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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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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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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6 00:20:54
第六十三章 噩耗

     雲崢在為妻子擔心的時候,豐神俊秀的郎坦卻如同屠夫一樣用自己的刀子把過三山的腦袋割了下來,信手扔到枯草上,扯了一把枯草擦拭一下手上的血跡對軍頭馬柳子道:“打掃戰場,匪窟的婦孺交給地方官發落,錢財和糧秣入賬,迅速的脫離戰場。”

    馬柳子把過三山的人頭用繩子穿起來拎在手裡笑道:“軍侯,咱們出來已經三個月了,如今總算是靠近了城池,您是不是開開恩帶著大夥去劍閣見識一下,犒勞一下弟兄們。”

    郎坦眼神冰冷的瞅了一眼馬柳子,馬柳子頓時縮著腦袋訕訕的退下。自己的這位軍侯是十四位軍侯裡面最不好伺候的一位,別看他長得最是俊秀,卻長著一副鐵石心腸,別的軍侯都是在最大限度的發揮手裡武器的效能,這位剛好相反,他每戰爭先,每一次都身先士卒衝鋒陷陣,剿匪開始也就大半年的時間,就數自己所在的營傷亡最重,不過戰果也是最輝煌的。

    第一軍頭馬柳子不止一遍的提醒郎坦,咱們手裡有火藥,這東西只要炸響,盜匪就會聞聲而逃,自己在後面撿便宜就好,實在是沒有必要費力去搏殺。

    “我們和地方上簽署的合約裡註明的是剿匪,剿滅,不是擊潰,不是趕走強盜讓他們禍害四鄰,軍人就要守信,投機算不得好漢!”

    這就是郎坦的回答,馬柳子聽到這種解釋也確實無話可說。軍侯的性格雖然冷了一些,對弟兄們卻非常的照顧。從將主那裡拿到的賞賜自己從不多拿一分,要是遇到有兄弟戰死,或者傷殘還會從自己應得的那一份裡撥出一些資助他們,所以雖然作戰艱苦了些,營裡的弟兄卻沒有什麼怨言。

    馬柳子回頭看看軍侯絲毫沒有進入劍閣休整的意思,嘆了口氣,就把過三山的腦袋扔在石灰袋子裡捆紮好袋子之後就回到兄弟們中間休息。

    “馬頭,你和軍侯說了沒有啊?”一個部下小聲的問。

    馬柳子從一個部下手裡搶過半個肉餅狠狠地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道:“說了等於沒說。”

    見部下的臉面垮下來了。馬柳子接著說:“劍閣的小娘子就不要想了,咱武勝軍的軍法不是說出來嚇唬人的,回到成都就好了,七天總有一天修整,到時候去靈犀閣豈不是更好?

    將主把家眷都給送到環州去了,姜軍侯帶著三千弟兄守著必無大礙,沒了家眷。咱們武勝軍就徹底的成了和尚營,知道你們在苦熬,老子不也是一樣?

    掙到的錢糧送到環州讓老婆收起來,將來退出軍營也好有個依靠,不至於像以前的老兵那樣被活活的餓死。 ”

    一個憨厚的軍卒拍拍大腿道:“沒家眷拖後腿也好,大家現在努力的賺錢。這日子才有了一點奔頭,別想其餘有的沒的。以前的時候肚子吃不飽,誰有心思多看女人一眼了。”

    郎坦一個人坐在遠處的石頭上,親兵恭敬的將夾好臘肉的麵餅和水壺放在他身邊就迅速的離開,軍侯不喜歡跟前人太多。

    嘴裡含了一口涼水噴在手上清洗乾淨剛才沾染的血漬。郎坦就開始大口的吃肉餅,現在過的日子和他以前幻想的日子有很大的不同。以前自己性子懦弱,見到老鼠都會大叫一番,如今不要說老鼠,就算見到了老虎自己也不會多驚訝,蜀中多山,大蟲出沒在正常不過了,好幾次大蟲在小溪對面喝水,自己就趴在小溪旁邊的爛泥裡,這麼近距離的看過大蟲之後,他就喜歡上了這東西,他甚至從獵戶的手裡買過來兩隻大蟲的幼崽養在軍營裡,算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過三山是武勝軍接的最後一個單子,蜀中這樣成建制的盜賊已經找不到了,再想去接單子恐怕就會出麻煩,因為要出蜀中才行,按照朝廷律令,大軍出轄地如果沒有樞密院的軍令視同叛亂,不管是劉玉成還是將主,都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想起自己的同僚,郎坦就感到非常的舒心,將主說這些人都是標準的理想主義者,還專門解釋了一下這個名詞,郎坦發現這個詞用在自己和同僚的身上非常的合適。

    還真是如同將主說的那樣,十四個人都是為了一個夢想走到一起來的,不管是風度翩翩的周同,亦或是狡猾多智的吳杰,還是滿腔熱血的姜哲……

    一個文士拋棄自己的立身根本進入軍營,這需要莫大的勇氣,而這樣的勇氣往往來源於夢想,郎坦聽雲崢說過什麼叫做強大,自己也願意為這種強大付出努力。

    “你的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你的如果不是我的,我就揍你!”

    這句玩笑一樣的話語,郎坦就從來不覺他好笑,武勝軍的人也不覺得好笑,因為他們現在就是這麼做的,打擊盜匪,為民除害,這不過是附帶的效果,真正的原因就是武勝軍沒錢了,沒糧食了,於是就找了一個藉口去弄點糧食和錢財。

    軍隊貧窮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一個暴力集團不用自己的暴力去賺錢,反而要靠自己百姓的血汗養活這是軍人的恥辱。

    別人感覺不到恥辱,武勝軍感覺到了,所以他們的衣食糧秣從來都不缺,甚至還有好多的剩餘,大營裡的錢庫郎坦見過,早就被塞得滿滿噹噹,大批的錢財就堆在地上,聽雲崢說這些錢放在這裡實在是太浪費了,沒有一點產出……

    郎坦無​​聲的笑了一下,將主說誰缺錢就把自己的那一份拿走,老子連士子的身份都差點扔掉追隨你當兵了,誰還會在乎錢糧,抓一把金沙就足夠全家吃兩年,這些錢還要拿去換馬,換鎧甲,和京城將作監換最鋒利的兵刃,最強勁的弩弓,只有把全軍徹底的武裝起來,才能搶到更多的錢糧,蜀中已經沒有地方可搶了,下一個是誰?

    郎坦非常的好奇,自己那位神奇的同窗,最近似乎在籌劃著什麼,看樣子等到自己回營,事情就該通知到自己這一級了。

    想到這裡郎坦見後勤的軍兵已經打掃完戰場了,滿地的屍首自然有那些躲在大樹底下瑟瑟發抖的捕快和勞役們去處理,這是早就說好了的,好處是自己的,功勞是出錢糧的州府的,郎坦對這些沒有任何的意見。

    “整軍,回營!”郎坦將水壺掛在腰間,把頭盔扣在腦袋上就吩咐已經休息好的部下。

    馬柳子飛一樣的扛著大旗走到高處搖晃起來,同一時間,郎坦的親兵吹響了號角,分散在四面八方的武勝軍軍卒開始迅速的向大旗靠攏,同時將染血的長刀插進刀鞘,沉重的連枷背負在後背上,沉重的腳步似乎在一瞬間就喚醒了沉寂的山谷。

    郎坦的四桿散落在屍體堆上的破甲錐被親兵找了回來插在他的後背上,隨著軍侯的腳步來到了劍閣縣令休息的地方,親兵將一個石灰袋子放在縣令的面前,郎坦沉聲道:“縣尊,這是過三山的人頭,乃是縣尊該得的,怎麼請功是縣尊自己的事情,武勝軍保證一言不發。

    只是您該給我們的糧秣,一兩都不能少,縣尊以為如何? ”

    劍閣縣令命捕頭打開袋子仔細辨認,確認是過三山之後笑道:“大軍勞頓,將軍何不進劍閣休整一番,老夫也好盡地主之誼。”

    郎坦搖頭道:“大軍進城對地方不利,武勝軍軍法嚴明,大軍不進城關乃是例禁,末將不敢違犯,拿到該有的糧秣,我就該火速回歸都江堰,如果耽誤了時間,軍法無情。”

    縣令佩服的感嘆一聲,從懷裡掏出一沓子交子放在郎坦的手裡說:“劍閣路遠,將軍攜帶糧秣過於艱難,本官特意委託梁家商戶打製了一千一百貫交子,一千貫足夠在成都購買到本官許諾的糧秣,剩下的一百貫就算做本縣百姓的一點心意,請將軍收下。”

    郎坦知道縣令想要什麼,也不答話就將交子收進懷裡,又從懷裡掏出一張契約書拿在手裡,縣令呵呵一笑也從袖子裡拿出同樣的一封文書,互相核對之後,郎坦吹著了自己的火折子,將兩張文書全部燒毀,那個縣令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也不再和郎坦說什麼,下令劍閣的捕快快速的進入戰場,開始善後,後面自己如何向朝廷匯報此事,就完全和武勝軍無關,這一刻,他對武勝軍的信譽非常的有信心。

    大軍回營的時候就沒有出發時那樣嚴肅了,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這一戰收穫不錯,回到大營,弟兄們會有一好收成。

    才踏上蜀道,郎坦就發現朝廷的快馬驛遞在一天之內就過去了三波,還都是樞密院的驛遞,那些戴著紅帽子的官差,縱聲大喝,十萬火急,即使是強悍如武勝軍此時也必須停在路邊,為驛​​遞騰出道路。

    “兄弟,什麼事情啊,給哥哥我露個風聲!”馬柳子大聲的問了一嗓子,甩手把自己的酒葫蘆扔給了驛遞。

    “源州賊攻破柳州,知府戰死,六千軍民死難!”

    郎坦聞聲怪叫一聲,一刀劈斷了長在懸崖邊上的一顆小樹對前面吼道:“全軍加速,五日之內返回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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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 喜宴

    雲崢在看到這封軍報之後,就吩咐猴子拿著自己的印信去都江堰軍營找蘇洵,讓他頒布武勝軍全體回軍的軍令,就繼續回到房間裡抱著自己的閨女小聲的哼著歌。

    陸輕盈生產已經一個月了,這一次生產果真是九死一生,要不是張家婆婆最後果斷的將孩子拉出來,絕對會出現一屍兩命的情形。

    孩子生下來小臉紫青,誰都以為孩子保不住了,雲崢卻瘋子一樣的嘴對嘴吸吮孩子肺裡的羊水,還輕輕地按摩孩子全身,誰都沒想到,經過他這一番折騰,孩子終於哭了出來,一位面對千軍萬馬都絲毫不懼的將軍,竟然淚流滿面。

    “這孩子是一個有福氣的,她的命就是您搶回來的,只可惜是一個閨女,如果是個男兒該多好啊!”陸輕盈躺在床上看著丈夫抱著閨女走動有點遺憾的感慨一下。

    雲崢見閨女睜開了眼睛,瞪著烏溜溜的眼珠子看著自己,一邊撅起嘴發出一串無意義的嗯啊的聲音,一面瞪了一眼陸輕盈,對她這句話非常的不滿。

    陸輕盈無聊的擺擺手道:“您和任何人都不一樣,咱家子嗣少,妾身頭胎又給您生了一個閨女,您應該不滿意才對,怎麼還這麼高興?”

    雲崢小心的將閨女放在竹籃裡,輕輕搖晃著搖籃,轉過頭沒好氣的對陸輕盈說:“我該怎麼辦?把你休掉,然後再找一個?再把我閨女也不要了?

    你腦袋被驢子踢了怎麼著,弄清楚。這是我閨女,生兒子是不錯。誰告訴你生閨女就是災難了?只要是我的孩子,老子管他是男是女,雲家添丁進口是好事,你要是再敢對我閨女說這些不著調的話你試著看。 ”

    陸輕盈煩躁的蹬蹬腿就把頭扭過去不看雲崢哄閨女的噁心面孔,她忽然覺得屬於自己的寵愛硬是被這個小人兒分走了。

    按理說大戶人家的孩子,這時候就該找奶媽,讓丫鬟照顧孩子,可是自己的丈夫非要親自來。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醒過來,還能看到他抱著孩子在地上轉悠,親自換尿布,親自給孩子餵水,除了沒辦法哺乳,他幾乎什麼都幹,好像從來都感覺不到疲倦。

    這和丈夫納葛秋煙做妾完全不同。陸輕盈對自己有信心,葛秋煙即使把身材長成一個葫蘆樣,照樣分割不走屬於自己的東西,一個妾而已誰拿她當人看。

    可是雲家的大小姐就不同了,自打她開始哭泣的那一刻起,就在雲家奠定了自己獨一無二的地位。陸輕盈固執的認為自己受盡了苦難,就該生一個兒子出來給自己提氣,誰料到生了一個閨女。

    “孩子的滿月酒應該請誰,你告訴秋煙,讓她幫你擬出來一個名單。我好讓老廖去邀請。”雲崢見孩子睡著了,就坐在床頭問悶頭裝睡的陸輕盈。

    陸輕盈將蒙在頭上的被子掀開怒聲道:“誰家給閨女辦滿月?”

