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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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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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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5 00:26:50
第五捲風波惡,開山錘 第二十三章 趁著下雨流眼淚

    聽完包拯的話,張方平若有所思的的瞅瞅雲崢,見他朝自己無奈的攤攤手就知道這傢伙並不知情,老包將自己的身份明白無誤的交代出來,就說明劉玉成剿匪的事宜不能輕描淡寫,如果不能有一個顯著的戰果,皇帝那裡根本就交代不過去。

    張方平輕笑一聲,邀請老包去館驛休憩,別的事情等三天後再說,這時候所有的時間都非常的寶貴,劉玉成已經出去一個多月了,現在該有戰果報回來了。

    三天時間的空檔老包當然會給張方平,這時候就算體健如牛也必須自稱偶感風寒,需要歇息幾日,這一套雲崢上輩子就見識過了,自己的導師外加校長那個壞老頭這種事經常幹,喝醉酒的時候還哭號兩嗓子說自己再也不是一個學問人了。酒醒之後,依舊擼起袖子精神百倍的在官員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老包想要歇息,這沒問題,只要去找驛丞就能被伺候的舒舒服服,可是老包指名道姓的要住到雲家,說雲家乃是蜀中望族文風斐然,自己居住在雲家也能多沾染一些文氣。

    這話說出來就是在罵人了,雲家滿打滿算在成都才住了三年,家主是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如今還是別人的學生,蜀中望族的話也不知道他從哪裡說起。

    張方平看看包拯,最後啞然失笑道:「希仁兄這是要寵壞孩子啊,不過有你老包一句話,雲家日後不難成為蜀中望族。」

    包希仁笑道:「老夫也是受人所託,一個小小的步軍都虞候,盡然勞動兩位宰執,兩位卿相,兩位封疆大吏親自過問,到了蜀中,又見到你張方平百般回護。呵呵,這樣的人家如果不是望族,老夫把眼珠子摳出來扔地上當泡踩。」

    張方平嘿嘿笑道:「您這是連我也寵壞了,張方平何德何能敢和朝中卿相比肩。」

    老包嘆口氣說:「當得起啊,一個少年軍就替朝廷減少了一萬廂軍的負擔,連帶著養活了數萬人,這樣的人不需要太多。一個軍路有一個足夠了,大宋兩百軍州就能翻天覆地,只可惜事與願違,多了一個雲崢,到底只好了成都府一路而已。」

    張方平乾笑一聲苦澀的說道:"兼濟天下那是宰執們考慮的事情,我只能考慮蜀中的事情。能代天子牧民保證一方平安就是我的職責,這也是我名字的由來。 」

    倆個老傢伙說的語重心長,雲崢卻沒有這樣的心思,瞅著外面瓢潑的大雨愣愣的出神,下了雨,天氣並沒有變得涼爽多少,穿著濕漉漉的衣服讓人難受至極。

    大雨中鑽出來一匹馬。卻是浪裡格,他背上背著一個油布包奔馳到雲崢面前並不下馬,將那個包裹扔給雲崢,又策馬回去了,從他出現到離開,只有短短的一瞬間。

    兩位說話的大人物親眼目睹了一人一騎的出現,非常的驚訝,要知道十里亭已經被衙役封鎖了。一般人是沒辦法過來。

    張方平黑著臉問雲崢:「你家的僕人都是這麼無禮麼?」

    雲崢一面更換自己的濕衣服,一邊說:「明公又錯怪我了,人家是騎兵,就算見了李元昊也不下馬的,被我騙到大宋,當然應該驕傲一點,誰讓人家有本事呢。您對下官不是也優容有加麼,如果您老人家真的執行軍法,下官的腦袋差不多早就搬家了,怎麼現在認真起來了。」

    張方平最吃這一套。哈哈一笑,指著雲崢對老包說:「就是這樣一個混賬,好在還知道厲害輕重,這樣的人老夫可不敢送到陛下面前丟人現眼,還是等老夫調教順溜了再去不遲。」

    老包若有所思的瞅了雲崢一眼道:「這麼說你們早就猜到老夫的來意了?」

    張方平笑而不語。

    老包再次嘆口氣說:「韓琦,富弼,曾公亮都說不能將雲崢放在外面,只能回到京師擔負重任,這樣才顯得朝廷優待功臣。」

    「和狄漢臣一樣?」張方平語帶譏諷,老包愣了一下說:「一州的團練使無論如何不能說​​是虧待了。」

    「是老虎就該放在山林裡稱王,是惡狗就該鎖在大門前看家護院,放在內宅錦衣玉食的供起來算什麼?我朝供起來的猛虎和惡狗還少嗎?

