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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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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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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6 01:23:05
第九章 溫泉關(2)

     雲崢打算做一次標準的大宋官吏,什麼都聽上面的安排,自己沒跟腳,皇帝對武勝軍就下了一個便宜行事的旨意,樞密院的文書也對自己的歸屬含糊不清,但是軍令卻清清楚楚,說白了就是不許武勝軍臨陣脫逃,該打的仗死光了也要撐下去。

    正好余靖給武勝軍下達了一個死守溫泉關的將令,這很好,離儂智高的老巢廣源州越近,雲崢就越是喜歡,在溫泉關還有時間休整一下軍隊,以逸待勞的迎擊黃師宓對武勝軍的成長非常的有好處,如果一上手就面對儂智高這樣的猛人,傷亡一定非常的大,這是雲崢不願意看到的。

    陳署的八千軍隊被人家三千精銳就給打了一個落花流水,死傷慘重,所以黃師宓認為雲崢這樣的一支廂軍也會是不堪一擊的,他不忙著打通後路,而是在宜州大肆的劫掠,不光是搶劫官府和富戶,連貧民百姓都不放過。裹挾了無數的百姓,讓黃師宓的隊伍在一瞬間就變得龐大起來,五萬多人的軍隊帶著財貨浩浩蕩蕩的殺奔溫泉關,認為只要自己的軍隊到了溫泉關,會把那裡的守衛活活的嚇死,這樣的場景在廣南屢見不鮮。

    老實的雲崢就停留在溫泉關作防御准備,既不去騷擾地方,也不向上官提出過份的要求,這讓余靖這位老臣對武勝軍的看法好了許多。

    派了廣南安撫使特意帶著糧秣過來安撫武勝軍,此時的武勝軍正在溫泉關的前面挖壕溝。總共有三道,也就是說武勝軍打算依仗這三條壕溝大量的用弩箭消耗黃師宓的軍隊。廣南安撫使潘越對武勝軍這樣的安排非常的滿意,認為這才是老成持重的法子。

    站在關隘上潘越指著正在挖壕溝的武勝軍軍卒對雲崢說:“雲都監,武勝軍日子過得艱難,你武勝軍尤其艱難啊,你看看這些將士衣衫襤褸在大日頭底下依舊做工不止,能將軍隊統領到這樣的地步老夫佩服啊。”

    “明公謬讚了,既然陛下有旨意,不管千山萬水亦或刀槍箭雨都無法阻止武勝軍一顆拳拳的報國之心。所謂主辱臣死,如今正是時候。”

    雲崢身上穿的也是麻衣,這是武勝軍幹活時候的衣衫,從將主到軍卒都是一模一樣的,雲崢的衣衫也就乾淨些是了,幹活的衣衫只要結實就好,所以式樣就非常的簡單。和後世的工作服區別不大,還特意在肩,膝蓋,肘的部位縫製了厚厚的一層麻布,所以看起來很難看。

    雲崢覺得沒必要和潘越解釋這些,也沒必要告訴潘越將士們全部都除去了衣甲。好看的,乾淨的衣衫都在營帳裡放著,武勝軍是廂軍,就要有一副廂軍的樣子,要是余靖知道武勝軍裝備比禁軍還好天知道會不會把武勝軍弄回去進攻邕州。當人家的砲灰。

    潘越放下糧秣就匆匆的走了,作為督導官他連武勝軍的軍營都沒進。只是觀看了城防和工事就匆匆的回了賓州,狄青就要到了,帶著天子劍下來的,不容自己怠慢。

    吳杰從壕溝裡鑽出來,甩甩腳上的泥巴,抓著城牆邊上的繩子就爬上了城牆,拿起自己的水壺喝了一大口水對雲崢說:“壕溝只能挖一丈深,再挖下去底下就出水了,水如果多的話,會把這裡的壕溝泡塌,到時候就成了爛泥潭……”

    說到這裡吳杰就從城牆上跳進下面的土堆上,大吼道:“繼續往下挖兩尺,直到把泉水挖出來為止,老子的,剛才怎麼就沒想到這是要阻止敵人進攻的,爛泥潭更好。”

    雲崢輕笑一聲就離開了吳杰的防區,去梁楫的防區去觀察,他那裡和吳杰這裡不同,吳杰的防區是防守,他那裡的防區是要進攻的,騎兵突擊就是他和彭九帶隊,笑林帶著三百騎兵是最後的一擊,從沒藏訛龐還有青宜結鬼章那裡學到的騎兵三連擊到了檢驗效果的時候了。

    “拉起來!,對,再拉的高點,笨蛋,這座吊橋不光是要當橋用,還要給城門背後準備出擊的弟兄當盾牌用,一定要拉的足夠高!對,就這樣,放!”

    隨著梁楫的大喝,一座原木製作的吊橋猛地掉在了鬆軟的土堆上塵土飛揚,吊橋剛剛落下來,一身麻衣的梁楫就騎著馬從大門裡竄出來,跑出去十幾丈之後才把馬兜回來,衝著軍頭喝罵:“老狗,你們能不能把橋頭的軟土去掉,軟土陷馬蹄子,剛才如果不是老子騎術高超一定會甩一個狗吃屎,你這是在陷害老子是不是?”

    老兵聽了這話,立刻一腳踹在一個年輕軍卒的屁股上吼道:“光知道吃,幹活不知道把手尾清理乾淨?”

    看著他們吵成了一團,雲崢也不打算理睬,武勝軍沒有大兵團作戰的經驗,只有這樣一遍遍的試驗才能找出最好,最省事,最有效的法子,梁楫做的很好。

    弩兵營是周同的天下,他正在按照射距圖紙安排八牛弩的位置,這是武勝軍射程最遠的一種武器,以前雲崢打算將火藥安裝在弩槍上,後來因為無法計算爆炸的時間而放棄了,只有等到製造出標準射程的床弩才能進一步的加裝。

    小型的投石機是武勝軍的秘密武器,他們投擲的不是石頭,而是火藥罐子,為了能把火藥平安的從成都帶到這裡雲崢費盡了心思,這東西碰撞的劇烈了會爆炸,被太陽照射的時間長了會自燃,遇到明火更是不得了的事情,所以雲崢就把火藥平均的分配給每一艘船,並且拿密封的木桶裝好,每艘船特意派了四個最細心地軍卒一路上照料,這才把它帶了過來,如今,周同已經計算過弩槍的覆蓋範圍,投石機的覆蓋範圍,弩箭的投射範圍,並且按照每個設計角度規劃處區域,從而保證每一次的射擊都做到有效打擊。

    彭九在後營,他是作為武勝軍最後的預備隊而存在的,雲崢面對平生第一次大規模的作戰,不敢有任何的大意,說到底,防禦戰才是最適合新手學習的一種戰法。也是最能考驗一個主帥心思縝密程度的磨刀石。

    彭九把雲崢拉到隱蔽處小聲的說:“我們丟失了十張餅和半袋子米。”

    雲崢吃了一驚道:“在這裡?不是兄弟們自己吃了?”

    彭九搖搖頭道:“如果是以前,這樣的事情太多了,根本就沒辦法查,但是現在,兄弟們已經沒有這種習慣了,你讓一個頓頓都能吃飽喝足的人去偷大餅和米這不可能。我特意問過出入輜重營的兄弟,是不是誰給吃了,您也知道,吃東西在咱們營根本就不是罪過,如果有人吃了一定會承認的。

    火頭軍老邵也說絕對不是兄弟們吃的,他早上烙好了兩百張大餅,就在笸籮里放著,是兄弟們的午飯,可是到中午吃飯的時候,他發現少了十張大餅,仔細清查之後,他發現還少了半袋子新米,通報到我這裡。 ”

    雲崢看看溫泉關外的荒草,指著那裡對彭九道:“那裡查了沒有?”

    彭九點點頭道:“查了,幾個跟隨浪里格學過追蹤術的兄弟查過了,沒發現有人的蹤跡。”

    雲崢長吸了一口氣道:“難道說我們見鬼了?一萬多人的營地,守衛森嚴,誰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拿走一些吃食?必須要找出來,一定要在黃師宓大軍到來之前找出來,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這個鬼,不找出來,我們的整體防禦就是有漏洞的,前面的事情全部白做了。”

    彭九咬咬牙就去安排,雲崢快速的回到軍帳,命猴子把蘇洵,周同,吳杰,梁楫,孫大志,侯大義這些虞侯全部找回來,自己看著地圖想不明白到底哪裡出了岔子。

    等部將全部到齊之後,雲崢把手裡的地圖往桌子上一扔道:“見鬼了,有人能摸到咱們的後營拿走糧食,我們卻一無所知。彭九現在正在探查這件事,我就想知道咱們的防禦到底什麼地方出了岔子!”

    “這不可能!”孫大志斷然否定,軍營的防禦就是他在主持,所以第一個站起來反對。

    “可是大餅和米丟了,這是事實,弟兄們要是餓了,直接問火頭軍要吃的也就是了,沒必要偷拿,大餅還說的過去,白米就沒辦法解釋了。”周同把地圖撿起來重新看。

    侯大義忽然站起來說:“假設我是那個奸細,我到軍營裡來幹什麼?一,刺殺大將,二,偷窺軍機,三,躲在暗處等黃師宓的大軍到來之後製造混亂!

    這三種假設沒有一種需要去偷盜軍營裡的糧食,下毒的可能性都比偷盜高! ”

    孫大志接著說:“我營裡的弟兄大部分都是浪里格早先訓練出來的甲子營的老弟兄,忠誠毋庸置疑,我們在溫泉關周邊的哨探至少放出去了三十里,溫泉關周邊的至高點也都在我們的監視之下,從關外的荒草叢到關牆,都在弩箭的射程籠罩之下,荒草叢裡還有我們的明哨和暗探,我不敢相信有誰能在這樣的情形底下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軍營。”

    雲崢嘆口氣說:“高曇晟就可以!不要低估敵人,兄弟們,這是我們的初戰,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都是自家兄弟,我們經不起失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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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6 01:23:24
第十章 溫泉關(3)

   三天,整整的三天時間,武勝軍徹底的將軍營翻了一個底朝天也一無所獲,就在雲崢已經在考慮是不是自己過於緊張小事大作了,準備把這件事拋到腦後的時候,彭九卻黑著臉告訴雲崢,老邵那一伙的營地裡又丟了兩塊肉,這兩塊肉是虞侯獎賞給今天幹活優勝的兩位兄弟的,一大早就煮好了,因為擔心被這裡的大老鼠給禍禍了,特意裝在竹籃裡吊在帳篷裡,等兄弟們幹完活看看獎給誰,誰知道虞侯宣布獲勝者之後老邵去拿肉的時候,發現籃子是空的……

    “黃師宓的大軍距離溫泉關不到三百里,宜州知府再次棄城而逃,百姓也紛紛隨著知府逃去了最近的柳州,溫泉關即將成為大宋封鎖黃師宓的最後一道防線,廣西經略安撫使余靖一日兩次快馬通報,要求武勝軍死守待援,不得讓黃師宓回到邕州和儂智高合流。

    如此緊要關頭,你竟然告訴我武勝軍營地裡依舊有奸細未曾清除?你是後營都虞候,這個時候這樣說你難道不感到慚愧嗎? ”

    彭九咬咬牙,雙手抱拳應諾一聲就大踏步的走了出去,雲崢嘆了口氣只好放下手頭的軍報,打算去後營看看,這樣的事情最容易被傳播成神鬼之事,尤其是廣南這片地方巫蠱橫行,狄青出征的時候都需要扔一百枚兩面都是一樣的銅錢,拿正反說事來安定軍心。

    剛開始聽到的時候雲崢認為這就是一個笑話,拿釘子把這些銅錢釘在地裡。這樣就沒人知道銅錢其實只有一面,騙騙禁軍的那些傻子還成。要是打算騙武勝軍就算了,雲崢認為自己的部下好歹是見過市面的,憨牛回報前兩天有人說午夜飛頭的事情自己還當成笑話聽,現在不成了,必須要親自去弄清楚才行。

    溫泉關按照曆書上說的,本來就是大凶之地,大家這些天挖掘壕溝的時候沒少挖出人獸的枯骨來,甚至還有好些已經長滿綠鏽的銅器。洗刷乾淨之後銅器上的佈滿了奇形怪狀的生物,以武勝軍士卒如此貪財的性格,都不敢留下這些價值不菲的青銅雕像。

    所以雲崢現在擔心的就是鬼神統治了自己的軍營。

    到了後營,只見老邵盤腿坐在最中間,指天畫地的賭咒發誓,說自己絕對沒有偷吃,周圍圍滿了軍卒。一些人為老邵背書,一些人在指責老邵不看好飯堂,剩下的一些人卻在在神神秘秘的傳著小話,不用說,定然和鬼神有關。

    “散去吧!不過丟了一點食材而已,算不得大事。說不定是被老鼠叼了去,明天多做一點也就是了。”

    眾人見將主發話了,也就三三兩兩的散去了。

    老邵搓著衣角走到雲崢面前說:“將主,小的真沒有偷吃。”

    雲崢點點頭道:“你當然沒有偷吃!”雲崢說的斬釘截鐵,老邵跟著自己走了一趟西夏。對他的人品雲崢從不懷疑。

    老邵見將主這麼說,精神立刻就放鬆了。指著正在挖溝的彭九小聲的對雲崢說:“將主,不可能有人挖地道過來,這裡的地下水淺,不到​​一丈深就能挖出水來,根本就不適合挖地道,再說了咱們在城外挖壕溝,要是有地道,早就被發現了。

    這幾天小的就沒敢睡死,時時刻刻的豎起耳朵聽,也沒有聽到有老鼠或者別的東西過來,可是做好的吃食這就沒了,還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這就怪了。 ”

    雲崢回頭到處看看,忽然看到了落在城牆上的烏鴉,心頭一動問道:“這幾天有烏鴉過來騷擾過你嗎?”

