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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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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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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8 06:10:33
第十五卷白骨山,人間地  第一章 耶律洪基的悲傷

太陽照在雲崢的身上,自然也會照在耶律洪基的身上,他是如此的大公無私,無論我們是剛剛成為了聖人還是剛剛和惡魔做完交易,他都會公平的將自己溫暖的光輝灑在我們的身上,不偏也不倚。

耶律洪基右手抓著一柄晶瑩剔透的白玉如意,左手卻卻懷抱著一只雪白的貍貓,白玉如意緩緩地從碩大的地圖上滑過,那只白色貍貓炭火一般火紅的眼睛也隨著白玉如意轉動。

鬼奴將軍拜服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現在的耶律洪基如同即將爆發的火山一般危險。

“這麼說雲崢已經離開了西京,鬼奴,你來告訴朕,你認為雲崢到底是要東進呢,還是要北上?”

鬼奴的身子抖了一下,艱難的道:“鬼奴以為,雲崢的目標依舊是燕雲十六州!”

耶律洪基啞然失笑,用玉如意敲打著地圖道:“雲崢沒有掩飾自己的企圖,他和狄青左右夾擊燕雲已經是事實了,朕不該問你這話。”

鬼奴將軍重新將頭埋了下去不敢出聲。

“這些年朕做什麼事情都不順利,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趙禎快要死了,即便是這個好消息,整整拖了五年依舊沒有塵埃落地。

宋國的國君躺在床上,但是他們的大臣卻沒有閉上眼睛,他們的將軍甚至在攻城略地,征戰不休。

攻的是我們的城池,掠奪的是我們的土地……呵呵,朕雖然沒有躺在床上,但是朕的臣子卻全部閉上了眼睛。”

耶律洪基說完這句話之後,跪倒在地的就不止鬼奴將軍一人了,凡是身在營帳里的遼國官員,全部跪地請罪,大呼“死罪!”

“如果把你們都殺光能復活朕的三十萬勇士,朕不惜將你們全部殺光,只可惜,這不過是一個說法而已。

如今,我大遼到了風雨飄搖的時候了,諸位如果再不把眼睛睜開。如果再不把目光從各自的小小利益上抬起來,大遼真的就會完蛋了。”

耶律仁先、耶律乙辛出班啟奏道:“啟稟陛下,西京之敗乃是蕭打虎無能,奚谷潵人妄悖所致,如今陛下已經清洗了蕭打虎一族,處死了奚谷潵人這個妄言的妖人,丟失區區西京對我大遼來說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傷不了我大遼的筋骨,動不了我大遼的根本。

只要陛下振臂一呼。定有千軍萬馬景從,滅此朝食乃是情理之中耳,請陛下勿要傷懷。”

耶律洪基瞅了跪在地上的兩位寵臣,輕笑道:“愛卿所言極是,只是雲崢這個惡賊已經領兵出了西京城,卻不知那位愛卿願意為朕分憂,生擒雲崢來見朕?”

耶律仁先咬咬牙道:“微臣願往!”

耶律洪基欣慰的點點頭道:“愛卿一片忠心朕心甚慰,只是雲崢惡賊乃是宋國不世出的名將。愛卿雖然英勇,卻還不是他的對手。”

耶律仁先不由得長長出了一口氣。起伏不定的心也逐冇漸安靜了下來,要說面對云崢這樣的妖孽而沒有任何的心里負擔那是在自欺欺人。

雖然耶律仁先贊成殺掉蕭打虎全家,但是他不得不承認在軍略一道上,遼國人中能超越蕭打虎的人並不多,這些人中間絕對不包括他自己,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只是為了表忠心,這個險不得不冒。

此時耶律乙辛硬著頭皮道:“陛下既然不看好達魯,微臣自認還有幾分勇力,願為陛下效力。”

耶律洪基大笑道:“丁閣願意出征正和朕意,達魯雖然勇力不缺。唯獨缺少應變之能,朕唯恐他在哪個狡猾如狐的雲崢手下吃虧,丁閣和達魯不同,你自幼就膽大心細,乃是領軍將領的不二人選,朕給你牙嘗部十五萬人馬,隨後還有長山族的六萬人馬押後。

朕不求你擊敗雲崢,只要你將雲崢阻攔在奉聖州以西,等到朕滅掉狄青之後自然會來與愛卿合兵一處剿滅雲崢!”

耶律乙辛心中長嘆一聲,站起身道:“微臣定會堅守到陛下的到來,並且會尋找戰機擊潰雲崢所部!”

耶律洪基的臉色黯淡了下來,幽幽的道:“愛卿記住,朕不希望你貿然出擊為雲崢所趁,只要你堅守住奉聖州朕心足矣!”

耶律乙辛見皇帝並不是很高興,咬咬牙道:“啟奏陛下,微臣有族人自西京而來,帶來了宋軍主帥雲崢的一封信。”

“西京戰敗,那裡的人在朕的心中已經死掉了,既然死掉了,那就不能活在世上,派人殺掉吧,雲崢的信函無非是來嘲笑朕的,不看也罷!一同燒掉吧!”

耶律乙辛連忙拱手道:“陛下之心微臣自然是曉得的,微臣的族人也是知道的,如果不是因為茲事體大,微臣的族人早就自盡於西京了,只是看到雲崢的信函之後,為了我大遼這才茍活下來,充當了這個信使,微臣懇求陛下看過信函之後再說。

據信使說,那封信裡絕對沒有任何對陛下不敬的文字,也絕對沒有任何對我大遼不敬的文字,雲崢只是在信函中通報了一件事情,一件關乎我大遼安危的大事。

那上面不但有雲崢的簽名,還有宋臣王安石,文彥博的簽名,微臣懇請陛下一觀!”

耶律洪基愣了一下,瞅著耶律乙辛道:“還有此事?你可曾看過?信函中說了些什麼?”

耶律乙辛連忙道:“這是宋臣給陛下的信函,微臣如何敢拆開,不過信使信誓旦旦的說,信中絕無不敬之言。”

“雲崢乃是浮滑小兒,歷來粗陋慣了,很難說他會在信函中說些什麼,不過,王安石,文彥博名滿天下料來不會不知禮數,將信函拿出來吧,如果信中說的有道理就免了你族人的死罪!”

耶律洪基不願意見到任何一個從西京活著回來的人,這會讓他想起蕭打虎那場莫名其妙的慘敗。

這場慘敗失敗的是如此的沒有道理,假如上天一定要遼國失敗,面對雲崢這樣的敵人算不上一件不可接受的事情。

耶律洪基無法接受的是三十萬大軍還沒有來得及對云崢指揮的軍隊造成嚴重的創傷就煙消雲散了。

從回來的那些軍卒口中得知,西京的大軍不過在野狐口和宋人交鋒過一陣,剩下的都是被宋人包圍在西京城內,從內往外突圍的時候產生的一點戰鬥。

而這種戰鬥對躲在冰墻後面的宋軍造成的殺傷是極為微弱的,很多時候都可以忽略不計。

如果蕭打虎在和雲崢激戰之後雙方打一個兩敗俱傷,最後雲崢技高一籌贏得戰爭,耶律洪基絕對是可以接受這個敗局的。

因為兩敗俱傷之下,雲崢在自身損失慘重的情況下也一定沒有了前進的力量,只要自己派去少量的兵力鉗制雲崢,西京的占據依舊是一個死局,至於丟失幾座城池,耶律洪基從來就不在乎。

契丹的祖宗建國的時候沒有一座城池,只要戰士和牛羊還在,契丹族就不會失敗!廣袤的西京道放開讓宋人占領,他們又能占領多少?

戰事還沒有開始蕭打虎就輸了,宋人不過是派去了一個高明的細作就讓蕭打虎的三十萬大軍沒了口糧,可憐蕭打虎還特意將大軍困鎖於孤城之中……

出於對遼皇的尊敬,在陳琳的建議下,雲崢的這封信使用了給宋皇上本用的黃皮奏本,耶律乙辛拿過來的時候,上面紅色的火漆還沒有開封,但是內容耶律乙辛已經知道了,對於如何打開這種制式折子他有著豐富的經驗。

雲崢信中所說的事情如同驚雷一樣在他的頭頂炸響了,而且根據耶律乙辛的判斷,雲崢信中說的事情有八成是真的!

因此他才會冒著皇帝發怒的危險,無論如何也要將這封信拿給皇帝看,否則,一旦讓沒藏訛龐得逞,遼國就有滅國之憂。

現如今,中京道聚集了遼國一半的人口,可以說是遼國復興的根本,如果這些人都被沒藏訛龐裹挾去了西北,遼國大勢已去矣,沒了百姓,再多的勛貴也無法保證大遼的安全與繁榮。

如果讓沒藏訛龐得逞,遼皇和耶律信之間的勢力會立刻倒置,那時候的耶律信會比遼皇更加的強大。

沒了百姓的遼皇,不過是一支喪家之犬而已……

耶律洪基瞅著桌面上已經被去掉火漆的奏本閉目沉思,雲崢的狡獪和陰險他在平型頂的時候就已經見識過了,在他的下意識裡,和雲崢打交道必須平復胸中所有的負面因素,腦海中不去想西京之戰的各種疑問,更不該去想那個已經死去的皇后。

不知為何,他擯棄掉了怒火,擯棄掉了疑問,但是皇后那張幽怨的臉孔卻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他這一年來已經在竭力的做到忘記這個女人,但是只要出現和這個女人有關的人物,這個女人的面孔就越發的清晰。

當初張孝杰說皇后與伶人有染,並且拿出來無數的明證的時候,耶律洪基事實上一個字都不信。

他根本就不信皇后會背棄他與卑賤的伶人有染,以皇后清冷的性格來說,這根本就是一樁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耶律洪基還是選擇了相信,自從耶律信叛逃達尕海子之后,他們就一直首鼠兩端,如果再不加以剪除,會有更大的禍患發生。

耶律洪基心中嘆息一聲,終於拿起了那封被檢查之后證明無毒的奏折,打算看看雲崢到底要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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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只要臣服

宋臣雲崢拜於大遼皇帝足下:

臣嘗聞古時候的帝王擁有天下後,放火焚燒山嶺和澤地的草木,用繩索,利刃將荼蘼百姓的害蟲殺死,或者把它們驅逐到四海之外去。

此乃帝王的天職所系,王命所驅,臣聞聽陛下曾春祭遼東,夏祭瀚海,秋祭農稼,冬祭荒漠,所為所顧者不過是契丹國七百八十六萬戶生靈而已。

陛下如今繼承契丹列位先帝之遺志,神明聖偉,仁慈英武。瀚海之外,北冥四方之內,都在陛下的安撫統轄之下。

嘗聞陛下欲奮六世之長鞭,驅趕天下生靈為己用,不想鞭稍過長,觸及我大宋之痛癢矣,雲崢不才,領我皇之命親自率領虎狼之師前來問候遼皇,因何鞭策我大宋子民焉?

如今西州之地盡為我所奪,遼皇雅達必不致見怪也!

雲崢知曉兵鋒火疾之下行事難免會有不周之處,不過燕雲之地為我族人故土,遼皇驅馳燕雲百年,如今雲崢欲問燕雲之地民冊土數,不知遼皇可會答應?

自兒皇帝送燕雲之地于契丹,宋遼之間必有一戰,對此遼皇知曉,我皇陛下也盡知曉,因此,雲崢北出雁門關深入大漠,遼皇當不至于驚訝也。

臣嘗聞天池的邊上,大河的水邊,有怪物存在,大概不是平常魚類水獸等動物可以比得上的。

它得了水,就能呼風喚雨,上天下地都很容易。

如果得不到水,也就是尋常所見的那種形狀,不用廣闊險峻的高山土丘就能把它困住。

然而它在沒有水的時候,不能自己造出水來。它們十次有八九次被水獺之流嘲笑。

唐太宗常言,民為水,君為舟,是為雅言,如今遼國汁水盡在中京,難道遼皇就不去防備一下這種來自天池和大河之濱的怪物嗎?