    如果不放心,殺掉也就是了,這樣消磨英雄,不覺得暴殄天物嗎? 」

    彭蠡先生將手攏在袖子裡,翻著白眼看著包拯繼續說:「我的弟子如果不能才盡其用,那就不如隨老夫回書院做學問,磨練幾年,東華門唱名並非難事,因何要早早的被人家當豬養起來?包希仁,你見到陛下的時候幫我問問他,老夫什麼時候教過他如此陰損的折磨人的法子?

    他當年在潛邸雖說年幼,卻也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幫我求求他,莫要再折損我大宋悍將了,現在的大宋,不是悍將太多,而是太少了。 」

    包希仁拱手道:「彭蠡先生莫要惱怒,陛下並無此要求,如果要怪罪,就怪在包拯的頭上,是我認為頭角崢嶸之輩需要受到監管。」

    彭蠡惱怒之極,指指包拯揮揮袖子就大踏步的走進雨地裡,雲崢趕緊和猴子以及憨牛舉著油布和蓑衣給老人家披上,他要是淋雨生病說不定會要命。

    張方平朝老包拱拱手道:「你得罪了人家的老師,雲家可能不會招待你了,你還是住驛站吧,實在不行住我府上也成,張家好歹也算是蜀中望族,晚上我們同榻共眠,正好敘敘往日的舊事,你看如何?」

    包拯無奈的說:「你們用這種伎倆對付老夫難道就不虧心?」

    張方平大笑道:「虧心啊,所以請你住我家,最多喝酒的時候我自罰三杯也就是了。」

    彭蠡先生帶著雲崢和猴子憨牛走過樹林,老先生就頓足道:「還不趕快去軍營,留在這裡幹什麼,放心,老夫淋點雨還死不掉。

    一旦你進了京師,想要周全的出來就難比登天了,魯清源來信說的清楚,如今朝堂亂像已生,陳執中老好人的相位不保,賈昌朝這樣的佞人就要上位,夏竦出毫州,唐介出黃州,陛下鐵口直斷毫不容情,這讓人感到非常的陌生。

    據魯清源判斷,賈昌朝對你可是垂涎三尺啊,他手裡就缺少你這樣的悍將,一旦和佞臣有了瓜葛,你想當白璧無瑕的君子都不可能。

    對了,那個林藍藍你認識嗎?怎麼躥升的如此之快?難道說不但朝堂要亂,內宮也要出現寵妃不成? 」

    雲崢小心的幫老頭子繫上蓑衣的繩子笑著說:「藍藍您見過啊,在我家住了差不多一年,跟著我輕盈和腊肉一起折騰繅絲作坊來著,您當初還誇獎她來著。」

    彭蠡先生怵然一驚指著雲崢半晌才說:「你安排她進的宮?」

    雲崢搖頭道:「不是,我非常不願意她那樣一個好人家的閨女進宮,當初我極力阻攔,也沒攔住,人家說了,這是她爹爹的希望。」

    彭蠡先生擦擦額頭上流下來的水,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驚魂未定的說:「長生,告訴老夫,這不是你安排的。」

    面對先生滿懷希望的神色,雲崢發誓道:「弟子從來沒有慫恿,或者暗示,亦或強迫林藍藍入宮,如有此事,我定然不得好死。」

    彭蠡先生欣慰的嘆口氣道:「以後離這個女人遠遠地,就當從來不認識她,更不要和她有任何的勾連,否則你這一生就會被毀掉,不管你曾經立下什麼樣的大功,人們也只會記得你給陛下獻上了一個女人,是一個幸進之臣,此生休想幹成任何事。」