    “雲家!怎麼了?不行嗎?”

    “我的老爺啊。您好好的在院門旁邊栽一棵香樟樹就好,好讓人家知道家裡生的不是少爺,是閨女,您再把大門上掛的四個大紅燈籠摘下來,妾身快沒臉了,沒給您生一對雙生子,我娘來看我的時候,第一句就問是怎麼回事,妾身都成成都城的笑話了。”

    雲崢仰著頭哈哈笑了一下說:“習俗,習俗,不就是有一個膽大的先做了,大家覺得不錯才跟風形成的嗎?

    老子最不缺的就是膽量,敢為人先有什麼稀奇,雲家誕生女公子,要舉辦滿月,我倒要看看誰敢不給老子面子。不但要辦,還要大辦,我親自去請劉玉成和彭蠡先生,這點面子這兩位還是會給我的。

    我閨女出世,那就是金鳳落地,自當歌之舞之,盼之賀之。小蟲,照顧好夫人。 ”

    吩咐完小蟲,雲崢就樂呵呵的推門走了出去,準備安排一下閨女滿月的慶典,這必須慶賀一下,他甚至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己有孩子了,他和雲二兩個人的世界就要多出來一個人,如何讓他不瘋魔。

    陸輕盈剛剛躺好,三個土匪一樣的人就從門外闖了進來,雖然被雲二從後面拖著,蘇軾蘇轍依舊衝的很猛。

    “別拉我,我要看看小妹是不是比昨天大一點了……”

    陸輕盈驚的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怒道:“你們三個給我滾出去,蘇軾!不許拿手碰小妹……”她嘴上說不喜歡閨女,可是閨女總歸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要是被這三個毛手毛腳的小子給傷到了,如何是好。

    葛秋煙走了進來,抓著蘇軾的脖領子就把他扔了出去,力道很巧,剛好讓他翻個跟頭之後能站住,蘇轍也享受了同樣的待遇,雲二搖搖手道:“我自己滾出去,不勞您大駕。”

    說完就跑,走的時候很貼心的將門關好,來的迅猛,去的也快速。

    葛秋煙羨慕的看看搖籃裡的孩子笑著說:“夫人真是好福氣,有這麼漂亮的一個大小姐,今後有享不完的福氣。”

    陸輕盈見閨女沒有醒來,繼續在睡覺,就哼哼唧唧的重新躺下來,聽葛秋煙這麼說,嘆了口氣說:“我肚皮不爭氣,沒給老爺帶來一個男丁,你以後可不敢學我,一定要生個男丁出來,咱家人口少,就指望多些男丁開枝散葉,你千萬不要有顧慮,那些內宅裡的骯髒事還進不到咱家來。”

    葛秋煙笑嘻嘻的道:“您這是頭胎,以後日子長著呢,老爺對您可是情深意重,再生幾個男丁不在話下。”

    陸輕盈也笑了,拍著身上的被子道:“當家的都不在乎,咱們說這些幹什麼,你說老爺給閨女辦滿月合不合適啊?”

    葛秋煙笑著說:“老爺是一個極有主見的人,他決定的事情好像還沒有半途而廢的,說要辦酒宴,那就一定會辦的,我進門的時候看見廖管家已經在吩咐下人準備採辦了,光是鮮魚就足足定了五十條,看樣子這場宴會的場面不會小……”

    雲府添了一位千金,要舉辦規模空前宴會的消息不脛而走,滿成都人都伸長了脖子準備看看這場為閨女舉辦的滿月禮該如何舉辦。

    三月初六,雲家在雞叫頭遍的時候就開始忙碌,廖管家指揮著家裡的僕役丫鬟重新將庭院灑掃一遍,開始在院子裡扎彩帳,在大門外面搭台子準備雜耍和儺戲。

    臘肉在內院裡帶著作坊裡的婦人準備酒宴,雲家從來都不用外面的廚子,這讓成都府的廚子們紛紛咬牙切齒,那些出租銀器的商家,早早的將精美的銀器送了過來,臘肉一面簽收,一面要求那些織工和婢女們看仔細了,一樣都不許少。

    活蹦亂跳的鮮魚,洗剝好的整隻的羊,分好的豬肉流水般的往雲家搬,當四個大漢扛著一頭殺好的牛走進大門的時候,站在外面看熱鬧的百姓不由自主的張大了嘴巴。

    陸輕盈的母親楊氏抱著外孫女站在閣樓上往外看,吃驚的對陸輕盈說:“姑爺真的喜歡閨女哦,這樣的場面,就算是保亭出生的時候都沒有。那可是咱陸家的長子嫡孫。”

    正在葛秋煙伺候下梳妝的陸輕盈不耐煩的道:“不是早就告訴您了嗎?我家老爺歡喜的快要瘋魔了,還專門請了劉府尊和彭蠡先生,他最討厭那些和尚道士了,這一次也都請來為閨女祈福,不過他還說了,那些和尚道士嘴裡要是敢吐露一句不吉利的話,他翻臉殺人了。”

    楊氏低頭看看外孫女,親暱地那額頭碰一下孩子的臉說道:“姑爺是個霸道人,你爹爹當年要是有姑爺的三成威風,那個該死的老道也不敢胡說八道。”

    陸輕盈將那根金簪子插好,上面的金鳳顫微微地似乎要展翅飛翔,楊氏羨慕的對閨女說:“陸家幾代打根基,盡然比不上姑爺幾年的闖蕩,現在看起來,還是老祖宗最有眼光。"

    陸輕盈正要說話,房門開了,擠進來無數的姐妹,吱吱喳喳的說著漂亮話,讓素來喜歡清靜的陸輕盈不勝其煩。

    曹榮竟然是第一個到雲家慶賀的,後面跟著十六個壯漢,挺胸腆肚的抬著八擔禮物過來,特意在雲家大門前停留了一陣子,讓四周的鄉鄰看清楚了自己的禮物之後,這才哈哈大笑著朝站在門口迎賓的雲崢拱手道:”恭喜,恭喜,兄長膝下添子,小弟不勝歡喜,小小禮物不成敬意,權當是為雲府女公子添墨。”

    雲崢也沒了往日裡的冷峻,臉上的笑容確實是發自內心的,張開嘴裡面的小舌頭都在顫抖,一把拉住曹榮的雙手說道:“曹兄多禮了,小女滿月勞動曹兄大駕,小弟擔當不起啊。家裡略備薄酒,曹兄可要多喝幾杯。”

    廖管家連忙邀請曹榮進入大廳喝茶歇息,家主還要迎賓。

    劉玉成依舊窮酸,掏出一串子銀器就當是賀禮,非常的不符合一府至尊的身份,彭蠡先生帶了很多的泥娃娃,據說是老夫人親自捏的彩陶,娃娃的模樣憨態可掬,是不可多得的禮物。

    至於陸翁,帶來的禮物更是用車拉過來的,三個百歲老頭聯袂而至,非常的重視雲家添丁進口,也表示蜀中土著認可了雲家大戶的身份。

    三月初六,浣花溪變得熱鬧非凡,無數的婦人童子攙扶著自家的男主人踉蹌而歸,只是西南陰雲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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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卷 寧無義 漫山血 第一章 自作自受

    “儂智高,蠻人也,乃是上柱國,廣源節度使儂存福之子,其母阿儂為蠻人酋長之女,自幼聰慧,曾赴京師大考,不第,旋回廣源。

    存福納土歸附,願為王民,帝曰,蠻民反復。拒不接受。後來不幸,為交趾所乘,襲攻廣源州,把儂存福俘擄去,智高領廣源州,交趾乃向他索取贖金。

    儂智高之母阿儂為武勒州人,後轉至儻猶州,被儂全福娶為妻。當交趾舉兵捕捉儂全福時,阿儂與年僅十四歲的儂智高逸走回到他的成長地安德州文村,得以幸生,並由此地東山再起。

    儂智高以生金一百二十兩求之,交趾郡王納金而拒放存福,越明年,存福身死,蠻人以為交趾郡王殺之,遂叛亂不斷,旋平。

    景祜三年,交趾峒廣源州和甲調等寇邕州之思陵州、西平州、石西州及諸峒,略居人馬牛、焚室廬而去。

    驅中國人打中國人,驅中國人擄中國貨,絕非智高父子……所願。 .........賈昌朝終似智高叛交趾來歸,怕交趾內侵,懼不敢納。 ...........因而智高大恨,且以朝廷及交趾皆不納,窮無所歸,遂謀作亂。 ...........智高接二連三的請求內附,誠意懇切,並且所求不大,無奈賈昌朝頑固到底,終於拒絕,逼虎跳牆,至使智高無所容止,有反耳...........

    智高內懷忿恨,求附中國。使朝廷納其金函,俾處入江峭絕之鄉。與交趾角立,椎髻左衽,戰鬥用命,未必非二南(廣南東路廣南西路為二南)一奧藩也……

    慶曆八年,儂智高逐漸佔領、控制了右江地區田州一路的少數民族地區。同年,他以勿惡洞為基業,開始同交趾決裂。交趾命太尉郭盛溢前往征討,兵敗而還。

    皇佑元年九月乙巳。智高挾大勝之威試兵廣南西路重鎮邕州,帝詔江南、福建等路以備。是年十二月甲子還派高懷政督捕進入邕州的儂智高部眾。

    次年二月丙戍廣南西路鈐轄司請於邕州羅徊峒置一寨,作為阻扼儂智高的屏障,不久,交趾又發兵攻打儂智高,儂智高寡不敵眾,率部遁伏山林。

    同年。廣西轉運使肖固命邕州指揮使亓贇前往“刺候”儂智高的情況。亓贇“欲邀奇功”,背地裡自開兵釁,為儂智高所擒。亓贇深恐自己會在儂智高刀下喪命,撒謊道:“我來非戰也,朝廷遣我招安汝耳。不期部下人不相知,誤相與鬥。遂至於此。”儂智高親自為之釋縛,引坐賜酒。

    智高以為真,以馴象、金銀來獻,朝廷以其役屬交趾,拒之……“

    雲崢聽笑林將密報念到這裡就笑著阻止了他繼續念下去。笑著說:“好歹給朝廷留點顏面,以前人家攻打大宋。我都認為是別人的錯,唯獨這一次,我竟然認為是朝廷的錯誤。

    為了不得罪一個小小的交趾郡王,竟然拒絕一位悍將的歸附,如若濃智高歸附,倆南之地當安穩如泰山,如果能給儂智高一點支持,恐怕陛下就沒有旰衣霄食這一說了。

    這些事不說了,不論如何,儂智高入侵漢地,就這一條罪過就死有餘辜了,到底該怎麼辦把是朝廷的事情,我們是軍人,既然人家打過來了,就沒有什麼好說的,殺乾淨再說。 ”

    蘇洵點頭道:“確實如此,儂智高是被逼的沒辦法了,這才入侵,但是,柳州六千軍民的死傷卻要算在他頭上的。

    老夫說動曹榮借用皇后之力允許我武勝軍星夜馳援邕州,乃是大宋所有兵馬中最先動員的一支軍隊,估計不日樞密院的調兵文書就會下達,諸位早作準備為好。 ”

    周同皺著眉頭道:“如今倆南糜爛,儂智高率軍入龔州,知州、殿中丞張序棄城而遁。次日,儂軍進藤州,知州、太子中舍李植逃之夭夭。繼之,儂軍輕易地佔領梧州,知州、秘書丞江鎡不予抵抗,棄州城而逃生。

    這麼多人不戰而逃,我們就算肋生雙翅也來不及到邕州作戰了。 ”周同說著話狠狠地將笑林拿來的秘聞扔到地上非常的憤怒。

    雲崢笑道:“文官嗎,你還真的指望他們去打仗?”