臣聽說,此怪物已經從沙漠出發,翻閱了山嶺,目的不是為了嘛嘛的寶藏,而是為了大遼的汁水。

臣唯恐這個怪物遇到大遼汁水之后就會騰雲化龍,再難擒獲,因此才手書于遼皇足下,祈請遼皇當心。

一旦遼皇失卻汁水,就像巨龍失去了可以翻騰的大海,到時候難免會被魚蝦戲弄。

臣雲崢盡言于此,望遼皇陛下采納。

祈金安,宋臣雲崢拜上!

耶律洪基看完云崢的書信之後安靜的放下來,抬頭看著耶律乙辛道:“沒藏訛龐可曾進入上京道?”

耶律乙辛連忙道:“十五天之前的奏報說,沒藏訛龐屯兵灤河之濱,準備休整之後進入上京道,繼續向達尕海子進發。”

耶律洪基痛苦地閉上眼睛道:“這是誰發來的奏報?”

“隆化鎮守使噶倫!”

“噶倫已經死了,如果他沒有死,耶律乙辛你一定記得將他的人頭帶回來給朕看。”

耶律乙辛應諾過后,小心的問道:“陛下為何一定說噶倫已經死了?微臣不解!”

“誰告訴噶倫沒藏訛龐一定會向上京道進發、他如何敢肯定沒藏訛龐一定要去達尕海子?而不是來我中京北安州擄掠百姓?”

耶律乙辛也是軍事大家,稍微判斷一下皇帝說的話,立刻就明白其中的意思了,噶倫的奏報帶著強烈的主觀性,當沒藏訛龐還在灤河休整的時候,他就肯定的說沒藏訛龐會去達尕海子。

如果雲崢不點破沒藏訛龐的行蹤,不論是耶律洪基還是耶律乙辛都不會往這方面去想,如今點破謎團之後,長年累月都在批閱奏章的耶律洪基如何會看不出噶倫奏報裡的玄機。

“陛下,雲崢在信中到底說了些了什麼?”無論如何耶律乙辛也必須裝作自己從來就沒有看過著道奏折的樣子。

“丁閣啊,你若是沒有看過雲崢的這封信,如何會知道茲事體大,寧願冒著危險也要告知朕親自閱讀這封信?

現在不是客套的時候,你私自看信的事情朕不會追究,在大遼能夠分得清楚輕重緩急的人已經不多了。”

耶律洪基毫不客氣的揭穿了耶律乙辛的偽裝,假如雲崢說的是真的,大遼國確實已經到了生死關頭,這時候容不得他們再有半分的茍且。

“臣死罪!”

“不要再說這些了,立刻傳我諭令,命檀州守將張順立刻兵出古北口,日夜不停地向灤平,北安州進發,命大定府留守韓德古即刻率兵向隆化進軍,無論如何要將沒藏訛龐阻攔在伊瑪圖河一線,同時命令景州,澤州之軍也向伊瑪圖河一線集結。

飛鷹傳書,命逗留在北安州的各族族長,迅速帶領族人離開北安州,向大定府集結。

丁閣,我們恐怕無暇理睬雲崢了,歸化州和奉聖州的兵力也必須收縮回中京,即便是你,也只能駐守可汗州和孺州,中京不能有失,一旦有失,我們連翻本的機會都不再有了。

你順便再告訴耶律信,假如他自認還是契丹人,這個時候他就該出兵阻攔沒藏訛龐,朕不信,一旦我們失敗之後,他耶律信就能好到那裡去?”耶律洪基說到這些話的時候眼圈有些發紅,最後哽咽的再也說不出話。

耶律乙辛如同挨了當頭一棒,吶吶的道:“陛下,難道我們就這樣將西京道拱手想讓不成?”

站在旁邊終於聽明白,也看了雲崢那封信之后的耶律仁先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兩害相權取其輕!陛下,老臣明日就啟程去達尕海子,去喬巴山,去見見那些死心眼的老不死。

如今我大遼到了危急存亡的時刻,老夫不信他們還敢保存實力!”

耶律洪基紅著眼睛道:“傳我旨意,命蕭達重整后族,一個月後必須組成二十萬部族軍,準備開赴可汗州!”

耶律乙辛嘆了口氣,知道打壓后族的時機已經完全消失了,這個時候不是將后族冷藏的時候了。

開春之后,狄青又開始蠢蠢欲動,十天前,他麾下的騎兵哨探又一次出現在了淶水,同時,營州方向也傳來宋國水師騷擾的消息,很明顯,狄青新一輪的進攻就要開始了。

雲崢如今正在荒原上攻城略地,渾源,蔚州,弘州全線告急,宋國唐州知府李常也悍然出兵,靈丘飛狐兩地一日三驚,從兵力安排上來看,李常的最終目標竟然是五回嶺上的紫荊關!

耶律乙辛是沒有依靠手中二十萬部族軍就能戰勝雲崢的信心的,他只想在這二十萬部族軍耗盡之後,能夠聽到遼皇戰勝狄青的消息,帶兵來支援自己。

不過他非常的明白,狄青用兵極為老辣,他不會給遼皇這個機會的,他會盡最大可能死死地拖住遼皇,在四十萬宋軍的進攻之下,力量已經被分的遼皇能夠守住燕州已經是不錯的戰績了。

想到這里他的心裡就空落落的。

沒藏訛龐這頭惡狼,終於在大遼最危險,最虛弱的時候撲上來了,雲崢要的是土地,他要的卻是遼國百姓!

出了皇帝的金帳,耶律乙辛抬頭看看晴朗的天空,胸中郁悶的厲害,只想狂嘯兩聲,好吐盡胸中的抑郁之氣。

雲崢出賣了沒藏訛龐,卻換來兵不血刃拿下西京道!

這個時候雲崢應該非常的得意吧?不論是誰能依靠一封信指揮動遼皇,都應該好好的慶祝一下。

耶律乙辛想錯了,雲崢根本就沒工夫慶祝,他從西京出來之後直接就撲向了弘州,原本以為一鼓而下的弘州,卻差點崩掉他的大牙。

看著憨牛肩背上那支指頭粗的羽箭,他的臉色陰沉的似乎能夠擰出水來,一支可以貫穿憨牛鐵甲的重箭,赫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現了。

軍醫從憨牛的肩背上拔出重箭之后,鮮血就像泉水一般噴涌而出,幸好軍醫有縫合傷口的本事,如果沒有縫合這個手藝,這樣的出血量,早就把藥粉全部沖開了。

即便是如此,憨牛還是失血過多,往日黧黑的臉上變得蒼白,嘴唇上看不到一絲血色。

在確定憨牛沒有生命危險之後,雲崢握著那支重箭怒道:“弘州城破之後屠城三日!”

王安石連忙道:“大帥不可動怒,弘州城中還有未曾撤離的漢人,對他們動用屠城這個恫嚇的辦法不妥。”

雲崢冷冷的盯著王安石道:“我知道你想說這會造成一個惡劣的先例,以後那些漢人很可能會對我們產生仇恨心理,原本可以投降的城池也會變成堅決抵抗的城池!”

王安石點頭道:“老夫正是此意!”

“你錯了,想要恭順和屈服的燕雲十六州,那麼,這些土地就必須被大軍親自踏上一遍,必須打掉這片土地上所有有可能的抵抗之心,如果我們一路上兵不血刃的收復城池,反倒不好,那些心中有異志的人就不會被教訓,他們不清楚兵火的殘酷性,就會有反抗之心。

我來燕雲,只想來一次,你大概也不想要一個總是沒完沒了造反的燕雲吧?

我們必須成為燕雲的實際統治者,不論這片土地上的漢人亦或是遼人,他們都應該是臣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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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8 06:11:17
第三章 雲崢的釘子理論

“沒有反抗就沒有殺戮這句話很惡心!”

王安石丟下手裡的本章,憤怒的拿指頭點著雲崢剛剛寫好的奏章。

雲崢抬起頭瞅瞅憤怒的王安石笑道:“確實很惡心,不過考慮到我們正在滿是敵人的區域作戰,即便是再惡心的話,我這時候也說的出來,執不執行是一回事,但是我們一定要說出來。

憨牛已經被人家弄傷了,我不想再因為我們的心慈手軟造就更多的沒必要的傷亡。

當年韓稚圭被死傷將士的眷屬拉住馬頭質問自己的家人何在,弄的韓稚圭差點一頭撞死在馬下。

那種滋味我可不想嘗試,與其死自己人不如死別人,至少遼人只會仇恨我,不會拉著我的馬頭質問。”

“就這一句話,如果是司馬君實寫史,你就休想從歷史的恥辱柱上下來,他可不會為尊者隱,為長者諱。”

雲崢拋下手中筆大笑道:“你王介甫難道會為尊者隱為長者諱?你和司馬君實都是一路貨色,都喜歡把自己的主觀強加給別人,你們寫的東西將來都會成為後世子孫學習的摹本,我不知道你們會不會造就無數個王介甫和司馬君實,但是給後世子孫增加理解難度和思想負擔是一定會發生的。”

王安石也哈哈大笑道:“你雲長生不在意自己的身後事,老夫當然也不在乎自己的身後事,至於給後世子孫添麻煩的事情,那是他們活該,麻煩是一代代人積累出來的,並非是我們這一代人造就的。我們還不是在浩如煙海的書堆裡一本本的磕?

學問這東西有時效性,過時的學問不是學問,只是負累而已,後人自然會加以刪減,不會越積累越多的。

說這些不著邊的事情其實很是沒意思。你該考慮怎麼能夠拿下弘州城才是大事。”

雲崢斜著眼睛看了一眼中軍帳外忙碌的人群,失笑道:“是我輕敵了,原本以為五千多人固守的小城一鼓而下才是道理,想不到這里的人這樣死心眼,寧願為遼國殉葬也不願意投降。

其實我就沒有想明白,明知不敵。他們為何還要死守?明知殺傷我軍士卒越多,我們的懲罰就會越重,他們為何還要這樣做?難道說為遼國盡忠這件事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

王安石愣了一下,有些茫然的問道:“難道為國盡忠不是吾輩士人的天命嗎?”

說完之句話之後,王安石死死地盯著雲崢又道:“假如雲侯處在弘州城主的地步。你當如何?”

“很簡單,撤出弘州城里的百姓婦孺,只留下精壯的男丁守城,依靠堅城給宋軍最大的殺傷之後,立刻撤出弘州城,這就是所謂的存人失地人地兩得,存地失人,人地兩失!”

“如果皇帝下令你必須死守弘州城呢?”王安石追問道。

“你覺得我會聽這種命令嗎?為國盡忠無論如何都有一個限度。要求一個人去做自己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這個發布命令的皇帝一定有問題,他不能自私到要求別人拋卻生命去捍衛別人的安全。”

王安石倒吸了一口涼氣道:“這就是雲侯的看法和做法?”

雲崢嘿嘿笑道:“是啊。所以說大宋其實很幸運,一直拿我來做一柄鋒利的刀子,而不是一面堅實的盾牌。

我是一柄鋒利的長矛,絕對做不了一面堅固的盾牌,和別人不同,我這面盾牌很有可能會跑!跑的比皇帝還要快!

所以說咱們的陛下向來都是知人善任的。至少在使用我雲崢的時候沒有出任何差錯。”

“你以前說話總是雲山霧罩的,為何現在開始不再隱藏你的真實想法了?這是為何?”

“為何?因為沒必要。我現在就算是說打算投降遼國都沒人信,再說了。我不是告訴文彥博了嗎,這場大戰之後我就會抱著我的王爵去海上逍遙,到了這個時候難道還不允許我放肆幾句?”

王安石吃驚的問道:“難道你對大宋就沒有絲毫的留戀嗎?這裡有你的故土,有你的故人,有你的親眷,難道他們在你眼中也不過是過眼雲煙嗎?

弘州守將之所以拼死作戰,其實就是為了延緩你前進的步伐,好讓更多的遼人能夠跑的更遠一些,這樣的犧牲無論如何都是受人尊敬的,為何到了你這裡就變得毫無意義可言?

