中,與此同時,姜哲拔出腰間的騎刀,手起刀落斬斷了那個將領的脖子。姜哲舉著插著首級的戰矛,厲聲高呼:“斬敵將一員!”

    姜哲的親兵見將主離開了自己的隊伍,發瘋一樣的向前突進想要救出將主,不顧生死的一頭撞進遼人的長槍陣中,一時間人仰馬翻,長矛刺進骨肉的聲音不絕於耳。

    姜哲快刀斬亂麻般取得了將領的首級,看得遼人士卒眼花繚亂、驚駭不已,他們如見到天神般嚇得紛紛後退。有著密密匝匝的護衛的長官都在瞬間就被這名宋軍軍官斬去首級,如果對方想要他們的小命,還不跟捏死一隻小螞蟻般容易?

    眼見著渾身是血的姜哲用冒著紅光的眼睛掃視看他們,不由得驚恐萬狀,轉身奪路而逃。一邊跑,一邊拼命地叫喚:“惡魔來了,惡魔來了!”就連扛著旗幟的士卒,也丟下旗幟倉皇逃竄。

    等周圍的遼人都逃走後,姜哲的親兵才跟了過來。一名親兵跳下馬背,把馬韁交給他。姜哲翻身上馬,把戰矛平放,吩咐親兵道:“留下幾人,把這副首級收好,再把地上的戰旗拿回去。”

    親兵隊長小聲道:“郎君今後莫要如此了,想要敵將首級卑職去取,如果郎君有個三長兩短,屬下等人沒有一個能活!”

    姜哲也覺得自己剛才孟浪了,若有如無的點點頭算是答應了親兵隊長的要求。

    親兵按照他的吩咐,把首級從槍取了下來。姜哲隨即又拍馬追趕前面的衝擊部隊去了。幾名親兵留了下來,把首級和地上的那面戰旗收了起來,轉身退回身後的出發陣地。

    姜哲剛剛追大部隊,就聽停止追擊的號角響起。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發現是侯大義那邊響起的號角聲。原來是侯大義下達的命令。

    眼見自己左右兩邊的友軍全部停止了前進,姜哲也命令自己的親兵吹響號角,停止進攻,全軍就地組織防禦。

    直到此時,姜哲才發現,自己已經衝殺到了第一道冰牆的遺跡前面,那道厚實的冰牆早就消失了,地上散亂的堆放著一些冰塊,以及遼人遺留下來的一些器械。

    昨晚戰死的戰馬只剩下一些骨架堆積在冰牆的後面,那些骨頭被刀子刮得發白,一絲血肉都看不見,再看看遍地的煙火痕跡,姜哲下令,就地準備防禦安放鹿角丫杈拒馬和三角刺,同時也將鐵絲網纏在那些障礙上,這些東西是攔不住遼人騎兵的,只能讓他們的衝鋒速度慢下來。

    不過啊,只要慢下來就成,那時候就該弩箭發威了。

    軍隊抵禦在第一線,民伕們躲在軍隊的後面,開始瘋狂的挖掘坑道,宋軍上下即便是民伕都清楚一件事,只要將遼人困在第一道冰牆的後面,自己這方守衛起來最是省事,可以用最少的軍隊來防禦最多的敵人。

    姜哲擔憂的瞅著西京城的東面,隔著一個西京城他都能看到那裡沖天而起的硝煙和震天的喊殺聲,斥候來報,城東的戰鬥進行的非常慘烈,大帥手裡的重騎兵已經全軍覆沒了。

    知道蕭打虎一定會把突圍的主力放在東面,這並不是自己和大帥判斷出來的,而是西京城的地勢決定了的。

    整個西京城其實是處在一個緩坡上,西高東低,投石車這些重型武器很難在西面發揮作用,但是在東面,遼軍的那些笨重的八牛弩,投石車都能很快的投入到戰鬥中。

    現在,乘早毀掉遼軍的投石車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否則那些投石車對於宋軍來說非常的具有威脅。

    明知道大帥那邊危機叢生,姜哲卻不敢擅離職守去那邊幫忙,如今自己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牢牢地守衛住西京城的西面,不讓蕭打虎向草原深處逃遁,至於東面的戰鬥,大帥一定會解決掉的。

    姜哲猜度的不錯,雲崢所在的東面如今廝殺聲正在慢慢地變小,此時的戰場上,已經見不到多少能夠站立的人了,不論是雲崢,還是蕭打虎在這一刻似乎都似乎非常的具有默契,誰都沒有繼續向戰場投放新的兵力。

    當戰場上的宋軍已經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之後,雲崢才下令敲響了進軍鼓,與此同時,蕭打虎也鳴響了退兵的金鑼,宋軍再一次進駐了第一道冰牆。

    兩軍中手無寸鐵的軍卒,正在戰場上遊蕩,宋軍的軍卒深入到了遼人的軍陣中在收斂那些戰死的重騎兵同袍的屍體,同時,遼人的軍卒也深入到了第一道冰牆的後面,開始收斂戰死的同袍。

    在這一刻,不論是宋軍還是遼人都會給對方必要的説明,只是那些屍體身上的鎧甲和兵刃都是對方的戰利品。

    宋軍負責收斂自己兄弟屍體的兵卒,小心的將重騎兵身上的鎧甲脫下來,放在一邊,這才帶著自己兄弟的屍體慢慢地向自己的軍營趕。

    中軍大帳的外面,蒙著白布的屍體幾乎覆蓋了第二道冰牆的所有空間,陳琳和王安石漫步在其中,偶爾掀開一具屍體身上的白布,整理一下戰死將士的遺容,這一刻不論是陳琳還是王安石心中都痛如刀絞。

    雲崢在軍帳中仔細的用尺子比量著地形圖,還用紅筆在三個制高點上標注了紅點對蘇洵道:“火炮在明日清晨時分必須佈置在這三個制高點上,毀掉遼人的投石車為目前第一要務。”

    蘇洵低聲道:“大帥難道不認為目前的第一要務是去看看戰死的將士們嗎?”

    雲崢沉默了一會小聲道:“我不能看,要是看了,就不忍心再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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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戰地悲歌

王安石走進雲崢的大帳瞅瞅面無表情的雲崢道:“鐵連環的甲胄全部為遼人所獲。”

雲崢點點頭。

王安石見雲崢的心情不好,準備離開大帳,走到門口喟嘆一聲道:“既然大帥已經在西京城經營這麼多年,就不能像滇西草原一般兵不血刃的把他拿下來,一定要用人命去填嗎?”

雲崢把視線從地圖上收回來,瞅了一眼王安石道:“你還有事情嗎?”

王安石長嘆一聲甩一下袖子離開了大帳。他如今只是一個掛名的后勤官,沒有權利對雲崢的指揮說三道四,不過這些話也只能由他來說,如果讓陳琳來說,軍中的兩位最高指揮者說不定就會起爭執,對正在征戰的大軍非常的不利。

王安石剛剛走,蘇洵挑開門簾走了進來對雲崢道:“我剛才統計了一下戰損,從昨晚到剛才戰事落幕,陣亡了四千六百八十三人,重傷一千四百三十一人,輕傷老夫沒有統計。”

“為什麼重傷的人數這麼少?”

“大部分受重傷的將士沒有活下來。不過遼人的傷亡……”

“遼人的傷亡對我來說沒有多少意義,拿自己部下的性命去換敵人的性命,這樣的行為沒有意義。

戰爭的最終目的就是少死自己人,多死敵人,如果連這個目的都達不到,我還北征幹什麼?”

蘇洵小心的問道:“不知大帥有何良策破此困局?”

雲崢輕笑道:“你們的要求太高了,或許是我這些年弄兵行險讓你們以為只要出戰,一定能夠死少少的自己人就能獲得大勝。

這是一個不好的習慣,雲崢不是神,想要勝利也只有一步一個腳印的往前走,蕭打虎並非無能之輩,我們能有目前的局面你們應該感到欣喜而不是要求我再出什麼良策。

孫子兵法有云——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善守昔,敵不知其所攻,老祖宗已經把計謀快要用盡了。那些著名的戰例我知道,同樣的人家蕭打虎也知道,都是一個老師教出來的學生,能有多大的差別?”

蘇洵道:“老夫自然知曉如今我軍占盡了天時地利。然遼軍已經陷入困局,背水一戰之勢已成,暴虎馮河之下,我軍即便是全殲了蕭打虎恐怕也無力北征了。”

雲崢攤攤手笑道:“這沒有辦法,我們全部的軍力都不到二十萬。如今要吃掉人家三十餘萬大軍不付出代價怎麼成?

我原來打算在西京城吃掉蕭打虎軍一部分,從未想過要把蕭打虎全軍都留在這里,現在的局面就像是包包子餡料放的太多,不管我們的胃口好不好,都只能一口吞了。”

蘇洵惆悵的點頭道:“現在也只好如此了。”

雲崢對蘇洵道:“給全軍下令吧,務必在最短的時間裡修築好工事,想要自己的部下少死人,那就把力氣多用在工事上吧。”

“崔達哪裡去了?”

“他去做他必須要做的事情去了,老蘇,以後離崔達遠點!”

蘇洵心中一凜。雲崢從未和自己說過這樣話,這句話里面警告的意味非常的濃重,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雲崢,只是瞅著雲崢別有意味的眼神退出了帥帳。

一隊隊整裝的軍卒守衛在第一道冰墻的原址上,他們時而抱著長槍坐在地上,時而站起來沿著鹿角丫杈快速的走動,這樣做一來可以節省體力,二來也能活動一下自己的身體不至被凍僵。

孫節此時大汗淋漓,剛剛帶著人將火炮安置在高點上,這幾乎榨乾了他最後的一點力氣。直到火炮被安全的放置在已經挖好的炮坑裡,他才有機會擦一把額頭上的汗水。

放眼望去,左右兩面的小土包上的炮兵陣地也已經構築好了,黑黝黝的炮口已經直對著遼軍的方向。

上一次三炮齊發沒有幹掉蕭打虎。這才讓遼軍有了一絲反抗的餘地,如今,大帥的軍帳外面擺滿了將要下葬的同袍,大帥的壓力一定非常的大,於是,看到那些被白布蒙著的同袍。孫節的壓力也大的出奇。

冬日的太陽蒼白而渺小,在這樣的寒冷日子裏,幾乎讓人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如今,它也要落下去了。

孫節仔細的清理了一下炮膛,和助手一起將火藥包塞進了炮膛搗實,精挑細選了一顆比較漂亮的炮彈塞進了炮膛,火炬就在邊上,只要點著藥繩,炮彈就會飛出炮膛。

火炬在熊熊燃燒,被北風吹得咧咧作響,一陣低沉的號角聲傳了過來,似乎包含著無限的哀痛,兩長一短,這是歸營號,也是戰死的同袍下葬的信號。

不等號角聲停下來,孫節就點燃了藥繩,藥繩嗤嗤的燃燒著鉆進了炮眼,孫節捂住耳朵大聲吼道:“三連發,齊射!”