    吳杰小聲的道:“虎翼軍是怎麼回事?一軍之力都守不住梧州?這個重鎮一旦丟失,儂智高就能一路向南,直撲富庶的廣州,一旦廣州被攻破,恐怕西南之地就會立刻分崩離析,儂智高要是不立即立國才是怪事。”

    雲崢打了一個哈哈繼續道:“我們以前想著事情還不會糜爛到這樣的地步,誰知道短短的幾個月,西南就成了一鍋亂粥,說實話,咱們也是距離倆南最近的一支算是有戰力的軍隊,聽說此次大戰,樞密副使狄青已經請纓出戰,他準備調用邊軍作戰了,說明情形非常的不容樂觀。”

    笑林陰著臉說:“何止不容樂觀,密諜司有密報稱儂智高打算進軍江南,以及兩湖而後與朝廷議和,如果不是我們將西夏折騰的元氣大傷,恐怕這一次大宋就會有覆國之憂。

    雲崢,我們這一次不能再以錢財為第一作戰目標了,必須以大局為重。 ”

    蘇洵也咬著牙說:“覆巢之下無完卵,這一次我們是要出死力的。江南糜爛不得啊,這回動搖國本的,兩湖也是要地,一旦失守,大宋的國土就會變成各自為政的好幾塊,這絕對是亡國的景象,我等都是士子,豈能坐視不理。”

    見其他人紛紛點頭,雲崢苦笑道:“諸位難道說真的認為武勝軍一出則百無禁忌?我們只是一支新軍,還遠遠算不上精銳,再說了,崔達的糧草才開始起運,兵站的鋪設也剛剛起步,我們就算是要為國家解難,也需要在兩個月以後,現在出兵根本就不可能。”

    蘇洵點頭說道:“沒人要求你現在就出兵,老夫敢打賭,狄青的大軍出動,最少是在十個月以後的事情,就這樣老夫還沒有計算邊軍回京的手續問題。”

    吳杰再次說道:“我們走水路,出三峽五日之內就能到達巴楚,沿著水路進入大湖,不管是往哪一個方向走,對我們都非常的有利。”

    彭九咬咬牙說:“弟兄們現在已經養成了以戰養戰的習慣,這幾次出擊,很少耗損我們自己的糧草,只要我們多帶金銀,總會找到買糧食的地方。”

    蘇洵一巴掌拍在彭九的腦袋上破口大罵:“笨蛋,我們是王師,陛下派出的軍隊,誰說我們需要自己籌糧了,當地的官府必須給我們提供,那些轉運使手裡錢糧不缺。”

    梁楫瞅著多嘴的彭九嘿嘿的笑,他對自己的定位很準,自己就是一個出力作戰的悍將,至於拿主意自然有這些人去做,所以他的軍營裡全是身高力大的壯漢。

    雲崢瞄了一眼地圖,點點頭說:“吳杰說的沒錯,走水路是最快的,我們大部分都是蜀人,坐船沒有問題,蜀中的船隻我們也能弄到,問題是誰能保證大軍在三峽出水口的安危?長江裡“我來也”那塊石頭我看著頭皮都麻。”

    “老夫保證不出岔子!”劉玉成推開大門走了進來。

    “老夫親自帶著民伕去三峽,幫你們找最好的船夫,事情非常的緊急,聽說儂智高的大軍已經攻破封州,知州曹覲死不降寇,竟然被儂智高活活的燒死在江邊。老夫與曹覲乃是多年好友,不想老友竟然死於國難,此仇此恨老夫切齒難忘。”

    雲崢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就等軍令下達吧,此戰全軍出動,現在誰有未了之事就火速去辦,樞密院的軍令下達之後,我們誰都不等,立刻坐船出發,至於座舟之事自然有勞明公了。”

    周同領命出去傳達命令,不大工夫軍營的號角低沉的響了一聲,此後每隔一個時辰號角就會響一聲,這是武勝軍的一級備戰,全員行蹤必須備案,假期不得超過一日,每天都要點卯,一旦缺失會被課以重罰。

    眾人退出之後,劉玉成嘆口氣說:“陛下謬矣,若早日答應儂智高內附,一則可以防範交趾,二則可以穩定山寮。

    蠻人之地多產銅,只要放開互市不但​​能減輕大宋銅荒,還能招攬這些蠻人為我所用,老夫早就發現,蠻人多好戰,人只要一讀書暴戾之氣就會削減,越是繁華之地的軍隊戰力就越是底下,如果能用南蠻去對付北蠻,這對大宋來說毫髮無損,是一個多好的事情啊。 ”

    雲崢嘆道:“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這樣才對,要是自己無法強大起來,您拆東牆補西牆的法子是行不通的,在絕對的武力之下,任何陰謀詭計都不過是笑話。

    儂智高看透了大宋虛假的強大,所以才會主動進攻大宋,如果大宋足夠強悍,儂智高要嘛跪在東京汴梁城哀求陛下替他復仇,要嘛就會孤注一擲的去進攻交趾昇龍府,這一次的災難,說到底是我們自己造成的。

    不過,他儂智高膽敢生出這樣的野心,我們一定會讓他嘗試到什麼才是真正的恐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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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生存之道

     送走了劉玉成,雲崢就在等候一個人,按理說他也該來了,想要商量事情,這應該是最後的機會了,等到武勝軍接到軍令,軍營開始吹響二級戒備號角的時候,就沒人能夠進入大營了,鐵面無私的郎坦給本就不會給任何人顏面。

    眼看著天色就要暗下來了,雲崢依舊坐在自己的白虎堂裡等,猴子問家主什麼時候用飯,雲崢抬起頭道:“晚飯準備的豐盛些,有客人會來。”說完之後就繼續低頭看軍報。

    掌燈的時候,憨牛帶著一個穿著連帽披風的人走了進來,整個人站在昏暗的燭光下陰森森的,雲崢起身迎接,揮手讓憨牛下去把準備好的酒菜端上來。

    “曹兄何必如此謹慎,你我的談話又不是見不得人,您故意這樣做反而讓人懷疑。”雲崢給來人倒了一杯茶笑著說。

    來人掀開兜帽之後,露出了那張被酒色淘弄的蠟黃的臉,坐到雲崢的面前小聲說:“我在登州吃了敗仗,幾乎連累到家姐,現在做什麼事情我都會再三的思量,我被懲罰沒關係,要是害了家姐我就百死莫贖了。”

    雲崢理解的點點道:“東京汴梁城山高水深,皇宮中更是人間最凶險的所在,曹兄有這樣的憂慮乃是人之常情。

    不過這一次和以往不同,儂智高兵鋒極盛,所到之處攻無不克,大宋的錦繡江山的安危受到了威脅,娘娘心憂是可以理解的。 ”

    曹榮抓住雲崢的手道:“家姐見陛下憂心忡忡夜不能寐。一夜間起身四五次,每次都看著邕州方向。三個月的時間人消瘦了一大截,鬢間已有白髮……”

    雲崢拍著曹榮的手感慨的道:“陛下向來仁慈,恐怕是心憂那裡的百姓,為那些離散的子民哀傷,其實大可不必。”

    “此言怎講?”曹榮急忙問道,儂智高叛亂已經讓大宋將門膽戰心驚,不少的地方名將已經戰死,如果再要出戰。恐怕就要輪到捧日軍這樣的禁軍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那些禁軍戰力到底如何,也只有他們自己清楚……

    “儂智高的禍亂,最多到達賓州,這是他戰力的極限,廣源蠻人雖然悍勇,但是人數稀少。擊破一城和占領一城兩者之間有天壤之別。

    儂智高擊破一城如果分兵把守,他或者到不了賓州,身邊就沒有了可戰之兵,如果如同蝗蟲過境,擊破一城而後突進,他身後就會禍患叢生。如果不想陷進大宋百姓全民作戰的汪洋大海之中,他就只能選擇撤退,牢牢地控制住邕州,柳州,橫山寨這些地方自成一國。否則他的末日就會降臨,會死無葬身之地。 ”

    “全民作戰?這怎麼可能?”曹榮疑惑的問。

    雲崢笑道:“如果是我大宋自己內訌。當然不會,可是你別忘了,儂智高是什麼人?他是蠻人,這是他血脈帶給他的先天劣勢,而且無可更改,大宋臣民歷來以黃帝苗裔自居,九苗之地乃是蚩尤的後裔,這種仇恨在我們的骨子裡已經牢牢地紮了根,不是儂智高隨便宣布幾道撫民命令就能更改的,你只需要看看歷史,就會發現北面的蠻人能佔領中原,南面的蠻人從來沒有這種機會,無論他們鬧得多麼兇殘,最後都會失敗,他儂智高何德何能焉能例外。 ”

    曹榮雖然是草包,卻多少讀過一些書,史書更是家族中子弟的必修科目,他仔細回想之後,發現真的如同雲崢所說,不論是秦漢,亦或是三國隋唐,南方的蠻子從來都是鼓譟不休的,不過好像他們從來都是歷史的配角,不管是大樹將軍馬援南征,還是諸葛亮南征,他們的功績都是從南方蠻人哪裡取來的,

    雲崢見猴子已經把酒菜送了上來,就邀請曹榮一起進食,看樣子儂智高確實把曹榮折騰的不輕,武勝軍廚子做的麵條他一口氣吃了兩大碗,這才放下碗筷道:“雲兄可知這頓飯是小弟這些天來吃的唯一的一頓飽飯,該死的儂智高讓我沒了吃飯的心思,晚上一夜夜的睡不著,身邊也沒有一個能給我寬心出主意的人,讓我總是患得患失。

    當年家祖放棄兵權,就是想為子孫謀一個永久的富貴,丹書鐵劵保我曹氏一族不滅,為了這點富貴,曹家付出的心血雲兄根本就無法想像,小弟當年讀書也算用功,可是老祖母說讀書不好,將門讀好書會給家裡招禍的,所以小弟才……”

    雲崢給曹榮倒了一杯酒道:“這世道誰活的容易啊,曹兄是在拿命保富貴,小弟這是在拿命掙富貴,官家是在拿命守富貴,都不過是為了吃一口富貴飯,喝一杯富貴酒,來來來,趁著富貴還在,你我兄弟再飲一杯。”

    曹榮喝完酒之後看著雲崢欲言又止。

    雲崢笑道:“曹兄先不要說要求,您先說說為何如此高看雲崢一眼。”

    曹榮雙手伏在案子上道:“小弟把在你這裡的見聞寫成書信告知了京城裡的老祖母,老祖母說你的做事的樣子非常的像我家祖宗。”

    雲崢聞言差點把剛剛放進嘴裡的牛肉噴出來,驚愕的道:“就這樣?”

    曹榮瞪大了眼睛說:“就這​​樣,足夠了,別人甚麼樣子我不知道,可是我家祖宗可是真真正正的一代名將,名頭自然不是吹出來的,老祖宗說你像我家祖宗這已經是最大的褒獎了,我遇到你這樣的人不趕緊拉住,還等什麼?”

    雲崢眨巴著眼睛好一陣子才恢復過來,曹彬是誰,滅後蜀、平南唐的蓋世名將,曹榮家的老祖宗是誰,曹彬的老婆,年紀和陸家老祖宗差不多大,都是經歷過混亂時代的老人,他有這樣的讚譽自然是很高的評價。

    曹榮笑著說:“以前的事情都是耳聞,可是你在蜀中剿滅盜匪我可是親眼所見啊,如今蜀中雖然算不得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可是道路上已經出現了單身走路的商賈,這種人即使在東京,只要出城三十里就看不見了。”

    雲崢舉杯道:“為你家老祖宗的誇獎喝一杯!”