如果真的是這樣,雲長生,你是老夫見過最絕情寡義之人。”

雲崢側耳聽聽大帳外面的動靜,拿起頭盔笑道:“介甫兄,我會證明給你看雲崢到底是不是一個絕情寡義之人。

既然孫節的大炮已經就位,本帥就請你欣賞一下什麼是真正的炮火融城,讓你見識一下我大宋最高武力的效能,見識一下堅固的城池在炮火面前是何等的虛弱。

好讓你知曉戰爭的方式已經完全發生了改變,從今往後再也不能有那個蠻族仗著自己身高體壯,弓馬嫻熟就能對我大宋口出惡言,任何對我大宋不敬的人,都會被炮火撕成碎片。

我大宋只要仰仗大炮之威,就能在草原上縱橫不敗!”

王安石聞言欣然拿上自己的頭盔隨雲崢出了軍帳,當他站在弘州城前面,之間三十餘門火炮一字排開,黑洞洞的炮口指向面前的弘州城,所有的大炮都已經裝填完畢,只要炮手點燃了藥線,面前的城池就會立刻變成一堆廢墟。

“雲侯,我軍何來這麼些大炮?”

“鷹巢將作第一批三門火炮給了我們,陛下下達了旨意把第二批三十門大炮專門裝備給了種諤,種諤這家伙有眼無珠,認為此物沉重不堪,不堪大用,向我勒索了六千匹戰馬之後,就把整個炮隊送到我這裡來了。”

“火炮的威力無窮,難道種諤不知道其中的關節?”

“他不會使用大炮,這東西雖然威力很大,但是在不會使喚的人手裡,確實不如騎兵好用。”

王安石見陳琳樂不可支的從炮隊那邊跑過來,朝雲崢努努嘴道:“只要是勝利,這個老家伙就會快活成這個模樣。”

雲崢詫異的道:“我也很高興啊!”

王安石皺眉道:“你就沒想過炮火下的人嗎?火藥彈有多麼可怕,沒人比你更清楚了。”

雲崢沒好氣的道:“要是威力不大,我費盡心血的造他幹什麼?你知不知道一門大炮要耗費多少精鐵,多少銀子?即便是炮彈,每一枚的價格也是不菲的。

至於你說的人,在我看來,沒有投降的敵人還算不上人!”

王安石感慨一聲道:“可能是實力懸殊過大的緣故,讓老夫這時候生出這種不該有的感慨來。

老夫清楚戰爭的殘酷性,清楚殺死每一個敵人的必要性,可就是忍不住在你面前談論一下人性。

以前的時候老夫從來沒有這樣的心緒,當初韓稚圭出征西夏之時,老夫在環州也曾參知軍事,那個時候幾乎是扳著指頭清算自己軍隊殺死了多少敵人,接下來的戰事還能殺死多少敵人。

或許只有在你面前,老夫沒有戰敗之憂,才會有這些怪心思,雲侯不必放在心上,這都是閑出來的毛病。”

雲崢指指城頭那面用血寫成的大旗道:“你看看,人家可是想著死守弘州城的,那面用血寫著”人在城在”的旗子估計就是弘州人的主將喊出來的誓言。

你再看看,城墻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旗子,很明顯,那是城裡的百姓自發組成的守城軍隊,人家已經同仇敵愾了,我們要是再仁慈,就是對自己將士的不公了。”

王安石笑道:“在你說屠城之前,那些民旗根本就沒有,自從你放話說要屠城三日之後,城裡的百姓才不得不抵抗,如果再不抵抗,你進城之後屠城三日,大家都要死人的。要是不抵抗才是怪事情。”

雲崢搖頭道:“屠城這事不可避免,否則以後攻城戰就沒有辦法進行下去了。

遼人如果要投降,在我大軍到來的時候就該投降,我軍不廢一兵一卒拿下城池,只有在這種可能之下,我們才會優待他們。

如今這些人已經殺傷了本帥的六百軍卒,憨牛都差點喪命,這時候他們即便是投降,本帥也會下令屠城,不為別的,就為了替將士們報仇,去掉他們心中任何僥幸的念頭。

打仗,打的就是一往無前的氣勢。本帥麾下不缺乏猛將,在我京西軍的氣勢打出來之後,就算是兔子也敢攆著惡狼跑。”

陳琳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七十餘歲的老人家整天在軍陣上跑上跑下的殊為不易。

“雲帥,大炮已經準備好了,老夫剛剛看過,都是一水的鐵家伙,老夫看著都長氣。”

王安石沒好氣的道:“等一會開動了,你會更加的長氣,按照那三門火炮的威力計算,這座城被三十門火炮轟擊之後,想要找到一塊完整點的瓦片大概都困難。”

陳琳大喜,催促雲崢道:“請大帥發令,這就轟擊弘州城!好讓老夫好好的開開眼界!”

雲崢吩咐猴子一聲,猴子立刻揮動了手裡的紅色旗子,炮手們整齊的用火把點燃了火炮上面的藥繩。

瞅著嗤嗤冒火的火繩,雲崢從懷里取出兩顆棉球塞進耳朵,憐憫的瞅著耀武揚威嘶聲吶喊的弘州守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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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活的讓所有人都擔心

“一座城就這樣毀在了倔強上面……”

王安石的嘆息還沒有說完,就被整耳欲聾的炮聲給淹沒了。

這個時空中第一次出現的火炮覆蓋戰術,從它一出現就展現了它血腥的本質。

一群炮彈飛上了城頭,那些只知道用盾牌覆蓋身體的守軍,根本就無法理解炮彈的威力,一顆十斤重的炮彈,除掉四斤的鐵殼子之外,剩下的全部都是大宋國內威力最大的火藥。

雖然是黑火藥,對雲崢來說這東西還上不了臺面,但是對於宋人來說,這已經是天神的武器了。

黑火藥在密閉的生鐵殼子裡炸開之後,雲崢看重的不是鐵殼子的殺傷力,而是看中黑火藥產生的沖擊波。

於是,雲崢和王安石以及陳琳看到了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一幕。

炮彈在城頭炸響,那裡密布著守城的兵丁,有經驗的軍卒鑽進了城頭的箭塔裏面,沒有經驗的軍卒習慣性地用盾牌遮身。

然後,巨大的沖擊波就將城頭所有能掀起來來的物件全部掀了起來,包括哪些腳下無根的軍卒。

黑色的硝煙籠罩了城頭,站在城外等待進攻的宋軍只能看到殘肢斷臂自濃煙中飛起,就像濃煙中有一個恐怖的巨獸在撕扯人的身體。

暗紅色的火焰一閃即逝,隨著它的每一次閃動那座城池就顫抖一次,很快,第一波十三發炮彈全部打完之後,宋軍的陣地上安靜了下來。

雲崢摳出耳朵裡面的棉花,兩只耳朵依舊在嗡嗡作響,好久,雲崢才能找到自己的平衡感,平穩的站定,至於王安石和陳琳,他們已經和其他軍卒一樣跌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看著遠處燃起大火的弘州城。

他們甚至能夠看到僥幸未死的遼兵跌跌撞撞的在城頭亂跑,甚至一腳踏空從失去箭垛的城頭跌落下來。

城頭的大火燃燒的非常猛烈,這不是炮彈的功勞,是城頭用來防備宋軍攀登城池時用來防禦的油料著火了。

弘州城的防禦工事和一百年前差別不大,依舊是滾木礌石,以及燒熱的菜油,如果準備的充分一些,可能還有半融化的鉛水。

城墻低矮了很多,有些地方甚至出現了巨大的裂縫,只要再來一輪炮擊,這座城池的外墻就會垮塌掉。

弘州地處平原,這裡能夠用來建造城池的石料非常的稀少,因此,這座城池不過是夯土城墻而已。

雲崢沒有理睬王安石和陳琳,對猴子下令道:“命令炮火延伸進城,既然說了要懲罰這座城池裡面的人,那就不要說話不算數。

同時命人去城墻底下放置火藥,將大軍前進的路清出來,城墻快要垮塌了,就不要無謂的浪費珍貴的炮彈。”

王安石掏著耳朵,還是聽見了雲崢的話,身體抖了一下,陳琳則帶著一絲獰笑,指著弘州城大聲的說著已經變音的話,這一刻,他把太監尖利的嗓音發揮到了極致。

火炮再一次轟鳴起來,同時百十個騎兵頂著頭上亂飛的炮彈,快速的向城下奔去,百十個十斤重的炸藥包很快就堆積在城下,一個瘦小的士兵在同伴的掩護下,快速的將炸藥包的藥繩擰在一起,拉出三丈遠之後,用火媒子點燃,跳上自己的戰馬發瘋一樣的向來路狂奔。

自始至終城頭沒有任何反擊,百十個騎兵剛剛跑回本陣,一聲沉悶的巨響從城池邊上傳來,宋軍的旗幟猛烈的拂動起來,雲崢用手遮住眼睛,等那一陣勁風吹過之後,這才看向弘州城。

火藥爆炸的地方城墻消失了,地上出現了一個橢圓形的大坑,爆炸已經過去了,城墻倒塌的轟隆聲依舊不絕于耳。

遍地都是拳頭大小的碎土塊,即便是雲崢腳下也有不少,護衛自己的甲士身上還有被土塊擊中的痕跡。

透過硝煙彌漫的城墻空擋,雲崢能夠看見城裡此起彼伏的火光,那是炮彈在城裡炸響的狀態,靠近城墻附近的房子無一例外的倒塌了,他甚至還能看見一只雄峻的大公雞像老鷹一樣的在空中撲騰著翅膀,根本就不敢落地……

剩下的事情根本就用不到雲崢去指揮,郎坦,吳杰,李東楚派出的尖兵已經向那個空擋奔湧過去,不大功夫,黑壓壓的黑甲軍士就重新填滿了那段城墻消失的地方。

屠城三日的軍令已經下達了,就沒有朝令夕改的必要,命令已經下達,雲崢卻不願意去看那副慘狀,準備宿營在城外,三天之後,這座城池就會交給王安石,由他來安排城中所有的事情。

文彥博來了,雲崢就不會多干涉別人的軍務,那個對雲崢警惕性非常高的人,只要見到雲崢有一步踏錯,他就會直言不諱的指出來,而且鐵面無私的讓人很想挖個坑把他埋掉。

雲崢發現自己現在好像已經失去了早年間的銳氣,在甲子營的時候,自己不是沒有活埋過監軍或者參謀之類的人物,即便是炸掉乘煙觀的時候自己還有功夫擺出一副痛快的模樣來宣泄心中的不滿。

這些年也不知道是年紀大了,還是心中的戾氣已經宣泄的差不多了,這種活計再也沒有幹過。

“屠城這事老夫非常的贊同,不臣服就要殺到讓他臣服,這是一個明擺著的道理,遼人是這麼幹的,西夏人也是這麼幹的,我大宋自然也能這麼幹。

如果有人表示不滿,你就說是我逼著你下屠城令的,這個時候你這個主帥不能背上一個屠城殺人的名聲。

你只要負責打好仗,其餘的黑鍋我們來背,放心,老夫絕對不會否認的,絕對不會反咬你一口。”

文彥博見到雲崢那副懷疑的神色就來氣,老夫已經說明白了,還不至於出爾反爾。

雲崢搖搖頭道:“我是武將,背上一個喜歡殺人的名頭沒什麼,我實在害怕你們這些名臣謀士了,上嘴唇和下嘴唇一碰,什麼話都能從你們的嘴裡說出來,更可怕的是不論你們說什麼,還都有人相信,有人幫著捧臭腳,黑的說成白的對你們來說就像是吃家常便飯一樣容易。

俺是武將,說不過你們文人,這黑鍋還是我自己背比較好。”

兩個人笑罵著回到了軍帳,還沒有坐穩當,就聽見低沉的號角聲嘟嘟嘟嘟的從弘州城傳了過來,這該是大軍完全占領這座小城的訊號。

雞蛋的外殼被打開之後,以郎坦,吳杰,李東楚的能力攻破這樣的城池沒有任何的壓力。

“屠城啊,寬夫兄不打算去開開眼界?”