    老邵點點頭說:“有啊,只要到做飯的點,那些扁毛畜生就圍著帳篷飛,您看看,好好的帳篷上全是鳥糞,每回做飯,開飯的時候小的都要拿大桿子把這些畜生趕走才成,要不然就會有鳥糞落下來糟蹋了飯食。”

    雲崢起身,給口袋裡裝了一點米遞給老邵道:“放在你那天放米的地方,我們走遠些看看能發生什麼事。”

    老邵看著雲崢切了一條子肉掛在桿子上,迷惑不解的跟著將主躲到遠處的一個帳幕後面,偷偷的看伙房。

    彭九也跟了過來,湊到雲崢身邊說:“您發現了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雲崢嗯了一聲道:“我們這幾天排除了很多可能,現在就剩下最後一個可能了,我想看看這個可能到底成立不成立。不要做聲,看著就好。”

    那些紅眼睛的烏鴉剛開始的時候還老老實實地拿爪子剔翎毛,偶爾呱呱的叫一嗓子,似乎很老實,這樣的狀態沒有保持多久,就有一隻烏鴉落在飯堂帳篷跟前啄食地上的殘羹,米粒,和一般地麻雀之類的東西沒什麼區別。

    又過了一會,剩下的烏鴉也跳了下來,蹦蹦噠噠在地上找吃的,似乎對雲崢掛在桿子上的肉條和老邵掛在門上的米袋子絲毫不感興趣。

    雲崢的臉上浮起笑意,對彭九說:“我現在有八成的把我肯定這幾件事情就是這些烏鴉幹的,到底是扁毛畜生,裝假裝過頭了,那麼大的一片子肉能視而不見?我不信。”

    就在這時候,一隻不大的猴子從帳篷後面跳了出來,拎起那袋子米就跑,那些烏鴉竟然跟著猴子,其中的一隻烏鴉叼起肉片子就飛走了,那隻把米袋子卸下來的猴子吱吱的叫一聲,那些烏鴉竟然合力抓著米袋子連飛帶扑騰的越過城牆向南邊的一座小山飛去了,猴子也竄進草叢就此不見。

    彭九將一把哨子塞進嘴裡大力的吹了一下,恨恨的道:“原來是真的是這些扁毛畜生和一隻猴子合謀偷走了我們的糧食。”

    雲崢的臉色卻難看到了極點,站起身子就跨上一匹馬,拍了一下馬屁股,就飛一般的出了城,猴子和憨牛也各自找了馬緊緊跟上,彭九更是已經騎著馬到了城牆根。

    眼看著烏鴉在前面飛,雲崢帶著人在後面追,那些烏鴉因為抓著米袋子所以飛的很慢,他刻意放緩了馬速,只是遠遠的綴在後面。

    繞過南面的小山,又往前走了不到五里地,有一個深深陷下去的大坑出現在眾人的面前,那些烏鴉剛剛就是落進了這個天坑。

    廣南大部分地區都是石灰岩構造的地層,這樣的地層被水沖刷之後,很容易出現天坑地縫這樣的地質奇觀,在廣南分佈廣泛,看到了也沒有任何可奇怪的地方。

    “就是這裡了,如果這個天坑沒有地下暗河,他們就插翅難逃了。”

    跟上來的蘇洵奇怪的問道:“既然咱們的糧食是被野獸拖走了,我們沒有必要大動干戈,回去繼續防備黃師宓才是道理,沒必要和猴子,扁毛畜生治氣。”

    雲崢搖頭道:“不是野獸,這些烏鴉和猴子都是人馴化出來的,我想知道這個人是誰!猴子,準備繩索,竹梯,多準備一些燈籠火把,讓斥候穿上甲胄,拴上繩子走一趟天坑,同時命令周同,吳杰做好戰鬥準備,大營三級戒備,不把這個人挖出來誓不罷休。”

    猴子領命去找斥候,準備鎧甲和繩索,竹梯了,趁著這個功夫,彭九下令剷除天坑周邊的灌木和野草,武勝軍做事從不蠻幹,他準備從洞口開始清除,一步步的往大坑裡延伸。

    雲崢指著在頭頂盤旋的那些烏鴉笑道:“我既然知道了你的出處,不信你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容身,鬼怪,老子最不服氣的就是鬼怪,在老子沒有解開自己的謎團之前,你們休想蠱惑我。”

    說著話從憨牛的背上取下強弩,上好弦之後,抬手就射出一支煙花彈,煙花彈在半空轟然炸響,那些烏鴉呱呱叫著就四處逃竄,到底是扁毛畜生,對雷火有天然的恐懼。

    猴子不大工夫就帶著斥候過來了,這些人全幅甲胄,連眼睛都罩在面甲下面,整個人如同一尊移動的堡壘,這就是大宋鼎鼎大名的步人甲,是雲崢花了大價錢才從別的州府倉庫裡淘換過來的,就算是武勝軍,也不過只有不到一百具這樣的重鎧。

    被雲崢改良之後,去掉了沒用的裝飾和多餘的重量,六十幾斤的鎧甲如今不過三十斤重,但是防禦的效果反而在上升,因為雲崢把鎧甲的內襯去掉了,換上了輕便的軟木,這樣一來只要是稍微強壯些的軍士,就能穿著這樣的鎧甲作戰了。

    十幾支被點燃的火把扔進了天坑,不大工夫,就傳來火把落地的聲音,這些被浸了猛火油的火把落在地上濺出無數的火花,將地下照耀的一片光明。

    底下傳來一聲驚叫聲,似乎是孩童的聲音,雲崢和蘇洵對視一眼就下令道:“第一組六人,下去看看,能不傷人就不要傷人……”

    六個經驗豐富的斥候,被繩子綴著慢慢下了天坑,雲崢計算了一下繩子的長度,發現這座天坑並不深,不過七八丈的樣子,眼看著六名斥候舉著火把進了側洞,再次下令道:“第二隊,繼續下!支援第一隊。”

    彭九和一個斥候交換了位置,第一個順著繩子溜了下去,他非常想知道讓自己挨將主訓斥的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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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6 01:23:43
第十一章 溫泉關(4)

     雲崢側著耳朵聽天坑地下的動靜,下面很亂,猴子的叫聲,孩子的哭聲,女子的怒駡聲,烏鴉撲棱著翅膀呱呱的叫,中間還夾雜著彭九的慘叫聲,聽他怒吼的意思似乎是他的老二受到了襲擊,雲崢不管彭九的老二是不是受到了傷害,他只想弄明白是什麼人可以駕馭這些猴子和烏鴉。

    烏鴉才從地坑裡飛出來,就被早有準備的猴子和憨牛用大網給罩住了,一隻都沒跑掉,自從見識了高曇晟的武功之後,雲崢一般情況下都會準備這種用牛筋編織的大網。上面佈滿了倒鉤,對付高手最合適不過了。

    兩隻金黃色的猴子沿著天坑的洞壁竄了上來,吱吱的叫了兩聲就敏捷的避開眾人的圍捕,找了一個空檔,嗖的一聲跑掉了一隻,另一隻運氣不好,恰好遇到了匆匆趕過來的笑林,被人家一把就抓住了脖子動彈不得。

    先上來的一個斥候笑的已經不成了,指著天坑對雲崢說:“將主,底下就只有一個小女子和三個小孩子,再加兩隻猴子,十幾隻烏鴉,咱們丟的東西全部都在,大餅還沒有吃完呢。只是老彭倒了黴,被那個小女子傷了老二,估計過一會才能上來。”

    不用他多說,雲崢已經看到了那個被綁的結結實實的小女子還有三個髒的不像話的小孩子,可能和猴子在一起生活的久了,只知道呲著牙朝大家赫赫的嚇唬。其中兩個孩子的嘴角有血,把牙齒都染紅了。

    跟上來的斥候見都監的面色不豫連忙道:“小的們才不會和小孩子一般見識,是他抱著我的腿張嘴咬到甲葉子上了,不關我們的事。”

    “帶回去,全部帶回去,把洞裡的東西也取上來,這裡就不適合人住。”雲崢說完就撥轉馬頭往回走,彭九這時候不願意上來,就是害怕自己看見他的窘態。

    蘇洵看著一女三男四個孩子笑道:“頑皮!把一萬多人折騰了三天。”

    或許是蘇洵那張臉學究臉看起來比較和善。小女子不再掙扎,低著頭乖乖地不吭聲,被甲士提著放到馬背上,一個虎頭虎腦的孩子卻滴溜溜的轉著眼珠子朝山上看。嘴裡還發出吱吱的叫聲,籠子裡裝的另外一隻猴子也跟著叫。

    亂哄哄的回了溫泉關,彭九鑽到自己的後營不見了人影子,走了十來裡路的功夫,他已經和兩個人打過架了,都是笑話他的軍頭。

    回到大營,雲崢瞅著髒兮兮的小女孩,又看看髒得沒樣子的三個小男孩,對跟過來的老邵說:“給他們燒點熱水,洗乾淨了再問話。”

    老邵笑眯眯的點著頭。就給四個孩子松掉了身上的繩子,對年紀最大的小女孩道:“丫頭,去洗洗身子,洗乾淨了吃飯,吃完飯將主問你什麼就說什麼。”

    到底是小孩子。雲崢軍帳裡有甲士給了他們很大的威壓,看看老邵還算和藹,就不做聲跟著出去,最小的兩個緊緊地抱著小女子的腰擁作一團,小女子就像是一隻護雛的母雞牢牢地牽著兩個小的,看得人心酸,這讓雲崢忽然想起自己背著雲二從大山裡走出來的樣子。恐怕和他們沒有多大的差別。

    問話其實都是多餘的,兩隻猴子估計是他們養的,跟人處的久了,慢慢就有了靈性,按理說這四個孩子在這片山裡是沒有活路的,能活到現在。恐怕就是因為那兩隻猴子的緣故。

    至於烏鴉,雲崢都能想到原因,猴子掏來了烏鴉蛋給孩子們吃,結果小女孩發現了幾個破殼的小烏鴉,然後就開始養烏鴉。最後烏鴉也就成了他們的好幫手。

    恐怖的事情說清楚了其實很簡單,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也就有了神怪的說法。

    四個洗乾淨的孩子還是很耐看的,雲崢吃晚飯的時候,見到了那四個孩子和一隻猴子,他們也在吃飯,不過最好吃的東西都喂了猴子,小孩子雖然像野人,但是吃飯的時候卻非常的有規矩,猴子先吃,接下來是兩個小孩子,也能熟練地用筷子,白花花的米飯對他們有著無與倫比的誘惑,小孩子幾乎是把腦袋鑽進碗裡,吃的熱火朝天,大一點的孩子流著口水在一邊看。丫頭卻在拿秕穀喂那些簇擁在自己身邊不離開的烏鴉。

    老邵笑呵呵的把一大碗澆了肉湯的米飯放在大一點的孩子身邊,給了一雙筷子,就看那個孩子費力的把腦袋扭過去,把飯碗推到女孩子的身前扭著頭說:“阿姐,你先吃,我不餓!”