    曹榮雙手舉著杯子一飲而儘後笑著說:“雲兄,小弟原本打算跟在您後面撈點好處軍功什麼的,結果被老祖宗給一言否決了,老人家說我去了只會成為你的負累,還說什麼有我這樣的後援不如沒有,小弟非常慚愧啊。”

    “那你怎麼一點慚愧的意思都沒有……”

    “哈哈哈哈……小弟天生的皮厚……”

    倆人的談話終於從老成世故進入了年輕人的談話範疇。

    “不瞞雲兄,曹家不缺少錢財,可是你雲家欠缺啊,你看看你的府邸,總共就五進的院子,家僕不過百,丫鬟不過五十,姿色上乘的都看不見… …

    我家不是吹噓,專門切蔥的丫鬟的姿色都超過您府上大丫鬟,這不是笑話您啊,只是單純的以事論事,東京汴梁城裡的大家族,誰家的僕役從人要是少於八百就會被人家笑話……寇準以前多用了幾根蠟燭就被人詬病,現在的大戶人家照​​明都用“千里明”。

    哦,雲兄不知道什麼是千里明,那東西是鮫人油熬製的,不但無色無味,點起來明亮異常,聽說添加一點龍涎香就有催情之效……

    聽說武威郡王有一個內寵,人家的帳幕裡根本就不點燈,帳子上鑲嵌著夜明珠,聽說到了夜間整個房間就變成了粉色……嘖嘖,您想想看這樣的環境裡看絕世佳人……”

    “咕咚”不但雲崢咽了一口口水,曹榮自己也是大嚥口水。

    曹榮描述的情景,後世的那些富貴奢靡的裝潢根本就是笑話,這他娘的才是真正的富比王侯,而且還是光明正大的富比王侯,是大宋皇族所喜聞樂見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說清楚,沒工夫和你磨牙。”雲崢被一個土著當土鱉給戲弄了,心中很不高興,直接問主題。

    曹榮賤兮兮的端起酒杯和雲崢碰一下喝乾之後說:“哥哥我在給你指一條發財的路數啊,你這次去南邊,你的軍帳裡能不能添加幾個人? ”

    雲崢皺著眉頭說:“我明白了,你打算給我的帳下塞一些將門弟子,這確實是好事,可是武勝軍和別的軍隊不一樣,必要的時候,我這個將主都要掄刀子上陣的,萬一有個差池,你讓我如何跟他們的家人交代?”

    曹榮大笑道:“兄弟喲,你還真以為他們會去南邊,他們就在你的軍帳底下掛個名字,比如督糧官,比如軍法官,比如參謀官,他們可不去作戰,就滯留在成都府玩耍,等你凱旋的時候他們再混到隊伍裡,能去的軍伍的都是他們的貼心家將,你要是在地方上遇到為難的事情就推到他們的身上,保證幫你辦的妥妥帖帖,那些家將您大可不必顧忌,該上陣的時候上陣,就算戰死了,那也是將門為朝廷效忠了,您只需要在您的功勞簿裡添加上一些人的名字就成。

    這樣一來啊,您不但能拿到錢財,還能買好給將門,這可是實打實的戰功啊,就算是將門也會感激不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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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無聊的談話

     送走曹榮的時候,雲崢仰天長嘆,這世道哪有傻子啊?將門在到處投資,只要看到合適的苗子就好的恨不得把心給你,只要你能給他們帶來無上的榮光,他們就會慢慢的把你往將門那一方拉攏,最後完全同化掉。

    狄青之所以被所有人看不起,就是因為他的出身太低,運氣太好,好像性格還有一點執拗,所以官至樞密副使,在京城依舊混的艱難無比。

    曹榮把狄青的事情當笑話講給雲崢聽,其實就是一個無聲的警告,不和他們混一起的遲早就會被文官們幹掉。

    這可不是開玩笑,狄青怎麼死的雲崢清楚,憂懼而死!一個在戰場上無敵的統帥,愣是被那些文官弄得憂懼而死,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那些人的陰毒心思和戰​​場上的槍林箭雨不同,確實讓人從骨頭縫裡冒寒氣。

    他們想的確實周到,曹榮甚至開始幫雲崢在京城裡踅摸宅子,還問雲崢要不要把雲二和蘇軾,蘇洵他們弄到皇家學堂裡去,他們有的是法子……

    漫步在軍營,聽著那些軍卒此起彼伏的鼾聲雲崢平靜了好多,有人打算分功,分誰的功勞呢?無疑就是這些正在睡大頭覺的軍卒的功勞,如果這些人知道自己的將軍正在捉摸著要不要把自己的功勞分給那些紈絝子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還能睡的著覺。

    粗大的刁斗上面傳來梆子聲,這是在報平安。梆子的聲音在安靜的軍營裡傳出好遠,顯得更加的幽靜。

    一隊手持長矛的軍士在軍頭的帶領下邁著整齊的步子巡營。見到雲崢也不停,在胸口捶一下就當是打招呼了,靴聲囊囊的向後營走去。

    彭九騎跨在一顆歪倒的樹上不斷地喝酒,見雲崢過來,就招呼一聲打算從樹上跳下來,雲崢阻止了他的行為,自己也跨到樹上,接過彭九的酒葫蘆喝了一大口。今晚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喝酒,心裡堵得厲害。

    彭九沒問將主為什麼不睡覺,男人家嘛,有難過的事情喝點酒就好了。還是雲崢沒有忍住,小聲的跟彭九說起這件事。

    彭九嗤的笑了一聲把酒葫蘆塞進雲崢手裡說:“好我的將主爺啊,這算什麼事,以前的時候這種事更多。武勝軍幹個農活的功勞都會被人搶走,以至於出現我們都監將軍一個人一天收割了八百畝稻穀的大笑話,結果如何,人家照樣升官發財……”

    “升個屁的官,不是被你拖到馬後面拖死了嗎?”

    “卑職伺候過的都監又不是只有您和那個死鬼文漢臣,前面至少還有兩個。卑職現在連名字都記不起來了,只記得他一個人收割八百畝水稻的事情。”

    彭九喝了口酒皺著眉頭說:“在您這裡過不去的事情,其實在兄弟們眼中都不算事,您記得戰死弟兄的名字,逢年過節知道去他們的墳頭倒一杯酒。燒點黃紙,還知道去寡婦家坐坐送點米糧。抽打幾下不聽話的孩子,這些事弟兄們都看在眼裡呢。

    您沒有欠過弟兄們的錢糧,更沒有說話不算數過,您看看,這次蜀中大剿匪,咱們武勝軍戰死的弟兄超過兩百人,可是您聽到有怨言嗎?

    沒有,死了人的那些人家都對您感恩戴德,十五貫的燒埋銀子和戰死的人差不多一樣重,這些錢足夠他們家買頭牛,只要武勝軍不垮,把老人送走,把孩子養大問題不大,更何況只要武勝軍有賞賜,不管是誰的,那些婦人都有錢能領,雖然少些,可是畢竟一個都不少。

    武勝軍一個個都是窮命,生下來就吃不飽穿不暖,所以命不值錢,以前死了往大坑裡一丟這輩子就算是混過去了,直到您來了之後,總算是給弟兄們的性命定了一個價錢——十五貫,十足十的十五貫,這筆錢足夠一個窮漢拼命了。

    我們拿到功勞有什麼用?不知將主您想過沒有?我們沒有田地,免賦稅這一條和我們無關,免勞役?我們他娘的天天在服勞役。升官?哈哈哈,這就是一個笑話,卑職在您眼裡算是一個官,可是到了一個主簿眼裡都不過是一個賊配軍而已。

    所以啊將主,一旦有那種把功勞換成錢財的事情,您千萬不要錯過,弟兄們現在就指著銀錢活著呢,只有咱們武勝軍變得強大無匹了,咱們的孩子都讀了書,這些功勞才有實實在在的用處,千萬不要猶豫,俺彭九把話撂這裡,將來要是有一個弟兄認為您做錯了,您儘管砍了俺彭九的腦袋。 ”

    雲崢呵呵一笑道:"總有一種做了虧心事的感覺。 ”

    “不虧心,您要是不幹才虧心,廂軍的功勞其實就是一塊肥肉,您要是不賣錢,咱們就什麼都得不到,到時候兩手空空的回成都,弟兄們才會罵娘。”

    彭九連忙把將主的腳跟釘死,這種事情盼都盼不來,怎麼可以放過……

    新任的宰相龐籍也沒有休息,拿著文書再看,參知政事韓琦就在他的身邊落座,翻看了良久的文書,這才合上文書問韓琦:“稚圭,這個武勝軍到底是什麼來頭,怎麼保舉他們出川作戰的人這麼多。”說到這裡翻翻文書又說:“張方平,劉玉成也就罷了,怎麼包拯,富弼也摻和進來了,最讓老夫無法理解的是將門也是眾口一詞,一個廂軍難道真的比禁軍都好使?”

    韓琦甚至都沒有停下手中的筆,懶洋洋的道:“誰知道呢,我向來主張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不過,包拯,富弼的眼光我還是相信的,再加上張方平並不是一介庸才,他能保舉就說明這支軍隊確實有過人之處。”

    龐籍笑道:“老夫也這麼認為,不過這個少年將主居然要求絕對的自主權,也就是說他準備不聽從狄青的將領,不受狄青的管轄,這就胡鬧了。他憑什麼如此囂張?”

    韓琦聽了之後笑笑,就從自己的桌案上抱了一摞子文書放到龐籍的桌案上拍拍文書道:“這就是人家的底氣。”

    龐籍笑呵呵的打開一張文書小聲念道:“《瀘州剿匪疏》?哦,這裡還有《定州剿匪疏》,還有綿州,漢州,彭州,劍閣……這麼多?難道說蜀中最近在進行大規模的剿匪不成?還一個個都成功了,準備來報功?確鑿嗎?這和那個神奇的少年人有什麼關係?”

    韓琦笑道:“人家的證據確鑿無疑,那些匪首的人頭也一起送過來了,要請開封府檢驗,聽說蜀中現在盜匪已經絕跡,商賈單身上路都可暢通無阻,這些情報都是可以印證的,蜀中的官員還沒有膽子敢這樣欺騙官家。”

    趁著韓琦說話的功夫,龐籍已經發現了其中的貓膩,那就是這些州府的文書都在不起眼的角落裡寫上了武勝軍幫忙之類的廢話,如果不仔細看,幾乎會被遺漏掉。

    “這些盜匪都是武勝軍在半年的時間裡剿滅的?”龐籍吃驚的抬起頭,自從儂智高叛亂以來,他就代替陳執中坐上了宰相的位置,說都知道如果這個時候還用老好人陳執中,就是對大宋江山的不尊重了,於是老辣的龐籍順理成章的就坐到了這個位置上。

    這些天接到的都是壞消息,總算是聽到一件讓他開心一點的事情了。

    韓琦點點頭道:“密諜司和劉玉成都證實了這一點,張方平也不是一個信口開河的人,他也如此說,自然就是真的。”

    龐籍又把自己桌案上的文書翻了翻道:“為何不見武勝軍的奏報?”

    韓琦若無其事的道:“他把這些功勞都賣錢了,自然不會上報。”

    “胡鬧,該是誰的功勞,就是誰的功勞,軍中最忌諱瞞功不報,他一介將軍難道不知道統軍之道嗎?”龐籍也是一位以文馭武的行家,自然知道瞞功不報是個什麼下場。

    “據說軍士們都是在按照人頭拿錢,而且分文不少,軍士怎麼可能會不滿意,我以前還擔心他沒辦法養活四萬多人,現在看起來,我的心白操了,他分明是早有計劃,領到軍職的那一天就開始操練大軍,等到大軍有了一定的戰力就帶出去和盜匪廝殺,以戰養戰,而且還訓練了軍卒,最後達到了強軍的目的,對這個年輕人,我是無話可說,還被人家利用了一次,剛當上參知政事三千多貫錢就被人家訛詐走了。”

    聽到韓琦說的有趣,龐籍緊鎖的眉頭也舒展開了,既然地方上已經商量妥當,自己也沒有必要多事。

    由於南方戰事稠溏,龐籍和韓琦都留在了宮裡準備隨時聽候皇帝的召見,剛剛處理完了公事,韓琦就命僕人端進來一套茶具,燒開水之後,就沖泡了兩杯清茶,一杯給了龐籍,自己抱著一杯,在開封城春日的寒夜裡有一杯熱茶喝確實不錯。

    “這是那個小子誆騙了我之後自覺理虧,請張方平帶過來的新茶,聽說是炒製的,我嚐了兩回,確實很不錯。”

    “如果不是南方生亂,你我不必如此辛勞。”

    “醇之公何必明人面前說假話,儂智高兵鋒已老,如果不想全軍覆沒,唯有回軍一途,只要狄青此去徹底的拔掉他的老巢,將那些從賊的人斬首,南方就此大定,蜀中那個小混蛋都打算去趁機撈取功勞,難道醇之公會視而不見?”韓琦翻了一下眼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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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寧無義,漫山血 第四章 便宜行事