文彥博不理睬雲崢的冷嘲熱諷,自顧自的道:“包黑子臨死前陰了你一次,你沒必要還這樣記仇,還把委屈全部發泄到文官的身上,老夫來的時候張方平說了,等他快死的時候,他還要陰你一次,好讓你從大宋朝堂這個爛泥坑裡脫身!

你看看,都是好意啊,包文正已經死了,你總不至於把他從墳墓裡挖出來鞭屍吧,張方平堪稱你的坐師,彭蠡先生是你的授業恩師,這話是他們兩個人一起托我給你傳的話。希望你將來就坡下驢,帶著一個王爵歸隱山林……也算是功成名就了。”

文彥博說話雲崢向來當他是在放屁,張方平說話也和放屁差不多,這些人喜歡說一些不值錢的廢話來收買人心,要是相信他們嘴裡說的話,這世上至少能增加三成的冤魂。不過既然他的話語裡提到彭蠡先生,這可是掏心窩子對雲家好的老先生不可不敬。

雲崢連忙起身拱手道:“我家先生身體可還康泰?我來雁門之前,特意派人去蜀中探望了先生,卻不知他現在如何,過得可還安逸?”

文彥博同樣坐正了身子臉上的嬉戲之態全然褪去,正色道:“彭蠡先生身體康泰,老夫從蜀中歸來之時,正好是成都府五月節的儺戲開場的日子,先生還有餘力觀儺戲,給儺戲點絳唇。

老先生耳聰目明,據他自己說,活到雲侯收復燕雲十六州不成問題,他在蜀中等你班師還朝。”

雲崢慘笑一聲道:“先生等我,我卻回不去蜀中了,當年東京一別恐怕已經是永訣。

先生是仁者自然樂山,雲崢自認還有幾分聰明才智,所以願意親近水,請寬夫兄稟告先生,先生教誨雲崢一日不敢忘懷,唯有在東海碧濤之間為先生壽!”

文彥博點頭道:“喏!”

雲崢又拜了文彥博一拜,這才重新落座。

這樣的禮儀,雲崢是心甘情願的去值守的,彭蠡先生老妻故世之後,他就扶著靈柩千里迢迢的回到了蜀中,從此不問世事。

在大宋,雲崢自付虧欠老先生良多,此時一念提及,竟然悲傷的不能自抑。

文彥博見云崢黯然傷神,出言勸慰道:“彭蠡先生常言,雲氏兄弟是他此生最大的驕傲,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得英才而育之,乃是上天賜予他的福分……”

雲崢苦笑一聲道:“恐怕先生這時候還不願意死,他是想看我班師回朝之後的動靜。否則他不敢死啊……雲崢活到這種讓人人都擔心的地步,確實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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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不解風情和焚琴煮鶴

人活到這個份上,傷感,這種感情已經是一種很奢侈的享受了,上了高位之後,人只會變得更加無情,過多的利益糾葛在形式上很快就會把原本那些最原始的感情全部湮沒掉。

所以雲崢的傷感並沒有維繫多長時間,文彥博離開之後,那個心硬如鐵的大將軍就重新出現在了這座中軍大帳之中。

郎坦,吳杰,李東楚他們應該已經蕩平了弘州城里所有的反抗,獻俘這個經常出現的橋段馬上就會上演。

這樣的事情雲崢經歷過太多了,不過他不是很喜歡看那些失敗者,不論他們表現的倔強還是溫順,此時都沒有任何的意義。

雲崢既不會因為俘虜倔強就殺掉俘虜,也不會因為俘虜溫順就饒他一命,殺與不殺,都取決於目前的局面。

弘州城的守將必死無疑,這一點毋庸置疑,殺傷了大量宋軍,還傷到了憨牛,雲崢沒有半點可能放他活命,再說他的頭顱還有用處,再遇到不願意投降的城主,他的腦袋就是最嚴厲的警告。

俘虜很多,雲崢一眼都望不到邊,恐怖的炮火讓這些發誓要死守到底的遼人在失魂落魄中被鐵鏈子拴住,齊齊的跪在地上等候雲崢的發落,他們臉上驚惶的神情,直到現在都未曾褪去。

王安石,陳琳,蘇洵,以及特意過來觀禮的文彥博都穿著自己的官服,手裡抱著自己的勿板,站在兩側。

這種環境之下,能落座的只有雲崢,他身後的天子劍代表著他在這片營地裡有至高無上的權力。

參軍蘇洵拱手道:“稟大將軍,弘州城城主遼國左副都御使張金壽已然被執,如何處置。請大將軍示下!”

“左副都御使?這是從三品的高官,小小的弘州城城守不過六品官職,因何會出現這樣的高官低配的情形?”

蘇洵再次拱手道:“大將軍有所不知,遼國建國百余年勛貴眾多,張金壽的左副都御使乃是勛銜,他的父親曾經就任過這個職位。父親去世之後,遼皇特意開恩沒有去掉他父親的職銜,而是安置在他的身上,雖然只是虛職,卻也是無上的榮光,遼皇有期許張金壽子承父業,重新獲取這一職銜的期望。”

雲崢笑道:“這就是他死守弘州城的原因?一介漢人能夠獲取如此重要的職位,他的父親想必對遼國有過汗馬功勞吧?”

文彥博嗤笑道:“往日的功業有多高,今日的罪孽就有多深。天道輪回報應不爽果不我欺也。”

陳琳陰森森的道:“這樣的賊子家族繁茂,斷然不會投降我軍,大帥不如將他斬首示眾以振軍威。”

在兩個壯漢的拖動下,張金壽惡狠狠地盯著坐在帥位上的云崢,剛想張嘴喝罵,壯漢就把一顆拴著繩子的核桃塞進他的嘴裡,把繩子繫在腦後,張金壽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想要喝罵已經無從罵起。

雲崢也失去了問他話的意願,從簽筒裡取出一根朱紅色的令簽丟在地上道:“既然罪在不赦,那就砍了吧。傳首遼國邊城,敢阻擋我大軍前進者,以此為鑒!”

壯漢應答一聲喏,就拾起令簽,拖著掙扎不休的張金壽去了轅門之外。那裡的行刑臺已經搭好,就等著開刀了。

殺張金壽不過是雲崢在遵行自己的權力,象征性的殺掉張金壽之後,其餘的俘虜自然有陳琳統領下的軍法司去執行,那些人該殺,那些人該送到京師獻俘,那些人應該留在軍中備作他用,軍法司都有一套成熟的制度,不勞雲崢操心。

做這樣的事情對於陳琳來說可謂駕輕就熟,在西京的時候陳琳就已經處理過這樣的事情,給遼皇送信的人就是陳琳親自挑選出來的。

耶律乙辛乃是遼皇寵臣,只有遴選和他有關系的人,才能將那封重要的信件送到遼皇的桌案上。

弘州城如今靜悄悄的,但是無論是誰都知道,那裡一定有發自地獄的哭喊聲,只是距離比較遠,大家聽不見而已。

大軍勞師遠征,這樣的殺戮根本就無法避免,軍士心中的殺氣必須有一個釋放的地方,郎坦率領的就是憨牛首次登城時率領的軍士,當初在大意之下,數百位同袍血染黃沙,此時他們進了城,如何會去專門控制自己的殺心。

所謂屠城,奸淫擄掠就根本無法控制。軍隊本來就是一個暴力機關,雲崢想不出歷史上哪一位能夠真的統帥著一支秋毫無犯的大軍可以縱橫無敵。

只要看看王安石和文彥博他們那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就會知道,自秦皇漢武以來,這樣的軍隊根本就不存在。

雲崢統領的軍隊在大宋自然是軍紀森嚴,但是只要出了大宋國境,他們就絕對是一群洪水猛獸。

一支戰無不勝的軍隊就是這樣依靠鮮血和殘暴以及一次又一次的勝利體驗才鑄造出來的。

如果說什麼是常勝軍的根本,只能說根本就是軍卒心中無窮的,對勝利的無窮。

軍隊上下是一體的,陳琳很懂事的給雲崢送來了四位俘獲的遼國美人,雲崢瞅了一眼之後,就轉送給了王安石和文彥博。

王安石和文彥博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饋贈,就像是獲得了兩匹好馬,不過在處理這些婦人的時候王安石和文彥博手段孑然不同。

和發妻相濡以沫的王安石自然對美色毫不動心,轉手就送給了這些天保衛自己的兩位親衛頭領。

至於文彥博,老傢伙聲色犬馬的來者不拒,第二日直到午時才從自己的帳幕裡出來,惹得雲崢和王安石以及陳琳一起大笑。

“老夫少年時期生活荒唐,這個老毛病追隨了老夫一生,對其餘的誘惑老夫尚有三分自省之心,唯獨對於美色,老夫向來是多多益善。”

大宋士大夫們欲通過“因財得仕”與“因仕殖財”的循環,使自己家族成為“耕讀世家”和望族。

但是,此類世家望族只要連續幾代未能進士及第或入仕,就恢復到了庶人的身份。

因此只要暮登天子堂,他們就會盡情的享受。

在它之前,五代亂世之中,武人耀武揚威;更之前的唐朝,重視門第,參政議政須得是門閥貴族。

只有到了大宋,文人的身份地位才得以空前高升。皇帝打壓武士,推崇文人治政,更是捨得在士大夫文人身上花費銀子,讓文人一邊上朝議政一邊擁妓納妾、聲色犬馬地過著“幸福的生活”。

或許,在溫柔鄉里沉浸得太愜意了,大宋的文人士大夫們遂不思進取,忘記了廓清天下、收拾山河的責任。

文彥博之所以這樣說,不是因為他不懂得收斂,而是因為,云崢贈送俘虜這件事,和他接受贈送這件事,對大宋士大夫來說都是一樁風流雅士,而不是什麼失德的行為。

“云侯正值少年,因何不喜女色?這可不是少年人應有的態度,莫非云侯還有什麼鴻鵠之志尚未完成,所以不敢縱情聲色?”

云崢見文彥博的老毛病又犯了,無奈的道:“我這人生來就有潔癖,對外面的女子敬謝不敏,不光是這次,最初攻破升龍城的時候,俘獲交趾皇宮數千佳麗,還不是全部送給了野人。

至于那些美人兒有沒有被野人吃掉我也未曾得知。”

文彥博捧腹狂笑道:“不解風情者你雲長生當為第一!”

王安石正色道:“雲侯這樣做是對的,如果真的將交趾美婦弄來東京,陛下必定會在宮中留下幾人,然後分贈士大夫。

如此一來就會壞了我大宋血脈,前些年的老夫知鎮江府之時,那裡乃是水陸交通要脈,倭人往往會溯江而上,在鎮江這樣的通都大邑里要求渡種,還在衣帶上寫下恩客的名字,以備回去炫耀。

老夫曾經下令制止,結果效用不佳!”

“男人之情人之大欲也,如同洪水一般,堵不如疏,介甫走了大禹父親的老路,即便是你手中掌有息壤這樣的寶物,也會功虧一簣。

哈哈哈,雲崢不解風情第一,王介甫焚琴煮鶴第二啊!”