“轟轟轟”

三聲巨響之後,三顆黑色的彈丸出現在半空,這一次它的目標就是遼軍的投石機。

黑色的硝煙夾雜著暗紅色的火光從遼人的投石機陣地上騰起,所有的宋軍齊聲歡呼,聲音久久的徘徊在西京城的上空,而驚恐的遼軍,在第一時間就想把那些笨重的投石機向後轉移。

只可惜,火炮的射程很遠,在第二道冰墻的後面足矣攻擊到西京的城墻,因此,不論遼軍如何轉移投石機,他們都處在火炮的威脅之下。

眼看著遼人的投石機變成了碎木連帶著遼人的身體在空中飛舞,宋軍的歡呼聲變得更大了,他們對遼人的投石機極為憤恨,就是這些投石機,讓自己一方在昨晚和今天白日裡損傷慘重。

火炮不斷地轟鳴,雲崢在安靜的吃飯,王安石和陳琳只要大炮一響,他們的身體就會不自覺地抖動一下,蘇洵也是如此,唯有雲崢將一口雪白的米飯放進嘴里之后笑道:“蕭打虎又該進攻了。”

王安石和陳琳將手裡還沒有吃完的米飯往桌子上一丟,就準備出去看看,他們不想錯過這一場大戰的任何一幕。

“吃飯的功夫還是有的,從整軍到出兵,最少需要半個時辰的時間,足夠我們吃飯了。”

王安石擔憂的道:“老夫是擔心其餘方向出岔子。”

雲崢笑道:“如果蕭打虎願意從西面突圍,姜哲他們如果頂不住,放他們離開也就是了,南北都是丘陵,不適合戰馬狂奔,走西面的話,姜哲他們鋪設的三角刺會把遼人的戰馬都留下來。

在茫茫的荒原上,沒了糧食和戰馬,他們走不遠的。”

陳琳看著雲崢道:“如果大帥是蕭打虎,你準備從哪個方向突圍?”

雲崢認真的回答道:“如果我是蕭打虎,只會從東面突圍,我還不敢拋下自己的部下獨自逃亡,只有攻破東面的防線才能和天成長青兩縣的遼軍匯合在一起,依靠那兩座城池里不多的軍糧看看能不能逃回中京。”

“要是蕭打虎真的從西面突圍呢?”

陳琳問完這句話之后就有些后悔,大宋在意的是他麾下的三十餘萬大軍,而不是蕭打虎這個人,如果蕭打虎肯獨自逃跑,雲崢說不定會禮送他離開,饋贈糧食戰馬說不定都是應有之義。

雲崢吃完了飯,將飯碗撂在桌子上,戴上手套從架子上取過自己的頭盔和寶劍朝陳琳和王安石笑笑就出了帥帳。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天空呈古怪的深藍色,幾乎在太陽落下去的時間裡月亮就已經掛在天上了。

往年這個時候正是雲崢和家人坐在暖房里飲酒賞月的好時候,但是今天,雲崢不得不上了樓車,繼續觀看自己並不想看的戰鬥。

這一次遼人沖上來的時候多了一份悲壯的意味,無數遼軍在沒有巨盾的掩護下,舉著長槍,長刀,連枷,狼牙棒在自己軍中的弓箭手的掩護下開始向宋軍據守的防御工事進攻。

為了不讓自己人被宋軍弩箭射死,遼人的弓箭手幾乎是隨著大隊的步兵向前沖鋒,只是他們需要一面走一面射箭。

紛飛的長箭波浪一樣的從宋軍一箭之地的外面開始射擊,長箭落在工事的外面,就像是在頃刻間長了一地的莊稼。

宋軍的八牛弩和弩炮,從遼人進入射程之後就沒有停止過,粗大的弩槍帶走了多少遼人,立刻就有新的遼人補充上來,一些頭上插著羽毛的遼人不斷地敲響自己腰間的長鼓,一面前進一面舞蹈還不忘記敲鼓。

遼人的歌聲從對面傳過來,趁著弩弓營還沒有發威的時候,他們開始奔跑,沖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少了一條臂膀的大漢。

“我是牧牛兒,

生在天地間

白日擒虎豹,

夜晚捉白狼。

雙臂搏熊羆,

雙腿追駿馬。

彎弓能射鷹,

長刀逐漢賊……

我是牧牛兒……”

王安石有過目不忘之能,契丹人的土話對他沒有半點的阻礙,那些粗糙的契丹話,他甚至能夠翻譯出一絲漢韻來。

這是勇士的自誇,也是遼人在為自己鼓勁,到了這個時候,這些腹內空空的遼人,依舊還有這樣的勇氣,即便是雲崢都有些佩服蕭打虎的御下之能。

今天陳琳破開一些死去的遼人肚子,結果在他們的胃里面沒有發現什麼正經糧食,這才確定遼人的糧食確實被崔達給弄跑了。

不過佩服歸佩服,當遼人大隊越過測距箭的時候雲崢依舊下令怒弓營開始覆蓋性的射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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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8 06:04:20
第六十三章 王安石說食人事

戰場上的雲崢就是神明!

他說要有弩箭,於是弩箭就如雨點般的覆蓋了下來。

他說要有弩炮投擲的石塊,於是在箭雨過後,石頭就像流星一樣的從天空撲向了那些可憐的遼兵。

這時候的雲崢其實和神明差不多,他掌握著敵我雙方五十幾萬人的生死,因此這時候的雲崢冷酷的就像是一塊石頭,假如不是火炮的聲音不斷地在耳邊響起,雲崢差點將自己當做神靈來看待。

他看見遼人的身體被弩箭刺穿,被石塊砸的頭破血流,看見他們被八牛弩的弩槍帶著向後飛,看見火炮正在將遼人拼命也要保護的投石車撕成碎片。

直到遼人的屍體均勻的鋪滿了大地,雲崢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要亡命的進攻了,他們的屍體將密布的三角刺遮蓋的嚴嚴實實,然後遼人的騎兵就沖上來了,不過,他們這一次的目的不是雲崢,而是第二道冰墻後面的火炮,看樣子蕭打虎終於認識到了火炮的可怕。

那個斷臂的遼人壯漢軍官最終來到了第一道工事的所在地,身上插滿了弩箭,如同豪豬一樣的趴在鐵絲網上,即便被再多的弩箭射擊到身上,也不過是輕微的搖晃兩下,他和鐵絲網已經連成一體了。

三尺高的鹿角丫杈並不能完全阻擋騎兵的飛躍,不過,當鹿角丫杈接連擺上四五排之后,即便是最雄峻的戰馬,也飛躍不過去,最后的結果也只是被串在鹿角丫杈上。

遼人似乎不是很在乎,他們就像是受驚的獸群一樣,冒著箭雨和石塊踩著死去的步兵屍體好不容易來到了第一道關口,就是為了把自己和戰馬掛在鹿角丫杈上。

即便眼前的人是敵人,王安石也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此時的王安石正在想太宗的三次北伐之戰,那裡的慘狀估計和眼前差不多吧?

王安石不認為遼人能夠突破第一道防線,更不要說第二道冰墻了,睡了一整天的郎坦所部正在第二道冰墻的後面摩拳擦掌的準備投入戰鬥,這支軍隊堪稱雲崢麾下裝備最好最精銳的一支軍隊。

沒了投石機掩護的遼人,能夠憑借的只有自己的血肉之軀。

火炮依舊在慢騰騰的發射著炮彈,只是速度慢了很多,為了防止火炮炸膛,孫節需要不斷的將冰雪丟在火炮的炮管上降溫,別的地方是數九寒天,只有火炮的所在地煙霧繚繞的如同蒸酒作坊。

雲崢瞇縫著眼睛冷冷的瞅著前赴後繼的遼軍,看了一會,他的眼神就已經飄向了西京城頭,在靜謐的月光下,西京城安靜的就像是睡著了一般,邊關冷月一樣都不少。

戰場上已經聽不到遼人的歌聲了,唯一能夠聽見的就是火炮的轟鳴聲以及宋軍用火藥彈回擊遼人的響動,即便是連串的慘叫都不能進入人們的耳朵。

火藥彈炸響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空地上沖鋒的騎兵也變得稀稀疏疏,剩餘的百十騎沒有再投入戰場,在弩箭的射程之外就停下了腳步,遠遠地看著前面的屍山血海。

與此同時宋軍前進的步伐再一次向前推進了百丈,城外剩餘的遼軍拋棄了剩餘的投石機,全部進了西京城。

在雲崢的命令之下,一門火炮離開了小山包,離開了第二道冰墻的保護來到了西京城外,炮口正對著西京城的東門。

霹靂一聲響之后,西京城的城門焦黑一片,緊閉的城門被轟開了一道半尺長的口子。

孫節等火炮冷卻下來之後,再次填裝了火藥和炮彈,又一枚炮彈準確的飛進了城門洞,這一次一尺厚的城門終於離開了城墻,轟隆一聲倒在地上,城頭的遼軍一陣慌亂,沙包雨點般的堆積在城門口,不一會,高大的城門洞子就被沙包填塞的滿滿當當。

雲崢的退兵號令響起,宋軍不再前進,那些民夫們開始將第一道防線的鹿角丫杈以及鐵絲網開始布置在宋軍新的前沿陣地上。

月上高天之後,西京城裡再也沒有遼兵湧出來了,雲崢這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姜哲,梁輯侯大義那裏並沒有傳來戰鬥的警報,這說明遼人的這一次進攻,是一次有目的的重點進攻。

雲崢不打算立刻攻城,即便是一條地道被遼人發現了,剩餘的地道依舊完好,雲崢也不打算派人進城了。通過昨日的戰鬥他就明白,宋軍如果和遼人進行慘烈的巷戰,下場一定不會好到哪裡去。

現在自己只需要等,等待自然規律殺死蕭打虎。

一個人一天不吃飯不要緊,兩天不吃飯就會手腳發軟,三天不吃飯身體就會自動進行自我保護,如果十天沒有飯吃,下場非常的嚴重,他們將不再有半點的力氣站起來,更不要說進行激烈的戰鬥了。

因此,只要重新把蕭打虎逼進西京城,雲崢的軍事目的就已經達到了,從明天起,火炮會繞著這座城池轉圈子,直到將西京城的五座城門全部封閉住為止。

戰事平息之後,剛剛回到帥帳的雲崢就看到王安石和陳琳一臉喜色的站在那裡。

疲憊的雲崢將頭盔遞給了猴子,猴子卸掉雲崢的鎧甲之後,端上來一壺熱茶就悄然退下了。

“你們認為蕭打虎會放棄軍事鬥爭?”雲崢的聲音嘶啞而充滿疲憊。

王安石笑道:“肚子不等人!”