     龐籍喝了口茶水,品味了一下道:「還不錯,味道單純,算是把茶的味道全部融進湯裡,獨沽一味也不錯,這是蜀中的新茶?」

    韓琦點點頭又道:「陛下這些年過於專權了,以為只要克制忍讓就能天下太平,這樣的想法是危險的,讓儂智高給陛下一點警告也不錯。」

    「這可有違人臣之禮,陛下憂心忡忡,百姓塗炭四野,說到底這是一場災難。」

    「儂智高的叛亂與其說是賈昌朝造成的不如說根子在陛下的身上,亓贇去年帶著儂智高的歸附文書回到邕州,陛下還以亓贇戰敗偷生,妄許儂智高朝貢,為國生事為名,黜為全州都指揮使。或許這件事就是導致儂智高全面進犯我大宋的誘因。」

    龐籍拿手按按自己的太陽穴,靠在椅子上休憩,他不願意在皇宮裡和韓琦一起說皇帝的不是,如今木已成舟,禍患迫在眉睫,自己要做的就是剿滅儂智高,在他看來這並不是一件無法做到的事情,為尊者諱,乃是做臣子的基本修養。

    韓琦見龐籍不願意多說話,也閉上眼睛假寐,耳聽得開封城鐘鼓響起,才曉得今日乃是上朝的日子,龍鍾鳳鼓代表的就是皇帝的權威,可是當皇帝錯了的時候,卻沒有任何辦法去懲罰,連怨言都不能說,這就是臣子之道……

    趙禎感到自己頭疼的厲害,起床的時候整個身子似乎都不受控制,坐起來之後又重重的倒下。鄒同嚇得大叫一聲,尖聲呼喚著官家。身後的太監一溜煙的跑去找太醫。

    一個小小的女子緊張的站在那裡不知所​​措,這就是昨晚皇帝臨幸的妃子,一個從淮西送過來的小美女,真的是小美女,她今年只有十二歲。

    太醫來了之後給趙禎把脈之後,就開了一服湯藥,讓食藥局的人去煎,緊跟著皇后就匆匆的趕了過來。問過御醫之後就一臉寒霜的看著跪在角落裡的那個小美人。

    不過她終究是六宮之主,沒有當著皇帝的面處理這個狐媚子,見皇帝面色潮紅,頭痛難忍就知道是老毛病犯了。

    皇帝躺在御輦上昏昏沉沉的往養心殿走,路過紫竹軒的時候,卻小聲的吩咐太監將自己抬到紫竹軒裡面去,林氏這幾天就要生產。萬萬不敢出差錯。

    皇后輕聲道:「林氏平安,寒林在守衛,您不必擔憂。」

    見皇帝似乎不願意改主意,嘆了口氣就吩咐太監折向紫竹軒。

    藍藍聽說皇帝來了,非常的開心,她臃腫的身材穿著妃子的袍服不好看。但是皇宮裡所有的女人都希望能夠像她這樣穿袍服,她高聳的肚皮比任何美麗的衣服都能吸引皇帝的眼光。

    迎接出來才發現皇帝居然生病了,趕緊免掉禮儀,將皇帝皇后迎進自己簡樸的紫竹軒,這裡充滿了陽光的味道。和其餘宮殿陰森,淒冷完全不同。四面的窗戶全部都大開著,窗外的紫竹隨著微風婆娑,陽光透過竹稍落在床榻上,顯得極為清新。

    皇后剛要命人去關上窗戶,趙禎揉著太陽穴道:「這樣就極好,有生氣,讓朕曬會太陽。」

    林氏幫皇帝蓋好被子,特意撩開帳子讓更多的陽光透進來落在趙禎的臉上。她知道皇帝非常的喜歡把腦袋露在清晨的陽光中。

    「娘娘,陛下這是頭疼症又犯了?」林氏小聲的問皇后,在後宮裡,別的有品級的妃子一直稱呼曹皇后為姐姐,唯有林氏稱呼曹皇后為娘娘,對這一點,曹皇后還是滿意的,至少林氏還知道自己宮女的出身。

    「是啊,昨日陛下操勞一天,淮西節度使孫喆敬獻了一名才女,陛下不忍傷重臣的心,就接納了,誰知今早起來老病就發作了。」

    林氏搖頭道:「陛下身子康健,一夜之歡還不能讓陛下發​​病,恐怕是最近稠溏的國事讓陛下心憂,聽陛下說南方有一個亂臣賊子舉兵謀反,真是該死。」

    曹皇后怵然一驚,林氏說的沒錯,皇帝如果是因為貪花好色而犯病,定會被大臣們群起而攻之,拿國事來做掩護最是恰當不過,連忙說林氏判斷的有理。

    一個宦官走到紫竹軒外大聲道:「啟奏陛下,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龐籍,參知政事韓琦,奏請陛下上朝。」

    曹皇后大怒道:「難道你沒有看到陛下生病了嗎?」

    那個宦官似乎沒有聽見皇后的怒斥,依舊躬身大聲的喊:「啟奏陛下,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龐籍,參知政事韓琦奏請陛下上朝!」

    曹皇后怒極,卻對這個宦官沒有任何辦法,因為催促皇帝早朝的太監,秉承的是太祖的旨意,這是大宋皇朝的規矩,她即使身為皇后也不能處置這個太監。

    趙禎聽著宦官催自己早朝的聲音,對皇后說:「將朕攙扶起來,今日早朝很重要,狄青就要出戰,朕不能不去宣慰。」

    林氏流著眼淚找了一條錦帶綁縛住皇帝的頭上,這樣能稍微減輕一點疼痛,見皇帝點點頭,這才和皇后一起給皇帝穿好上朝的衣服。

    趙禎在床上坐了片刻,將食藥局送來的湯藥一口喝乾就對鄒同道:「起駕,上朝!」

    眼看著皇帝坐上攆駕走了,曹皇后猛然間落淚道:「都說天家是人間至尊,有誰知道陛下生病還要強撐著上朝,這個真的不如平民富家翁啊。」

    林氏紅著眼勸慰皇后道:「娘娘,陛下做的那首詩不過是一時的戲言而已,萬萬不敢當……」林氏說著話猛然間停了下來,臉色一片煞白。

    曹皇后驚訝地看到有淡黃色的水漬從林氏的腳下流出來,渾身打了一激靈。立刻大吼道:「昭容要生了,太醫何在。接生婆何在……」

    趙禎坐上龍椅。見朝臣已經在等候自己就輕聲說道:「朕偶感風寒,身體不適,諸卿有本快快奏來。」

    龐籍見皇帝臉色蠟黃,說自己生病不像是作偽,立刻出班啟奏道:「啟奏陛下,樞密副使狄青已經準備完畢,就等陛下賜下虎符印鑑,軍情十萬火急。請陛下速下決斷。」

    趙禎招招手,鄒同立刻捧著一卷旨意站在殿中宣讀:「朕膺昊天之眷命敕狄青辭免領殿中省事:具悉。事不久任,難以仰成;職不有總,難以集序。源州土蠻儂智高者狼子野心,奪我州縣,屠戮我民,朕忍無可忍。赦命狄青為宣徽南院使,荊湖南北路宣撫使,率鄜延、環慶;涇原路蕃落、廣銳軍一萬五千步騎啟行火速剿滅此賊。

    朕肇建綱領之官,使率厥司,清除匪類,況六尚之職。兵戎交加,地近清切,事繁而員眾,以卿踐更既九,理宜因任。俾領盾省。實出柬求。乃願還稱謂,殊見撝謙。成命自朕。於義毋違,爾其益勵前修,以稱眷倚。所請宜不允,仍斷來章。故茲詔示。 」

    鄒同唸完之後,就把詔書放在跪在大殿中央的狄青手上,狄青三拜皇帝而後道:「微臣此去邊州身負重任,不敢怠慢,定將儂智高擒獲獻於吾皇階下,微臣將遠行,祈願陛下龍體康泰!」

    趙禎勉力站起來,鄒同趕緊扶住,只聽趙禎悲鳴道:「儂智高狼子野心,犯我疆界,殺我子民,倆南之地血流漂杵,朕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只盼將軍早日凱旋,朕當置酒為將軍賀,為萬民賀,也為大宋江山賀!」說著就解下​​腰間的佩劍遞了出去。

    狄青膝行幾步雙手捧住皇帝佩劍道:「末將此去定將用天子劍斬除妖孽,還我大宋青天,金甌無缺。」

    趙禎揮手道:「速去,速去。」

    狄青應諾一聲,再次拜別皇帝,大踏步的就出了皇宮,去捧日軍營地建立自己的帥帳,一道道的軍令將從這裡發出,一旦大軍集結完畢,就會揮師南下……

    趙禎送完狄青,覺得頭疼的更加厲害,正要宣佈退朝,就聽韓琦出班奏道:「啟奏陛下,昨日中旨微臣已經收到,成都府路武勝軍也將出兵,還請陛下說明武勝軍與宣徽南院使,荊湖南北路宣撫使之間的統御問題,一旦令出多門,將是我軍的災難。」

    趙禎張嘴道:「武勝軍……」話沒說完,就聽剛剛出去的鄒同狂喜的聲音傳了過來:「陛下大喜,大喜,昭容娘娘方才生產,給陛下誕下一位龍子! 」

    趙禎霍然起身大叫道:「此事當真?看得真切?」

    鄒同笑的已經瘋魔了,當著群臣的面一會哭,一會笑,斷斷續續的道:「陛下剛剛離開,昭容娘娘就覺得腹中不適,片刻後,羊水崩流,幸好皇后在,急召接生婆,和御醫,不想昭容娘娘生產極為順利,不到半個時辰就為陛下誕下一位龍子,七斤四兩重啊!」

    趙禎縱聲長笑,龐籍等人全部出班為皇帝祝賀,能在這個時候有一個壯實的新生兒,對趙禎來說簡直就是一劑長生藥劑,所有的煩惱全部一掃而空,什麼頭疼,什麼渾身痠痛統統都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

    接受了群臣的祝賀,笑吟吟的瞅了一眼站立在台階下臉色黑的如同鍋底的濮王趙允讓,心情大好,這下好了,趙宗實再也不用被自己過繼過來了,別人的兒子那裡有自己的兒子親。

    心癢難耐,這就打算去紫竹軒看看自己的兒子,韓琦卻拉住皇帝的袖子道:「陛下,您還沒說武勝軍如何安置呢!」

    趙禎匆匆的甩開韓琦的手道:「便宜行事,便宜行事!」說完話,幾乎是用跑的就去了後宮。

    龐籍和韓琦面面相覷,韓琦咬著牙道:「便宜行事?」

    龐籍嘆口氣道:「也只好便宜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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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皇子和科考

     韓琦皺皺眉頭道:“您是宰相,同時兼任著樞密使,加點限制吧,我總覺得這傢伙不可靠。您看看他在青塘和西夏幹的事情,這就是一個膽大包天的人。我總有一種很不妙的感覺,別人遇到作戰都在往後縮,他倒好積極求戰,這裡面說不定有什麼奇怪的事情在裡面。”

    龐籍道:“只與他行軍作戰的權利,別的權力一概不許,同時命西川轉運使,宜州路轉運使,為他提供軍糧。”

    兩人說著話就離開了皇宮,給雲崢的旨意是中旨,宰相有權衡的法子,他們也覺得將一支廂軍編入狄青的禁軍作戰序列也有不妥,至少會被人家欺負… …

    趙禎走出大殿的時候,一把扯掉自己頭上的錦帶,快速的上了禦攆,拿腳跺著底板吼道:"快,快,快。"

    八個太監扛起禦攆就飛奔起來,鄒同也把袍子掖在腰帶上狂奔,這是皇宮裡的大喜事,林氏生了小皇子,還是一個最健康的小皇子,不像前面夭折的三個皇子那樣,生出來跟小貓一樣大小,剛才偷偷看了一眼林氏生的小皇子,那小胳膊,小腿,一圈圈的全是粉嘟嘟的肉,哭聲也嘹亮,自己站在外面都聽得清清楚楚。

    趙禎舔著有些乾澀的嘴唇問奔跑的鄒同:“果真有七斤六兩重?”