弘州城已經被拿下了,大軍休整三日之后就會繼續向東進發,因此大帳中的人都非常的輕鬆。

陳琳已經接到了密信,知道遼皇已經派遣了大將去中京道防備沒藏訛龐了,自己面前只有耶律乙辛不足二十萬軍隊,還都是戰力一般的部族軍,即便是最穩重的王安石和文彥博也對大軍能否進入南京道沒有半分的懷疑。

雲崢在地圖上演繹了無數次各種變化,也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妥,只是每一次看到中京的所在地,他的眉頭就會緊鎖。

對王安石和文彥博陳琳來說,只要拿下燕雲十六州就是前所未有的大勝,對雲崢來說,一舉削弱北方勢力,才是這次北征的真正意義所在,有了火炮軍隊的宋軍,只要不是過份的無能,拿下燕雲十六州並非一件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他只是不想打下燕雲之後,才發現大宋的西北忽然間多了一條更加恐怖的惡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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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人和狼

草根泛白,春天已經無可爭辯的到來了。

已經饑餓了一個冬天的狼群,匯聚成群,從藏身的石山上空群出動,遠處傳來的腐肉氣息,已經讓空蕩蕩的胃囊越發的空洞。

冬日裡長出來的厚厚長毛還沒有褪去,即便是如此也掩飾不住它們瘦骨嶙峋的軀體。

巨大的狼王在石山上昂首長嘯,它的聲音久久的在山谷間回蕩,只要出了眼前的山谷,平坦的草原就在眼前了。

每年春天的時候,狼王就會帶著龐大的狼群從山裡出發,向草原進軍,經過漫長冬天的肆虐之後,草原上倒斃著無數的牛羊,這是自然法則淘汰的結果,就等著它們去清理。

今年的腐肉氣息比往年濃厚的太多了,冬日裡兩場恐怖的大雪封鎖了草原,即便是最彪悍的獨狼,也沒有辦法冒著湮沒自己身體的厚厚雪層去草原覓食。

冰雪消融之後,被大雪覆蓋的牛羊或者別的什麼動物的屍體都會暴露在陽光之下,隨著氣候轉暖,消融的各種屍體都是狼群的美食。

狼王粗大的四肢踩著沙土輕盈的向草原深處狂奔,敏銳的嗅覺告訴它,在前面不遠的地方,就有非常多的食物在等候自己。

一個冬天過去之後,委哥寧令的斑白的頭發已經全白了,他的頭發就那樣狂野的披散著,頂著風狂奔的戰馬讓他的頭發如同一朵小小的白雲一般在風中搖曳。

在他的身後是兩千餘雄壯的西夏騎兵,這些人也沒有戴頭盔,每個人都披頭散發,如同委哥寧令一樣。他們頂門上的頭皮青噓噓的,只有周邊的頭發濃密的就像是獅子的鬃毛。

很久很久以前,黨項人就是這樣的,他們的身上見不到絲帛,只有皮毛。委哥寧令認為就是那些絲帛讓勇猛無敵的西夏猛士變成了懦弱的鵪鶉,經過一個冬天的殘酷整軍,剩餘的兩千餘西夏猛士,全部都恢復了最好的狀態。

這些人的平均歲數已經快四十歲了,但是這個年紀的戰士,恰恰是西夏軍中的中堅力量。

無論是軍紀。還是武技,亦或是作戰的意識,都是上上之選,他們既有少年人的勇猛,也不缺乏老人的睿智。

現在。他們已經不把自己當做人了,而是當做狼一樣的對待。

春天的時候正是狼群空群出動的時候,於是委哥寧令就帶著這支碩大的狼群在殺光寧邊城所有的奴隸之後,也帶著乾糧出動了。

他們不在乎自己有沒有庇護所,也不在乎自己能否在草原上找到足夠多的糧食,他們甚至不在乎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

既然狼群不考慮這些,自己當然也就沒有必要考慮這些。

雲崢正在東方和遼國激戰,沒藏訛龐正在北方與耶律信交戰。不論是雲崢還是沒藏訛龐,這個時候都沒有什麼精力來對付自己,或者說這兩個人都沒有把自己這區區兩千人放在眼里。

想起這件事委哥寧令的心就像是被刀子捅一般的難受。金枝玉葉的委哥寧令,何時被別人這樣小覷過?

自己的父兄是何等的英雄,誰能想到堂堂的隗明家族竟然淪落到了如此地步。

委哥寧令去了河曲城,也去了雁門關,甚至還去過西京,他萬萬沒有想到。只不過一個冬天的時間,宋人竟然到處都是。站在高坡上,他甚至看到無數的宋人正在軍隊的掩護之下辛勤的耕作。大片大片的荒蕪土地正在被耕牛拖拉的犁頭一一的破開,無數已經荒廢不見蹤影的水渠如今也重新出現在荒原上。

他剛剛出現,護衛流民的宋軍就發現了他的蹤跡,他們毫不猶豫的吹響了號角,流民們迅速的進入了城池,緊接著就有宋人騎兵舉著三角旗子兇猛的向自己撲過來。

百十個宋軍委哥寧令並不在意,即便是那些宋軍有那種叫做火藥彈的武器他也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此起彼伏的號角聲,他清楚的知道,只要自己被其中的一支宋軍拖住,馬上就會有無數的宋軍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他實在是不想面對裝備有火藥彈的宋軍。

這些天他已經捉了不下十個落單的宋軍,也繳獲了一些火藥彈,並且從宋軍的嘴巴裡知道了這些火藥彈的使用方法。

但是如何制造這種火藥彈,他親自把宋軍的腸子從肚子里扯出來,那些宋軍給出的答案也是不知道。

委哥寧令非常的想給自己剩餘的這點兄弟裝備上充足的火藥彈,以及宋軍那種用起來非常簡單的弩弓,只可惜,那些東西都在宋軍最精銳的軍卒手中,一般的廂軍根本就沒有裝備。

委哥寧林對雲崢的人頭渴慕已久,午夜夢回之時,總有一個青衣儒衫的宋人朝自己輕笑,就像是在發出人世間最冷酷的嘲弄。

他不認識雲崢,更不知道雲崢長得什麼樣子,他只知道雲崢的相貌娟秀如女子……這是沒藏訛龐對雲崢相貌的形容。

狼群就在腳下的山谷裡吞噬著屍骸,誰能想到這個不大的山谷里竟然藏了這麼多的遼人,他們寧願在山谷里活活的餓死或者吃死去的遼人的肉,也不敢走上草原去尋找一條出路。

這是一群被嚇破了膽子的人,他們不再是戰士了,而是一群沒有絲毫用處的廢物。

那些僥幸活下來的遼國潰兵將狼群當做了食物,而那些惡狼也把潰兵當做了可以吞噬的食物,於是一場食物和食物之間的戰鬥轟轟烈烈的在低矮的山谷上演了。

委哥寧令站在山谷的頂端,冷冷的看著野狼和潰兵之間的戰斗,在他看來,只有最後存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讓自己給他食物和武器。

雲崢那封信的內容在有心人的散播之下,已經傳遍了草原,即便是以為沒藏訛龐去了達尕海子的委哥寧令,也在聽到雲崢的判斷之后恍然大悟,相比沒藏訛龐貪圖達尕海子的寶藏,擄掠遼國人口向西方遷徙更加的符合西夏的利益和沒藏訛龐這個梟雄的身份。

於是委哥寧令也在黑夜中看到了一盞明燈,他自己也可以這樣幹,只要迅速的收攏了遼軍在草原上的潰兵,重新建立一支自己的隊伍完全可行,因此,他放棄了向雲崢決死復仇的計劃,開始在草原上收攏所有他能夠看得上的猛士,加入自己的隊伍。

“將軍,這些潰兵抵抗不了多久的,剩下的遼人看起來都算是好漢,要不要救下來?”

委哥寧令搖搖頭道:“不必,我們只要最好的,一個地方收攏潰兵,人數不宜超過三十人!以後這條原則一定要進行到底。”

隨從的副將認真的點點頭,大帥說的一點都不錯,這些人很難和自己是一條心,要是造成客軍壓主的局面就糟糕了。

希拉木倫的喉嚨里發出了狼一樣的低嚎,已經出現了裂紋的木盾被他背在身上,手裡的尖刺呼嘯著從肋下穿了過去,一頭灰色的蒼狼正趴在他的盾牌上,尖銳的爪子將盾牌撓的吱吱作響,尖刺從盾牌的底下穿過,突兀的鉆進了蒼狼的腰腹,希拉木倫用力的往下一拉,蒼狼的內臟就掉了出來,它無力的嚎叫一聲就倒在了地上。

殘酷的戰爭已經把希拉木倫身上所有殘存的青澀都褪去了,剩下的只有對回家的思念和執著。

自己認識的所有人都死了,從西京突圍的時候,希拉木倫一度以為自己已經死了,一顆火藥彈曾經冒著火花就掉在他的頭上,被木盾擋了一下之後就不知道彈去那裡了。

一支弩箭呼嘯著從天空落下來,希拉木倫看得很清楚,已經脫力的自己沒有半點力氣躲開這支弩箭了,誰知道弩箭就要落下來的時候,卻被一個急於逃命從自己身體上踩過去的家伙承受了。

他之所以能跑出來還沒有被累死,唯一的原因就是有一匹受驚的戰馬路過自己身邊,馬上的騎士早就不見蹤影,馬鐙上還掛著半只腳掌,他抓住了那個掛著腳掌的馬鐙,被發狂的戰馬在雪地上拖拽著離開了那個血肉磨坊。

後來他就在荒原上不斷地逃避宋人騎兵的追殺,堅持不住的希拉木倫喝馬血,喝馬奶,最後無奈之下殺掉衰弱的戰馬開始吃馬肉,靠著這匹戰馬的肉,希拉木倫渡過了這個冬天中最難熬的時間。

如今沒有人能認出眼前這個野獸一樣的人就是希拉木倫,為了自己的馬肉,他殺死了喝令他交出馬肉的落魄貴族,為了保住馬肉,他殺死了覬覦自己馬肉的兇悍遼兵。

如今,為了最後一塊馬肉,他不得不與龐大的狼群戰鬥。

就在希拉木倫感覺自己快要撐不住的時候,狼王仰天長嘯一聲,那些已經找到足夠食物的狼群,潮水一樣的退下去了。

不過它們並沒有走開,拖著被咬死的遼軍屍體守在山谷口撕咬。

希拉木倫沒有覺得狼群這樣做有什麼不對,身為草原人,他對狼群的習性非常清楚,那些狼群已經把山谷裡不多的人當成了自己牧養的牲畜,需要吃的時候,才會重新撲上來。

狼群如果包圍住一群野羊,他們也會這樣做,每一次只是吃掉最瘦弱的羊,而不會一次把羊全部吃掉。

于是希拉木倫也拖過兩頭已經死去的野狼,準備剝掉野狼的皮子做衣服,至於野狼的肉,還需要烤制成煙熏肉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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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希拉木倫的悲哀

一彪人馬從山口殺了進來,原本正在進食的狼群在騎兵的砍殺下迅速的四散逃走。

這些人很明顯不是獵人,他們棄狼群于不顧,放緩了馬速,踩著狼藉的人狼戰場來到了那些僥幸活著的遼兵面前。

希拉木倫放下手中的狼肉,提起了自己的木盾,那些人手里都挾著長弓,只要看這些人弓箭擺放的位置,他就清楚這些人都是好射手。

自己和這些人的距離雖然遠一點,依舊在弓箭的射程之內,他沒有把握冒著箭雨從身后的山包上翻出去。

也不確定山包後面是不是還有埋伏。

很快他的想法就被別人證實了,兩個距離那些人更遠的潰兵,翻身就上了高坡,很不幸,他們掉下來的速度遠比他們爬上去的速度更快,希拉木倫看到了他們咽喉上插著的長箭。

到了這個時候,希拉木倫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要幹什麼,如果想要殺光這裡的人很容易,兩輪箭雨過後,希拉木倫不認為還會有活著的人,這些人也不是宋人,富庶的宋人從不穿這種未經硝制過的羊皮,他們把這謂之腥膻之氣,不單是內心接受不了,身體也接受不了。

他們也不是遼人,生長于草原上的希拉木倫見過最野蠻的遼人也比這些人開化的多。

“我們要招募勇士!”

一個光頭大漢越群而出,拿手指著山谷里的潰兵道:“我們只要勇士,而你們在和狼群交戰之後,已經是我們認可的勇士了,但是,我們只要三十人!”