    雲崢抽抽鼻子低頭看著自己再一次變得濕漉漉的衣衫道:「除非我需要進京大考,否則絕對不會走進東京汴梁城一步。」

    彭蠡先生拉住雲崢的手高興的說:「好孩子,這才是好孩子,去吧,直接回都江堰,帶著你的部下去遠處訓練,包拯不走你不要出來。」

    雲崢心甘情願的跪倒在彭蠡先生腳下叩拜了三拜,對這位一心為自己著想的方正老人非常的感激,騎上馬離開的時候回頭再看,那位老人依舊站在大樹下向自己揮手,雲崢的鼻子酸澀的厲害,朝老人揮揮手縱馬離去。

    戰馬跑的很快,雲崢的心裡卻如同開鍋的水沸騰不休,回想自己的過往,難道真的做的完美無缺嗎?自己的謊言難道真的可以維繫到地老天荒?

    以前認為騙了張方平自己心安理得,現在已經覺得有些不妥,以前認為對自己的老師說兩句無關緊要的謊言問題不大,現在看起來謊言這東西不傷害無關緊要的人,只會傷害自己和最在乎自己的人。

    大雨澆不滅雲崢心中的愧疚,趁著下雨可以多哭一會,這樣沒人能發現自己已經哭過了,後世那種謊言張嘴就來的習慣,必須得到最徹底的改正。

    一口氣跑到都江堰,瞅著波濤洶湧的江水,才覺得口渴,剛才哭的太狠,身體裡的水分流失的有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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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午餐

    雲崢以為人生在世不管多麼成功或者多麼失意,都不能將別人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好意漠視掉,或許唯有這些好意才是表明自己做人是否成功的一個標桿。

    這與財富無關,與智慧無關,更與地位無關。

    自己來到了大宋,最缺少的就是別人的關愛,和雲二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的對抗整個世界的時候他就清楚那樣做是行不通的。

    所以才會有了臘肉,後來就有了陸輕盈,沒有家就製造一個家,父母沒辦法制造,只能在大腦里臆想,自己沒見過父母,雲二的父母有等於沒有,所以兄弟兩就一起炮制了一個完美的父母形象,雲崢自己不好意思說,雲二則很幹脆的將父母的形象和雲大的形象重合在了一起。

    有了父母就需要有一個近乎完美的老師,彭蠡先生耿直方正的性格非常的適合,魯清源雖說也不錯,雲崢卻認為他的感情里夾雜了太多的其他東西,沒有彭蠡先生的感情來的純粹。

    甲子營全體出動了,他們排成了一列縱隊悄無聲息的鑽進了大山。

    今天其實不是一個好的進山天氣,大暴雨很容易招來泥石流和山崩,但是甲子營的部眾已經習慣接受雲崢的命令,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既然將主要進山,那就有必須要進山的道理,周同只不過多問了一句,就被梁楫和彭九把他當傻子一樣的看,在這哥倆的腦子里,將主的話不需要質疑,跟著走就是了,只要將主走在前面,刀山火海走一遭也不是不行。

    “將主,咱們這樣進山,真的明智嗎?”周同強忍著別人鄙視的目光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雲崢抽抽鼻子,今天哭的太多五官沒有一個是正常的。到了現在才知道哭泣其實是一件非常耗費力氣的事情。

    “不明智,甚至算得上愚蠢,但是我的命令已經發出了,你認為有什麼問題?”雲崢瞅著周同問道。

    周同抹掉臉上的雨水無奈的說:“你是將主。這里的一切自然是你說了算,我是你的部下只有跟著走的份。”

    雲崢點點頭說:“這就對了,我以前聽說過一句話,叫做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在你沒有成為大將軍之前,還需要努力的向這個道理靠近一下。”

    這句話頓時就讓周同來了興致,緊跟在雲崢身后問道:“你難道不擔心我搶了你的位置?畢竟我如今正在一日千里的進步著,遲早有一天會追上你的。”

    雲崢笑道:“那就趕緊,你如果把志向調整的再高一些,我會更加的高興。只有你們都成為一軍的將主,我才能有足夠多的人手幹我自己的事情。”

    “造反?”周同停下腳步問道。

    “狗屁的造反,我們要去打到讓所有人覺得造反是一件非常無聊的事情才成。很小的時候我在讀史書的時候就發現,造反其實是最無聊的一件事情,除了把國家搞得更糟之外。沒半點好處,陳勝,吳廣起義是這樣,綠林赤眉起義同樣是如此,打著討伐昏君名義的人其實沒想著為百姓謀福利,他們是想自己當皇帝,才去積極造反的。只要出現造反的事情,你會發現最倒霉的就是百姓,