    鄒同笑道:“陛下,當然是真的,好像是皇后娘娘親自稱量的,那小胳膊小腿胖的……嘖嘖。真虧林娘娘能生得出來。”

    不大工夫,皇帝的御攆就到了紫竹軒。紫竹軒的周圍被宮裡的妃子們圍得水洩不通,好多久不出世的老太妃也親自過來看新生的皇子,那些身份低下的妃子更是翹首企盼,臉上的羨慕之色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

    皇帝三兩步進了紫竹軒,看見一個小小的孩子正躺在太妃薄氏的臂彎裡似乎正在酣睡。趙禎放輕腳步躬身向太妃請安。

    薄氏如何會不知道皇帝的心思,把手裡的襁褓放在皇帝的臂彎裡道:“呵呵,看看你的兒子,和你小時候真是一模一樣。後腰臀上的那片胎記也絲毫不差,本宮記得你的腰臀上就有這樣一片胎記。”

    趙禎聽了之後心情更加的愉悅,小心的打開襁褓,先驗看了新生兒胯下的小雀雀,強忍住心頭的喜悅,按照太妃的指點有看了孩子腰臀上那道菱形胎記,也顧不得禮儀。要皇后把自己的腰帶鬆開,露出自己的胎記,鄒同早就很有眼色的搬來了一面巨大的銅鏡,趙禎瞅瞅自己腰臀上的胎記,再比量一下兒子腰臀上的胎記,大笑著對太妃薄氏道:“還真如太妃所言。一摸一樣啊。”

    高興之下聲音有點大,吵醒了孩子,小嬰兒頓時大哭起來,果然如同鄒同說的那樣,哭聲很嘹亮。皇帝頓時就慌了手腳,皇后將皇子接過來。放在林氏的身邊,林氏打算親自哺乳。

    趙禎看著孩子貪婪的吸吮著母親的乳汁,不由得眼圈泛紅,鼻子酸酸的,沙啞著嗓子對林氏說:“你是我老趙家的功臣,朕此生定不相負。”

    林氏產後虛弱,輕聲道:“這也是妾身的孩兒,妾身只願他能夠平安長大。”

    “這是自然,朕的孩兒定會平安的。”

    林氏笑著對皇后說:“姐姐,這個孩兒就由我們兩個一起把他養大吧,妾身哺育他,姐姐教育他,他既然是我皇家這一代第一個孩兒,我們把最好的都給他,妾身身子強壯,哺育他自然當仁不讓,若論到遠見卓識,妾身遠遠地不如姐姐,還請姐姐答應。”

    曹氏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林氏會說出這樣一番話,都說母憑子貴,有了這個孩子林氏在皇宮中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自己的皇后位置她也不是不能爭一下,沒想到她竟然將孩子的教育權交到自己的手裡,這就是說,她對皇后的位置從來沒有過奢念。

    此時不論曹氏是一個多麼剛強的女人,看到林氏生出這樣強壯的孩子也是極為羨慕的,一想到自己將來會成為這個孩子,不,這個未來皇帝的真真正正的大母眼淚也忍不住流淌了下來,只知道一個勁的點頭。

    太妃薄氏笑道:“陛下,我皇家後宮清寧,曹氏統領六宮有方,林氏溫婉賢淑,上下有序,您當昭告天下,為皇后贊,為林氏昭容進妃位,本宮以為,淑妃正是為林氏所設。”

    趙禎笑道:“薄娘娘言之有理,正該如此,正該如此,鄒同擬旨,我的孩兒既然出生在清晨,那就名曰趙旭,進蜀王。皇后尊號之前當加端謹二字,林氏昭容進淑妃,蜀山有靈,朕大赦蜀中牢獄,為趙旭賀。”

    鄒同本來高高興興的在書寫,猛地聽到皇帝要大赦冤獄,不由得大急,連忙對坐在門口的老陳琳使眼色,陳琳驚愕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緣故,顫微微地站起來拱手對皇帝說:“官家喜得麟兒,老奴為陛下賀,您給皇后加字,給昭容晉妃位,為小皇子加封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唯有大赦蜀中牢獄這一條不妥啊。”

    趙禎從小就和陳琳相親,對這個老宦官他向來禮敬有加,現在聽到陳琳說自己大赦蜀中牢獄不妥,一時沒想明白錯誤出在那裡。

    陳琳接著說:“陛下這些天心力全部用在儂智高的身上,您大概忘記了蜀中傳來的消息,今年蜀中官員上下得力,將山裡的盜匪一掃而空,好多州縣的大牢裡都看押著無數的兇暴之徒,那可都是蜀中官吏用血換來的,您這一道旨意下去,豈不是讓蜀中官員的心血全都白費了嗎?”

    趙禎恍然大悟,敲著腦袋笑道:"還真是這樣,那些兇徒確實不宜赦免,既然如此,那就免掉蜀中賦稅一年。

    林氏急忙道:“陛下不妥。”

    趙禎又奇怪的問:“如何會不妥?”

    曹氏嘆口氣對皇帝說:“林妹妹的意思是如今國運艱難,倆南正在用兵,狄青今早才離開開封去南方平叛,這一戰不知道又會耗費多少錢糧,如今大宋最富庶的地方無疑就是蜀中,如果陛下免掉蜀中的錢糧賦稅,國庫就該有危機了。

    陛下,不如這樣,既然您喜得麟兒,不如趁著這個機會,重開科考,您已經十二年未曾取士了,趁著這個良好的機會,一來可以收攏一下士子之心,二來可以為大宋取士,這些年也不知道埋沒了多少英雄豪傑。 ”

    薄氏輕輕地拍著趙禎的肩背道:“老一輩的恩怨,也就那樣了,你的哀思已經足夠感天動地,小旭兒出世了,所有的恩怨就該了了,往前看才是正途,大宋江山才是最重要的。”

    趙禎看看頭頂的屋簷,又看看躺在母親身邊又睡著的趙旭,點點頭道:“也好,明年舉行秋試,鄒同,昭告天下吧!”

    陳琳哈哈笑道:“陛下不受心魔所擾可喜可賀,老奴聽到這個消息又能多活一年啊。”

    是夜,皇帝在皇宮大宴群臣,本來皇帝想在酒宴上顯擺一下自己的胖兒子的,命令鄒同去抱趙旭過來,卻被薄太妃命人將鄒同暴打一頓,還派了貼身女官出來訓斥皇帝未滿月的孩子如何出來見人?趙禎不以為忤,愉快的接受了群臣的調侃。

    酒宴之上,趙禎不時地提起立太子之事,誰料想往日積極勸解皇帝早日立儲的包拯,陳執中,韓琦,龐籍等人都不接話,讓皇帝心癢難耐又龍心大悅,把自己的親兒子立成儲君,趙禎心頭半點陰影都沒有,無奈那些重臣認為趙旭太小,需要過幾年再說。

    就在天氣慢慢變暖和的時候,儂智高的兵鋒終於止於賓州,儂智高清醒地認識到:與宋廷已無妥協餘地,但當前自身力量不足,正準備返回廣源,聚合三十六洞壯族等少數民族土酋,鞏固好後方,然後再興師北上。他在邕時,曾題下一聯曰:

    帝業未成人已老;王封申錫國同休。

    與此同時宋軍的先鋒即赫赫有名的楊家將傳人楊文廣,正在日夜不停的向荊湘進軍,後面是狄青親自率領的鄜延、環慶;涇原路蕃落、廣銳軍一萬五千步騎浩浩蕩蕩的殺向桂北。

    狄青不知道,蜀中已經有一支大軍在三江口上船,正沿著長江一日千里的狂飆直下,兵鋒直指桂州,打算在這裡狙擊一下南撤的儂智高。

    雲崢看著滔滔長江水感慨道:“還真有千里江陵一日還的感覺,不過看到老劉他們站在三峽的出口等我們出峽谷的樣子,我心裡竟然有些酸楚,狗日的『我來也』真是凶險,我幾乎認為大船就要撞在那塊該死的石頭上了,那些船夫竟然能用竹篙硬是點在我來也的上面把船頭調過去,真是想不到啊,回去以後要是有時間,我們就把那塊該死的石頭炸掉。“

    蘇洵瞪著眼睛大聲道:“你把明礁炸成暗礁,到時候死的人更多。”

    雲崢笑道:“總會有辦法的,這件事我記在心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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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戰事緊

    大軍出川,其實非常的艱難,諸葛亮六出祁山,其實圖謀的是北方曹魏的地盤,不管是走褒斜道,還是走子午谷都能到關中,不過這條路和雲崢幾乎沒關係,他帶著大軍一路走到渝州就已經困難重重了,如果不是劉玉成協調好船隻,從渝州走到兩湖會活活的把人走死,道路崎嶇不說,山高溝深,野獸橫行,而且還煙瘴遍地。

    好在有長江可以利用,雲崢不得不驚險無比的走一趟三峽,過三峽的時候,雲崢沒有心思欣賞夔門的雄壯,也沒心思去看瞿塘峽的險峻,兩岸的猿啼讓他煩躁不堪,恨不得讓部下將那些鼓譟不​​休的猴子全部都射死。

    人到了船上,就等於把性命交給了船夫,為了趕時間,蜀中的百姓可謂傾盡了全力,四百多艘船在長江上浩浩蕩盪如同一條長龍,人佔據的地方不大,但是戰馬和糧秣佔據的地方就非常的大,這是雲崢第一次遠征,所以他準備的非常充分。

    出了三峽笑林拿來的密報才第一次將儂智高叛亂的全部戰況展現在雲崢的面前,看著這一大疊戰報,雲崢感到自己的頭皮都在發麻,短短的八個月時間儂智高不但席捲了整個廣南西路,而且屢次兵進廣南東路,其中圍困廣州城的時間,就足足有五十七天。

    皇佑二年四月,儂智高率七千部族沿著郁江源頭之一的右江東下,首先攻下了右江上游的橫山寨。為了激發鬥志,裹挾更多的人參加自己的軍隊。儂智高就地劫富濟貧,分割大戶賑濟貧民。將大戶人家的田土,財帛盡數分散給貧民,一時間聲威大震。

    橫山寨既破,邕州知州陳珙自知失職,隱瞞不​​報,自己組織民伕和兵丁準備奪回橫山寨,屢戰屢敗之下,耽誤了最寶貴的時間。讓大宋失去了在叛亂爆發初期完全將儂智高剿滅的可能。

    邕州知州的隱瞞為儂軍的順利進軍創造了有利條件。是年五月乙巳,儂智高來到邕州城下,陳珙見事不妙,急忙佈置防軍,命通判王乾佑守來遠門,代理都監李肅守大安門,指使武吉守朝天門。此外。廣西都監張立還率部隊從賓州來增援。

    援軍一到,陳珙即在城上犒勞軍士,正值他們興高采烈飲酒之時,儂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破城而入。這與儂智高事先在城內安插內應者配合行動有關,密報中提到“故時人云城中之人為內應”。 “城中皆應之”。

    其時,守衛南門的司戶參軍孔宗旦,親自書寫招兵文告,要求百姓積極應戰,但終於無法挽救邕州的危局。一場惡戰。宋朝官軍戰死一千多,陳珙等一批重要官員被俘虜。攻占了邕州城。

    儂智高閱軍資庫。發現他以前所上要求內附的金函,便怒不可遏地質問陳珙為何不上呈他請求內屬的函件,陳珙狡辯說已經上奏,但朝廷不同意。儂智高即命人搜尋奏疏的草本,終未見,於是將陳珙這個“病目”知州推出斬首。佔邕州城後,儂智高在此建立“大南國”,自稱“仁慈皇帝”,年號“啟歷”,沿循大宋制度封官建政,強化其統治權。同時大赦境內。部族得到了很大的發展,兵員頓增至一萬多人。

    居邕不久,儂智高即離城闢地,沿著郁江大舉揮師東下。由於當時嶺南州縣沒有任何準備,一旦兵起倉促,不知所為守,很快就佔領了廣西東部以及廣東西部的大片地區:皇佑三年五月癸丑,儂軍進入邕州下游的橫州、知州、殿中丞張仲回,監押、東頭供奉官王日用棄城而走。五月丙辰,儂軍進占貴州,知州、秘書丞李琚不戰而逃。

    五月庚申,儂智高率軍入龔州,知州、殿中丞張序棄城而遁。次日,儂軍進藤州,知州、太子中舍李植逃之夭夭。繼之,儂軍輕易地佔領梧州,知州、秘書丞江鎡不予抵抗,棄州城而逃生。

    隨後,儂智高踏進廣南東路地界,猛攻封州,遇到都監陳曄的抵抗,封川縣縣令還帶鄉兵、弓手迎擊,但儂軍以數百倍的絕對優勢,勝利奮進,陳曄敗走,鄉兵潰退,知州曾覲帶著廂兵匆忙決戰,戰不能勝,知州被擒,曾覲寧死不降,被惱羞成怒的儂智高燒死在江邊。

    處決曹覲之後,儂智高繼續向康州進軍。此前,知州趙師旦派人刺探軍情,他們還報諸州守將皆棄城逃亡的消息,趙師旦嚴厲質問:“你們也打算逃跑不成?”