聽到光頭大漢的話之後,希拉木倫在第一時間就把身子縮了起來,木盾雖然不大,但是他已經學會了怎樣讓木盾幫助自己隱藏更多的身體部分。

能逃到這里的人沒有一個是傻瓜,在宋軍密不透風的包圍下,能夠活著出來的人,不但需要高強的武藝,還需要強悍的身體,更加需要一顆聰慧的腦袋。

個人能力稍微有些不足的人早就變成了草原上的一具腐屍。

山谷裡至少還有八十人,希拉木倫早就數過,這就是說至少有五十人要被淘汰掉,在敵人的包圍圈中,沖殺出去是最愚蠢的想法,如果這些人是整建制的遼軍,拼殺也就拼殺了,即便是全軍覆沒於此也沒有什麼話好說。

但是,這裡是一群驚弓之鳥,一群潰兵,他們作為武人的尊嚴早就被宋人鋪天蓋地的箭雨給消磨掉了,突圍的時候死在遼人自己手裡的人,甚至比死在宋人箭雨下的還要多。

心思活潑的人,腦筋就轉的很快,剛剛還同仇敵愾的伙伴,這一刻毫不猶豫的把刀子刺進了同伴的身體,他們剛剛和狼群鏖戰過的疲憊身體,這時候似乎重新獲得了生氣,刀劍交鳴的聲音充滿了山谷,每傳來一聲慘叫,希拉木倫的身體就不自然的抖動一下。

他想避開這場殘酷的自相殘殺冇,別人卻不讓他得意,刀子砍在木盾上發出空空的響聲,逼迫希拉木倫不得不將自己的長刀從盾牌底下刺出去,然后殺死一個急于活命的遼人。

希拉木倫站立起來盾牌小心的護衛著自己的上身,他占據的地形很好,兩顆巨石擋住了自己的左右兩側,只有前面一條不到三尺寬的一條縫隙。

這樣的地形別人也發現了,五個遼人結成了短暫的同盟,他們認為只要殺掉希拉木倫他們就依靠這個地勢支撐到最后。

委哥寧令饒有趣味的瞅著山谷里的廝殺,從一開始他的眼睛就盯在希拉木倫的身上。

這個遼兵在和野狼作戰的時候,就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當別人都是依靠一口氣廝殺的時候,他卻按照自己的作戰方式在殺狼。

一退一進之間很有章法,因此,狼群退走之後,也只有他還保持了一定的戰力,甚至還有餘力去弄回來幾條狼腿來烤制熏肉。

如果說委哥寧令想要收攏這裡的人,他最希望收攏的人明顯就是希拉木倫,當然,他不會干涉這些人的戰鬥,如果希拉木倫死在那五個人的刀下,他也不會有太多的惋惜。

長槍手對於目前的希拉木倫來說是最有威脅的,也只有長槍手才能在狹窄的不足十步遠的地方對他形成致命的威脅。

因此,希拉木倫在擋開長槍之後,就迅速的向後退,搶先進入通道的是一個盾牌手,長槍手緊緊地跟在後面,盾牌手擋住了希拉木倫的長刀,長槍手的長槍毒蛇一樣的從盾牌手的身後兇狠的刺向希拉木倫,讓他應接不暇,一旦把希拉木倫逼到巨石根部,他就只能活活的被這五個人折騰死。

希拉木倫退了六步,五個遼人獰笑著前進了六步,眼看就要到底部了,後面的兩個遼人背朝希拉木倫,他們需要防備的不止是希拉木倫一人,還有別的想要撿便宜的遼人。

艱難的擋開了偷襲的長槍,盾牌手的圓盾重重的擊打在希拉木倫的肚子上,希拉木倫再一次艱難的後退,他的腳下似乎拌了一下,整個人向右面巨石的根部倒去。

就在長槍手的長槍已經刺在希拉木倫的盾牌上,硬生生的將他按在地上的時候,頭頂轟隆一聲響,十幾顆人頭大小的石塊從天而降,落在了長槍手和盾牌手,以及跟進的一個遼人身上。

骨骼斷裂的聲音傳了過來,希拉木倫慢慢地從巨石根部站起來,一顆石頭掉在了他的盾牌上,將已經顯得破爛的盾牌砸出了一道裂縫。

盾牌手已經被石頭給埋掉了,而長槍手的兩條腿也被石頭砸的扭成了一個奇怪的模樣,初春的天氣依舊有些冷,染著鮮血的骨頭突兀的從肌肉裡穿出來,微微的冒著白色的霧氣。

希拉木倫拾起長槍,刺死了一臉渴求之色的長槍手,也刺死了腦漿子都已經被砸出來的盾牌手,斷了一條腿的遼人,驚恐的大叫著向通道後面爬去,卻被他負責警戒的同伴毫不留情的給殺死了。

剩下的兩個遼軍,瞅瞅綽槍直立的希拉木倫,頭都不回的重新殺向外面,畢竟,外面還有很多人可以殺。

委哥寧令的臉上第一次有了笑容,自從希拉木倫事先在巨石縫隙里架好的石塊掉下來的時候,這非常的出乎委哥寧令的預料之外,這個年輕人在如此困苦的條件下竟然知曉事先在自己的老巢附近部下陷阱,這已經是具備了成為將軍的條件。

要知道西夏大部分將領,最拿手的就是沖鋒,沖鋒,再沖鋒,這樣的戰術已經證明在宋軍面前行不通,他們有太多的遠程武器可以將自己勇猛的部下消滅在沖鋒的道路上。

當委哥寧令看見希拉木倫坐在通道口陰郁的瞅著繼續廝殺的遼人而沒有參與進去,對他的表現就更加的滿意了。

十人出一英,百人出一雄,千人出一豪,萬人出一英杰,只要看看希拉木倫坐在地上,周圍卻沒有一個人敢向他發起進攻就知道,這百人之中,希拉木倫為雄!

殺紅眼之後就很難停下來,這些遼人潰兵甚至已經忘記了自己為什麼廝殺,明明人數已經不足三十人了,廝殺依舊在繼續。

希拉木倫舉起一塊臥牛石,大吼一聲將它扔到了戰場中間,臥牛石落地發出巨響,響聲驚動了正在廝殺的遼人,他們面面相覷之後,發現身邊能站起來的人只剩下不足二十人,這才哀鳴一聲軟軟的倒在地上,有些更是忍不住失聲痛哭。

希拉木倫舉著圓盾,拖著長槍來到光頭大漢的戰馬前大聲道:“我們投降。但是,請告訴我你們是誰!”

委哥寧令驅動戰馬來到最前面瞅著悲憤的希拉木倫道:“和你一樣,我們都是被君王舍棄,被族人忘懷的野人!”

希拉木倫倔強的瞅著委哥寧令道:“我只希望打完仗之後回家!”

委哥寧令悲傷地搖搖頭道:“回不去了,我們都回不去了,我的君王希望我戰死在荒原上,結果我沒有死,你的君王以為你們已經戰死在了荒原上,這是他認為的最好結果,如果你回家,你的家人就會收到牽累,孩子,跟我走吧,我們自己用刀用血為自己殺出一個將來,即便是戰死了,也會有同伴一起陪著你走在陰間的道路上。不論是去見祖先,還是去見那位神佛,我們至少還有同伴!”

“回不去了?你騙我!”

委哥寧令搖搖頭道:“孩子,跟著我走,你會知道你的君王是何等的冷酷無情,大草原上的每一個人都知道,西京之戰是你們的無能和懦弱造成的,他認為是你們沒用才導致西京戰敗,他將西京戰敗的責任全部推在你們的身上,他永遠都不知道你們是經歷了何等殘酷的戰爭才活下來的。

蕭打虎的家人已經被殺了,奚谷潵人帶著三千婦孺回到中京,卻被你們的君王殺了,他的首級至今還在草原流浪。

遼皇的旨意說,任何人都有權利緝捕你們這些逃兵,在他看來,只有戰死的人才算是為遼國盡忠了。”

“我不信!”

“你其實已經信了,跟我走吧,我們一起找機會向雲崢討回一個公道,大丈夫來到世上一遭,就不能白白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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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沒藏訛龐的成功

李清的手放在婦人溫暖的懷裡就沒有抽出來過。

事實上他也不需要抽出來,自從大軍在明輝山拐了一個大彎之後,他就身心舒坦的什麼都不想做。

國相終究沒有糊塗,國相依舊是那個明視萬里的睿智統帥,自從知道大軍真正的目的之後,李清就一直想要歡呼,因此,當他的手握緊婦人並不高聳的胸膛的時候,婦人只是朝他笑笑,她能感受到李清心中的愉悅。

“雲崢這時候一定知曉了國相的意圖,對這一點我從不懷疑,我就是想知道他如今遠在三千里之外,如何來阻擋國相擄掠人口?

鞭長莫及的道理誰都懂,落在自己的頭上那滋味實在是難以言說。

亂石坡的時候,我帶著傷兵亡命的攻擊雲崢側翼,想要給大軍爭取一條活路,可是當我用盡力氣之後,倒在屍體堆裡的時候,我心中滿是遺憾,恨自己沒有更多的力量來幫助我所在的大軍。

那個時候心中的遺憾,即便是掬三江之水也沖不散啊。

如今,雲崢萬里征戰之後發現,他取得了遼國的土地,我們卻接收了遼國的百姓,誰勝誰負,現在還非常的難說。

我真的很想去看看雲崢的臉色啊,我就想看看雲崢那張娟秀的臉上到底會有多少失落。”

婦人原本不認識雲崢,連這個名字都是從李清這裡聽來的,在李清的描述中,這人是世上最恐怖的惡魔。

現在惡魔吃了大虧,婦人也笑的非常開心。

李清坐在一峰高大的駱駝上,在他的身邊都是西夏最強壯的漢子,在潑喜軍中任職,沒有幾把子力氣可不成。

這裡的強弓硬弩,以及弩炮,八牛弩都是需要很大的力氣才能使用的,尤其是八牛弩和旋風炮,力氣小點,體重不夠的人很可能會被那些牛筋一類的東西給彈飛。

只可惜沒有弄到宋人最先進的八牛弩和弩炮,那種帶有神奇省力機括的武器,宋人從來不在普通邊軍裝備,如果能夠獲得那些東西,李清就有把握帶著工匠們將八牛弩和旋風炮的個頭再縮減幾分而威力不減。

如果八牛弩和雲崢軍中的一樣只需要三個人就可以操作,自己的八千潑喜軍完全可以操控更多的八牛弩和旋風炮。

一想到需要八個人才能操作的八牛弩,李清唯有深深地嘆息,自己已經把操控八牛弩的人手從十六人縮減到了八人,國相歡喜的幾乎忘乎所以,只是不能想宋人……

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遼軍倒在了潑喜軍發射的石彈之下,當天空被石塊密布的時候,李清忘不掉西夏大軍中發出的震天怒吼,這是喝彩聲,也是驕傲的宣泄。

和遼國大軍交戰的時候李清沒有把手從婦人溫暖的懷里抽出來,一想到宋人,李清就把手抽出來從自己懷裡取出一顆火藥彈再一次認真的觀瞧起來。

他那雙修長白皙的手靈巧的扭開火藥彈上的蓋子,再順手抽出藥捻子,最後從裡面倒出半碗黑色的火藥。

這一切他做的非常的熟練,這樣的動作他已經重復了無數遍,他甚至能知道這堆火藥裡面有多少顆比較大的顆粒,多少數量的粉末,他唯一不明白的是雲崢為何一定要把火藥弄成顆粒狀,他是用什麼辦法弄成顆粒狀的。

李清用很多東西試過,各種膠水,各種粘液,甚至連人油都用過,效果都很差。

每當自己想不明白這些事情的時候,李清就非常的想去大宋東京探查個明白,這些秘密都保存在大宋將作監里,外人無法得知。

曾公亮的《武經總要》幾乎被他翻爛了,卻毫無頭緒,他殷切的盼望著曾公亮能夠把《武經總要》補全,誰料想,這麼些年過去了,曾公亮好像沒了著書立說的興趣,如今大宋將作監,堪稱大宋最神秘的部門,火藥的配方流傳出來一些,很快這些火藥配方都被證明與大宋將作監的火藥配方是兩回事。

不過能被期望的不僅僅是曾公亮,大宋還有一個人正在著手編纂一本奇書叫做《沈括筆談》。

據那個叫做沈括的宋國官員說,這本書將是集盤古開天辟地以來傳說和故事、辯證、樂律、象數、人事、官政、機智、藝文、書畫、技藝、器用、神奇、異事、謬誤、譏謔、雜志、藥議為一體。

一旦完成,古今奇巧淫技當如掌上觀紋一般方便。

西夏派去東京的細作正在全力支持沈括編篡此書,他如今提舉司天監,這樣的高官,該有辦法窺視一下將作監的機密。這也是細作留在東京花錢如流水的最重要原因。

沒有真正的火藥配方,就制造不出真正能用的火藥彈,旋風炮如今不得不使用石彈,在威力上比宋軍使用火藥彈的旋風炮差了很多。

坐在顛簸的駱駝背上,李清還是一點不差的將火藥重新倒進了鐵殼子,插進藥繩之後小心的用棉花塞實縫隙,關於火藥需要密閉的空間才能發揮更大的效力這一點,李清已經知曉了。

前面傳來一陣震天的哭聲,一下子把李清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把那顆已經摩挲的發亮的火藥彈塞進懷裡,伸長脖子朝前看。

只見前方烏泱泱的來了一大群人,仔細一看才發現都是遼國的奴隸,這些人被一條皮索牢牢地捆住雙手,串成一串,在軍卒的喝罵和皮鞭的抽打之下,慢慢的向自己所在的方向過來。

李清開心的笑了起來,看起來前方的擒生軍總算是有些作用了,這些遼人至少有五千人之多,在中京的荒僻之地都能找到這樣多的奴冇隸,如果再向前走五百里地,到了遼國的繁華所在,天知道還有多少奴隸可以擒拿。

這些人只要豢養驅使幾年,就會成為忠實的西夏子民,對這一點李清非常的有信心,一旦這些人去了遙遠的西域,如果還不能成為西夏國的順民,在那裡根本就無法活下去。

“失力,灤河附近的遼人多嗎?好不好抓?”