“他們有吃的!至少半個月之內沒有問題!”

陳琳笑道:“戰馬能吃幾天?”

雲崢翻著眼睛瞅了陳琳一眼道:“除了戰馬之外還有別的!”

陳琳的臉色一白,猶豫的道:“不會吧?”

王安石瞅著軍帳的頂棚幽幽的道:“《史記白起王剪列傳》《史記趙世家》均有載:趙括被圍,趙軍無儲備,“不得食四十六日,皆內陰相殺食。

《三國志魏書臧洪傳》:“洪與袁紹絕。紹興兵圍之,歷年不下。城中糧盡,外無強救,洪自度不免。呼將吏士民使及未敗將妻子出,眾皆垂泣不舍洪去。又殺其愛妾以食將士。將士咸流涕,無能仰視者。男女七八千人,相枕而死,莫有叛離者。”

隋末的朱粲,更是一位著名的吃人魔王。當時襄陽、鄧州一帶大災荒,白米萬錢一斛還買不到,百姓相食成風。朱粲乘亂起兵,常捕捉民間幼兒蒸熟吃肉。

他對軍士說:“世上最美的食物,還能有超過人肉了,只要國中有人,我就不用擔心沒有軍糧。”于是下令,讓部下分道捕獲婦女和兒童,蒸熟分配給士兵當飯。每攻下一座城鎮,朱粲就傳命把弱小的男女分給各部,需要時就殺著吃!

安史之亂時,大名鼎鼎的張巡守睢陽,兵士共食三萬人!

我大宋也有吃人的惡魔,彰德節度使王饒之子孝明皇后的異父同母弟王繼勛,專門以臠割奴婢為樂。

此人性情殘暴,經常強行買得民間少年男女作奴僕,稍不如意,就把他們殺死,烹食其內。

直到陛下登基之后,有人揭發了他的罪行,他供認共殺食婢女百餘人。因罪狀確鑿,被斬首於洛陽。

至於南北朝之時的張方之,王璋,石勒,石邃,冉魏,段龕,孫恩,殷簡之,拓拔珪,謝混,沮渠天周,張弘策,李廣德,陳慶之,蕭正德,高洋,這些亂世豪雄哪一個不吃人,又有哪一個沒有吃過人?”

“吃人的張陟已經被我制作成了蠟人!”雲崢淡淡的道。

王安石笑道:“既然如此大帥是同意通過談判來避免吃人之事了?”

雲崢喝了一口茶水道:“我只想盡快的結束戰鬥,整軍之後我還要東進,將士們也已經疲憊不堪了。

至於吃人,他蕭打虎又吃不到我們的頭上來,西京是遼國的城池,不是我大宋的城池,他即便是喜歡吃人也與我無關,我只要勝利。

如果蕭打虎願意投降,我接受,不過十一抽殺令必須執行!”

王安石笑道:“不論如何大帥算是給出了一個章程,既然老夫身在軍中,這個功勞老夫就當仁不讓了。”

雲崢放下茶杯對王安石道:“我如果要蕭打虎的腦袋他會同意,但是十一抽殺令他不會同意的,所以你不要想著能夠通過談判來解決西京的事情。

蕭打虎一定會向姜哲他們所在的方向逃跑的,身為遼人的北院大王,他寧願身死在荒原上,也不會接受那樣的屈辱!”

陳琳咬著牙道:“吃人就吃人,我們看著就是了!”

雲崢點點頭道:“餓死和殺死都是死,沒有多少差別,不論蕭打虎是戰是降,明晚一定會有一個決斷的。”

陳琳道:“老夫以為不論是繼續戰,還是準備談判,我們都應該上書陛下,請陛下決斷。”

王安石皺眉道:“奏折來去東京八百里的急腳快遞也需要一個月之久,那時候不論陛下回復什麼,城里的遼人都應該快死光了。”

雲崢笑道:“過了明晚再給陛下上奏折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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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讀書人的事情

    事實上不論是雲崢,還是王安石,或者陳琳他們都想多了。

    蕭打虎被雲崢的火炮給嚇住了,他不知道這東西雲崢僅僅有三門,在他的意識中根本就沒有火炮這個概念,他以為這種東西其實就是一種大號的投石機,他甚至以為這種投石機不必依靠拋物線飛行來達到遠射的目的,而是像八牛弩一樣不但可以平射,還可以像投石機一樣拋射。

    這樣一來,問題就嚴重了,雲崢軍中一定不會缺少工匠,只要有工匠這樣的東西應該很快就能製造出一大批來。

    到了那時候,一旦這東西成百上千的擺在軍陣前面,自己的軍隊那裡還有什麼活路。

    於是,在半夜的時候,就有遼軍使者來到了雲崢的大營,來的使者王安石認識,在處理宋遼互市的時候他和這個人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接觸,在王安石看來,奚穀潵人算是遼國少有的才俊之士,此人對財貨之學非常的有研究。

    大宋錢莊剛剛出現的時候,大宋自己人都不在乎這東西的時候他就擲地有聲的說大宋錢莊將是大宋皇朝手中最犀利的國器!

    幾年之後當別人對王安石弄出來的錢莊俯首膜拜的時候,他卻說錢莊一旦操持不好,將會成為大宋衰敗的罪魁禍首!

    錢莊當然是有風險的,這一點不論是王安石還是龐籍,韓琦文彥博都非常的清楚,因此當錢莊和大宋皇權,政權割裂之後成為一個單獨體系的時候,奚穀潵人仰天長歎,感慨宋人之中的明眼人會如此的多,同時也感慨大宋皇帝趙禎的英明決斷。

    誰都知道善財難捨,趙禎能做到這一步,幾乎是一個帝王能夠做到的極限,更不要說趙禎還用詔書典制的形式將錢莊的地位永久的固定了下來,將來即便是他去世之後。後世子孫也無權收回錢莊成為皇族的私產。

    這事其實進行的非常艱難,龐籍,韓琦,文彥博。王安石,甚至加上雲崢這些人花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皇帝明白錢莊裡的錢並不是大宋皇家的錢,而是天下百姓的錢。

    從小接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教育的趙禎終於明白了,錢莊和這句話一樣都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想。

    如果皇族將錢莊裡的錢全部當成自己的錢一樣的花用。後果實在是太可怕了,某種程度上來講,這比兵災還要可怕。

    宋人是平和的沒錯,但是誰要是動了自己的銅錢,他們又會立刻變成最兇惡的人,被此起彼伏的造反弄得焦頭爛額的趙禎豈有不明白的道理?

    奚穀潵人就算是知道大宋的那些官員做出的努力,他也不會明說,都是飽讀詩書的人,他自然會如同所有宋人一樣,將這樣的功績按在大宋皇帝趙禎的頭上。

    “介甫兄。先莫要說話,速速給老夫一斗米飯方是正經!”

    奚穀潵人見到王安石的時候故意忽視了雲崢的存在,大聲的向王安石討要米飯吃。

    他習慣的認為,在大宋任何一個地方像王安石這樣的清貴文人才是真正的話事人。

    雲崢莞爾一笑就轉身離開了帳幕,將地方留給了王安石和陳琳,看了奚穀潵人第一眼,他就知道這是一個被四書五經弄得腦子已經完全異化的人。

    這種人固執,看準一個目標就會堅韌不拔的前行,這種人方正,行動坐臥走全部要符合禮儀的要求。當然,這種人也狷介,對所有看不順眼的人和事物都會毫不掩飾的表明自己的態度。

    所以啊,和這種人打交道就是受罪。

    雲崢可以幹掉蕭打虎。甚至把他弄成蠟人大宋的文人們也只會歡呼叫好,說不定還會詩興大發的作上幾首詩歌來紀念一下。

    如果雲崢不分青紅皂白的將奚穀潵人這種傢伙一刀子剁掉了,他的下場和剁掉擊鼓罵曹的禰衡的黃祖的下場不會有什麼區別。

    大宋文人惺惺相惜之下以命相報的事情多的數不勝數,有的時候這種相互欣賞甚至會超越國法。

    比如王安石現在就這德行,見奚穀潵人一臉的落魄相,立刻上前握住那傢伙的手眼圈紅紅的道:“明道兄。燕州一別已有四載,當初我兄吹簫送別,簫聲伴隨安石平安還鄉,至今思來尤覺簫聲繞梁,哪裡知道白雲蒼狗之下在這裡和我兄相遇。”

    奚穀潵人慘笑一聲道:“腹中沒食,說什麼都沒有底氣,先容我食飯一斗,進肉十斤之後,老夫再去與雲崢小兒好好的理論一下!”

    王安石二話不說,牽著奚穀潵人的手就去了自己的軍帳,即便是半夜時分他依舊命火頭軍立刻起火造飯,能讓向來顧及風度的奚穀潵人一來就說肚子問題,可見是餓的狠了。

    王安石擔心這傢伙餓的久了,一次給太多的飯食會把他撐死,親自幫奚穀潵人弄了一些炒麵,用開水調和之後端給奚穀潵人道:“腹中空空,不宜一次進食太多,明道兄先進些粥麵,待腸胃適應之後,再飽食也就無妨了。”

    奚穀潵人夾手奪過王安石手裡的炒麵,等不及炒麵變涼,吸著冷氣不大功夫就把一大碗稀稀的面粥吃進了肚子。

    王安石疑惑的道:“明道兄,軍中即便是缺糧,也不可能缺少明道兄的那一份,何以饑餓至此?”

    奚穀潵人苦笑道:“不瞞介甫兄,大王這一次是上了雲崢的惡當,本來大王存儲在西京的軍糧足夠我三十萬大軍半年之用,誰知道,惡賊潘良竟然趁著大王和雲崢在野狐口交戰之時,將城裡的糧食盡數拿去販賣了。

    大王被雲崢惡賊的火藥彈所傷,又被暴雪逼迫來不及多做他想,就帶著全軍進了西京城。

    等大王進城之後的第三日才發現糧倉中只剩下不足一萬斛糧食,潘良惡賊竟然在糧倉上面放了薄薄的一層糧食,其餘的盡是沙土啊!