    隨即大加搜索,在康州抓獲三名奸細,將這三人盡數斬首。而此時儂智高已經兵臨城下,趙師旦只好帶領僅有的三百守兵,開門迎戰,將士還算得力,儂軍損折數十人,戰至天黑,無法進城,被追稍加退卻。趙師旦心裡明白,他無法抵擋儂智高的上萬大軍,便讓其妻攜帶州印和兒子外逃躲藏,自己領兵作戰。

    五月壬戍天亮之後,儂智高恃眾急攻,終於破城而入,趙師旦和監押馬貴被處死。

    儂智高佔領端州之後,繼續督軍東征,於五月丙寅抵達廣州城下,開始了起事以來最艱苦、歷時最長的圍城作戰。此前,知州仲簡不相信儂智高會襲擊廣州,把前來告急報信的人囚禁起來,還書寫了榜文貼在路邊,命令百姓原地不動,若有煽亂逃跑者殺無赦。儂軍臨城下,仲簡才開城門令民入城,來不及進城者全部加入儂軍,使之軍勢更壯。廣州城既被圍,整整被圍困了五十七天。

    貪生怕死的廣東鈐轄王鍇更是畏懼重重,竟然殺了主戰的海上巡檢王世寧。以後還發生過疲極的守將誘士卒開城門投降儂軍未遂案,為都監侍其淵制止。

    由於廣州城堅防嚴,守軍又得到外援,儂智高久攻堅城不下,給大宋集中兵力南下以時間,面對著日益緊張的形勢,儂智高只好解除長達五十餘日的廣州之圍。儂軍退出廣州,遇上英州知州蘇緘在四十里長的路上佈設槎木、巨石為礙,被迫繞道由沙頭渡江,北上清遠縣,向連州、賀州進軍。攻賀州不下,在這一帶轉戰一個多月,取得白田、路田、太平場三役之勝,打死宋軍頭目張忠、蔣偕等人。太平場戰後,宋軍潰走山林,劫掠地方。柳州司理參軍陶弼深憂這些敗卒會倒戈附儂,便取來白旗數面,大書“招安”其上,遣人持徇,才收得一千多殘兵。

    儂智高深得兵法要義,知道自己荼蘼天下才能為自己取得最大的籌碼,於是轉道北伐,儂軍在龍岫洞殲滅了桂、宜、柳三州巡檢李貴的隊伍,隨後進擊昭州,九月十八日破城,知州逃離。

    轉戰湟州,直指桂中、桂北。那裡的守軍潰不成軍,聞風披靡。廣西賀州很快被破,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儂智高在那裡取得極其輝煌的戰績:接連擊斃了兩個著名宋將——廣南東路鈐轄張忠及廣南東西路鈐轄蔣偕這兩個高級將領。

    按原計劃,儂智高是要在向湘荊進軍後,便打算以主動的地位與朝廷議和的,然而,儂智高清醒地認識到,面對著比起義部隊強大近十倍的敵軍,他們是根本無法與之抗衡的。因此,在佔領全州後,和黃師宓等人進行密議後,毅然作出回師邕州的重要決定。班師南下時,儂軍兵鋒仍然很銳,一路攻破桂州、柳州,又派部隊去攻打宜州。

    “擔心了?”雲崢盤腿坐在甲板上迎著江風笑著問周同。

    周同的臉色很白,身子在顫抖,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人家百戰之下無一敗績,擔心也是正常的,我們從從洞庭轉道湘水,而後走靈渠,就到了戰區桂州,那裡已經失陷,我們要做的就是打敗敵人而已。”雲崢安慰周同道。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周同的臉色更加的煞白,一拳擊打在甲板上衝著雲崢怒吼。

    “你說儂智高?”雲崢有些不明白。

    “我說的是那些棄城而逃的混蛋,他們走了,百姓怎麼辦?”周同的身子抖得更加的厲害。

    “哦,你沒聽戰報上說柳州城死了六千多人啊。”

    周同嗷的叫了一聲,大吼道:“我要將這些逃跑的混蛋全部抓起來扒皮抽筋!”

    雲崢無奈的說道:“消停一點,你又不是提刑司的人,你也不是欽差,你不過是一個從七品的小小的步軍都虞候,見了面,人家是上官,說不定會先下令把你斬首以正軍威。”

    周同不理睬雲崢的嘲諷,轉頭問坐在他後面吃餅子的彭九:“老彭,你們以前是怎麼弄死那些混賬上官的?”

    彭九把餅子嚥下去之後笑著說:“法子多了,比如兩軍開戰的時候,在上官的馬屁股上戳一刀,讓上官奮勇衝陣,比如自己衝上去之後不忙著殺敵,先回頭給自己的上官來一輪弓箭覆蓋,或者晚上的時候製造一點騷亂,然後亂刃砍死上官,就說敵軍偷營之類的。”

    周同咽了一口唾沫道:“你們不會這麼對我吧?”

    彭九大笑道:“咱們營裡不論軍官還是軍卒都是兄弟,死一個都心疼,誰他娘的會去陷害自己的兄弟,放心,上了戰場老子罩著你的後背。”

    周同點點頭道:“這還差不多,不枉老子照顧自家兄弟一場,你說我打算用這樣的法子對付那些混賬官員,你們覺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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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馮京和馬涼

    雲崢比較富裕,有船可以坐,楊文廣作為狄青的先鋒部隊卻帶著人馬在星夜兼程的從東京汴梁城出發,沿著古道努力的向桂北挺進。

    從老河口強渡漢水最後到達郢州,然後過荊門,走當陽小道才能勉強抵達荊湖北路的江陵府,最後從華容道到洞庭湖坐船,才能沿著湘江溯流而上,和雲崢一樣坐船到興安過了靈渠才能抵達桂州,很辛苦,即便是強悍如西軍,在五月的熱天氣裡行軍,也非常的遭罪。

    更不要說到了洞庭湖邊上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船可坐。這讓楊文廣這位悍將怒火攻心。

    古樓寨是華容道出口上最大的渡口,楊文廣五千大軍抵達的時候發現這座繁華的渡口竟然空空蕩盪,只有幾艘小漁船在水面上打漁,稍微大一點的船隻一艘都看不見。

    “楊殿使,古樓寨的船隻都被岳州的一位豪商給預訂走了,聽說也是為了運兵馬全部都去了湘陰,您想要船隻,只有等空閒船隻回來之後才能有。”一位穿著紗衣的官員笑呵呵的對楊文廣說。

    殿前都指揮使楊文廣的肺都要氣炸了,知道自己發不得火氣,強忍著怒火問道:“商賈用船他們也只能用商船,你洞庭湖水軍難道也被人家僱走了? ”

    那個官員笑呵呵的道:“指揮使有所不知,洞庭水軍屬於漢陽軍屬下,陛下的旨意是下達給漢陽軍的,所以漢陽軍的戰船會來到古樓寨接指揮使過湖。然後沿著湘水過靈渠最後將您送到桂州,這一點漢陽軍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誤期的。”

    楊文廣咬著牙道:“如今漢陽軍的戰船在那裡?”

    官員聽到楊文廣的語氣生硬。卻不生氣依舊笑瞇瞇的道:“自然是從漢陽州出發來接您嘍,不過大軍想要出行,這不是短時間能辦到的,依下官看來,您等湘陰那邊有了消息,有多餘的船隻前行,要比等漢陽軍過來要實在。”

    “軍情十萬火急,廣南西路戰火如荼。本官率領五千大軍星夜兼程不敢有片刻的懈怠,你們竟然要我等?莫非欺本官手中劍不利嗎?”楊文廣頜下的鬍鬚無風自動。

    那個官員卻拉下臉道:“您的寶劍再鋒利,也砍不到本官的頭上,我洞庭湖水軍雖然是漢陽軍下屬,卻直接歸岳州府管轄,說實話吧,洞庭湖水軍早在十年前就已經變成以商用為主的船隊。您這是大軍,自然該用戰船才是,既然是商船,那就要論價錢了,朝廷撲賣之策早就在岳州施行,只要您出得起價錢。您的五千人馬,下官還是有辦法給您送到桂州的。

    指揮使,您來的早了,不是漢陽軍失期,不過你們廂軍能和禁軍前後腳趕到洞庭湖也確實不容易了。您看看您的部下,該好好地休整一下了。不是下官嚇唬您,廣南西路已經被儂智高快打爛了,廣南東路鈐轄張忠及廣南東西路鈐轄蔣偕這兩位將軍都被殺了,難道您這樣的廂軍還能打得過儂智高不成?

    雲將軍率領的禁軍才是人家的好對手,楊將軍,你們廂軍就不要湊熱鬧了。多在古樓寨盤恆幾日對你們有好處。 ”

    楊文廣回頭看看自己雄壯的環州軍伍咬著牙說:“我們才是禁軍,雲崢帶領的才是廂軍。”

    古樓寨的官員打個哈哈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這是朝廷的瞞天過海之計,把禁軍稱為廂軍,把廂軍稱為禁軍,這是要打儂智高一個措手不及啊,真是妙啊!”

    楊文廣糊塗了,他看的出來,這位官員真的是在誇讚,而不是諷刺,但是廂軍和禁軍的差別太大了,難道這個糊塗蛋看不出來嗎?廂軍有這麼多的馬,這麼好的鎧甲,這麼雄壯的武士?

    就在他準備繼續問責的時候,他身後走出來一個全身披掛的大漢躬身道:“指揮使,如果是那邊領軍的人是武勝軍都監雲崢,咱們爭不過的,反正總需要有一支大軍要先到桂州,他們去和我們去沒有差別。”

    楊文廣還要問,卻看見自己的部下環州都監馬金虎使勁的朝自己使眼色,這才住嘴,下令全軍紮營結寨,等候戰船。

    “馬金虎,到底怎麼回事?我們是禁軍為何會被別人誤以為是廂軍?”離開碼頭,楊文廣就立刻問馬金虎。

    馬金虎苦笑一聲道:“指揮使,咱們確實是禁軍,這是和別的軍隊比而已,如果和武勝軍相比,咱們比不起,不管是裝備,還是錢財,咱們看起來更像廂軍。 ”

    楊文廣安靜下來了,馬金虎乃是種諤的愛將,這一次之所以能隨著環慶軍來作戰,純粹是看在狄青的面子上才來的,楊文廣自己也早就知道馬金虎的名聲,此人在戰陣上悍勇無雙,一口大環刀鮮有敵手,不是那種漲人家志氣滅自家威風的鼠輩,既然他說武勝軍不差,能擔當得起突襲桂州的重任,自己也不好再說什麼。

    “指揮使,您知道卑職是個直性子的人,咱大宋能讓卑職佩服的將帥不多,但是雲都監絕對是一位,不管是指揮,還是作戰,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卑職也曾經在他手下聽過幾天的調遣,大破崆峒山盜匪就是這位指揮的。”

    “只可惜我們的坐船還沒有到來,軍中也沒有多餘的錢糧用來僱傭大船,否則定要和這位大宋的傳奇人物在廣源州較量一下。”楊文廣左手一縮,就把椅子的扶手生生的給掰了下來……

    “多吃點,一定要多吃點,上了船再想吃口熱乎的就難了,到了桂州,怎麼就等著喝血水吧,狗日的一群混蛋官員全跑了,把老百姓撂在地方上不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咱們兄弟就是去桂州剿匪的,把儂智高這些盜匪殺乾淨了,廣南百姓日子也就好過了,去桂州剿匪和咱們在蜀中剿匪是一樣的,不過就是人多了一點,放心,儂智高的武藝再高,火雷彈扔過去他也會變成肉塊,兄弟幹死的悍匪難道還少了? ”

    軍頭端著飯碗不停地在自己的隊伍裡遊走,吃兩口飯,就要鼓舞一下將士的志氣,這在武勝軍已經是一種常態,長年累月的管束老子天下第一的思想,遲早會培養起這些底層軍人的傲氣。

    就像這次坐船一樣,明知道楊文廣的大軍已經快到了古樓寨,雲崢並沒有因為這個人是自己非常仰慕的存在而有任何的退讓,行軍在外,講究的就是一個無理!