    曹操說得好啊,世間如果沒了他,不知道幾人稱帝,幾人為王。什麼樣的禍害都沒有諸侯林立可怕,周同,我這個人其實沒有多大的志向,就是打算活的開心寫意,誰不讓我開心。我就讓他難過,如果能順便幹掉一些喜歡當皇帝的王八蛋,我的生活就更加的完美。”

    雲崢說出這些的時候,忽然感覺全身都舒坦,這就是說實話的感覺,很踏實,很自在,很愚蠢,這種肺腑之言,以後一定要少說。

    周同撇著嘴說:“想當忠臣怎麼把自己的感覺放在第一位?難道不是應該把官家的意志放在第一位嗎?”

    雲崢幹脆停下腳步看著周同說:“你覺得像我這種人會單純的崇拜某一個人?或者沒腦子的把別人的意志當成自己的意志?老子是人世間獨一無二的人,這世間能讓我彎腰的只有情義,至于別的笑笑就算了。”

    “我當第二個成不?”周同笑著問道”我覺得這樣做人很過癮。”

    “你是第三個,雲二才是第二人,就比我差一點。”

    雨一直下,軍隊在雨地里行軍,因為沉默的關系,整支披著油布雨衣的軍隊顯得非常的詭異,偶爾遇到在大雨中趕路的人他們或者鑽進樹林,或者跪倒在泥水里把頭杵在膝蓋上,看都不敢看這支沉默的令人窒息的軍隊……

    包拯來到都江堰的時候,軍營里除了幾位看守營房的老兵之外,就剩下蘇洵這位參軍大人正指揮著一群老弱病殘休整都江堰上破損的地方,前日里的大雨,大堤上有很多石塊已經松動了,需要重新加固。

    這是一個富足的地方!

    當了多年的親民官老包第一眼就看出這裡的不同。富裕的軍營在大宋並不少見,至少東京捧日軍營地裡就非常的富裕,他們占據著廄里最好的地方,可以做很多的生意,東京汴梁城最大的生豬,生羊買賣就是捧日軍的,這門生意別人也可以幹,大宋律法沒有規定只有捧日軍的才能這麼幹,但是,整個東京確實只有捧日軍一家買賣,別的買賣家都打不過捧日軍。

    暗地裡死了多少人包拯是清楚的,可是要動曹家很難,樞密院和皇后,以及皇帝的顏面都要照顧,最重要的是曹家真的有免死金牌。

    那東西是祖宗傳下來,曹彬功高蓋世,又自解兵權,趙宋皇家認為只要曹家不謀反,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原諒的,包拯已經警告過捧日軍無數次,但是人家每回都能找出替死鬼,殺一個人抵命而已,還自稱捧日軍上下有五萬多人足夠開封府殺的。

    老包帶著隨從走在幹爽的校軍場邊走邊笑,還拿腳跺一下這塊平坦的空地,這地方應該是經常被使用才是,上面鋪著一層河沙,見不到一絲積水,放眼望去才發現整個校軍場中間高,四周低,水根本就留不住。

    一些婦孺正背著河沙往校軍場上填補,一些孩子還趴在地上,檢查自己鋪的是不是平整,每個人都很用心。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有的在餵馬,有的在餵羊,餵豬,年紀最大的老婆婆也端著一碗癟谷子在餵雞。

    營地里乾凈得令人髮指,老包敢確定,皇宮裡面的空地也沒有這裡乾凈,營房的門窗上剛剛上了漆,這是在預防白蟻,潮濕悶熱的天氣裡最適合那東西繁殖。

    繞過軍營,總算是找到了一些青壯,他們的活計非常的勞累,不過看起來精神很不錯,這就是一個制磚的作坊,好多壯漢打著赤膊正在制坯,精壯的身體上糊滿了泥點子,一個個張著大嘴嘻嘻哈哈的,時不時的被一些老漢臭罵催促幹活。