    近三十萬大軍,這點糧食只夠三日食用,就這還是稀粥!

    老夫的口糧自然是有保證的,可是老夫府中的家眷和六名弟子的口糧就只能按照軍卒的數量配給。

    眼見婦人孺子嚎哭不絕,老夫如何能咽得下去糧食啊?”

    王安石霍然起身道:“明道兄速速將婦孺和弟子送出城,老夫親自迎接,命人送去中京便是!”

    奚穀潵人笑道:“介甫果然是老夫的知己,婦人孺子送走正是老夫的心願,幸好你沒有說將老夫也一同送走,否則這朋友不做也罷!”

    王安石喟歎一聲道:“如果安石處在明道兄的地步,也會如此做的,急火雄兵之下婦孺何辜?至於我輩士人死則死爾何須多言!”

    奚穀潵人大笑道:“正該如此!老夫雖然羸弱,骨頭還硬,這把骨頭正好鋪墊道路為我大遼騎兵行走。”

    王安石皺眉道:“如今蕭大王軍中已經絕糧,荒原之上大雪斷絕交通,因此也無援兵,雲崢又是天底下有數的名將,作戰滴水不漏,不可能給蕭大王翻盤的機會,內外交困之下何不選擇降?

    如此一來就免去了一場刀兵,不論對大宋還是大遼都不算是太壞的事情,你我兄弟依舊能夠飲酒賦詩縱論古今豈不美哉?”

    奚穀潵人站起身繞著軍帳走了一圈之後沉聲道:“自古以來有道伐無道才是正戰,逆者而行可有勝者?

    你大宋先是無故撕毀澶淵之盟約,如今又悍然撕毀平頂盟約,舉傾國之力攻我大遼,兩度無信已是天怒人怨,你安敢勸我投降?

    大遼只有斷頭的奚穀潵人,斷無投降的奚穀潵人!”

    王安石正色道:“明道兄所言差矣,貴國國君如今橫徵暴斂以致民不聊生,朝中更是小人當道,奸佞橫行,韓良生不過勸諫國君莫要過度狩獵,即被棄屍荒野,屍骸更是被野獸吞噬,明道兄想要斂屍都無處尋找。

    耶律恒業不過上奏說十六鬼奴將軍大肆斂財,為小民說了兩句話,可謂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北海路八千,耄耋之年的老者,披著舊羊皮在北海牧羊,明道兄莫非不知?

    貴國賢后為保君王性命捨身護主因此斷了一臂,世人共贊之,如此鶼鰈情深之人竟然被莫名其妙的扣上一頂與寺人通姦的惡名,幽禁深宮,自縊而死,死的都不安寧。

    蕭特末,劉六符之輩讒言媚上,收鹽鐵之權,奪桑麻之利,遼國百姓恨不得生食其皮肉,你大遼如今可謂內憂外困之時。

    在此時,正是我輩整肅朝綱,匡邪扶正的時刻,我兄當留下有用之身為民請命,何必玉石俱焚在這西京城!”

    奚穀潵人指著王安石大笑道:“介甫欺我!我大遼如今最大的憂患就是大宋,大宋皇帝舉傾國之力來攻,雲崢,狄青,富弼,種諤皆虎狼之輩,大軍到處戰火四起,說你大宋皇帝率獸食人都不為過。

    至於我國朝政,死了一個奚穀潵人無足輕重,我大遼人才濟濟定會有明智之士匡扶朝綱,不勞介甫憂心。

    至於我自己嘛,老夫自以為是我大遼的一匹老狗,雖然已經無力看守家園,待賊偷進門之時狂吠幾聲還是能做到的,下場自然是被賊偷亂棍打死,老夫來時已經為自己算過一課,卦象上說老夫將命歸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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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給蕭打虎準備的陷阱

    龍山是奚穀潵人的老家,其實對於遼國人來說,故鄉這個詞彙非常的陌生,他們的祖先常年累月在草原上奔波放羊,從一個牧場轉移到另外一個牧場,很少對一個地方產生濃厚的歸屬感。

    對他們來說有肥美青草的地方就是他們永遠的家。

    自從遼人變得穩定和富足之後,漢人的文化就不可避免的給他們造成了一定的困擾,於是,他們也覺得自己應該一個可以寄託靈魂的地方。

    在這股風潮之下,羊巴子山就變成了狼羊山,蜿蜒曲折的鞭子山就變成了極富韻味的龍山。

    王安石其實對奚穀潵人的這種變化非常的無奈,他甚至能夠想像的到,這個老傢伙一定會自告奮勇的參與突圍之戰,而且一定會把自己的旗子打的高高的,讓宋人看見讓他們投鼠忌器。

    遼國的真正文化人不是很多,很可惜,奚穀潵人就是其中的一個,此人不但參與了契丹文的編篡工作,他的一生都在致力於將漢文翻譯成契丹文流傳後世。

    此人在遼國德高望重,在宋人中間也有無數的好友親朋,這一次這傢伙之所以會來西京這種偏僻的地方,原因就是他太多嘴了,而且脾氣還不好,總是有事沒事找耶律洪基的麻煩,像他這種人就連耶律洪基都不願意招惹,煩不勝煩的耶律洪基就隨便找了一個理由將他弄來了西京。

    此人曾經在東京城居住過十年之久,和大宋皇帝趙禎見面的次數也數不勝數,曾經有很多次在宋遼兩國之間和稀泥,避免了很多無所謂的紛爭,甚至還主動指責過遼國邊軍在宋遼邊境打草谷的行為,結果被遼國人指責為立場不清,還為此坐過牢。

    因此,算起來,大宋欠這個老夫子的。

    別看老傢伙似乎是一個糊塗蛋,其實最是刁滑不過了。剛才說自己的家眷在西京城,自己的孩子餓的直哭,自己的學生也快要餓死了。

    這些話王安石一句都不信!

    一個十五年前就成為鰥夫的七十歲老傢伙,只有一個閨女還遠在遼人的龍興之地當富婆。他哪來的女眷,哪來的孩子?

    唯一的可能就是蕭打虎準備要跑路了,還要把城裡的婦孺全部都丟下,老傢伙為了這些婦孺不受傷害,自願留下來照顧她們。還未雨綢繆的來到宋營想用自己的顏面為這些婦孺尋找一條生路。

    傻子都會知道,一旦蕭打虎成功逃脫,這些跑不了路,打不了仗的婦孺一定會成為宋軍的洩憤目標,下場之淒慘幾乎可以預見。

    雲崢聽了王安石老僕的稟報之後,都不由得對這個老傢伙升起一絲敬意,以他在遼國的地位,大半夜的來到宋營要求吃喝,從而找機會為那些婦孺尋找生路,太難得了。能夠使用這樣幾乎無賴的法子,幾乎就是把他的老臉皮丟在地上,還拿腳踩了兩下。

    不過老夫子還是讀書讀傻了,他不知道在雲崢的軍事安排中,根本就沒有給蕭打虎留下什麼生路。

    一支沒有糧食和必要禦寒物的軍隊想要在杳無人煙的荒原走到千里之外的地方去,這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東面自然是不允許蕭打虎走,而且雲崢還會一路上追殺遼軍,將他和天成,長青兩縣的聯繫徹底的斬斷,不許他獲得任何可能的補給。這樣一來,這群餓瘋了的遼軍,一路上一定會像蝗蟲一樣的繞過大青山向遼國中京突進,結果就是他們一路上會吃光所有能找到的食物。會搶光所有能遇到的零星遼國牧人的牛羊,說不定連那些牧人也會被吃掉……

    “命令姜哲所部全軍戒備,命郎坦所部做好支援準備。

    命令梁輯所部取消休整立刻進入陣地。

    命令侯大義所部準備好偏廂車,必要的時候放過蕭打虎前軍,截斷他的後軍。

    命令吳傑所部,固守大同縣不得出擊。

    命令李東楚所部。準備銜尾追擊。

    命令雲武所部作為李東楚的後軍,兩軍交替追擊前進不能讓蕭打虎有任何的喘息餘地,全軍追擊出兩百里之後即刻返回不得遷延。”

    雲崢下達了命令,蘇洵很快就寫好了軍令,雲崢檢查之後在上面加蓋了印章,陳琳也檢查了一遍也蓋上了印章,然後就被親兵裝在牛皮革囊裡用火漆封好送去了各軍。

    陳琳笑道:“想不到這麼快戰局就有了新的進展,蕭打虎覆亡在即,雲侯,可喜可賀啊!”

    雲崢笑道:“誰都想把事情做到最好,不過最後自己選擇的是不是最好的一條路誰都說不清楚,現在,對蕭打虎來說,突圍就是最好的選擇,至於突圍之後該幹什麼,突圍出去之後再說。

    畢竟對他來說留在西京城和留在荒原上,區別不大。”

    陳琳殷勤的給雲崢倒了一杯茶道:“大帥為何只命令李東楚和雲武將軍只追擊兩百里?”