    小女子又把飯碗推到他面前說:“阿弟先吃,姐姐喂大黑。”

    老邵笑道:“都吃,都吃,飯多著呢。”抬手也給丫頭裝了一碗飯,也澆了肉汁。大小子那裡還忍得住,抱著飯碗就加入兩個弟弟吃飯的行列。

    小丫頭倒是一個文雅的,一面吃飯,一面看著溫泉關上飄著的旗子,又偷偷地看正在吃飯的雲崢,還拿眼睛偷瞄雲崢小案幾上的文書。

    “別看,這是大宋的機密,不是你看的東西。”雲崢喝了一口菜湯說道。

    大一點的孩子把沾滿飯粒的臉從大碗裡抬起來驚訝地道:“你們是王師?”

    雲崢沒好氣的道:’要不是王師,誰給你洗澡換衣服給你飯吃,廣源州的那些強盜早把你們扔到鍋裡煮著吃了。”

    小丫頭站起來居然很正規的做了一個蹲禮道:“能否借大將軍的印信一觀?”

    雲崢放下飯碗,看著小姑娘道:“白虎節堂和白虎印信都不是你一個小姑娘能看的,就算是給你看了,你也看不明白,好好地吃飯,等你吃飽了,就帶著弟弟去後面睡覺,溫泉關馬上就要打仗了,下次使節來了,讓他們送你們去節度使衙門,那裡有撫育院會安排好你們的。”

    和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說軍律有點過分,不知為什麼雲崢就是想看看這些孩子的反應,他甚至有一個強烈的願望,希望這四個孩子也和自己遭遇了同樣的事情。但是看了那個女孩子標準的蹲禮之後就沒了興致,一口喝乾菜湯,打算離開。

    “太子右贊善大夫,知康州府趙師旦之女趙迎春恭請將軍亮出將軍印信,小女子有緊急軍情上報!”小女孩站的穩穩的,兩隻烏黑的眼珠子盯著雲崢一動不動。

    雲崢吃了一驚,康州知府趙師旦已經於去年戰死,家眷流落荒野,難道說這個小女子真的是趙師旦的女兒?

    “趙公乃是本將最敬重的一位廣南官吏,你若有真憑實據就拿出來,如果沒有,我看你年紀幼小也不與你計較。”

    雲崢的這番話說的倒是事情,看遍了廣南官吏,也只有趙師旦是個敢戰之人,雖然只有三百老弱,竟然敢出城和儂智高的先鋒作戰,而且還殺了幾十個盜匪,後來部下死光,自己也身受重創,不得以回到公堂,在那裡大罵儂智高,算是一條好漢。

    “多謝將軍誇讚,家父不過是盡忠職守而已,小女子只問將軍一句話,剛才聽大叔說賊兵瞬息及至兵力雄厚銳不可當,不知將軍,是戰!是逃?”

    雲崢笑道:“戰又如何,逃又怎地?”

    趙迎春一字一句的說:“將軍如果想戰,就請出示兵符,如歸想逃,小女子這就請離開軍營,繼續在這裡等候一位敢戰的將軍。”

    “沒打算殉城?”

    “小弟年幼,還要繼承趙家香火,小女子不敢輕易言死。”

    雲崢長歎一聲,躬身施禮道:“起居舍人,通直郎,武勝軍馬步軍都監雲崢見過趙家娘子。這是本官的印信,小娘子儘管一觀。”

    雲崢從懷裡掏出自己的印信拿給小姑娘,只看小姑娘拿印信的姿勢就知道這是一個受父親寵愛的,經常把玩父親的印信,才會知道大宋官印奇怪的書寫形式和暗記。流落荒野一年,年紀小的都開始有一點獸性了,她依然保持著官家貴女的風貌,這讓雲崢想不佩服都不成了。

    女孩子驗看了雲崢的印信,恭敬的交還給雲崢,然後就打了一個響亮的呼哨,她腳底下的那只正在吃東西的猴子立刻就竄了出去,攀著城牆三兩下就跳到了荒草裡,不知道去了那裡 。

    “小金去找大金,它們會把家父的印信,和遺書送過來,還有一些絕密的軍報。雲將軍,您確定自己是要在這裡死戰嗎?”趙迎春問道。

    “是殺人,不是死戰,黃師宓還沒有資格要我武勝軍死戰,他們來到溫泉關,壽數就該終結了,我想和別人作戰,或者還想去遠處作戰。”雲崢挑挑眉毛,很不正經的說道。

    “請容小女子觀戰!”趙迎春還是盯著雲崢看,似乎想看出雲崢的真正意圖來:“黃師宓三個月前通過溫泉關去了宜州,將軍為何不去追擊?”

    “我在等黃師宓籌集好糧草到溫泉關下送死!”雲崢不負責任的回答道。

    “宜州的那些百姓您就棄之不顧了嗎?”

    “我是軍人,必須要遵守將令,上官要我固守溫泉關,所以我只能固守溫泉關,等敵人自己送上門來,其餘的於我無關啊。”

    雲崢繼續敷衍趙迎春,眼看著兩隻金色的猴子背著一個小包袱連蹦帶跳的跑過來,雲崢拍拍小姑娘的肩膀說:“把你父親的遺物收好,很貴重!我就不看了,多看一次就多一次傷感,我是統軍大將,臨戰前最不宜情緒波動。”說完就離開了小小的伙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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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6 01:23:58
  第十二章 弱的嚇人的軍隊

      "您對我父親的心血視而不見嗎?"趙迎春擋在雲崢的面前,憤怒的咆哮。

    雲崢拍拍趙迎春的腦袋說:"你父親的遺書裡說的一定是金玉良言我確信不疑,只是我即將要作戰,不想受你父親遺書的影響,我現在想的就是如何將黃師宓消滅在溫泉關下,等我打完仗,一定會好好拜讀的。 "

    趙迎春抱著小包裹哭的很傷心,那幾個小孩子簇擁在她的身邊,一面安慰姐姐,一面拿眼睛瞪雲崢,最小的那個,抱著雲崢的腿就咬,雲崢笑著掙脫了,示意老邵照顧好他們,就去了前營。

    看不得那些仁人志士的遺書,這種東西太具有蠱惑力,對自己這樣的人太具有殺傷力,他們的訣別書,或者斷頭詩裹挾著強烈的個人魅力,會把別人的理智的大壩沖垮的。

    去年的情報,今年送到,已經晚了,不管說什麼都晚了,武勝軍的作戰計劃在蜀中就已經制定好了,不容更改!

    站在城頭的雲崢,這時候非常的希望黃師宓現在就來到城下,立刻就開始生死決戰,只有噴湧的鮮血,才能洗刷掉他心頭的怒意。小姐弟四人給他的衝擊力很大,趙迎春背著弟弟在死人堆裡找到了倆個沒死的小孩子撫育了一年,這對一個嬌生慣養的嬌小姐來說就是最大的挑戰。

    老邵告訴雲崢,幾個孩子都瘦的皮包骨頭,丫頭的身上怎麼樣他不知道,可是三個男娃的身上。有鳥啄出來的傷,也有野狗咬出來的傷。四五歲的娃子,腳上有一層厚厚的繭子。

    武勝軍的斥候不斷地從遠山撤回來,就說明敵人已經很近了,雲崢再一次檢查了自己的部署,沒發現漏洞,可以一戰了。

    山那邊的烏鴉飛起來了,久久的不敢落下去,它們的家已經成了黃師宓的宿營地。雲崢沒打算去騷擾,也沒打算去埋伏,就打算在溫泉關等他,黃師宓想要回到邕州,溫泉關是他必經之地。

    清晨的時候,從山的那一邊跑過來一個黑乎乎的人,這是一個標準的廣源男子。個子不高,但是氣勢卻很足,不耐煩的站在溫泉關底下要雲崢把他迎接進去。

    周同站在城頭,不理解這個人到底要幹什麼,就拿弩箭將這個不耐煩的廣源人給射死了,這是武勝軍在廣南射出的第一支利箭。

    銅鼓那種奇怪的帶著金屬破音的悶響。從山谷那邊傳過來,很多扛著長梭鏢,舉著竹排的廣源軍隊從山谷那邊轉了出來。人一多,就塞得滿坑滿谷,隊伍不整齊。不過很明顯的分成了三個方陣緩​​緩地向關頭靠近。

    雲崢有些失望,這和他知道的攻城戰完全不同。沒有投石機,沒有弩箭方陣,沒有穿著鎧甲的武士,連騎著馬的大將都沒看見幾個,沒有戰術,沒有包圍,甚至沒有任何章法,他們就那樣衝上來了,一言不發的衝上來了,這讓雲崢想起那些臨死都一聲不吭的綿羊。

    他們竟然就順著雲崢早先在壕溝上搭的簡易橋樑走過來了,連那些橋是不是有問題都不管……他們唯一的防禦武器就是把自己手上的竹排舉得高高的……

    雲崢以為攻城無論如何也要試探一下的,至少要知道哪裡比較好進攻,還要拿炮灰去試探一下守城的一方是不是堅決,這些東西黃師宓全部都省略了,他派人直接就過來攻城來了。

    莫名其妙的雲崢這時候很想起看一下趙迎春他爹留下來的東西,他一介文官是不是就面對這樣的敵人才帶著三百老弱病殘殺了儂智高好幾十人的。

    梁楫,彭九還有甲子營的人都是跟隨雲崢去過青塘,西夏的,那裡的軍隊什麼樣子都非常的清楚,還以為席捲西南的儂智高很可能也是那樣的,天知道這些人連蜀中的盜匪都不如。

    “將主,會不會有埋伏?”梁楫小聲的問雲崢:“這他娘的作假也做得太過份了,難道老子是傻瓜不成?”

    雲崢在戰爭之初,從來都沒有指望過黃師宓的軍隊敢走過第二道壕溝,但是人家現在正氣昂昂的向第三道壕溝挺進。

    “打啊,打啊,他們上來了!”趙迎春站在城牆裡面淚流滿面的催促雲崢,天知道她是怎麼從後營跑過來的。

    黃師宓沒有投石車,沒有弩箭,好像有一點竹弓,這東西對雲崢現在待的指揮所沒有威脅,所以雲崢也就不阻止趙迎春順著梯子往上爬。

    “打啊,打啊,你們被下破膽子了?打啊,快打啊,他們就要到城牆邊上了。”趙迎春一爬上來就發瘋般的搖著雲崢的胳膊狂叫。

    “這他娘的就是送死來了。”連蘇洵這種文人也一臉的不屑。

    “將主您說這些人這麼走過來送死不是計?”

    蘇洵一巴掌抽在梁楫的後腦勺上罵道:“你見過拿一萬人來使計的嗎?黃師宓總共才四萬人不到。”

    雲崢搖搖頭,拿手摀住趙迎春的眼睛對猴子點點頭,猴子就把手裡的旗子揮了一下,早就等得不耐煩的周同就下令放箭了。

    “嗡”的一聲,溫泉關裡面的弩弦幾乎只發出了一個聲音,一片烏雲就從城裡飛了出去,趙迎春掰開雲崢的手,從指縫裡看到一片雲彩落進了廣源軍的軍陣裡。

    箭矢飛到高處,力量耗盡之後就開始往下落,三棱的箭矢破風的聲音非常的恐怖,如同毒蛇吐信嘶嘶的叫。

    廣源軍終於不再沉默,慘叫聲響了起來,簡陋的竹排是擋不住特製的三棱刺的,箭矢落處,血花飛濺。

    三連發過後,廣源軍已經開始逃跑了,於是,八牛弩綁滿火油布的弩槍,帶著一溜火光就飛了出去,先點著了第三道潑滿油的橋樑,然後是第二道,第三道……緊接著,周同就開始按照計算好的位置不斷地射箭,就像收割莊稼一樣一塊地,一塊地的收割。

    “不該把橋點著的,沒這個必要,我的騎兵出戰的時候還要用那些橋,免得我還要重新鋪木板,那樣太費事,從城下到山彎,足足有四里地呢,夠我們奔馳的了。”梁楫說著話就下了城牆,他已經準備要出擊了。

    彭九的率領的甲士,已經站在城牆的缺口處,就等梁楫的騎兵將敵人的戰陣衝亂之後之後就開始出城格鬥,不過他認為好像用不到那樣做,現在的廣源軍就已經很亂了。

    梁楫的騎兵還是出去了,今天的梁楫換了一把大刀,沒用自己用慣了的錘子,在敵軍的陣營裡左衝右突宛如關雲長降世……

    雲崢在兩面山頂準備好夾擊黃師宓的軍隊也吶喊著從山上往下跑,彭九手持斬馬刀已經在人群裡掀起了血雨腥風……

    周同的弓弩手全部爬到城牆上,居高臨下的不斷射殺任何活著的廣源軍,就像在軍營的射靶子一樣……

    “廣南東路鈐轄張忠及廣南東西路鈐轄蔣偕這兩個名將是怎麼戰敗的?”蘇洵嘴裡吸著涼氣問雲崢。

    雲崢舔舔嘴唇道:“想想你第一眼看到的武勝軍,就知道這兩位所謂的名將是如何戰敗的了,那時候的武勝軍比這些人更窮,比這些人膽子更小,比這些人更飢餓,所以他們戰敗一點都不奇怪,大宋的精銳都在西邊和北邊,這裡的軍隊,嘿嘿,早就爛透了。

    儂智高也就是一個膽子稍微大點的匪類,你想想,齊州一百三十個盜匪穿州過府,縱橫兩路六府,十一個縣所向無敵啊,無數的州縣官,寧願給盜賊送錢糧,賄賂那些混蛋從他們的治所繞道,結果被狂怒的種世衡帶著五十六騎,在頓飯的功夫殺的精光,別忘了,老種去河東可是為了督運糧草的,鎧甲都沒穿……”

    趙迎春已經開始嘔吐了,剛開始的時候她在拍掌叫好,過了一會就顯得很不忍心,後來看到彭九脖子上掛著一串腸子就開始嘔吐了。

    蘇洵一面幫著小姑娘拍後背希望她能吐得爽快一點,一面又問雲崢:“你是不是早就預料到他們的戰力很差,才動了那些心思?”