潑喜軍中的好多軍卒都是從擒生軍中抽調出來的,認識看守的潑喜軍軍卒大聲的問。

“阿赤,你還活著啊,哈哈,春天到了,遼人都來灤河兩岸放牧,我們不但捉到了奴隸,還捉到了無數牛羊,你們今晚就能吃到我們捉來的牛羊了,國相在灤河邊上準備犒勞所有的兄弟。”

“你們捉的奴隸可真多,這一次你算是發財了!”

“發什麼財啊,這才捉了幾個,我們準備把這些奴隸送到黑山口就回來,過了灤河那裡的遼人才多呢,你們趕緊去,多捉一些,後半輩子吃他們的孝敬就能快活一輩子。”

李清聽軍卒們的交談只是笑了一下,他當然知道為什麼在中京的荒僻之地都能捉到這麼多的遼人。

這一切都要感謝雲崢,如果不是他的大軍在西京勢如破竹的進攻,遼皇不會把西京的子民往中京遷徙,遷徙到中京的不僅僅是人,還有數量奇多的牲畜,國相這一次奔的就是這些牛羊和奴隸來的。

至於土地,西夏人不在乎,只要有人就會有兵,有了兵之後,多少的土地搶不回來?即便是搶不到宋人的土地,大夏還可以向西進發,那裡可沒有宋國這樣強悍的敵人和國家。

很明顯,潑喜軍的士氣被軍卒給帶動起來了,李清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隊伍前進的速度加快了,原本慢悠悠的駱駝現在每一步的步子都邁得很大,身子也顛簸起來了。

剛剛解凍的灤河水玉帶一樣的呈現在李清的面前,河邊向陽坡上的青草比別處的青草更早的發芽,遠遠地望去,那裡已是一片蔥綠,再有十天,河邊的草地上就會有無數的格桑花在那里綻放。

在青塘的時候,李清見過更多的格桑花,那里的格桑花會連成一片花的海洋,而不是像這裡只會長得星星點點。

青塘這幾年的格桑花一定會長得更加茂盛吧?當年青塘一戰,多少西夏好男兒血灑青塘,肥沃了那裡的土地。

灤河邊上人歡馬叫,連綿不斷的營帳在河邊鋪開了十里有餘,河邊架滿了行軍鍋灶,林立的屠宰架子上更是掛滿了剛剛屠宰好的牛羊。

歡喜的西夏軍卒圍著冒著水汽的大鍋笑聲不絕,都在等待火頭軍發令開飯。

整整一個冬天,大軍從西夏走了快三千里地,這才成功的騙開了雲崢,騙過了遼國,最終來到了這裡。

這一頓豐盛的飯食過後,彪悍的西夏大軍就要開始在這片陌生的草原上狩獵,這一次,獵物不光能夠填飽西夏人的肚子,更能強壯西夏國的軀體。

沒藏訛龐半躺在一塊巨大的羊毛氈上,腦袋枕在一個美艷女子的大冇腿上,手裡握著酒杯半瞇著眼睛欣賞四位彩衣女子獻上的歌舞。

遠遠地看見李清的駝隊過來了,就命一名侍衛去喚李清過來,想起出發時李清問自己的那些話,沒藏訛龐沒來由的就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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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野獸和人

“國相智慧無雙,李清為自己的無知慚愧,特來請罪!”

“坐下說,賠罪也該有賠罪的樣子,滿飲此杯,老夫為你潑喜軍連場大勝賀!”

李清恭敬的坐在沒藏訛龐的腳下,恭敬的捧著酒杯喝乾之後,就把酒杯放在侍女手中的托盤上。

“呵呵,休怪老夫一直瞞著你,當日你質問老夫之時你可知老夫心中是何等的歡喜,泱泱大夏國,敢直接詰問老夫者唯你一人而已,這是大夏國的悲哀,也是老夫的傷痛。”

“國相威儀無雙,臣下敬畏也是有的,只有李清一介莽夫不知國相的深謀遠慮這才鬧出了笑話,從今後,定當以國相馬首是瞻,只要國相馬鞭所指之處,就是李清奮戰的方向。”

“好一個智慧無雙,威儀無雙,威儀之說也就罷了,老夫在大夏國獨斷專行,即便是沒有威儀,也有令人恐懼的本事,至於智慧無雙,這句話說的實在是過了。

李清,當你們都在為老夫瞞天過海之策成功感到高興地時候,雲崢卻在三千里地之外已經洞察了老夫的計劃,雖然稍微有些晚,他如今正在亡羊補牢,甚至為此不惜親自給遼皇耶律洪基上書,直呈老夫對遼國的危害。”

李清吃了一驚道:“遼人已經知曉了?國相從進入中京道之後就在封鎖消息,十萬擒生軍難道還不能保證消息不泄嗎?”

沒藏訛龐苦笑道:“何止十萬擒生軍,三百一十五名鐵鷂子三人一組進入了瀚海。就是要截斷東西交通,誰料想,雲崢一封書信讓老夫的心血都化作了飛灰。

如今,我們想要輕鬆地劫走遼人已經不可能了,檀州守將張順已經兵出古北口,日夜不停地向灤平,北安州進發,大定府留守韓德古也星夜向北安州進發。據說,遼皇還給耶律信去了旨意。要求他在隆化合圍我軍,不出一個月,中京也會變成狼煙遍地的戰場。”

李清站起身施禮道:“三支軍隊中以耶律信最為強悍,末將請求北上阻擋耶律信。”

沒藏訛龐笑道:“北面交給你老夫自然是放心的,東面交給張絳。自然也沒有問題,但是,你們不可能獲得重兵支援,剩下的大軍主要的任務就是擄掠人口,只要這個目標達成,我軍就算是勝利了。

你覺得需要多少人才能攔住耶律信?”

“末將以為三萬人馬足矣!”

沒藏訛龐點點頭道:“張絳也是這麼說的,不過,為了穩妥起見。老夫召回了鐵鷂子,配給你們一人一百名,想來足夠了。”

沒藏訛龐見李清沒有意見,也就不再說軍略,轉而說起家長裡短來。在這樣明媚的春光里,總是很容易讓人想起自己的故鄉和家人。

看著那個站在遠處踮著腳尖往這里看過來的婦人。沒藏訛龐笑道:“隗明氏出於嫉妒殺掉了你的妻子,還要求你殺掉這個毫無顏色可言的婦人。你毫不猶豫的就斬殺了自己的妻子,為何對這個婦人卻如此上心,為了保護她竟然不允許她離開你片刻?”

李清笑道:“我妻子本就犯了大錯,與人私通這種事雖然不方便對人言,卻是末將心頭的一根尖刺,先王后要殺她,我自然沒有不下手的道理。”

沒藏訛龐大笑道:“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孝,殺了也就殺了,只是人家的娘家北山部卻把這筆賬記在了老夫的頭上,認為你之所以會殺妻完全是出於老夫的授意。

郎木閣至今見到我依舊難以掩飾心頭的憤怒!”

李清皺眉道:“末將會前去北山部平息郎木閣的怒火!”

沒藏訛龐笑著搖搖頭道:“委哥寧令之事,國人已經認為我做的過份了,這時候不能再痛下殺手,我們不能一面劫掠遼國的人口,一面卻下手屠殺自己的部族。

老夫與郎木閣不過是個人私怨而已罪不及部屬,如果你殺掉那個婦人,我想郎木閣的心裡會好受一些,畢竟,他的女兒在你的眼中還不如一個女奴,這讓他感受到了非常大的侮辱。”

李清搖搖頭道:“殺了那個女奴,末將的魂魄將無所皈依,所以不能殺。”

聽李清這樣斷然拒絕了自己,沒藏訛龐哦了一聲,不由得把身子坐正,他很想聽聽是什麼原因讓李清膽敢這樣回答自己。

李清並不驚慌,他越是這樣,沒藏訛龐就越發的認為他在這件事情上是死了心的。

拍拍手,侍女再一次給李清的空酒杯里添滿了酒,沒藏訛龐笑道:“這很是出乎老夫的預料之外,說說原因,只要真實,老夫就隨你去,再不說處死這個女人的話。”

李清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亂石坡一戰,我大遼鐵騎落進雲崢的圈套,在丘陵地帶損失慘重。

末將領軍沖鋒六次,依舊看不到突圍的希望,於是乎,末將就聚攏了一群勉強能夠行走的傷兵,打算用命去為大軍殺出一條血路來……”

沒藏訛龐聽李清說起秦州的那場血戰,心頭也不由得隱隱發痛,轉戰南北的悍將張陟被雲崢制作成了蠟人不說,近六萬鐵騎全軍覆沒於亂石坡,這讓他好長一段時間都未能從失敗的陰影中走出來。

“末將奮勇廝殺,麾下的兄弟們也抱著決死的想法向前沖鋒,國相可能不知,區區三十丈長的一條小山坡,竟然讓我四百餘名屬下倒在了那里,當末將沖上山坡之時,身邊從人寥寥無幾,宋人悍將郎坦堵住了微臣剛剛沖開的缺口……

末將此時已經是精疲力竭了,勉強與郎坦廝殺一陣,就被郎坦的連枷擊碎了頭盔跌落進了山坡下的屍山血海裡……

末將不知道自己在屍體堆裡躺了多久,醒來的時候身邊的屍體已經發臭了,宋人民伕就在不遠的地方打掃戰場。

於是末將就從屍體堆裡爬了出來……躲在距離戰場不遠的一個草叢裡,如果不是因為草葉上多少有些露水,末將活不下來。

在草叢里趴了三天,卻被一群來戰場搜尋食物的宋國流民抓獲,他們準備將末將開膛破肚之後吃掉……”

說到這裡,李清張開了嘴,笑的極為滲人一字一句的有對沒藏訛龐道:“結果,他們沒能吃掉末將,卻被末將給吃掉了。

國相有所不知,末將吃人的那個晚上,月色如同染血一般,當末將胸中各種念頭紛至沓來之時,就如同野狼一般朝著天空中那輪血色的月亮嚎叫……”

沒藏訛龐也把杯中酒喝掉,冷冷的道:“那段時間戰事倥傯,老夫日日觀看天象,並無紅月這樣的天兆發生。否則,即便是大夏的史官不記錄,宋國司天監的也一定會有記錄。

變紅的恐怕是你的眼睛吧?”

李清笑道:“國相明見萬里,確實是末將眼中流血淚了。”

“這麼說,是那個婦人讓你安靜下來的?”

“是的,只有那個婦人留在末將的身邊,末將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人,而不是一頭猛獸!”