    蘇洵笑著接話道:“陳公有所不知,兩百里是我們目前補給線能抵達的最遠距離。

    不論是東楚將軍,還是雲武將軍,他們一旦追擊敵軍兩百里,不論是糧食還是裝備都已經損耗的七七八八了,尤其是火藥彈和弩箭都需要大量的補充,如果越過這個距離,很可能會被蕭打虎反噬一口。”

    “蕭打虎軍中已經沒有糧食了。”

    “陳公有所不知,軍中和百姓家中不同,一旦軍中缺糧,主帥都會將所有的糧食集中起來,專門供給一支最強壯兇悍的軍隊,也只有這樣做,他們才能有一戰之力,否則,那就是一隻待宰的羔羊。

    蕭打虎乃是久經軍陣之人,不可能不曉得這個道理,再說追擊兩百里之後,以老夫看來,遼軍能夠逃走的人絕對不足全軍總數的一成。”

    “他們大部分人是步兵!不管是東楚將軍,還是雲武將軍的麾下都是騎著馬的。”想通這個道理的陳琳非常的高興,一絲睡意都沒有的就準備去高出瞅瞅蕭打虎到底是如何從宋軍眼皮子逃出生天。

    此時不過三更天,蕭打虎想要離開,一定是五更天之後的事情了,今日乃是初十七,月亮四更天的時候還會掛在天上,所以他必須等到最黑暗的五更天到來的時候才會突圍,那個時候一定會將宋軍的遠端武器的力量縮小到極致。

    雲崢很想全殲蕭打虎所部,但是做不到,在冷兵器時代人數少的一方想要包圍住人數多的敵人,只有在地勢險要的位置,而不是像西京城這種幾乎一馬平川的地方。

    只有讓敵人運動起來,才能一口口的吃掉敵人。鐵木真有一句話說的非常有道理,百十斤重的人可以吃掉千斤重牛,不過不是一天吃掉而已,雲崢這一次想要借助大自然的力量將蕭打虎的軍隊一口吞下去。

    既然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雲崢想要小睡片刻,明日一定是極為忙碌的一天,或者兩天,戰事一開想要找一個睡覺的時間那一定是夢想。

    奚穀潵人吃飽了之後,就開始一碗接一碗的喝酒,別人喝酒臉越喝越紅,他卻越喝臉越是蒼白,高興時喝酒酒助意興思飛,憂愁時喝酒,酒就變成了穿腸的毒藥。

    王安石不忍心勸阻,端起酒碗陪著奚穀潵人一碗接一碗的喝,今天喝的是溫熱的米酒,如果喝雲家蒸酒的話,兩人早就醉死了。

    奚穀潵人忽然一腳踢翻了空空的酒罈子,握住酒杯唱到: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概當以慷,憂思難忘。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

    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闊談咽,心念舊恩。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唱著唱著,奚穀潵人忽然痛哭失聲,去掉了飲酒言歡的《短歌行》此時吟唱起來,竟然讓人心中痛不可當。

    王安石不知道說什麼好,此時縱有千言萬語也無法安撫奚穀潵人那顆冰涼的心,老僕剛才送酒過來的時候,已經告訴了他雲崢的安排,大網已經布下了,就等著蕭打虎往裡面鑽。

    王安石思慮很久之後對已經停止哭泣的奚穀潵人道:“明道兄,其實蕭打虎此戰失敗乃是命中註定的。”

    “何也?就因為雲崢是你們大宋的名將?難道說他是大王的剋星?”有了八分醉意的奚穀潵人斜著眼睛瞅著王安石。

    王安石點點頭道:“這一仗四年前就已經開始了,這一次不論貴國來的統帥是誰,都難逃敗績!”

    “怎麼說?”

    “您口中的潘良乃是我大宋的細作,雲帥在四年前就已經布下這顆棋子了,且不說軍糧,您可知道如今西京城下又多少條地道可以讓雲帥統領大軍輕易地進城?”

    “地道已經毀掉了,而且大王已經橫著在城裡挖了一條橫向的深溝,發現了兩條地道。”

    “蕭打虎如果把壕溝挖深一些就會發現更多的地道。五年前,雲帥就有能力奪取西京,他之所以沒有攻奪,就是為了分散貴國的軍隊,果不其然,貴國派來了三十余萬精銳之士前來在雲帥已經預定好的戰場上打仗,天時地利人和,蕭打虎一樣不沾,,試問他如何取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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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惡名在外

    奚穀潵人畢竟老了,一整夜的操勞,讓他此時疲憊不堪,白髮蒼蒼的頭顱微微的低垂著,不斷地打盹卻遲遲的不願睡去。

    王安石盤腿坐在一張狼皮褥子上,微微的閉上眼睛神遊天外。

    兩個人都在等待……

    月亮照在帳幕上的柔和光芒漸漸消失了,鐵一樣沉重的黑暗統治了整個天空。

    啟明星在月亮下山之後就顯得格外明亮,他就像是一個忠誠的僕人在恭候太陽光芒萬丈的從東面升起。

    “天亮前後,東方地平線上有時會看到一顆特別明亮的晨星,人們叫它長庚星,而在黃昏時分,西方餘輝中有時會出現一顆非常明亮的昏星,人們也叫它長庚星。

    他們其實都是一顆星,斗轉星移之下只不過是位置發生了移動,就像是人都有生老病死一般,有朝日也有暮陽,只不過每一天對長庚星來說都是一個新的開始,而我們這些人的生命,一旦落日之後,就會回歸永恆。

    我們在這片荒原上進行生死廝殺,對長庚星來說就像是兩隊螞蟻在爭奪一條肥碩的蟲子。

    有時候老夫非常的想披髮入山遠離世人,只想看日升日落,天道迴圈,不再去想人世間的是是非非。

    這樣的衝動已經出現三次了,可是啊,每一次老夫捨不得我們為之努力了終生的東西。

    看著桌案上堆積的文卷愛不釋手,這是我們唯一能在天地間留下的東西,餘者皆不足論。

    當有一天我們回歸了星河,這些文卷就是我們的足跡。就是我們的生命,我們的靈魂。”

    王安石長歎一聲,拎起爐子上燒的滾開的水,沖泡了一杯濃茶端給奚穀潵人道:“天道不足畏懼!

    我輩為萬物之靈長,既然是靈長。那麼這個世界就該由我們說了算,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短短數十載實在沒有法子和山石樹木比肩,然而,我們的這短短數十年,卻可以活的如同太陽般燦爛。這就足矣,至於身後事,我們不要去想他,自有高才後輩重新執掌乾坤!”

    奚穀潵人低下頭瞅著自己剛剛放在桌案上的茶水,茶水在杯子裡泛起了層層漣漪。

    他瞅瞅兀自安靜坐著的王安石道:“螞蟻的戰爭開始了。”

    “那必將是波瀾壯闊的一戰!”

    “你不擔心?”

    “擔心什麼?我的上面有無敵的智將。我的下面有悍勇無雙的猛士,對於這場戰爭來說,安石不過是一介看客!”

    “戰火去了遠方之後,介甫能付陪老夫走一遭西京城?如果一定有人進入西京城,老夫只希望是你王介甫!”

    “勝利者無論做什麼都是他應有的權力!”

    “包括燒殺毀滅,姦淫搶掠?他們已經是一群非常可憐的人了,莫要讓他們遭受第二次的傷痛,如果你們自喻為王者之師的話。”

    “雲崢說過一句話。叫做沒有反抗,就沒有殺害!”

    大地在震動,那是無數的馬蹄踩踏在大地上發出的巨響。奚穀潵人仰天大笑起來,花白的鬚髮虯張,戟指王安石道:“你們在踐踏我們的土地,你們在殺戮我們的人民,你們在搶奪我們的財富,在這種情形之下。難道連反抗都不允許嗎?”

    王安石面無表情的搖搖頭道:“不能反抗!反抗就會死,兩者只能選其一。”

    奚穀潵人終於安靜了下來。瞅著王安石道:“從計謀的角度來說,老夫應該煽動西京城裡的兵將家屬們反抗。直到你們連老夫一起殺死,那樣的話仇恨就會綿延下去,你們將永世不得安寧,而老夫也將會進入我大遼的忠烈祠享受千秋萬載的香火。

    但是從人性上來講,老夫只能勸慰那些驚恐的婦孺,讓她們準備接受傷害,接受侮辱,讓她們的生命得以保全,只不過這樣做了之後,老夫會背負千秋萬載的駡名!”

    火炮終於響了起來,即便王安石此時距離火炮陣地足足有兩里地,那種恐怖的怒吼聲,依舊填滿他的耳廓。

    “介甫,老夫求你,莫要傷害那些無辜的婦孺!”

    剛才還堅硬的像一塊鐵一樣的奚穀潵人此時淚流滿面,張開雙臂握住王安石的臂膀,像個孩子一樣的哀求。

    王安石咬咬牙道:“沒有反抗就沒有殺害!”

    “大王在昨日就已經傷重而亡了,沒了約束的將軍們已經決定全軍突圍,老夫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他們把婦孺派去軍前填充馬道!”

    “什麼?”

    當一支軍隊不顧陣型,不顧傷亡,也不顧章法只是一頭向前突進的時候,在平原上基本上很少有什麼力量能夠阻攔二十幾萬人發瘋。

    他們從西京城裡出來之後就要面對宋軍無休止的進攻,弩箭,投石機,投槍,火炮,火藥彈,甚至是叉子,只要是能夠傷害到肉體的東西,丟出去之後都會取得不錯的戰果。

    姜哲驚恐的看到遼人源源不斷的城門口湧出來,甚至還有不少人直接從城牆上弄條繩子垂下來,人數之多即便是密集的八牛弩弩槍,以及密密麻麻飛下來的石頭都沒有辦法讓這裡的人數變得更少。

    弩槍帶走了一個人的生命,馬上就有更多的人從城門口出來,他們只要從城裡出來,第一件事就是亡命的向宋軍的第一道防線狂奔。

    看到遼人如此的漠視自己的生命,雲崢不由得緊鎖眉頭,這根本就不符合遼人的性格。

    經過上百年的融合之後,遼人和宋人的區別已經不大了,食物有了結餘之後,享受生命就成了第一要素,按理說遼人投降的可能性要比絕望的向外衝鋒更有可行性。

    在後世的時候,雲崢見過非洲角馬遷徙的過程,數十萬上百萬頭角馬組成的大軍,根本就不理睬正在捕獵的獅子,鬣狗,豹子,鱷魚等等恐怖的存在,他們一門心思的只想向前衝鋒。

    不過角馬這樣做是動物的本能,是為了生存和繁衍的需要,遼人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而且從他們今天的表現來看,各自為戰的趨勢非常的明朗,難道說蕭打虎已經失去了對軍隊的控制權?

    “雲崢在交趾之戰中,屠殺了數十萬的交趾人,雲崢在清塘之戰中將張陟所部斬盡殺絕,張陟還被製作成了蠟人,即便是老夫在大宋武成殿都見過那些恐怖的蠟像。

    至於我們大遼,唐縣一戰,耶律花塔被雲崢剝皮萱草之後又製作成了蠟人,至於耶律花塔的部屬全部為雲崢所斬殺,構築成了兩座雄偉的京觀。老夫聽聞,唐縣城至今還是人間鬼蜮,我大遼的猛士頭顱鑄就的京觀,如今皮肉全消,只有皚皚的白骨依舊留在那裡向世人宣示你大宋的威嚴。

    西京城裡謠言不斷,有人說雲崢預備在西京城修造一座更大的京觀來顯示自己的武勇,而這座京觀,需要三十萬人的頭顱才能鑄就!

    既然投降是死路一條,那就不如拼死一戰!

    老弱婦孺手無寸鐵,雲屠夫想要用她們的頭顱來造京觀,也就隨他去吧,介甫,老夫只希望能夠將老夫的頭顱放在最上面。

    我很想看看這個殺人如麻的屠夫到底會不會可以繼續公侯萬代!”