    雲崢笑了一下說:“現在的情況比我想的還要好十倍,錢多,人傻,膽子小,這就是南邊的狀況,儂智高的親衛必然是比較強大的,那種硬骨頭留給狄青這樣的名將顯威風,黃師宓這種錢多,人傻的留著我們自己享用。

    便宜行事嗎,不佔便宜怎麼成,我想好了,溫泉關就是我們的基地。 ”

    蘇洵點點頭道:“這裡的環境比較好,通風,還不太潮濕,最關鍵的是有溫泉可以泡泡,軍士們的濕疹也能好的快些。”

    雲崢伸長了脖子瞅著城外,笑林那麼穩重的人怎麼會帶著騎兵直接去衝擊黃師宓的大營?雲崢嘴上說不擔心,心裡面還是打鼓,沒見過這麼弱的軍隊,萬一真的是人家的圈套怎麼辦?

    雲崢騎上馬出了城,準備帶著人去接應一下笑林和梁楫,他們兩個一前一後的已經殺到山那邊去了。

    武勝軍有一個好習慣,就是每戰不留降俘,這是和強盜作戰留下來的習慣,只有把強盜全部殺掉,強盜的錢財才能算是武勝軍的,別的官府不知道強盜有多少錢,搶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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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萬人屠

   當大廚都掄著刀子殺人的時候,這支軍隊的氣勢算是打出來了,不過這也是黃狗打兔子而已,如果黃師宓的軍隊有青塘人和西夏人那種彪悍的氣勢,打死雲崢也不會做出那樣瘋狂的決定。

    在大宋戰力這東西似乎和地域有著嚴格的區分,越往北的民族戰力就越是彪悍,越往南,那裡的民族戰力就越衰弱。

    這很可能和食物來源的難易程度有關,北方寒冷貧瘠,想要吃飽飯就需要人不斷地和天爭,和地鬥,和嚴酷的自然環境作戰,人苦到一定程度,性命這東西就不重要了,不過北方人骨子裡的悍勇註定了他拼命的時候造成的傷害要大得多。

    南方不同,這裡氣候濕潤,食物來源豐富哪怕是吃野果子都餓不死人,所以他們就少了一份和天作戰的韌勁,一旦血氣之勇消失,就會一潰千里。

    中國歷史上政權的建立,基本上都是從北向南統一的,很少有南方政權可以統一北方的,即使有最後也難逃被北方政權消滅的命運。

    雲崢想著這個問題騎著馬出了城,城外已經是修羅場,軍隊這個殺人機器殺起人來效率是非常高的,一刀子下去,那些跪在地上的廣源兵的腦袋就掉了下來,或許在去年的時候他們還是農夫,或者山民,儂智高帶著他們學會了如何搶劫,所以他們現在就是強盜,猴子拿長矛捅死了幾個攔路喊著饒命的人,他們說的也是大宋的話,但是雲崢不打算饒恕他們,做了強盜,就要有被殺的覺悟。

    馬蹄子打著滑在血地裡走,足足兩裡地都是紅色的,彭九他們殺的人不多,梁楫騎兵才是殺人的利器,戰刀橫在馬鞍子上。只要從人群裡快速的跑過去,就會開出一條血路。

    雲崢謹慎的轉過山彎,眼前的場景讓雲崢大喜過望,這裡根本就不算是軍營。應該是一個巨大的寨子,還是沒有圍牆的那種,怪不得分出去攻城的人只有一萬多人,剩下的人都充任了挑夫,或者馬夫,他們搶來的東西很多,一些已經被笑林他們弄死的人身上居然穿著婦人的衣衫,好些都是綾羅綢緞。

    寨子裡快沒活人了,只有堆積如山的財貨,和一些隻知道大哭的婦人。孩子也很多,黃師宓估計想給自己建立一個強大的部族,所以才專門擄掠婦人和孩子。

    那些婦人看到雲崢過來,跪在路邊哀求官爺不要再把她們扔下……

    雲崢站在婦人群裡笑著安慰她們,還要她們幫著把這裡的東西整理一下。看看已經是中午了,就讓婦人們開始給孩子們做飯吃。

    “大將軍會把這些強盜都殺死的!”趙迎春又出來了,站在那些婦人面前握著拳頭發誓,她是找機會騎在憨牛的馬屁股上過來的,經歷過真正戰陣的憨牛根本就沒把這裡當成戰場,小姑娘一哀求,他就沒了主意……

    雲崢帶的人都比較乾淨。不大工夫,彭九扛著斬馬刀帶著步軍走過來的時候,不用裝扮就和地獄裡出來的惡鬼一樣,張開染著血的嘴,沖著將主笑了一下,就煙塵滾滾的順著大路追殺了下去。他覺得今天就能把戰爭結束掉。

    南方的女子很能幹,她們趕著大車跟著雲崢回到了溫泉關,不過這裡已經不適合住人了,佈滿屍體的戰場只有烏鴉在忙碌不停地起落,野狗大白天的也從山裡鑽出來。猶豫著要不要參加這場盛宴。

    沿著重新鋪設好的橋樑,這些婦人孩子居然都堅強的從死人堆裡穿過來,沒有一個啼哭的,這樣的環境裡也確實不適宜哭泣。

    雲崢站在城牆上,盼著自己的軍隊早點回來,溫泉關裡只有不到六百人的隊伍這是兵家大忌,作為總預備隊的彭九都殺出去了,這場仗打到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的章法可言。如果不是蘇洵極力的勸阻,周同都打算把最後的五百弩手也派出去殺敵。

    趙迎春不去和那些婦人在一起,卻非常的喜歡纏著雲崢,她喜歡死屍堆裡的一把刀子,那只叫做大金的猴子就去給她拿,她喜歡戰利品堆裡的一顆珍珠,大金繼續去給她拿,在這個軍營裡她就是公主……

    坐在夕陽下看趙師旦的訣別文字,雲崢感受不到半點的悲涼,只有無窮的憤怒,趙師旦就非常的憤怒,他在訣別書的最後一句說:“給我三千鐵甲,我當誅滅此獠!”

    雲崢有一萬鐵甲,如果趙師旦活著,分他三千不算什麼,哪怕趙師旦不還自己都成,在大宋敢打仗的人,尤其是做官敢打仗的人的實在是太少了。

    雲崢閉上眼睛似乎看到趙師旦帶著三百老弱站在康州城頭怒號的樣子,不會打仗的人成千上萬的大宋軍隊往虎口裡塞,會打仗的人卻帶著三百殘兵和人家好幾萬人拼刀子,他確實有資格站在城頭怒駡幾聲。

    “你看我爹的信幹嘛要點上香燭?”趙迎春頭上插著一根很漂亮的金步搖問雲崢,他弟弟則抱著一張剛出鍋的油餅在咬。

    “我打算把你爹請過來看這一幕的,如果在康州,你爹的兵馬多一些,這一幕就會在康州出現,你爹喝不喝酒?”

    “喝啊,我爹最喜歡喝梨花白!那可是好酒!”

    “軍營裡沒梨花白,請你爹喝點白乾吧,我整出來的好酒,是真正的男人喝的酒!南方除了你爹沒人配喝!”

    “您可以喝,您也配喝!”

    “那是當然!我一直這麼認為。”

    趙迎春代替她父親陪著雲崢喝了兩杯酒,她就醉的不知道東南西北,婦人們把她抱下去的時候,小嘴裡還在倔強的喊著要喝酒。

    灌醉小丫頭沒什麼好驕傲的,如果趙師旦在說不定能多喝兩杯,喜歡打仗的人一般酒量都不錯。笑林回來了,馬背上還有一個人,縱馬到雲崢喝酒的城牆底下,將馬背上的那個人扔在底下,仰著脖子說:“痛快,給我酒!”

    雲崢把酒壺扔了下去,笑林接住一口氣喝光,隨手扔掉酒壺,拿自己的長矛將那個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傢伙挑的仰面朝天對雲崢說:“黃師宓!你想怎麼處置?”

    雲崢憂傷的看著自己被扔進血水裡的白瓷酒壺道:“你的賞賜減兩成!”

    “我活捉了黃師宓!”笑林頓時就吼了起來,花娘好像有身孕了,他現在很需要錢。

    “你弄髒了我的酒壺!”笑林怒吼,雲崢也大吼。

    笑林看看掉在血水裡的白瓷酒壺,又看看屎尿齊流的黃師宓,想了一下說:“這傢伙確實不如酒壺值錢!”說完搖搖頭就讓部下找了根繩子把這傢伙掛在下風位,太臭了。

    出擊的隊伍終於都回來了,滿身碎肉渣子的梁楫坐到雲崢跟前傻笑道:“沒活人了!看得到的全殺了!老彭還在後面檢點屍體,說是要報功?這些東西殺了也算是戰功?我光顧著殺了,忘了計數了。”

    雲崢往梁楫的大嘴裡塞了一把炒豆子笑著說:“我們擊殺了十萬悍匪,你想報多少都成!”說完就躺在椅子上往自己的嘴裡扔了一顆豆子意興闌珊。

    “沒有十萬,撐死了三萬!”

    “我說十萬就是十萬,大宋朝廷為了這兩個人一日三驚的,你說少了誰會信?別忘了我們還欠曹榮一千顆首級呢。”

    梁楫乾脆躺在城牆上,瞅著天上的星星道:“咱們戰死了三十二個人,都是被梭鏢捅下馬摔斷脖子死掉的,您說,我們要是和青塘軍,或者西夏軍對上會是什麼樣子。”

    雲崢道:“殺敵一千,自損三千!尤其是你今天這種打法!”

    彭九回營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雖然累的快走不動了。但是心情卻很好,只來得及和雲崢報告一下戰果,將黃師宓哥哥的人頭送過來,就說自己很累,打算睡一下,說著話就歪倒在城牆根上睡著了,隨她一起回來的軍士,也大都如此,所以雲崢也就沒辦法睡覺了,今晚給他們站一晚上哨位,這是應有之事。

    打了勝仗,軍營裡卻靜悄悄的,雲崢穿著鎧甲帶著十幾個人在營地裡來回的穿梭,那些婦人們把毯子給那些歪倒在城牆根的傢伙們蓋上,他們不是連回營帳的力氣都沒有,只是不願意讓那些婦人孩子睡在風濕露重的外面。

    南方的天氣潮濕悶熱,早上殺掉的人到了晚上已經散發出濃重的臭味,明天一大早就必須快快的掩埋掉,只要拖延上幾天,溫泉關不要說睡人了,鬼都沒辦法在這裡待,好在明天餘靖就會過來親自督戰,老令官認為武勝軍擋住黃師宓的大軍乃是關係到朝廷大軍能否收回邕州的關鍵點,他想以身作則。

    這就是黃昏的時候信使送來的命令……

    狼嚎狗叫的聲音持續了一晚上,昨晚是月圓夜,犬科動物在吃飽喝足之餘都會對著月亮喊叫,給那些月神賜給自己食物。

    可是早上的時候,武勝軍的人卻沒人能吃得下飯,隨著太陽升起,大地上的溫度越來越高,屍體的臭味順著風能傳到幾十裡開外。

    餘靖騎在一匹驢子的背上,驚疑不定的問昨日送信的信使:“他們確實擊退了黃師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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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大義凜然雲將軍