“成為一匹野狼沒有什麼不好,如今正是千年未有之大變革之時,老夫都恨不得化身猛獸去為大夏國搶來更多的利益。

你既然不願意當毫無人性的猛獸,那就繼續去做你的人吧,這猛獸還是讓老夫這樣的人來做吧!”

沒藏訛龐說完這句話,也沒有了說話的興致,站起身沿著灤河向上游慢慢地走去。

李清奪過侍女手里的酒壺,一口氣將酒壺里的酒喝乾,神經才放鬆,剛剛喝進去的酒漿似乎全部化作汗水轉瞬間就打濕了厚厚的棉衣。

剛剛離去的那個人,如今恐怕真的只能用猛獸來形容,能面不改色的親手勒死自己一手撫養長大的妹妹,能親手殺掉自己想要伸手的長兄,能心安理得的將侄女收歸自己的后宮,這樣的男人,恐怕真的不能用人的意識去衡量了。

回到啞娘的身邊,李清只是朝她笑一下,就在啞娘的攙扶下進了自己的帳篷,脫掉身上的裘衣之後,再脫掉穿著的已經發潮的厚厚棉衣,身上的裏衣已經變得濕漉漉的貼在身上。

他知道,就在剛才的時候國相對自己已經動了殺機,他之所以會離開去河邊散步,就是不想自己下達殺戮的命令,看得出來,國相剛才忍得很辛苦。

啞娘並不知道自己剛才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只是匆忙的幫著李清擦拭身體,然後找出新的裏衣和棉衣給他穿上。

換了衣衫的李清,覺得全身都非常的輕鬆,上午時分還覺得非常難受的肺部,此刻呼吸起來變得極為順暢。

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這樣痛快吸氣的時候,好像還是好幾年前,既然已經躲過了危機,李清這時候只想好好的洗一個澡。

遂笑著吩咐啞娘道:“弄一桶熱水來,越熱越好,我打算痛快的洗個澡,說不定身上的病氣就沒了!”

沒藏訛龐笑瞇瞇的向每一個朝自己施禮的部卒示意,有時候還會上前去親手拿勺子攪動一下火頭軍正在煮的肉湯,如果看到有肉骨頭就會滿意的大笑。

如果只是看到清湯,就會朝跟在自己身後的將軍發怒,整整一個下午,沒藏訛龐都是在這種無畏的忙碌中渡過的。

他擔心一旦自己閑下來,就會用刀子把那個不願意成為野獸的李清剁成肉醬。

大夏國的所有人從今往後唯有化身野獸,才有可能在這個大變局中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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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同是天涯淪落人

夜深之後,疲憊的沒藏訛龐依舊沒有休息,孤獨的坐在孤燈底下長吁短嘆。

這樣的沒藏訛龐別人是見不到的,他們只能看見或者威嚴,或者睿智,或者溫和的沒藏訛龐,哪怕是殘酷狠毒的沒藏訛龐也有不少人看見,唯獨沒有人見過頹廢軟弱的沒藏訛龐。

沒有殺李清的理由啊!

沒藏訛龐看著跳躍的燈火取出剪刀剪去了過長的燈芯,當燈光只剩下一豆的時候,這才罷手。

李清殺不得!

如今大夏的將才隕落的已經夠多的了,剩下不多的幾位老將卻和自己不是一條心,手頭能用的不多,像李清這樣出色的年輕人更加的稀少,很多賦予期望的年輕人,不是死在了秦州,就是死在了青塘,以至自己還要依靠張絳這樣的老將來充門面。

燈火太小,於是沒藏訛龐就隱入了黑暗,只有兩只眼睛依舊閃爍著攝人的寒光。

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之後,沒藏訛龐的身體終於萎靡了下來,懶懶的躺在椅子上。

大夏國和遼國,宋國不同,這個國家興起於殺戮,那麼只有在殺戮中走向輝煌,就像火堆一樣,自己只能不斷地往火堆裡丟柴火,只有這樣這堆火才能繼續燃燒下去,如果沒有了殺戮這個柴火的喂養,大夏的光芒就會慢慢地黯淡下來最終會熄滅。

世人都說沒藏訛龐陰毒,利欲熏心,又有誰會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黨項一族的未來。

如果真的利欲熏心,一心只想著坐到大夏的皇位上,在絞死親妹子之後,那個十歲的孩子又如何能夠活的下來?如果自己真的想當皇帝,諾賞移這些老將如何有機會拱衛在小皇帝的身邊?

最難測度的就是人心,它藏在人的肚皮里,有面孔上的笑容和各種諂媚的語言作為作為掩護,天知道肚皮裡面的那顆人心是怎麼想的。

面上叫哥哥,背后掏刀子這樣的人沒藏訛龐見過的太多,太多了,努力了這麼多年,依舊找不到幾個和自己有共同志向的人。

今天之所以會失態,不是被李清的桀騖不馴激怒,也不是因為李清不聽自己的命令,而走出於一種最深沉的失望。

人的力量不足的時候,就會幻想出各種神奇的怪獸,從蛟龍到麒麟都不過是人意識的化身,力量的化身。

沒藏訛龐想要化身一匹巨狼來護衛黨項一族的生息繁衍。或者說他已經拋棄了自己的人性,已經化身為巨狼了。

因此在聽說李清因為那個婦人沒有完成最決絕的一次蛻變,他心中的憤怒根本就無法抑制,生生的捏扁了手裡的銀杯,殺心大熾!

最了解自己的人應該是雲崢,沒藏訛龐沒來由的這樣想。

他至今還記得那個青衣少年走進自己的帳幕時候躬身道:“能見到大將軍當面,雲崢三生有幸!”

然後這個家伙就用自己當跳板,認識了很多西夏人,包括太子和陛下,他溫文爾雅的風度,博學風趣的談話,再加上一手神奇的醫術,讓他很快就成為興慶府中最受歡迎的異族人,最讓人無法理解的是,一位學識淵博有大本事的人竟然做得一手好菜,至今,沒藏訛龐對自己忍住口舌之欲沒有去吃雲崢親手做的飯菜而自豪。

那些喜歡他,甚至有些崇拜他的西夏人很快就遭受了報應,太子府的一場狙殺,死的最多的一群人恰恰是距離他最近的那些人,直到很久之後,沒藏訛龐都沒有弄明白,雲崢為什麼會依靠很少的幾個人就在興慶府掀起這樣大的風浪,以至於陛下都死在了他的陰謀詭計之下。

沒藏訛龐知道隗明公主就是被雲崢騙走的,或者成了這人的秘密情人,或者因為擔心公主的身份,已經被他殺死在了某一片天空之下。

士大夫對這樣的行為是極度鄙視的,只有雲崢幹的心安理得,自己派去東京的小兒子曾經千方百計的打聽過隗明的下落,只可惜沒有聽到半點關於隗明的消息。

如果論及無恥和卑鄙,天底下只有這個人和自己是如此的相近。

沒藏訛龐想起李元昊給雲崢賜予的官職就想笑,那樣的官職是沒有辦法來鎖住一個只想為自己本族強大貢獻一份力量的聰明人的,只會給他一個更加廣闊的舞臺來摧毀大夏的根基。

對於雲崢能夠猜出自己此次的軍事意圖,沒藏訛龐毫不奇怪,假如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夠準確的把握自己想法的話,絕對只有雲崢一人。

黃河岸邊的那次談話,那些幼稚的相互算計,讓沒藏訛龐的心變得暖和起來,沒有李清相伴,至少還有雲崢這個同類。

宋人認為他是一頭吊睛白額猛虎,大夏人偷偷的在背後稱呼自己為青狼,兩者似乎有異曲同工之妙。

如今,一狼,一猛虎就要完成對遼國的分割了!

想到得意處,沒藏訛龐決定給雲崢去一封信,講述一下自己對於宋國的一些看法,以及自己對將來兩國之間的相互關系做一些闡述,他希望能夠獲得雲崢的同意。同時,他也想聽聽雲崢關於大夏國的一些想法,這對大夏來說非常的重要。

他相信,老虎會聽進去獅子的建議,獅子也會聽從老虎的建議,哪怕他們是敵人。

如果建議來自綿羊或者野鹿一類的野獸,不論是獅子還是老虎都會先把綿羊,野鹿一類的東西吞下肚子之後,再拿出他們的建議當做午后消食時的一個小小的消遣。

夜色已經很深了,西夏人的大營裡人聲鼎沸,不斷地有遼人奴隸被西夏武士押送看來到這里,匆匆的吃過一點飯食之後,就會重新上路,西夏人已經在來的路途上就準備好了無數的驛站,準備依靠這條運輸線絡繹不絕的將遼人送去遙遠的西方。

沒藏訛龐為此精心準備了五年之久,他從來沒有想過和宋人在遼國爭奪那些荒蕪的土地,他只想建立一個人口眾多的橫款西北的龐大帝國,只有這樣,西夏帝國才會長久的屹立在大地的西方。

“時路烏足爭?太極可翱翔,天龍沖煞,西方大吉,但不益遠行!”文彥博收起桌子上散開的龜殼對坐在對面的雲崢道。

“先天八卦圖,坤震離兌居左,坤為母,離再索而得女,兌三索而得女,三卦皆陰,只震一索而得男為陽.故太極圖左面用黑色表示屬陰,黑中白點表示陰中有陽.乾巽坎艮居右,乾為父,坎再索而得男,艮三索而得男,三卦比陽,只巽一索而得女為陰,故太極圖右而用白色表示屬陽,白中黑點表示陽中有陰,此話何解?”

雲崢半點不打磕巴的把這一段極為拗口的話語念出來,衷心的向很有高人風范的文彥博求解。

之所以會記得這段話,說來慘痛,彭蠡先生當初在教雲崢學太極圖的時候,曾經考校過他,雲崢的回答慘不忍睹,實在沒辦了就胡亂回答了一通,結果足足被老先生物了二十板子,還教訓他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豈能胡說八道!

雲崢深以這段歷史為恥,現在發現文彥博似乎很有料的樣子忍不住發問。

文彥博捋捋胡須笑道:“這是先後八卦圖的區別,考校的就是死記硬背的硬功夫,老夫年少之時荒冇唐,哪有時間去背這些考進士用不上的雜學。”

“你沒有因為這些東西挨過先生的打嗎?”

“沒有,老夫少年之時,家道還算是富裕,私塾里的先生對我歷來照顧,很少有板子加身,怎麼,雲侯挨揍了?你在蜀中時幾乎分光了蜀中明月之光,那位先生捨得如此責罰於你?”

“彭蠡先生,他老人家揍了我整整二十板子,我的雙手很長一段時間連筷子都握不住,吃飯的時候只能讓僕人喂食。”

文彥博同情的點點頭道:“這只有認了,雲侯因何說起這些慘痛的往事?”

雲崢陰著臉道:“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對周易之學沒有半點好感,你剛才說西方大吉,又說不宜遠行,我只想知道你說的這些準確不準確,如果你謊報軍情,休怪崢拿你開刀,二十軍棍之下,不知寬夫兄能否熬過去!”

文彥博並不驚慌,喝一口茶擺擺手道:“天道最是無常,即便是馭神算測無常也往往會有偏差,雲侯拿老夫的測度來當真實發生的事情來計算軍情,這哪裡是一位軍神該做的事情!”

雲崢嘆口氣道:“其實是我的心亂了,遼皇依舊沒有對沒藏訛龐在中京的行為嚴重的重視起來,只是派了兩員偏將去應付西夏人,恐怕力量上會非常的不足,即便是有耶律信出馬,他們依舊討不了好去。

沒藏訛龐做這件事定然不是臨時起意,恐怕是早有預謀,遼皇的應對恐怕還超不出他的算計。”

文彥博嗤笑道:“不這樣應對還能怎樣應對,咱們的大軍已經打到了南京道的邊緣,就要跨過長河正式進入河北地界,如果老夫是遼皇,也只能先對付你這頭猛虎,而不是盡起大軍去對付沒藏訛龐!”

相逢何必曾相識。

接受現實吧,世界不是完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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