    奚穀潵人說完這些話之後就一臉死灰的坐在那裡,眼睛卻充滿了懇求的意味瞅著王安石。

    王安石剛剛聽完奚穀潵人的話之後,強忍著沒有從狼皮褥子上跳起來,用難以置信的口吻問道:“這就是你們寧願這樣沒希望的跑去荒原自生自滅也不願意投降的原因?”

    “除死無大難,這是老夫的看法,很可惜那些將軍們不這樣看,他們寧願在戰場上戰死也不願意屈辱的像牛羊一樣被雲崢殺死。”

    王安石渾身顫抖高舉著雙手大叫道:“天啊!這世間還有誰敢坑殺三十萬士卒?自白起之後再無旁人啊,即便是西楚霸王項羽複生都不敢下這個手。

    雲崢在戰場上殺人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如果他敢故意屠殺三十萬條生靈來彰顯武勇,您當我們這些大宋官員都是死人嗎?

    莫說三十萬人,即便是三十萬頭豬雲崢也不敢造下這麼大的殺孽!”

    王安石沖著奚穀潵人大吼大叫了一陣子,然後拔腿就跑,他的軍帳外面,無數的軍卒正在源源不斷的向西京城東開進。

    那裡的戰事正酣,只要聽聽火藥彈練成一片的爆炸聲就知道那裡的戰事該是多麼的激烈。

    火光映紅了半邊天,黑色的硝煙就像魔霧一樣升騰而起,而後便迅速的融進無邊的黑夜中了。

    王安石從未騎過這樣快的駿馬,引得無數路過的軍卒大聲叫好。

    遼人已經用屍體填平了壕溝,用身體推倒了鐵絲網以及那些鹿角丫杈,如今他們正踩著遍地的三角刺咆哮著向第二道冰牆突進。

    遼人每前進的每一步都是屍體鋪設出來的,宋軍的弩箭已經不再拋射了,而是從兩邊開始密集的攢射了,那些連盾牌都顧不上使用的遼人依舊忘我的向冰牆發起最猛烈的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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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遷徙的角馬群

    “每年的七月到十月,百萬頭的角馬,數十萬計的斑馬、羚羊、上千萬隻紅鶴,組成聲勢浩大的隊伍,從南面的坦尚尼亞的塞倫蓋蒂保護區前往肯亞的馬賽馬拉國家公園。

    它們逃過沼澤地帶的大鱷魚、逃過深深隱蔽在草叢中的兇猛的獅子和花豹,前仆後繼,橫河跨境,進入北方的新天地。”

    雲崢耳邊似乎迴響著昔日聽過的角馬遷徙解說詞,那壯闊的一幕和目前的遼人行為是何等的相似。

    正面已經無法固守,就在剛才,一隊正在努力施放弩箭的宋軍,撤退的時候稍微晚了一些,百十人就被洶湧的人群給徹底的淹沒了,他們連延緩一下敵人的腳步這個最起碼的任務都沒有完成。

    有的遼人已經越過了第二道冰牆,雖然有更多的遼人被弩箭射殺,屍體從冰牆上滾落下來,很快的,那些屍體就在冰牆底下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緩坡,後面的遼人得以踩著這些屍體順利的越過第二道冰牆。

    洶湧的人潮就像海浪一般的拍擊著冰牆,不多的時間過去之後,冰牆終於坍塌碎裂了,一道巨大的缺口已經出現在遼人的面前,於是,後面的人群更加的瘋狂了。

    戰爭進行到了現在,已經沒有什麼理智可言了,遼人對近在咫尺瘋狂向自己投放武器的兩側宋人不理不睬,只知道紅著眼睛跟隨著前軍向前突進,那種因為恐懼而產生的巨大勇氣讓宋軍為之膽寒。

    “對於小角馬來說。最危險的敵人是鬣狗。鬣狗永遠不會被落下,它們尾隨著角馬群遷徙……”

    受傷的瘦弱的遼人漸漸的被人群擠在了外面,只有最強壯的和最有權勢的遼人才能安心的簇擁在大隊伍的中心位置,隨著人群繼續向外面突圍,而那些處在外邊的遼人,就只能倒在宋人的弩箭之下。

    步兵包裹著騎兵,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但是這一幕確實出現在了西京城下,遼人此時已經不能稱之為軍隊了。他們不過是一群急於逃命的潰兵。

    雲崢堅信,等這些饑餓的遼人這股血氣之勇耗盡之後,即便是宋軍不去追殺,他們也沒有辦法活過這個寒冷的冬天。

    越過大宋長槍林立的軍陣雲崢冷冷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王安石就跌坐在雲崢的身邊,眼前的一幕幾乎顛覆了他所有對於軍隊的認知。

    哆嗦著嘴唇喃喃自語:“原來這就是大潰敗啊!”

    相比之下陳琳的眼中充滿了狂熱之氣,血紅的眼珠子就像鬣狗的眼睛一般死死地盯著自己腳下這正在狂奔的肥美獵物。

    每一波弩箭升起的時候。他就會欣喜的大喊大叫,跳著腳把自己身邊所有能投擲的東西都扔了出去,包括他拿頂有著精美雕刻的頭盔。

    他的白髮隨意的散落在肩頭,每跳躍一下白髮就上下飛舞,這一刻陳琳的心中種滿了收穫的喜悅。

    雲崢蹲下身子瞅著王安石道:“你說遼人是因為擔心我坑卒,這才亡命出逃的?”

    回過神來的王安石施施然的站起來道:“蕭打虎死了!”

    雲崢點點頭道:“這就說的通了。”

    “還有一支騎兵去了從東門出來了。正在向我們發起進攻!”

    王安石又把自己在東門的所見所聞說了出來。

    “這該是蕭打虎的親軍才是,他們不想活了。只想為蕭打虎復仇。”

    “南邊和北面現在也一定不是很安穩吧?”

    “是的,那裡也發現了遼人的蹤跡,只不過人數遠遠比不上西門這裡,遼人的主力如今全部在這裡了。”

    “長青,天成兩縣的敵軍也有了動靜,不過他們並沒有向西京城來,而是一路向東去了。”蘇洵依舊在盡自己參軍的職責。

    “樹倒猢猻散。這是必然之事,或許遼國西部的軍隊只有他們可能有機會回到西京!

    命趙旉不要去追趕了。快速回軍西京,他們這時候應該有更加重要的任務去完成!”

    下完軍令之後雲崢就坐在鋪了虎皮的椅子上,用陰鬱的眼神繼續瞅著眼前絲毫不見減少的人流。

    遠處傳來遼人整天的吼聲,聽聲音,那裡該是宋軍的最後一道防線的所在地。

    雲崢的軍事部署其實是很有問題的,大部分軍隊用來守衛一二道防線,後面的幾道防線因為範圍越來越大的原因,如果沒有了一二道防線守軍的回撤支援,根本就不足以守住這樣龐大的範圍。

    如今,自己的防線終於被擊穿了,這群瘋狂的人做到了蕭打虎一直想要做到的事情。

    雲崢聽到了遼軍的歡呼聲,其餘的遼軍自然也聽到了,於是,他們的腳步就更加的快捷,每個人都在拼命地將夥伴向外推擠,自己則加快了腳步向前衝鋒。

    漆黑的夜裡,不知道有多少宗謀殺已經演繹,並且正在發生,雲崢就像是一隻正在狩獵的猛虎靜靜地坐在黑暗處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一幕幕的發生,人命到了這時候,一文不值。

    啟明星逐漸被白晝吞沒的時候,洶湧的人流終於變得稀少了,雲崢站起身,猴子立刻就揮動了手中的大旗,早就做好準備的宋軍步人甲軍卒,開始向缺口處圍攏,六尺長的斬馬刀隨著軍卒每一次的旋轉身體都會帶來恐怖的血光,剩下的遼軍變得更加驚恐,他們的開始用刀子拼命地砍向任何阻攔自己腳步的障礙物。

    長刀落在步人甲上,只能斬出幾道火花,對付鋼鐵堡壘之稱的步人甲用尖刺比用刀砍效果要好得多,只可惜那些礙事的長槍都被遼人給丟棄了,他們手上唯一擁有的就是貼身的短刀,多少還有些戰鬥意識的遼軍手上的武器也不過是一柄長刀而已。

    兩道黑色的洪流就像鐵閘一樣從中截斷了奔逃的人群,無法出逃的遼人哀嚎一聲之後,不得不匆匆的向西京城逃去,卻被弩箭一一的射殺在回城的路上。

    太陽升起一丈高的時候,西京城下的戰鬥已經逐漸結束了,整個戰場上只有寥寥幾處地方冒著煙火,遍地的屍骸被朝陽照耀之後抹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獅子一樣的憨牛去追逐自己的角馬群去了。

    鱷魚一樣的李東楚也去追逐自己的角馬群去了。

    豹子一樣的郎坦正在昨夜的戰場上漫步,走在層層疊疊的死屍群裡,就像是一個驕傲的萬獸之王。

    “把郎坦給我從戰場上拖回來。”雲崢小聲的對猴子下令。

    猴子騎上馬就進了戰場,真的拖著郎坦來到了雲崢的樓車下面。

    “得意忘形了?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欣賞自己的戰利品的時候被藏在死屍堆裡的敵人殺死?”

    雲崢只是問了郎坦一句並沒有過度的責備,這些人如今都是一方重將,必要的臉面必須給。

    “準備進城吧!”

    見郎坦已經知道錯了,雲崢就把第一個進入西京城的榮耀的給了郎坦,這傢伙現在還需要大力的栽培一下。

    “不行,老夫第一個進城!”許久不說話的王安石插了一句話。

    雲崢的眉頭皺了起來,郎坦惡狠狠地眼神也隨即刺向王安石。

    “老夫不是想要與將軍搶奪登城之功,不過是想完成對老友的承諾而已,如今,殺戮已經結束,我們更需要安撫!”

    王安石很快就向郎坦道歉了。

    不等郎坦說話,雲崢道:“我記得你當初的想法是清空西京城,給後來的大宋流民清理出一個適合居住的城市!”

    “殺伐太酷烈了!”王安石抬起頭平靜的看著雲崢。

    “過猶不及!”他又道。

    雲崢瞅瞅遠處的西京城,回頭對郎坦道:“首功還是你的,不過讓他先進城!”

    雲崢說完話就帶著一群參謀僚佐下了樓車,開始重新下達軍令,全軍緩緩地從後向前移動,本陣更是緩慢的逼向西京城。

    奚穀潵人跪坐在冰冷的雪地上,眯縫著眼睛看初升的太陽,直到王安石回來之後才將探詢的目光投向他。

    “雲帥准我第一個進城!”