    崔達已經沒有那麼胖了,這半年多,他已經把蜀中到桂州的這條路跑了兩遍了,就是為了打通武勝軍在這條道路上的糧道。

    武勝軍雖然有就食於敵的習慣,但是在大宋疆土上只能老老實實的自己安排自己的糧草,崔達幹的就是這樣的事情。

    他也是知道武勝軍到底要幹什麼的少數幾個人之一,雲崢的大軍在前面攻伐,他就需要快速有效的將武勝軍的戰利品運回蜀中,或者在幾個通都大邑變現,這是武勝軍賴以為生的手段,不容有失。

    崔達的手下也有兩百名武勝軍挑剩下的軍卒,上過戰場活下來的老兵就佔了其中的一半還多,他們的作用就是保證崔達的安全和物資的安全。

    湘陰就是一個節點,崔達精挑細選的節點之一,因為湘陰正好處在湘水的下游,再前進一點就是煙波浩淼的洞庭湖,向西不到一百五十里水路就會到達岳州,沿著荊江北上就是江陵府,江陵西控巴蜀,北接襄漢,襟帶江湖,指臂吳粵,是中原溝通嶺南的要衝,號為“東南重鎮”。

    雖說將節點放在大都會比較方便,但是無論雲崢,還是蘇洵都一口否定了江陵,連岳州都否定掉了,武勝軍絕對不能把事情做得如此的明顯,還是放在一個重要但是不起眼的地方為好。

    崔達作為蜀中豪商,放出來一個口信,洞庭湖上靠船謀生的人就蜂擁而至,蜀中的船和洞庭湖的船有很大的區別,長江上的船吃水較深,沒辦法駛進水比較淺的湘水,尤其是靈渠一段,更不可能通行重型船隻,只好換上適合淺水航行的平底船。

    武勝軍的個人戰力不高,所以對武械的依靠度很高,尤其是作為安定軍心的武器火雷彈,武勝軍兵卒更是非常的重視,一般來說只要懷裡揣著火雷彈,一個人遇見大蟲都不怕,每個人懷裡都有兩枚這東西,軍士把他當性命一樣的愛護。

    武械多了,物資也就多了,更不要說武勝軍的糧秣了,一萬人的作戰隊伍,攜帶的物資就超過了狄青全軍,算得上是大宋最富裕的一支軍隊,難怪那些人會認為武勝軍才是禁軍,而楊文廣率領的環州軍事廂軍了,看人衣著下菜碟的人,絕對不只有商人,大宋的糊塗官吏也是如此。

    如果古樓寨的那個官員知道楊文廣的來路,一定會被活活的嚇死,就是以為他們是廂軍,才會那樣趾高氣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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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6 01:22:50
第八章 溫泉關(1)

     戰爭打的就是後勤,雲崢知道這一點,秦趙長平之戰動用的總兵力超過了百萬,秦國動用的兵力至少有六十萬,還不包括人數更多的後勤部隊,這就是一場依靠後勤取勝的經典戰例。

    雲崢不敢指望大宋能夠全方位的支持自己打一場戰爭,所以他在戰爭之初就不敢指望大宋地方官府的後勤供應,那樣的話自己可能剛剛走到桂州就會被餓死,一支廂軍的補給用腳底板都能想到會是什麼樣子的,平時的時候在自己的轄地都吃不飽,指望到了外面那些官老爺會良心發現?

    不過武勝軍絕對做到了大宋最著名的一個特色,那就是禮貌,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待遇都以笑臉相迎,武勝軍的每一個軍卒都知道將主說的一句話:“你在心裡可以操他的祖宗十八代,但是一定要露出笑臉,這些王八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就算我們不依靠他們給的糠皮過活,至少不要讓他們壞了我們的事情。”

    所以彭九就滿臉笑容的迎接岳州倉曹,見從船上搭到岸上的跳板不穩當,親自拿手放穩當,還穿著甲胄在上面跳兩下確定安全之後才弓著身子邀請倉曹上船。

    倉曹上了船,滿意的誇獎了彭九幾句,見武勝軍的將主不在他的臉立刻就垮了下來,哼了一聲道:“你家將主好大的威風啊。”

    彭九連忙解釋道:“回稟上官,我家將主去了船尾視察。一時半會回不來,所以卑職斗膽來迎接上官。失禮之處還請上官海涵。”

    “不見主官,休想老夫將糧草交付爾等。”

    彭九苦著臉說:“您萬萬不可如此,我家將主的脾氣暴躁,又是從六品的捨人,人家也是文官,只是倒霉些才來統御我們這些粗人。”

    倉曹的臉色頓時就變了,立刻拱手問道:“還不知將主的台甫……”

    彭九笑道:“俺家將主姓雲名錚,字長生。乃是蜀中彭蠡先生門下,和呂介浦乃是同門,後來專攻《春秋》大義,又拜在寶章閣侍制魯清源先生座下……”

    倉曹連忙躬身道:“原來是名家子弟,失敬,失敬,既然如此。這批糧草你就簽收了吧。”

    彭九用了雲崢的印章,眼看著挑夫將所有的糧秣裝上船,這才送走了倉曹,剛才他看了,那些挑夫挑著糧秣上船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挑著重物上船,等到倉曹離開。解開一個挑夫背上的麻袋瞅了一眼,果不其然,裡面裝的就是小半袋子糙米,大半袋子米糠。

    瞅著急急離去的倉曹,彭九也不打算追究。將主說了,人家給多少就拿多少。不爭辯,等到回軍的時候再慢慢地算賬,現在不宜生出事端。

    “虞侯,這些東西以前能吃,現在沒法子吃啊。”一個軍卒從米袋子裡抓了一把米糠拿給彭九看,看樣子非常的憤怒。

    彭九在那個軍卒的屁股上踹了一腳笑道:“這才他娘的吃了幾天飽飯啊,以前有這東西吃就算是不錯了,不過這些東西也不是我們吃的,弄乾淨了拿去餵馬,咱們從蜀中帶的糧食夠吃,崔參軍又買來了好多白米,足夠我們吃到桂州的,不過進了桂州之後,哼哼,想吃東西就要靠咱們手裡的刀子了。”

    軍卒賠著笑臉道:“咱們進了桂州,能劫掠不?沒了軍糧要是再不讓劫掠,沒法活了啊。”

    彭九咬著牙說:“將主說了,劫掠儂智高沒問題,想怎麼幹都行,把它們當成盜匪就成,可是誰膽敢劫掠百姓,咱們武勝軍的軍法你是知道的,那可沒人情好講,笑林那裡想要過蒙混過關那可就難嘍。”

    一群人蹲在一起盤算著怎麼能弄到更多的好東西還不觸犯軍法,這樣的討論在武勝軍乃是常事,雲崢把軍法立出來之後就允許軍士們鑽空子,他們在剿匪的過程中果然找到了很多的漏洞,依靠這些漏洞賺了不少錢糧。

    這是雲崢故意留出來的漏洞​​,只要有一些無傷大雅的漏洞可鑽,就沒有誰會死心眼的去觸犯軍法,一來可以維持軍法的威嚴,二來也能在嚴峻的軍法面前有一點人情。

    船隊開動,七月裡的湘水正是溯流而上的好時候,這些平底船在勁風的帶動下迅速的沿著湘水南下,大宋的江河大部分都是東流水,唯有湘水是往北流淌。

    正因為有了這條往北流淌的河流,中央政治集團才能用這一條絲帶緊緊地束縛住遙遠的南方,最上游的靈渠是從秦代就開始開鑿,通航,直到漢末才算是真正的完成,他和梅嶺古道一樣都是連接西南的最重要的手段。

    雲崢為了保持軍士的戰力,只要大河兩岸適合行軍,他就會命令全軍下船,沿著河岸快速的穿行,一來可以減輕大船溯流而上的負擔,二來也能讓戰馬適應南方的氣候。

    當他的大軍到達全州的時候,再一次聽到了一個噩耗,廣南西路鈐轄陳署唯恐狄青獨得戰功,違令率八千步卒輕出,因軍紀渙散。將無威令,兵敗金城驛,喪師兩千餘。

    而儂智高在擊潰陳署的軍隊之後,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撤退,他果斷的放棄了富庶的桂州,柳州再一次把兵力收縮到邕州一代,廣西經略安撫使余靖,荊湖南路、江南西路安撫使孫沔等人在吸取了陳署的教訓之後,緩緩推進,逐一收復了桂州,柳州,並且將戰線前推到邕州按兵不動,等候狄青的到來。

    雲崢就是這這樣一個風雨飄搖的時刻來到了賓州,此時已經是十月,他在路上整整損耗了四個多月的時間。

    不等雲崢前往廣西經略安撫使余靖報備文書,就接到余靖要求武勝軍固守溫泉關,阻截從宜州撤往邕州的黃師宓所部,不必去賓州報備,雲崢得到這個命令非常的高興,迅速的從賓州折返柳州溫泉關,對他來說,黃師宓這樣的地主正適合自己去瓜分一下。如果能把劫掠宜州的賊軍幹掉,儂智高的一條臂膀就會被生生的砍下來,在雲崢看來,攻擊黃師宓的必要性要遠遠的高於儂智高。

    黃師宓因科場失意,與西夏張元一樣,憤然投靠了儂智高,咬牙切齒的要向自己的同族“復仇”。儂智高所向披靡的戰鬥中,總能找到黃師宓的影子,邕州內亂就是此人造成的。

    正是在黃師宓及其哥哥黃瑋的慫恿與策劃下,儂智高悍然起兵,不去攻打跟他有殺父之仇的越南,卻傾國之兵入侵大宋,造成了西南的糜爛之勢。最少十五萬人死於這場劫難。

    黃師宓是廣州人,不過也正是在他自己衣錦還鄉的虛榮心下,黃師宓攛掇儂智高攻打廣州,幸好廣州最後守住了,不然,黃師宓是否會跟張元一樣,也來一出“廣州復仇詩詠”的丑劇,未可知也。

    雲崢最恨的就是這種人,相反的對儂智高卻沒有多少仇恨。

    溫泉關,一個不起眼的小關隘,城牆不過一丈高,在儂智高上次入侵的時候已經被破壞的七七八八,雲崢入駐的時候,光是清理出的白骨,就不下三百具,從白骨上的衣衫看來,大部分都是婦孺,其中七十幾具白骨不過是幼童而已。

    南方酷熱,一年的時間足夠讓露在風雨下的屍體變成白骨,小小的溫泉關,周邊的山野到處都是紅著眼睛的野狗和漫天飛舞的烏鴉。

    雲崢和周同站在溫泉關的城牆上,頭頂是烏雲一樣的烏鴉在呱呱大叫,似乎在歡慶又有人肉可以吃了。

    “不錯,溫泉關恰好處在宜州通往邕州的要道上,地勢一馬平川,兩邊的山巒並不高,卻險峻,當初挑選這個地方建立城關的人很有眼光。溫泉關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啊。”雲崢對溫泉關非常的滿意,自己的騎兵正好可以在這裡試一下新式的戰術。

    周同陰著臉道:“確實是好地方,黃師宓乃是此地的大族,兩萬土著的屍體還鋪不滿這裡的空地,野狗和烏鴉有食物了。”

    “那片空地應該是良田才對,你看看,野生的稻子長勢也不錯,只是沒有人收割,這土地啊就是要人侍弄才會長出好糧食來,以後有可能的話,朝廷應該向這裡遷徙百姓才成,關中,河南的土地已經被耕作了幾千年,土地貧瘠,種一葫蘆收倆瓢的事情還是少幹為妙。”

    周同跳下高牆,恨恨的對雲崢說:“我們多弄點屍體,讓這裡的土地更加肥沃一些,這裡種出來的糧食你吃不吃?”

    雲崢大笑道:“吃啊,為何不吃,只要是胡虜,我生吃都沒問題。”

    蘇洵指揮著大軍開始休整城牆,有些地方需要加固一下,有些地方需要把城牆拆掉,還有些地方需要樹立粗大的木樁。

    武勝軍的武器特性注定了他們不需要一座堅固的城池,而是需要一個能夠嚴密防守,而後又能快速進攻的地方,溫泉關不論從那一方面來說都非常的適合。只要稍微休整一下對武勝軍來說就是一個絕佳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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