     不等到中午雲崢就帶著部下和救回來的婦孺落荒而逃……因為太臭了……
  
  原以為溫泉關可以當做一個不錯的堡壘,誰知道這裡已經成了野獸的天堂,只要是廣南能見到的野獸這裡幾乎都有,漫天都是烏鴉和各種食肉飛禽,地上野狗和野狼因為食物過多而平安相處,甚至還有狗熊,老虎,豹子這些大型的野獸也從山林裡跑出來覓食……
  
  對這些東西武勝軍不怕,甚至有些竊喜,不過讓他們無法承受的是濃烈的屍臭,從溫泉關到龍水口,三十里地的道路上佈滿了死屍……
  
  余靖見到武勝軍的時候是在老虎嶺,他第一次見到武勝軍先頭部隊的時候根本就不相信這是一支廂軍,彪悍的鋼鐵騎兵轟隆隆的從他身邊馳過,讓他目馳神炫,為官多年,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真正的大隊的精銳騎兵。
  
  狄青已經到了賓州,余靖不能相信武勝軍的騎兵居然比環州精銳還要威猛,如果是這樣的一支大軍和黃師宓作戰,他完全相信黃師宓被活捉是真真正正的事情。
  
  騎兵對於余靖隨從的呼喚根本就不理睬,梁楫過來的時候怒聲道:「有事去找中軍,阻攔大軍前行你這是找死嗎?」
  
  平日裡極其囂張的隨從被梁楫瞪了一眼之後竟然乖乖的閉上嘴,他能聞到梁楫身上散發的濃重的血腥氣。
  
  「好一員悍將!」余靖沒有在意這些人的無理,瞅著遠去的梁楫誇讚一聲。還特意命令隨從把道路讓開,不要阻礙大軍行動。
  
  不大工夫,一員裨將騎著戰馬從後面快速的疾馳過來抱拳道:「將主身在中軍,不能擅離,請明公稍侯,大軍紮營之後,我家將主會當面謝罪。」
  
  余靖眼波流轉,瞅著從身邊經過的甲士笑著說:「軍中規矩,老夫還是知道的,小將軍請自便。老夫等待一會並無大礙。」
  
  只見裨將從懷裡掏出牛角「嗚嗚嗚」的吹了起來。大軍前進的腳步戛然而止,無數的斥候已經向空地周邊散去,甲士們解下鎧甲,然後從一輛大車上領到伐木工具之後也進了樹林開始伐木。也有一些軍卒從大車上取過一些連接好的溝槽。開始把泉水從山坡上引過來。無數的大車首尾連接。組成了一個粗糙的防禦陣型,余靖眼看著八牛弩床弩,還有一種小型的投石器被安置在車陣的後面。上面的油布全部去掉,八牛弩上碩大的弩槍已經安置好了,只要敵人出現就會立刻擊發,軍卒們從山林裡很快就拖來了木材,這些底部已經被削尖木頭,一根根的被釘進泥土裡,遇到有石頭的地方,這些人還能用火藥炸開地面之後繼續埋木樁!
  
  「令公,沒這個必要吧?他們只是住一晚上而已!」余靖的心腹小聲的對余靖說。
  
  「這是軍令,也是軍規,看起來愚笨,據老夫所知,凡是精銳軍隊沒有一支忽略過安營必須紮寨這個軍隊的傳統,」
  
  「令公,昨日小校所言是否誇大了?卑職剛才看到了他們的後營進車寨,只有無數的婦孺,和財物,卻不見俘虜,卑職估計他們最多擊潰黃師宓,搶回來了被擄走的婦孺。」
  
  余靖走到車寨的邊上,拿手指摳一下軍卒放在那裡的鐵甲,從甲葉的縫隙裡摳出一點紅色的東西,放到鼻子跟前嗅了一下笑著說:「血跡乾枯,凝結的時間最多兩天,老夫身在提刑司多年,這點常識還有,他們身上的臭味,是屍臭,黃師宓的部下難道說都被斬殺了?」
  
  「不可能,三四萬人呢,三四萬頭豬羊也不是一兩天能殺掉的……」
  
  那個裨將帶著一些人過來,迅速的在余靖休息的地方搭好了一座帳篷,在裡面鋪設了矮榻,矮几,茶水,食物,還有一些水果,竟然還準備了一沓子軍報文書,慇勤的邀請余靖先進帳休息,說自家將主安排完軍務就會親自過來謝罪。
  
  余靖也不推辭,年紀大了,又騎了整整一上午的驢子,腰腿早就酸困不堪,喝了口茶水,就拿著軍報躺在軟榻上,要隨從將帳篷的四面撩起來,他要仔細看看這支與眾不同的軍隊到底是如何運作的,早就聽說這支軍隊的校尉都是士子組成的,所以余靖非常的好奇。
  
  雲崢和蘇洵站在車寨裡憂心忡忡的看著堆積如山的繳獲在發愁,這些東西原本就不該讓余靖看見的,可是崔達的商隊不敢到溫泉關來,還需要武勝軍把這些東西都運到柳州才成。
  
  「余靖窮瘋了,看到繳獲定然要分贓怎麼辦?」雲崢問蘇洵,老蘇在府衙幹了不短時間的幕僚,應該有辦法應對這樣的局面。
  
  蘇洵笑了一下說:「我們有這麼多的婦孺,有的是借口,您想依附在余靖的門下,多多少少是要付出點代價的,不可能一毛不拔。」
  
  雲崢咬著牙道:「代價你掌握,不能超過兩成,這時侯我們要是靠向狄青,哼哼,韓琦,富弼,龐籍這些人對我們都會有看法,估計對他狄青也沒有好處,只有在狄青面前表現的桀騖不馴,在文官面前表示尊重,才能讓我們的文臣身份得到確定。
  
  你知道不,人啊,其實是一個習慣動物,只要大家慢慢的習慣了武勝軍將領的文臣身份,後面好多事情就會水到渠成,這個習慣要慢慢的培養啊。
  
  走吧,該去迎接余靖了,把人家晾在一邊要有一個度,超過這個度就不好了。」
  
  雲崢和蘇洵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今天用不著穿鎧甲……
  
  余靖親眼看到一座簡陋但是堅固的軍寨在短短的時間裡就已經建好,對這支軍隊的動手能力佩服之極,不過想起武勝軍前身就是做工的廂軍,也就笑著搖搖頭,這個奇怪的將主還真是一點都不浪費,把廂軍的這些技能通通的都用上了。
  
  眼見那些軍卒最後再用籐條連接木樁,余靖看到軍營大門口出來了兩個文士,一個年輕,腰背挺得筆直,神情卻嚴肅,看著就像是一個軍人,另一個是中年人,習慣性的兩手背在身後彎著腰,隨著年輕人朝自己的帳篷走了過來。
  
  那個年輕人就該是雲崢,那個中年人就該是名滿蜀中的蘇洵了。余靖第一時間就弄清楚了主次,儘管很驚訝雲崢的年輕,他還是從軟榻上齊身,走到帳外迎接這兩個人。
  
  「下官雲崢見過安撫使,迎接來遲,還請明公恕罪!」雲崢見到余靖立刻躬身謝罪。
  
  余靖雙手托住雲崢的胳膊道:「少年英雄,不外如是,黃賊的十萬大軍授首,此乃廣南剿賊的頭功啊,說什麼見怪不見怪的話,將軍如果能將所有的賊人清剿乾淨,老夫情願為將軍牽馬墜鐙也在所不辭。」
  
  雲崢愣了一下瞅了瞅蘇洵陰著臉道:「明公謬讚了,黃賊哪裡來的十萬大軍,算上黃賊兄弟二人,只有三萬六千三百餘人的烏合之眾,已經盡數被我斬殺在溫泉關下,十萬之說從何談起?」
  
  余靖聽完雲崢的話,立刻就對這個耿直的少年人充滿了好感,久居官場如何會弄不明白這裡面的事,指揮作戰的無疑就是雲崢,但是準備文書的恐怕就是這位蘇洵了。
  
  蘇洵笑呵呵的拱手對余靖道:「明公莫怪,將主就是這樣較真的性子,要他行軍打仗機變無雙是難得的統帥,可是要他對付文牘,那就難嘍。
  
  不過將軍一心打仗就好,文牘之事自然需要我這個參軍來做,安撫使休要怪罪蘇洵信口開河,文書上必須要這樣寫才成,自從儂賊入侵以來,連破我州府,壞我大將,荼蘼千里耳無人能制,這是大宋的恥辱,同時儂賊的兵鋒一度靠近兩湖,民間謠言四起,盜匪趁機四處串聯陰謀作亂,此時此刻,我朝必須有一場大勝來振奮民心,震懾那些心懷不軌者才是。
  
  將主在溫泉關下陣斬三萬餘人,殺黃華,活捉黃師宓,如此大勝自然要好好地渲染一下,自然,真正的情形如何,下官定會另有文書上報,哦,安撫使還沒有看到這張文書。
  
  蘇洵說著話從余靖的案幾上抽出最下面的一封文書拿給余靖看。
  
  余靖的目光就沒離開過雲崢的那張臉,直到蘇洵取過文書這才隨意的翻看了倆眼,又放下文書笑著對雲崢說:「陣斬三萬餘人,已經是蓋世之功,說成大破十萬也無不可,安撫民心重要,但是最重要的就是擊破儂智高,不知將軍有何良策?」
  
  雲崢坐在余靖的對面沉聲道:「昨日清晨,黃賊使人勸降溫泉關,使者被下官分屍,想到黃賊勢大,已經做好死守城關的準備,卑職一想到在青塘和西夏之時看到的兵鋒戰陣,想著一場惡戰難以避免,做好準備之後才發現來了一群土雞瓦狗。
  
  於是發弩箭使敵軍潰亂,而後騎兵突擊衝散敵軍戰陣,眼見敵軍崩潰,全軍突擊,最後一路追擊三十里,全殲了黃賊所部,如今黃賊被下官鎖在籠子如同豬狗一般,不日就要押解進京明正典刑,如果知道儂賊麾下都是如此人物,下官就不該千里迢迢的奔赴廣南剿賊,因為沒必要,下官就想問一句,如此懦弱的惡賊何以糜爛我大宋兩路一十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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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6 01:24:54
第十五章 莫須有

    余靖長歎一聲,拿袖子掩面道:「老夫無面目見天下人!」
  
  雲崢的一番話將老頭子問得涕淚橫流,倆甫之地如今處處戰火不斷,大宋軍隊屢戰屢敗,百姓罹難,官府政體被人家掃蕩一空,所以老頭子難過之極,老頭子是在最倒霉的時候被皇帝想起來擔當大任的,前幾年就因為給范仲淹說了兩句好話,結果就被貶到嶺南,又因為指責皇帝因言罪人了,然後又被貶官三級,非常的不受待見,結果儂智高荼蘑廣南的時候,他立刻被官升六級,並且充任了廣南安撫使。
  
  一個文官好不容易召集鄉勇湊糧草,弄了一萬多人的陣仗,打算好好地教訓一下儂智高,誰知道又被陳署輕敵冒進,給葬送了,雲崢的這句話簡直就說到了老頭子心頭最疼的地方,大宋文官只要感情上來了,就會習慣性哭泣,他又何能例外。
  
  余靖的隨從都在指責雲崢,說他不知道體諒人,老令官年紀大了,經不起這樣的悲傷。就連蘇詢也這樣指責雲崢。
  
  雲崢不理睬這些人,也不給余靖道歉,走到余靖的身邊道:「官家給的旨意是便宜行事,大家都是文官一脈,您告訴我下一個該殺誰就好,我明天就去拿他的首級!」
  
  「李德生!」余靖的幕僚異口同聲。
  
  蘇詢奇怪的說道:「怎麼會是他?人家是交趾的親王,我們不好過境去追殺他吧?」
  
  余靖咬牙切齒的道:「他誆騙走了老夫辛苦籌措的兩萬緡錢糧,本來說好的,這筆錢是給交趾郡王李德政的,希望他不要支持儂智高結果被這個貪得無厭的賊子拿走,並且說這是給他的大宋如果想要交趾不支持儂智高還需要給李德政兩萬緡。」(此事為真,非作者杜撰,歷史上有些事情遠比我們想的要荒唐。)
  
  「李德生在何處?我的軍報裡沒有這個人的名字!」
  
  「他如今就在忻城!在老虎嶺以南三十里處!身邊有隨從千人。」
  
  「三十里?千人?」雲崢怒極反笑,回首對軍帳門口的憨牛傳令道:「命梁楫率領本部人馬出發,即刻去忻城帶回交趾李德生的人頭和兩萬緡錢不得有誤!」
  
  憨牛答應一聲就匆匆的走了不大工夫就聽帳篷外面傳來悶雷般的馬蹄聲,余靖匆忙走到帳篷外面,眼瞅著梁楫的騎兵大隊已經沿著大路向忻城奔去,不由得跺著腳道:「錯了,錯了,拿回錢就好,不可傷人啊,萬萬不可傷人啊!」
  