    奚穀潵人低下頭痛苦地閉上眼睛道:“這麼說我大遼的三十萬大軍已經灰飛煙滅了?”

    “沒有,沖出去了好多人,雲帥的猛烈攻擊連一半的人都沒有留下,不過那些人空腹戰鬥狂奔了快兩個時辰,很多人只要停下腳步就會死去,而且雲帥的追兵已經上路了。”

    奚穀潵人緊握著雙手問道:”老夫該怎麼做?”

    王安石蹲下身子將奚穀潵人扶起來道:“告訴西京城裡的所有的人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你說過老夫的女眷孺子會毫髮無傷的。”

    王安石笑了一下道:“明道兄,老夫保證你的妻妾子女不會受到傷害,我已經保證過,現在可以放心了。”

    奚穀潵人死死地盯著王安石道:“城裡的婦孺不是我的妻妾就是我的子女,他們都是我的家眷,每一個都是!”

    “你能帶著他們離開嗎?我是說城裡的每一個婦孺!”

    “能!”

    “既然如此,我們現在就進城吧!”

    王安石命人找來一匹馬,將奚穀潵人扶上戰馬之後,就帶著本部親兵越過宋軍重重地包圍向西京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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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王安石的道理

    從宋營去西京城難免會經過那些慘烈的戰場,就在清晨時分,蕭打虎的親軍一萬餘人已經全部戰死了西京東門之外,直到他們最後一位戰士戰死,他們也不過是僅僅摸到了第二道冰牆。

    西面的敵人可以離開,但是東面的敵人雲崢不允許他們有一人一騎離開。

    王安石和奚穀潵人想要進入西京城,就必須耐心的等待一下,等宋國的那些民伕將遼人的屍體搬開之後,他們才能順利的進去。

    空曠的原野上,無數的民伕在戰場上搜尋著,只不過他們手裡還握著刀劍,只要見到還有一口氣的遼人,就會殘忍的將兵刃刺進他們的胸膛。

    原本懦弱的民伕,在強大的軍隊掩護下,他們的膽子也變得空前的大,有些人甚至還能一面笑嘻嘻的和同伴說笑,一邊無情的屠殺著傷兵。

    兵刃被堆積在一起,鎧甲被堆積在一起,而後就是遼人凍得硬邦邦的屍體被宋人像木頭一樣的摞在馬車上,然後運去遠處的大坑裡埋掉。

    對於搜尋屍體這件事,民伕們非常的熱衷,將軍只說武器和鎧甲必須全部上繳,卻沒有說遼人身上的財物如何處理。

    於是聰明的民伕們就把遼人身上的財貨全部收集起來,準備貢獻給大帥一半,然後剩下的一半就當做是自己的工錢了。

    來的時候就有大官說這裡有的是發財的機會,現在看起來,此言不虛,只要大軍一直打勝仗。自己就有的是發財機會。

    只清理了一陣子東門的屍體,那些堆在地上的財貨就已經讓人眼花繚亂了,且不說大宋製錢,光是各色珍寶就搜羅出來不少。

    聽說西門的屍體數量還要多,是東門的十倍不止。而且還拖拖拉拉的倒了十幾里地。

    東門這裡有軍卒和流民官看管不好私藏,西門那裡應該就沒有那麼嚴格了,如果弄一兩件好東西回去,不管是兒子娶親還是閨女出嫁都有了本錢。

    抱著這樣的心思,民伕們清理戰場的速度很快,中午的時候。東門外面就只剩下一團團烏黑的血漬,一具遼人的屍體都看不見,連戰馬的屍體都被弄去了後營,準備當做食物在明晚的慶功會上食用。

    王安石和奚穀潵人離開宋營到達東門的時候,沒有了城門的城牆張著大嘴孤零零的矗立在那裡。城頭只有一些殘存的旗子在飄揚,卻看不見一個守軍,一些喜歡吃腐肉的烏鴉倒是密密的落在城頭,準備從哪裡找一塊沒有被宋人民伕收拾乾淨的肉塊飽餐一頓。

    透過空蕩蕩的城門洞子,王安石發現城裡看不見一個人影,只有遍地的垃圾隨風飄揚,滾動。

    雲崢特意給王安石派了五百甲士來守衛他的安全,不等王安石進城。郎坦的麾下精銳斥候就在大盾的掩護下當先進了城池搜索前進。

    奚穀潵人一提韁繩,越過王安石和郎坦以及搜素的斥候走在最前面,跟在他身邊的學生。用顫抖的哭腔喊道:“出來吧,戰事結束了,太師接大傢伙回家!”

    郎坦聽到這些人這樣呼喊,眼中閃過一縷寒芒,不滿的瞅著王安石等他給自己一個解釋。

    “王師不殺婦孺,獸兵才會拿婦孺泄怒!”

    王安石在雲崢面前自然不會這樣大刺刺的說話。但是對於郎坦他實在是沒有解釋的必要,能說出這句話已經是看在雲崢的顏面上了。

    “這個決定應該由大帥來做。轉運使未免有些越權了。”郎坦臉色鐵青,他不在乎幾個婦孺。但是在乎主帥的權威。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孟子的這句話老夫從小就誦讀過,現在學以致用有何不可?”

    “他們是遼人!”郎坦咬著牙道。

    王安石輕笑道:“郎將軍有挾泰山而超北海的本事,卻不知有沒有屠殺這些婦孺的本事?”

    郎坦順著王安石指引的方向看去,只見無數衣衫華麗卻破爛不堪的婦人帶著男女幼童戰戰兢兢的從各處破爛的房屋裡鑽出來,驚恐的看著自己這群盔明甲亮的武士,如果沒有奚穀潵人和別的遼人士子勸慰,她們很可能就會重新逃回自己的住處。

    這些人都應該是遼人貴族的家眷,從他們身上的穿著就能看出來,西京城自從五年前雲崢破神武城之後,為了防禦來自雁門關的攻擊,遼國皇帝耶律洪基一聲令下,原有的百姓全部東遷,去了人煙稀少的中京,這裡就變成了一座巨大的兵營,因此城裡面幾乎沒有百姓的存在,只有遼國軍隊和家眷以及一些專門和軍隊做生意的商賈居住。

    郎坦瞅著那些鵪鶉一樣縮頭縮腦的婦孺,不知道說什麼好,一些自以為長得明媚動人的婦人還用鍋灰塗黑了臉,還故意把身上弄得髒臭不堪。

    “遼人婦孺該不該殺,這是大帥的事情,您不能替大帥做主。”

    王安石笑道:“你錯了,這件事還真的只有老夫能夠做主,你們大帥最好離這件事越遠越好,不知情為最好。”

    “此話怎講?”

    “幾年前梁輯破大理,為朝廷立下了汗馬功勞,唯一有瑕疵的地方就是殺了幾個無用的禿驢,那些禿驢還是帶著武器攻擊大軍的罪魁禍首,這樣的情形之下。

    你們大帥不得不給梁輯將軍換了一個名字,殺了一個死囚這才算是平息了禍患。

    郎將軍,你想想,如今遼人潰逃的時候丟下了滿城的婦孺,如果這些婦孺有什麼閃失,別人可不會說你家大帥廢了多少力氣才攻破西京城,只會問你家大帥為何會殺了城裡的婦孺?

    到時候眾口鑠金之下,你家大帥率獸食人的名聲一定逃不掉!”

    郎坦聽得頭髮都豎起來了,渾身的肌肉將鎧甲繃得快要裂開了,怒吼一聲道:“腐儒安敢如此!”

    王安石無奈的歎口氣道:“幸好陛下不這麼想,龐相不這麼想,韓琦,文彥博,富弼,歐陽修以及老夫不這樣想,所以才會有了如今的北征。

    可惜的是在我大宋你口中的腐儒多的數不勝數,他們往往會死抱著經書逐字逐句的按照經書上的說法來驗證你家大帥的行為。

    就算是朝廷全力彈壓,又如何能塞住悠悠之口?

    事到如今,這些婦孺不要說你家大帥,就是郎將軍你恐怕也下不去手,畢竟你們說是武將,卻也是實打實的讀書人出身的,你只要看看你家大帥命你第一個進城就知道他的心意了。

    如果是梁輯,雲武,李東楚這些人進了西京,很難說會有什麼事情發生,萬一他們不耐煩之下舉起了屠刀,雖說破城之後屠殺是京西軍的慣例,這樣一來可就把你家大帥放在火上烤了,畢竟他是我大宋第一個有可能封王的武人!”

    郎坦見圍攏過來的婦孺越來越多,臉色也自然越來越差,強忍著心中的怒火問道:“既然這些人殺不得,難道還要留著她們不成?”

    王安石指著奚穀潵人笑道:“交給他即刻,我們在戰場上從來就沒有見過什麼遼人的婦孺,即便是有也是奚穀潵人的妻妾,是老夫看在他是昔日老友,又對我大宋有功,就自作主張放他們離去了。

    不管是雲帥,還是老夫都不希望看到西京城還有一個遼人!老夫還要在西京城恢復郡治,十萬流民將在這裡繁衍生息,十數年之後,西京城就會重新變成我大宋的一塊國土,與國內郡縣毫無二致。”

    郎坦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末將就當什麼都沒有看見,不過,除了婦孺之外,藏在城裡的遼軍,末將希望轉運使莫要再生枝節,否則莫怪末將不留情面。”

    王安石莞爾一笑道:“將軍不妨清理的乾淨些,開春就會有我大宋的百姓住進來,老夫不希望還有什麼潛在的危險。”

    郎坦獰笑道:“轉運使儘管放心!”

    說完之後手一揮,來自河曲關的兵將就在婦孺的驚恐的叫聲中蜂擁入城,開始一寸寸的搜索西京城。

    雲崢疲憊的揉揉自己的睛明穴,從清晨開始,各路的戰報就像雪片一樣的從各地飛過來,不只是他在看,那些忙碌的參謀軍官們更是忙碌,每看一份戰報就會重新修改一下沙盤上的兩軍局面,直到整座沙盤上插滿了代表大宋的紅色旗子之後,雲崢才下令,將這個沙盤封起來,然後啟用地域更大的一隻沙盤。

    各軍的進度非常的讓人滿意,即便是在冰雪尚未褪去的情況下,兩個時辰之內,李東楚和雲武已經追殺了遼軍三十里,軍報上說路上因為奔跑倒斃的遼軍極多,開始的時候遼軍還能抱成團逃跑,後來見宋軍追擊的急促,也就一哄而散了。

    因此他們現在很麻煩,不得不將自己的大隊也分割城小隊,各自追殺逃亡的遼軍。

    一上午都沒有看到陳琳也不知道他去了那裡,到了吃飯的時候,雲崢才看見一臉喜色的陳琳,他手裡捧著一本厚厚的奏摺,輕輕地放在雲崢吃飯的桌案上道:“雲帥,您審閱一下,如果沒有問題,就請雲帥和介甫署名,老夫立刻用八百里加急送回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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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8 06:06:14
第六十九章 皇帝的夢

    雲崢取過奏摺瞅了一遍笑道:“別人你都寫了,唯獨沒有你自己,也罷,你還要什麼功勞,如果再把那些吹噓我的話去掉之後就非常完美了。

    順便再告訴陛下,大軍連番激戰已經疲憊不堪了,需要在西京城休整兩月,等到東風浩蕩的時候,就到了我們進軍的時候了。”

    陳琳本來笑意盈盈的臉立刻就變得黯淡起來歎口氣道:“我只是擔心陛下的龍體能否支撐到明年開春!”

    雲崢愣了一下道:“情形很糟嗎?”

    陳琳點點頭道:“陛下要我把真實的情形告訴你,還要我不能逼迫你急著進兵,必須按照戰場的真實情形來決定進軍與否。

    野狐口,西京之戰雖然來得急促戰情卻如急火流星,這一個月來將士們一刻都未曾休整過,疲憊不堪乃是實情。

    不過,老夫還是斗膽懇請雲侯,在能夠進兵的時候就進兵吧,陛下,陛下,實在是挨的太苦了,如今陛下活著就是一種莫大的煎熬。”

    雲崢丟下手裡的奏章來到陳琳面前道:“我知道,我知道啊,不僅僅是你,就連我自己心中也跟油煎一樣,可是說到進兵,我們還是要謹慎才好。

    西京一戰幾乎全殲了蕭打虎所部,遼人的援兵就在距離我們不到千里之外的地方等候,如果不是因為大雪封鎖了交通,此時我們可能不是要進兵,而是要準備城防工事,迎接遼人的反擊。

    蕭打虎死了,遼國朝野必然震驚。這一戰之後,遼人的防禦重點恐怕就會從狄青身上轉移到我們的身上來。

    我軍遠離雁門關後防線,補給困難,大雪封鎖了遼人的交通,同樣的也封鎖了我們的交通。如果不是崔達將遼軍的糧食偷了出來,我們根本就不具備繼續進攻的本錢。”

    情緒緩和下來的陳琳點頭道:“老夫知曉,後勤的帳簿老夫已經看過三遍了,我們目前除了糧食之外,火藥的儲備只有平日的四成,火藥彈和猛火油的儲存數量已經到了危機的邊緣。特種彈藥更是在野狐口一戰損耗的七七八八,倒是弩箭,弩槍的數量不減反增。

    老夫計算過,我們目前的武器恐怕只能支持一場類似野狐口這樣規模的戰鬥,否則。我們的武器優勢將蕩然無存。”

    雲崢笑道:“朝中兗兗諸公如果看到我們是這樣的局面,恐怕會非常的高興,畢竟這已經證明了如今的大宋軍隊離開後勤,戰力至少會損耗六成!”

    陳琳也苦笑著道:“軍隊本身的實力加強,而對名將的倚賴在減少,如此一來,文人統軍就不再是一個紙上談兵的笑話了,只要參謀將軍合格。將士合格,不管是誰來統軍打仗都不會太差的。”

    雲崢嘿嘿一笑瞅著陳琳道:“你說的這些道理的基礎就是我大宋的武器裝備遠遠超過周圍的鄰國的前提下才可行。

    戰爭說到底是人與人的較量,實力與實力的抗衡。一旦遼國和西夏在裝備上有了新的突破,在相同的條件下,一個久經戰陣的將軍統軍無論如何都要比只會紙上談兵的儒者強的多。

    所以說,樞密使可以是文官,我這個兵部尚書也可以是文官,甚至左右侍郎也可以成為文官。

    唯一不能被文官代替的就是親自領兵上陣的軍官。文官可以制定軍事目標和軍事目的,如果想要實現這些軍事目的。必須是職業武官出馬,否則一定會出現一將無能累死千軍的事情。”

    陳琳聽得連連點頭。這些天在軍中,他雖然無法理解大兵團作戰,但是卻已經不是那個對軍隊一無所知的宦官了。

    雲崢和陳琳相處的很是愉快,軍人嘛,只要在一起參與過戰鬥之後,立刻就會多一份認同感,更何況陳琳從進入京西軍開始,從沒有蠻橫的干涉過雲崢的指揮,他把自己監軍的權力一次都沒有使用過。

    這就是雲崢所希望看到的,在雁門關的時候,京西軍被朝廷弄得分出好多個派系,就像那些文人群體一樣,每一個派系都有自己的立場,如今,通過激烈的戰鬥之後,雲崢重新將京西軍打造成了鐵板一塊。

    清朗的日子裡北風呼嘯,寒流帶走了戰場的喧囂,也將戰場的冷酷和殺伐帶去了遠方。

    彙集在凹地處的鮮血如今被凍成了紅的有些妖豔的冰塊,至於落在沙地上的血漬已經褪去了那層豔色,黑漆漆的像補丁一樣綴在北國荒涼的戈壁上。

    趙禎從夢中悠悠的醒來,習慣性地瞅著北方,雖然前面有厚實的帷幕和堅固的牆壁,甚至有連綿的群山阻隔,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這一切,筆直的落在剛剛停止戰鬥的西京城上。

    “我做夢了,夢見我國將士正在吶喊著浴血攀登城垣,漫天都是密集的箭雨和石塊,哦,還有火藥彈,每一顆火藥彈炸開,都有遼人從城頭栽下來,那裡的戰火已經熊熊燃起……

    朕看到了雲崢,他已經化身吊睛白額猛虎一次次的衝擊遼人的城關,而陳琳,呵呵,竟然是一隻癩痢皮老狗,自己沒本事攻擊,就站在猛虎的後面狂吠……呵呵,看樣子西京城的戰鬥已經快要結束了。”

    鄒同流著淚努力地將皇帝的意思完整的翻譯出來,即便是日夜守衛在皇宮裡的龐籍,如今也雙目濕潤。

    顫聲道:“陛下,您說的很對,雲崢就是一頭吃人的猛虎,有他在西京,這座城池必定會被攻克!蕭打虎恐怕也在劫難逃了。”

    趙禎骷髏一般的臉上浮現了一絲潮紅,瞅著鄒同眨巴了幾下眼睛。

    鄒同立刻跪地道:“陛下,萬萬不可啊,如今正是北風肆虐的時候,您剛剛睡醒,身子潮熱,萬萬不能打開北窗。”

    龐籍納悶的問道:“陛下因何一定要打開北窗?”

    鄒同小聲的道:“陛下這幾日在天氣好的時候總會命老奴打開北窗,說是要聞聞來自北方的血腥氣!”

    “此事不得再為!”龐籍疾聲厲色的訓斥了一遍鄒同之後就溫言對趙禎道:“陛下,我大宋自從豢養了獵鷹之後,千里傳訊不過是呼吸間的事情,如果西京之戰已然結束,雲崢一定會放飛獵鷹將勝負消息遞送雁門關,然後由雁門關再用獵鷹送回東京,這樣的傳訊如今只需一日夜即刻,陳琳的詳細奏報也會在五日之後抵達,您萬萬不可觸情生情,做出傷害龍體的事情來。”

    趙禎的眼中滿是笑意,鄒同接到了皇帝的指使如今對皇帝心思極為熟悉的他張嘴道:“朕需要給自己一個盼頭,否則沒有力氣熬過新的一天。

    朕有感覺,雲崢的訊息快到了,不會錯的,到了之後第一時間告訴朕。”

    鄒同的話音剛落,五鳳樓上的鐘鼓齊鳴,宦官尖厲的嗓音唱名之聲就已經傳了進來“樞密使韓琦覲見!”

    龐籍吃驚的瞅了一眼皇帝,五鳳樓鐘鼓平日裡只是用來報時之用,乃是煌煌國器,除非國家有大喜事或者大警訊才會在不是報時時間奏響,警訊聲急促而惶急,喜事聲從容而宏大。

    現在聽到的鐘鼓聲正是不急不緩的宏大之音,或許是心情的緣故,就連龐籍這般老成持重之人都能聽出一絲喜悅之音來。

    皇帝的額頭上青筋暴跳,很顯然不是出於憤怒而是因為激動,眼睛死死地瞪著鄒同,鄒同從小凳子上跳起來,連聲道:“快傳,快傳,陛下召見樞密使韓琦!”

    走的太急,不小心被袍子拌了一個跟頭,趴在地上依舊伸著胳膊催促宦官趕緊去把韓琦請進來。

    守衛在皇帝身邊的太醫院的院正趕緊握住皇帝的脈門,另外一個太醫用手梳理皇帝的頭頸,免得皇帝熱血上頭。

    龐籍也不由得站起身,扶在粗大的火龍柱子上朝鄒同怒吼:“從大慶殿到這裡足足有一里地,難道要陛下苦等不成?這時候你不用御馬將韓琦接進來更待何時?”

    鄒同更是連踹帶打的將宮殿裡的宦官轟了出去,要他們在最短的時間裡將韓琦接進寢宮。

    趙禎見鄒同已經去辦事了,在太醫的按摩之下,暴起的青筋慢慢地平復了,眼中重新有了笑意。

    韓琦進宮的時候幾乎是用跑的,不過這傢伙即便是在疾走也能保持自己雍容的姿態,跟在他身後的鄒同就連跑帶跳的像一隻猴子。

    才走進大殿,韓琦就高聲道:“啟奏陛下,雲崢克西京!”

    明知道是這個結果,趙禎和龐籍還是覺得心頭一塊巨石落地了,鄒同不等把氣喘勻就連忙代替皇帝問道:“殺敵幾何?自損幾何?”

    韓琦從懷裡掏出一個布條笑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我大將軍雲崢西京一戰陣斬蕭打虎,斬首十萬餘級,即便是逃遁進荒原的遼人,因為沒有糧食能活著回中京道的人百不餘一。”

    龐籍詫異的問道:“戰績何以如此卓異?”

    韓琦笑著搖頭道:“下官不知,不過這道急訊上面有大將軍雲崢、監軍使陳琳、轉運使王安石的印鑑,料來不虛!”

    趙禎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只覺得胸口格外的舒坦,只有鄒同才能從皇帝抖動的嘴唇以及潮紅的眼窩中讀懂那幾個字:朕就知道……朕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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