  雲崢鬱悶的說道:「軍令已經下達,您看到的只會是李德生的人頭,和兩萬錢大軍中豈有朝令夕改之事。」
  
  余靖回頭將自己的幕僚臭罵一頓,他的幕僚好像並不在乎,似乎覺得這頓罵挨得很值,其中一個三十餘歲的幕僚拱手道:「令官在我大宋聲名顯赫即使在金殿之上,也能指斥方道,如今屢次被蠻人羞辱卑職等委實看不下去。」
  
  余靖怒道:「爾等可知戰事一起,兵禍連結剛剛有望平定的災禍又會起大波瀾,老夫受辱沒有關係,只要廣南不受兵災,老夫身死都沒關係,這次魯莽了。」
  
  雲崢將這位老好人文官扶到軟榻上坐下笑著道:「老令官休要著急,這一次朝廷發了急,從西面抽調了西軍,也從蜀中抽調了我武勝軍,總計三萬精銳,其實就是為了震懾一下南方的蠻子,要他們不敢妄動,打擊他們的囂張氣焰恐怕也是這次大軍到來的目的之一,卑職很想去升龍府看看。聽說交趾人把升龍府稱之為小東京?」
  
  余靖安靜下來之後,長歎了一口氣道:「南兵比不得西軍精銳,承平多年,將無戰意,兵無戰心,再加上朝廷也只重視西軍,和北軍,一年的軍餉錢糧,西邊和北邊就拿走了九成之多,南方的軍隊幾乎處在無人問津的狀態,其實不光是南軍,你看看河東,河西那些郡縣,他們的戰力也幾乎不存在,百十人的盜匪就能讓天下大嘩,這是朝廷的過失。
  
  將軍雄心勃勃,但請將軍保持住這樣的鬥志,大宋未來還需要強軍駐守邊關,此次殺戮李德生,對外就說是本官的主意,萬萬不可將你牽連進去。」
  
  雲崢笑了一下,邀請余靖進入軍營,一面請他觀看武勝軍軍威,一面給他介紹這裡的軍器和各種行軍作戰的禁忌,余靖這個文官也只有在遭受這樣的罹難之後才會認真的聽雲崢講解兵書戰策,而真正讓這些文人能聽進去這些的原因,恰恰是因為雲崢的士子身份。否則,聽一個武夫講解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他們以此為恥。
  
  余靖最喜歡看到那些婦人和孩子受到很好的安置,見她們正在吃飯,就特意到伙夫那裡看這些人的食物如何。
  
  「武勝軍的午餐是白粥和餅子,外加一些鹽菜,肉脯,算不得精美,卻能飽腹。」雲崢用勺子攪著大鍋裡的白粥,請余靖觀看。
  
  白粥裡面還有肉絲,伙夫還給裡面加了一點不知名的青菜,余靖笑著給自己也裝了一碗,還讓自己的幕僚也過來一起用餐。
  
  這是老官僚的習慣,不管是不是真的愛民如子,該有的架子一定不能少。
  
  不過余靖和別人不同,雲崢發現這位老頭子真的吃的很香甜,六十幾歲的年紀,一連喝了兩碗白粥,才笑著停下來,似乎已經忘記了殺李德生這件事,估計是已經做好了背黑鍋的準備,一個非常豁達的老頭子。
  
  在營地裡轉悠了半天,老頭子已經很累了,不過他依舊親自撫慰了趙迎春姐弟,並表示一定會上奏表,將趙師旦的事跡公諸於眾。
  
  「老令官歇息片刻,打個盹,等您睡起來之後,您的兩萬錢就會回來,同時您也會看到李德生的人頭。」
  
  「但願如此,但願梁將軍那裡不要有大的折損。」
  
  雲崢安排好余靖之後,就來到了前營,梁楫的親兵,也就是他十五歲的兒子梁歡己經在那裡等了雲崢好一陣子,見將主過來施禮道:「虞侯已經擒獲李德生,並且俘虜了六百交趾人,找到兩萬緡銀錢,大部分都是金子,如今那些俘虜正背負著錢財回營,虞侯問這些錢如何處理?」
  
  「告訴你爹爹,咱們不能動這兩萬緡錢,全數交給安撫使,這些錢是他的命根子,也是廣南流民百姓的命根子,動不得啊。至於那些背負錢財的交趾人不用帶回軍營,隨他處置吧,將李德生的人頭帶回來就好!」
  
  梁歡答應一聲就快速的出了營帳,打馬去找自己的父親稟報將主的安排。
  
  蘇詢從自己的帳篷裡走出來拿給雲崢一封文書道:「李德生最好能成為我們進入交趾的藉口,原來我們打算藉著去七源州剿滅儂智高殘餘的藉口,不如這個藉口好,李德生辱罵陛下,稱大宋人為文狗,所謂主辱臣死,這個藉口要比前面的那個藉口要冠冕堂皇的多。」
  
  「李德生真的這樣說過?」雲崢驚訝極了。
  
  「莫須有啊!」
  
  雲崢點點頭,這就對了,這三個字真是太妙了,反正李德生這一會大概已經被梁楫砍頭了,說什麼都行,雲崢已經不太忍心讓余靖幫自己為這事背書了。
  
  日頭快要落山的時候,雲崢正在請余靖喝茶,說古,倆人相談甚歡,只是余靖總是往外面看。
  
  雲崢把一小杯茶放在余靖的面前笑道:「您休息的時候,已經有探馬來報,梁楫己經在一個時辰前就已經斬殺了李德生,斬首四百餘,剩下的全部被俘虜,如今背負著您的兩萬民脂民膏正在來大營的途中。」
  
  余靖高興地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道:「果然是飛將軍,我軍戰損幾何?」
  
  「梁楫不是莽撞人,他是以軍威相威脅,而後以弩箭殺敵,所以幾乎沒有折損,只是有三個甲士在捕獲李德生的時候為他的侍衛所傷,並不嚴重。」
  
  余靖放下茶杯笑道:「好啊,這樣老夫就放心了,這些錢老夫也不打算給李德政了,全部拿來安撫百姓,購買種子,耕牛,春夏兩季的糧食已經荒廢了,這秋糧無論如何也不敢耽誤,長生,隨老夫一起去營門口迎接凱旋的將士。」
  
  雲崢笑著答應,知道余靖心中怨氣一掃而空,此時根本就無法安靜下來喝茶,所以就陪著余靖和他的幕僚從人來到大門口等候。
  
  不大工夫,馬蹄聲響,梁楫出現在大路上,見到雲崢和余靖都在大門口等候就縱馬飛奔過來,將肋下夾的一箱子金子拋在地上,又把馬脖子底下掛著的人頭舉起來道:「回稟將主,李德生授首,兩萬財貨在此!」
  
  梁楫扔完箱子,緊跟在他後面的騎兵也紛紛的縱馬過來,也學著虞侯的樣子將自己放在馬背上的箱子扔到地上,不大工夫,地上就堆滿了箱子。
  
  雲崢看了一眼陷進泥土裡的箱子冷冰冰的道:「點驗!」
  
  余靖的幕僚走出來對雲崢說:「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定是夠的。
  
  卻沒有人理睬他,武勝軍軍法司的軍士跟死了爹娘一樣的扳著死人臉過來,用難聽的嗓音道:「有誰私自拿了,現在扔出來不晚!」
  
  武勝軍的騎兵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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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6 01:25:12
第十六章 輜重問題

    蘇洵見余靖有些尷尬就上前小聲道:「廣南安撫使衙門的兩萬緡錢是不會少的,這是軍令,不會有人違背,只是這些兵痞將交趾人殺光了,定然不會不願意空手而還,將主說的是多餘出來的錢物,總是有人偷偷的藏好東西,諾大的軍營就靠繳獲支撐,自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聽了蘇洵的解釋,余靖的臉色才好看一點,眼見軍法司的人從騎兵的身上搜出的東西擺了一地,這才相信蘇洵說的一點不假。
  
  開始還覺得這樣對待有功的將士多少有點不公平,不過看著雲崢咬牙切齒的拿著一尊玉佛衝著梁楫咆哮,而別的軍卒圍在門口跟著起哄嘲笑,余靖這才明白,武勝軍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人剛剛立的那點功勞。
  
  晚上睡在武勝軍的軍營裡,余靖難得的睡了一個好覺,非常的踏實,這些天纏繞著他的噩夢都沒有出現,痛快的打著呼嚕,似乎所有的煩惱都隨著自己今日的見聞而煙消雲散了,有這樣的一支強軍,儂智高遲早會失敗,有這樣一支強軍,交趾人只能繼續俯首稱臣。
  
  狄青自從到了賓州,心情就沒有好過,整個廣南的防禦體系根本就是一團糟,到處都是漏洞,到處都是空子,如果自己願意,完全可以帶著大軍在廣南為所欲為。
  
  他的太陽穴上的血管在噗噗的跳動,臉上因為憤怒而變得通紅。
  
  面前的陳署不但葬送了廣南為數不多的軍隊,在自己面前依舊囂張跋扈。對於兩千兵將的戰死,他竟然一句輕飄飄的「行軍打仗在所難免」就打算推得乾乾淨淨。
  
  這還不是讓狄青最憤怒的,讓他最憤怒的是戰死的都是軍卒,而沒有一個將官,出現這樣的情形只能有一個,他們有馬,跑的比軍卒快!
  
  作為一個從罪囚起身的樞密副使,狄青最痛恨那些在戰場上不戰而逃的將軍,他自己就經歷過這樣的災難,知道死在戰場上的軍卒心中有多麼大的怨氣。
  
  如今。他們居然把溫泉關這樣重要的一個關卡給一支從蜀中千里迢迢趕來的廂軍把守。狄青似乎已經看到那些被黃師宓擊潰的廂軍在這片人生地不熟的疆域是如何的慌張。
  
  閉上眼,身子搖晃個不停,大宋真的不能殺士大夫嗎?
  
  「溫泉關!溫泉關,那裡關係到我們能否攻下邕州。阻止賊軍合流乃是天大的重擔。你們怎麼能交給一支客軍?」狄青咬著牙艱難的問道。
  
  陳署立刻回答道:「那是廣南安撫使余靖的安排。與我等無關!」
  
  狄青再也忍不住了,指著陳署沉聲道:「余靖至少知道溫泉關的重要性,至少知道派一支軍隊去把守。為我們爭取時間,你做了什麼?」
  
  「老夫在固守賓州,否則你來賓州連安身之所都沒有。」陳署揮揮衣袖冷冷的衝著狄青抱抱拳頭就離開了軍帳。
  
  狄青坐在案几的後面,在明滅的燈光底下,面色青一陣,紅一陣,似乎在做一個非常艱難的決定,作為悍將出身,狄青見過無數的強敵,面對儂智高他有一千種辦法可以殲滅,畢竟和西北之地的蠻子比起來,南方的賊子只是土雞瓦狗而已。
  
  瞇縫著眼睛看著帳下站立的楊文廣,狄青忽然道:「仲容,你覺得武勝軍能守住溫泉關麼?聽說你的部將馬金虎和那個雲崢有交情,他怎麼說?」
  
  楊文廣搖著腦袋道:「軍主,你我都統領過廂軍,知道廂軍是個什麼樣子,您以為武勝軍能否守住溫泉關嗎?卑職認為在五萬敵軍的攻擊下,廂軍守不住溫泉關,如果溫泉關是堅城,還有可能,但是那裡早就殘破不堪,而且地勢並不險要,所以卑職認為絕無可能。
  
  但是卑職的部下馬金虎說,雲崢一定可以守住溫泉關,而且可以給黃師宓迎頭痛擊,說的斬釘截鐵,非常的確定。」
  
  狄青點點頭道:「雲崢過往的事情是真的,他在青塘,西夏,崆峒山的事情我確認過,的確不假,悍將種諤為雲崢做的鐵證,這種事不會假的,我真的希望他能守住溫泉關,為我們爭取一點時間。
  
  明天兵進上林!在這之前,我們還有一些事情要做!」狄青一字一句的說道。
  
  余靖起來的很早,在號角響起來的時候他就醒了,耳聽著帳幕外面傳來點兵的聲音,笑著搖搖頭就起身,打算去洗漱一下。
  
  一個年紀很小的軍卒端著木盆走了進來,木盆裡還有牙粉,和一塊奇怪的東西。就是沒有水,余靖拿著那塊東西笑著問道:「這是做什麼用的?」
  
  小兵緊張的回答道:「這是肥皂,洗臉用的。」
  
  余靖笑的更加開心,拿手點著木盆的底部道:「小傢伙,沒水你叫我怎麼洗漱?」
  
  小兵更加緊張,磕磕巴巴的說道:「按照軍律,洗漱不得在營帳裡進行。大家都在外邊,將主也不例外。」
  
  「哦?還有這種規矩,好吧,客隨主便,老夫也去外面洗。」余靖要去端盆子,小兵卻快速的端起來,示意余靖跟自己走。
  
  來到洗漱的地方,余靖這才發現,昨日裡那些軍卒為何要把竹管接在泉水上了,在山腳底下,用蘆席搭建了好多格子,大清早的就有軍卒脫得赤條條的在那裡沖涼。把那個叫做肥皂的東西塗抹的滿身都是,出現了非常多的沫子,看樣子非常的舒坦。
  
  蘇洵也端著一個木盆走過來,見余靖好像不習慣,就笑著道:「明公,每日一沐浴這可是軍營的軍律,老令官身在軍營,也要遵守啊!」
  
  余靖大笑道:「也好,大熱天沖涼乃是廣南解暑的好法子,老夫也試著除除身上的風塵。」
  
  小兵特意在最裡面幫余靖和蘇洵騰出來兩間格子,見兩位上官進去,就站在格子外面守著,余靖脫掉衣衫,站在竹管下面,讓冰涼的泉水澆在頭上,冰涼的泉水讓他全身一震,衝著隔壁的蘇洵道:「確實痛快!」
  
  蘇洵的聲音傳過來:「老令官,您就好好地住在武勝軍營地好好地休憩,沒必要到處奔波了,只要看著兒郎們作戰就好,目前的形式算不得最糟,將主昨晚說,儂智高聽到黃師宓被全殲的消息之後,定會倉惶南逃,不會在賓陽多做停留的。所以賓陽之戰打不起來,他說不定連邕州都會放棄掉。」
  
  余靖學著蘇洵的樣子給身上頭上塗滿了肥皂,用清水沖洗乾淨之後,全身更加的舒爽,忽然聽到蘇洵說邕州之戰打不起來,連忙攀著蘆席問道:「何以見得?」
  
  蘇洵大笑道:「因為只要儂智高沒被皇帝夢迷暈乎,他這時候該知道朝廷真的來收拾他來了,這時候要是還不跑,他就跑不掉了。
  
  樞密使乃是我大宋第一將軍,所向無敵,儂智高沒膽子和他對陣的,尤其是在樞密使眼皮子底下困守孤城。」
  
  「武勝軍會去那裡?」余靖連忙問道。
  
  「崑崙關!武勝軍接到的命令就是阻截敵軍,既然已經把黃師宓阻截死了,下一個就該阻截儂智高了,只有把這傢伙也幹掉,才對得起武勝軍千里迢迢的來作戰。」
  
  余靖三兩把擦乾身體,穿上衣衫匆匆的道:「那就快些,我們去雲崢那裡,老夫要問問他這樣的判斷是不是準確。」
  
  冇蘇洵大笑道:「老令官莫急,如果論到安家撫民,十個雲崢也比不過您,但是論到行軍佈陣,老令官還是聽他的為好,這小子見事之明,卑職是欽佩至極啊!」
  
  余靖和蘇洵找到雲崢的時候,發現他正在和將校商量事情,也就不好打擾,當余靖聽到一個個熟悉的名字的時候頓時坐不住了,插話問道:「雲都監,金城驛和歸仁鋪這兩個地方都不是一個行軍打仗的好地方,你因何會選擇將決戰地點選在這裡?」
  
  雲崢抬頭看了一眼余靖道:「不是我選這裡,而是儂智高選擇的這裡,他如今身在賓陽,正在迅速地向邕州撤退,一定會選擇最近的道路,金城驛,歸仁鋪一代道路崎嶇,不適合騎兵行軍,但是對儂智高這樣的廣南人來說卻不存在問題,所以這條道路是儂智高的首選之地。
  
  我們身在老虎嶺,只要穿越馬山就會來到武原,武原這個地方乃是從北面進入邕州的要道,只要我們控制了武原,就能以它為大營,派出大軍彙集到金城驛和歸仁鋪一線,儂智高想要守住自己劫掠來的立國之資,就不可能走快,只能在這裡和狄帥相爭,為自己的輜重爭取一點時間,我們要做的,就是不讓他的輜重回到邕州,幫著狄帥將儂智高殺死在歸仁鋪!」
  
  余靖聽完雲崢的解說之後,就匆匆的回到自己的軍帳,開始奮筆疾書,將雲崢的打算寫的清楚明白,派自己的心腹手下,要求他一定要當面交給狄青。
  
  蘇洵見余靖走了就皺著眉頭道:「我們要是把輜重搶走了,狄青會不會發瘋?」
  
  「不會這時候的狄青應該正在拿著天子劍殺陳署他們,殺掉這些人之後,就要準備應對文官的反撲,哪有機會理會我們撈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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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6 01:25:28
第十七章 崑崙關

     雲崢說的沒錯,狄青確實在殺人,不管陳署如何的威脅,求饒到最後還是被狄青砍了,這一次,狄青總共殺了三十二個人,全是從戰場上逃回來的軍官,而後他就兵進上林……

    原本帶著兩萬緡銀錢在彭九的護送下打算回賓州的余靖在聽到陳署被殺的消息之後,就默默地將銀錢託付給了廣南東西路安撫使楊畋,江南西路安撫使孫沔自己帶著隨從打算重新回到武勝軍的營地裡,還警告楊畋,孫沔,若事不可為就必須迅速的退入武勝軍營地才能保全性命。其餘兩位被狄青的重手驚得手腳冰冷的大員連連答應。

    狄青聽說余靖到來,親自前來迎接想要好好地和他討論一下下一步的作戰的進程,更想和余靖商量一下如何將武勝軍納入自己管轄的範疇,溫泉關一戰的邸報余靖已經明發各處,並且有八百里加急直入京師,到了這個時候狄青才相信武勝軍也已經成長為一支強悍的軍隊。

    狄青來了,余靖不能不見,但是不論余靖走到哪裡,身邊都有全副武裝的彭九相伴,狄青進了余靖的衙門,發現武勝軍的軍卒各守要位,刀槍齊出,似乎在防備著自己,當他在公堂見到余靖的時候悲呼道:“狄青非敵,何故見疑至此!”

    余靖面如死灰一般的回答道:“陳署有罪,當用囚籠送還京師請陛下發落,一個三品大員,何故如同豬羊一般死於爛泥之中?

    余靖兵敗。自知有罪,本當自己將頭顱奉上,然廣南曙光展現,老夫不願意此刻就死,請樞密使給余靖一點時間,等到儂智高剷除之後老夫會自縛雙臂上京請罪。”

    聽到余靖的這些誅心之語狄青的臉色慘變,知道自己斬殺陳署之事已經將廣南的文官得罪的死死地,再無半點轉圜的餘地,仰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空怒道:“陳署有罪,自當千刀萬剮。如今上林地萬軍聚集。如果不斬殺陳署這等逃兵,數萬將士如何統禦?戰死的將士如何撫慰?這等敗類斬了就斬了,狄青絕不後悔!”

    說完之後扭頭就走,再也不問武勝軍何去何從了……

    余靖孤獨的坐在大堂上。喃喃自語道:"難道老夫錯了?”

    彭九大聲道:“老令官錯沒錯。彭九不知。但是俺家將主已經帶著八千武勝軍精銳如今正在奔赴昆侖關,如果得手,儂智高就插翅難飛了。廣南也就會安寧下來,老令官也是在為廣南百姓著想,對錯自有天知道。”

    餘靖似乎受到了一點安慰,回頭看著彭九這個粗豪漢子笑道:“是啊,老夫無愧於心,無愧於君王,對錯就讓上天來評判好了。

    我們不回武勝軍營地,就在這裡收攏災民,就地撫民,轉眼就到了中秋,每個人都該有一口熱食吃才對。彭將軍,你就留下來輔助老夫如何?”

    彭九敲一下胸甲道:“將主命我守衛明公,卑職自然以老令公馬首是瞻!”

    有了彭九的八百甲士,余靖的心中再無憂慮,聯合廣南東西路安撫使楊畋,江南西路安撫使孫沔在上林建立廣南安撫使衙門,招收離散官員,收攏逃兵,派人去山中呼喚流民,將手中的兩萬緡銀錢全部變成了糧食,布匹,耕牛和種子,短短的十天之內就完成了這一系列的轉遍,之所以會有這樣高的效率,完全是因為從蜀中來了好多的豪商,他們帶著大批的物資聚集在相聚賓州不過兩百里的柳州。

    自從狄青整飭軍紀,嚴申軍律,數陳署敗軍之罪,將其與所屬將校三十二人處斬後。諸將相顧失色,全軍肅然,令行禁止。

    狄青立刻下令說將士連連行軍,師老兵疲,旋聲言休兵,令諸軍備十日糧,借中秋節,張燈三日,分宴將佐軍校,大宋軍營立刻就歡聲雷動,多日以來的陰霾似乎都隨著這場歡宴消失了。

    十六日,風雨如晦,天上的明月再也看不見,宋軍大營裡的歡宴卻依舊在繼續,受到邀請的余靖,孫沔也覺得勝利就在眼前,雖然有些擔心,但是廣南已經兩年不見歡慶,也就陪著將士們打算好好地過一個中秋,余靖還給收攏到的災民分發了米糧,百人還有一口豬,一隻羊……

    狄青和大家飲宴片刻,就推說自己身體不適,請余靖繼續主持歡慶自己回到了後堂休息。

    醉意朦朧的狄青剛剛走進自己的後賬,臉上的酒意就半點都不剩了。

    右班殿直張玉,如京副使賈逵、西京左藏庫副使孫節這些心腹將領,以及楊文廣,馬金虎,郭詩苑等一干悍將,都在後帳等候狄青的到來。

    狄青坐在案几後面沉聲道:“風雨來了,儂智高的戒備之心也鬆懈了,黃師宓已經被雲崢生擒,宜州的危機也解除了,如今,到我們親手解決儂智高的時候了。”

    眾將立刻躬身道:“願聽大帥差遣!”

    狄青見軍心可用,大喜道:“既然儂智高自視甚高,我們就打他一個措手不及,他如今留在賓陽,身後就是崑崙關,只要我們襲破崑崙關,就能在儂智高的身後插上一根釘子,讓他退不能退,只能在金城驛和歸仁鋪一線和我們決戰,如此一來大事成矣。”

    楊文廣立刻走出來大聲道:“襲破崑崙關一戰非卑職莫屬,末將請大帥再給卑職一次機會,洗刷我桂州戰敗的恥辱。”

    狄青走過來拍拍楊文廣的肩膀說:“桂州戰敗不是你的錯,陳署將馬金虎等精銳騎兵安排在山地之處就該斬首!讓你帶著步卒挑戰儂智高的本部親兵,一千對四千你焉有不敗之理。

    既然現在是本帥掌權,自然不會出這樣的岔子,我給你三千騎兵,要你快速突進,傍晚時分抵達昆侖關,先詐城,若不能進,我要你立刻率部進攻城關,殺他個措手不及!本帥親自率領大隊人馬奔赴金城驛,歸仁鋪一線等待儂智高的大軍到來。”

    楊文廣大喜,立刻指天畫地保證襲破昆侖關,而後就帶著馬金虎等本部戰將,以及三千騎兵走進了茫茫風雨中……

    雲錚如今在大雨中破口大駡,一場不期而遇的大雨徹底割斷了他前往崑崙關的山路,瞅著山澗裡的暴漲的溪水,恨不得肋生雙翅從這裡飛過去。

    到不了昆侖關,自己就沒有辦法在金城驛阻擊儂智高,那些令人垂涎三尺的輜重就會徹底的和自己無緣,這讓一心來廣南發財的雲崢如何能忍受的住。

    “報!”猴子滿身泥水的從溪水上游跑過來道:“將主,上游不能繞道,越往上走峽谷就越是狹窄,人馬都不能通過。”

    周同也從下游走過來稟報道:“此地找不到合適架橋的地方,主要是水流湍急,我們想要在溪水裡立樁子根本就不可行,人下不到溪水裡去,剛才六名兵卒差點被洪水沖走,如果不是拴著繩子就沒命了。”

    雲崢看著周同道:“大部隊沒辦法過去,難道小部隊也沒法子過去?溜索難道就不能用嗎?”。

    笑林抹一把臉上的雨水道:“我們現在地勢很糟糕,對面高,這邊低想要溜過去很難,必須要人在對面拉才成。”

    “既然能過去,那就過去,人不必太多,兩百人足夠攻破崑崙關了,現在就去!”雲崢衝著笑林大喊,笑林搖搖頭就帶著最精銳的斥候選擇合適的飛渡地點。

    大雨如注,被風裹挾著抽在臉上像挨鞭子似得,八牛弩的弩槍重重的紮進一顆一抱粗的大樹上,雲崢眼看著笑林在風雨中沿著一根細細的繩子往過爬,心都揪起來了。

    這場大雨其實是颱風帶來的產物,馬山雖然距離海邊還有一段距離,但是風勢依舊不小,自己的大軍已經翻越過馬山了,如今正在迎風坡上,看到被大風吹得胡搖亂晃的大樹,果斷的叫停了笑林的冒險,在這樣的情形下,能順著繩子爬到對岸的只有笑林,沒有任何的意義。

    “將主,崑崙關就在那裡跑不掉,我們就算偷襲不成,以我武勝軍的火藥威力,那座城關就算是強攻也能得手,您為何會如此的急躁?”

    回到好不容易才搭好的帳篷裡,見兩邊無人,蘇洵小聲地問。

    雲崢坐到火堆邊上,哀愁的道:“我們需要戰功,最好能從儂智高這樣的人身上掙到戰功,這才算是用最小的代價獲取最豐厚的利潤,可惜啊,我什麼都計畫好了,唯獨沒有計算到這場大雨,眼看著崑崙關就在眼前我們卻寸步難行,難道說老天注定了崑崙關之戰就該是狄青現世揚名的好機會?”

    蘇洵笑道:“您如何會知道狄青就敢冒這樣的危險繞開儂智高的大軍,走小路去攻擊崑崙關?”

    雲崢苦笑一聲道:“你這是明白人說糊塗話啊,儂智高根本就沒想過在大宋建立他的什麼狗屁天南大理國,他知道大宋一定會瘋狂反撲的,他沒有那個本錢和能力在大宋的疆土上站穩腳跟,所以他只想劫掠財富和工匠,你看看黃師宓劫掠婦人和孩子就知道這傢伙到底想幹什麼。

    人家只想回到廣源州休養生息,用這次劫掠來的財富壯大自己的部族,等待下一回捲土重來。

    我看到了這一點,沒道理狄青會看不到,所以關門打狗就是我們唯一能選擇的戰術,崑崙關是最後的機會,我們既然在最後的時間裡到不了崑崙關,狄青一定會派人到崑崙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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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6 01:25:48
第十八章 殺陣

    蘇洵呵呵笑道:“既然如此,你就不必難過了,如今風雨交加,不適宜行軍,廣南難得有一個涼爽的日子,不如就好好地睡一覺,養好精神,我們去金城驛,或者歸仁鋪去碰碰運氣,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倒也不必太過掛牽了。

    雲崢躺在吊床上雙手枕在腦後,一言不發的聽著雨點子擊打在帳篷上,心臟也如同這戰鼓一樣的雨點在跳動。算不上激昂,卻勝在長久。

    彭九跟隨余靖這就已經徹底的表明了立場,做出這個選擇雲崢自認是無奈的,即使強悍如狄青者,也免不了晚年驚優而死,強悍的文官集團在對付武將的時候從來都不會手軟。

    武勝軍將成為軍隊裡的異類,想要從別的軍隊裡得到援助,從自己表明立場的那一刻起,就變成了妄想,不管那些武將如何的對文官卑躬屈膝,但是看到武勝軍的時候依然會把他當做叛徒處理,憑什麼大家都跪著,只有你挺著腰板?

    和這樣的隊友上戰場都會讓人膽戰心驚的,總覺得那些人會拋棄你,雲崢歎息一聲,從今後起,武勝軍永遠只能孤軍作戰了……

    楊文廣絲毫不在意撲面的大雨,站在崑崙關上縱聲長嘯,這一嘯終於將他胸中所有的怨憤之氣傾斜乾淨,長矛上剛剛沾染的鮮血很快就被大雨沖淡了,順著槍尖流到了地上。

    三千軍馬在大雨裡奔行一天,趕在天色昏暗的那一瞬間抵達了崑崙關,只不過動用了一個僚族舌人,二兩金沙就輕易的騙開了城關,這讓楊文廣和馬金虎不斷地合十雙手感謝上蒼的恩賜。

    二兩金沙就換來整座城關,楊文廣在進關之後。大度的沒有殺儂智高那個貪心的部下,甚至連金沙都沒有收回來,就放那個人離開了崑崙關……

    狄青抵達崑崙關的時候,崑崙關已經沒有一個敵人了。馬金虎乃是邊軍。性子自然和師從西夏人的雲崢一模一樣,他們都固執的認為。死掉的敵人才是好敵人。

    風雨如晦中,上林池畔的軍營中,孫元規剛剛賦詩一首,獲得眾人稱讚。卻有使者匆匆來報,樞密使已經連夜攻取了崑崙關,此時不過黎明時分……

    余靖狂喜,極力要求諸將迅速挺進崑崙關,自己特意穿上甲衣,親自押運大批糧秣送往狄青軍中,此時此刻絕對不是鬧彆扭的時候。

    儂智高在得知崑崙關丟掉之後。大叫一聲,親自引兵五萬,列陣於歸仁鋪,打算突破這裡的宋軍防線後。好重回邕州。

    大雨來的猛烈,去的也快,天亮的時候就已經雲歇雨收,紅彤彤的太陽出來後,大地就熱得如同蒸籠一般,雲崢趁著洪水變小,在河面上迅速的架起三座簡易橋樑,休整了一天一夜的兵馬在衝出馬山的時候,斥候才來通報崑崙關已經被狄青佔領的消息。

    雲崢笑著對周同說:“老天爺不幫忙,讓狄青搶了先手,這時候儂智高應該正在和狄青爭奪歸仁鋪,作為友軍,必須要去看看,但是賓陽城裡的物資我們卻不能放過。

    周同,吳傑,你們帶著五千兵馬去賓陽城,我帶著三千兵馬去歸仁鋪參戰,總之不能讓別人說我們的閒話。”

    蘇洵看看雲崢笑道:“歸仁鋪我就不去了,我跟著他們去賓陽城,那裡似乎比歸仁鋪重要些,我已經派人去通知了崔達,他應該已經帶著人正在前往賓州。”

    雲崢拱拱手,就迅速的帶著梁楫和笑林去了歸仁鋪和周同的大軍分道揚鑣。

    未到戰場,已經聽到了猛烈地廝殺聲,戰馬的嘶鳴聲,人的慘叫聲在山谷裡不斷地回蕩,雲崢催馬攀上矮丘,一副波瀾壯闊的戰爭畫面就出現在他的面前。

    兩軍已經廝殺的亂作一團,穿著紅衣,戴著氊帽的宋軍,正在固守防線,全身掛滿了竹片的農軍挺著一丈多長的梭鏢,正在忘命的進攻,儂智高的親信部隊確實不是黃師宓的那些烏合之眾能比擬的。

    一面紅底黑字大旗下,三百餘騎兵正在艱難的向儂智高的本陣挺進,雲崢眯著眼睛看了好久,才看清楚這該是右殿班直張玉的旗子,不過這傢伙憑什麼認為自己能衝破長槍林立的儂智高本陣?

    長槍林本來就是用來對付騎兵的,更不要說這些梭鏢要比長槍長出三尺來,不過雲崢很快就明白了狄青的打算,只要張玉向哪個方向進攻,那個方向必然會有弩箭覆蓋,他打算要把儂智高的軍隊分成兩截,讓他首尾不能相顧。

    這樣的隊伍還有兩支,一支是雲崢比較熟悉的西京西京左藏庫副使孫節,另一支距離太遠看不清楚,不過孫節已經明顯的扛不住了,孫節來自京兆,雲崢在京兆和富弼鬥法的時候,和孫節也是老相識,因為雲崢每天出入最多的地方,就是西京的藏庫。

    雲崢左右看看,沒找見狄青的旗幟,倒是看到了余靖的旗子,如今這位老先生估計就站在大旗底下焦躁不堪的看著戰場。

    狄青的殺戮起到了效果,至少大宋的兵卒殺敵殺的很賣力,人如果融進戰場,你不拼命人家就會要你的命。

    此時此刻雲崢才明白儂智高的難纏之處,每三個僚人軍卒就有倆人手持竹排短刀負責防禦,而手持梭鏢的僚人要比其餘的兩個僚人來的高大,手中的梭鏢如同毒蛇一般吞吐不停,不斷地襲殺衝上來的宋軍。

    雲崢親眼看到孫節的戰馬同時被四支梭鏢刺中,戰馬轟然倒地,孫節的親兵發瘋一樣的衝過來拼死護住自家的主將,而與此同時,周圍的僚人也似乎知道孫節是一員大將,大喊大叫著挺著梭鏢向孫節倒地的方向湧過來,估計用不了多少時間,孫節就會完蛋。

    雲崢看看狄青的本陣,這傢伙好像沒有出擊的意思,果然是心如鐵石的統帥,哪怕眼看著孫節戰死也不願意放棄自己的戰術。

    雲崢笑了一下,輕輕地磕碰一下大青馬,大青馬昂嘶一聲就向孫節所在的地方衝了下去,無數的騎兵隨著雲崢從丘陵的側面攔腰殺進戰場,梁楫怒吼一聲,胯下戰馬速度飆增很快就超過手持長矛的雲崢,揮舞著自己碩大的倆柄錘子就要衝進敵陣。

    武勝軍的騎兵衝鋒要素和宋軍騎兵衝鋒有很大的不同,必須要在馬上完成弩箭三連射,火藥彈一連發之後才會拿起長矛進行肉搏,梁楫認為這對自己不合適,所以他就把這些都拜託給了自己的部下,自己只需要奮勇衝陣就好。

    密密麻麻的弩箭平射進了戰場,破甲錐一樣的弩箭迅速的為騎兵衝鋒打開一個巨大的缺口,僚人將官,大喊大叫著督率軍卒來填補空缺,因為他們發現,這裡出現了另外一支更加強悍的騎兵。

    只是武勝軍的弩箭在消失了一波之後,緊接著又出現了一波,將僚人剛剛填補好的空擋,再次撕出一條大口子,與此同時,梁楫的戰馬已經殺進了戰場,在他的前面飛舞著無數黑黝黝的火藥彈,“轟,轟,轟”火藥彈剛一落地就炸裂開來,僚人緊密的軍陣裡頓時血肉橫飛,雲崢的一千騎兵趁著軍陣混亂的時刻,將長矛夾在肋下,如同利刃一般就將儂智高的軍陣輕易地撕裂。

    雲崢很想跟著衝進去,可是猴子和憨牛死死地拉著他的戰馬韁繩根本就不容他再走一步,等到吳傑率領的兩千甲士跟上來以後才鬆手。

    猴子見雲崢要發怒,趕緊指指正在軍陣裡揮舞著大刀左砍右殺的笑林,意思是那傢伙的主意,雲崢沒時間和他們吵嘴,命吳傑領著一千步卒支援騎兵,自己帶著一千步卒向張節陷落的地方突進。武勝軍甲士的裝備絕對算的上是大宋一流水準,那些撩人的梭鏢根本就刺不進去,想要回手,早就被甲士的長刀砍成兩截。

    雲崢放下面甲,被步卒簇擁著向前突進,忽然聽到一聲尖銳的響聲,憨牛揮舞著鐵盾猛地罩在雲崢的側面,只聽“篤”的一聲,一支長達三尺拇指粗細的羽箭就牢牢地釘在鐵盾上,尖銳的箭頭已經從三層鐵盾上透了過來。

    雲崢轉頭望過去,只見一個頭上包著黃色頭巾的壯漢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手裡拿著一把巨弓,冷冷的看著雲崢見偷襲不成,就打算摘下戰馬鐵過梁上的大砍刀準備肉搏。

    “火藥彈,三發!”雲崢急忙吼了一聲,猴子手裡握著三枚火藥彈點著引信之後就拋了過去,一枚被那個壯漢一刀劈成兩瓣,黑色的火藥撒的到處都是,另外兩枚卻在他的身邊炸響,他胯下的戰馬哀鳴一聲,就馱著他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大宋的弩箭其實最適合近距離作戰,只要組成軍陣,三排軍卒輪番發射,形成的箭雨不比後世的簡易槍陣差多少。

    進了軍陣廝殺,時間似乎已經不重要了,所有人只知道隨著將主不斷地前進,射擊,廝殺,等到雲崢忽然發現面前一空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已經殺透了敵陣,儂智高的軍隊被武勝軍的一千精騎,兩千甲士完美的從中間分割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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