    小媳婦過來送飯,會被所有人調笑卻不下流,瞅著這樣的一群人有條不紊的幹活,老包發現自己陰郁的心情好像也變得好起來了。

    有人在敲鐘,此時已經到了晌午,軍營變得熱鬧起來,匆匆趕回來的蘇洵邀請老包一起用餐,老包拒絕了蘇洵請他去軍官飯堂用飯的邀請,執意帶著僕從學著排隊,一面和身前身後的老軍聊天,一面四處觀察每個人的反應。

    日子過得好不好只要看精氣神就足夠了,一些婦人頭上還戴著孝,手裡牽著不大的孩子等著端飯,面容上見不到多少悲切的意味,孩子更是嘰嘰喳喳的玩鬧,直到被老軍吼一嗓子才會抱著母親的腿把臉藏起來。

    老包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在軍士和婦孺的飯堂里竟然能吃到肉,確實是肉,油汪汪的一勺子肉,米飯也是精米,再配上一大勺子青菜,就是今日的午餐。

    跟在老包後面的蘇洵笑道:“讓明公見笑了,您來的突然,只能吃這些粗劣的飯食,失禮之處還請明公海涵。”

    老包看著自己餐盤裡的飯食,疑惑的問道:“明允,你老實告訴老夫,今日的飯食是因為老夫來特意做的,還是平日裡就是如此?這樣的飯食已經超過大宋富裕人家的飯食了,老夫不信你甲子營能餐餐如此。”

    蘇洵笑道:“今日的午餐只是很平常的一頓,說實話,我到軍營上任的時候也問過,將主不願意解釋,把賬簿丟給我就不聞不問,我是看過賬簿之後才確認他們平日裡就是這麼吃的,遇到年節的時候,還會更加的豐盛。

    將主說過,錢財根本就不是從嘴上省出來的,而是掙出來的,這一年多甲子營不但參與剿匪,還有自己的營生,將主帶著大伙走了一趟青塘,西夏更是收獲不菲,所以完全支撐得起這樣的伙食,聽說明公這里還有我甲子營五千貫銀錢未收。”

    包拯從袖子里抽出一沓子交子放在蘇洵手裡說:“五千貫交子,銀貨兩訖,記得把賬本給老夫看看,老夫也想看看甲子營憑什麼頓頓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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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你還是處子啊

     吃飯的時候能自由跑動的只有一些孩子,他們走到老軍的身邊張大了嘴巴,老軍笑罵著把碗裡的瘦肉填進這些張大的嘴巴裡,然後在他們的屁股上抽一巴掌,這些孩子就繼續跑到別的老軍那裡要肉吃。

    包拯看到老軍吃了幾口飯之後,就從腰上解下一個不大的酒葫蘆吱溜一聲咂一口酒,好半天不喘氣,等到酒氣被吸收的差不多了才吐一口氣,酒香四溢,看樣子喝的是好酒。

    蘇洵見老包臉上的疑惑之色更重,就笑著要火頭軍給拿一壺酒,放在老包的面前說:“卑職如今是營裡的最高長官,公務纏身不敢飲酒,明公請自便。”

    老包拿過酒壺,打開聞了聞盯著蘇洵說道:“這樣的酒在開封最少值倆貫錢,你甲子營難道說已經富比王侯了嗎?”

    蘇洵吃著自己的米飯,抬頭見老包在詰問,放下筷子道:“這就是甲子營自己釀的一些土酒,沒有什麼好處,就是性子烈,好的拿去治療傷患,次品就​​留在軍營裡當軍卒的福利,如果明府覺得好喝,就多喝些。”

    “最好的拿去療傷?拿酒療傷嗎?”

    “是啊,這是軍品,現在我們造出來的酒精,不但要滿足​​甲子營用,還要滿足永勝軍所用,這次劉通判去剿匪就從甲子營調走了三十一壇子酒精,導致環州邊軍的訂單都無法滿足。”

    老包聽著蘇洵的話就像是在聽神話,他很想發怒。但是又擔心自己誤會了甲子營,強忍怒火問道:“美酒治病醫理何在?”

    蘇洵拱手道:“可以預防傷口化膿,不會讓小傷口最後變成致命的傷,明公,您不必懷疑,這是經過檢驗的,甲子營趙公山一戰損傷慘重,如果不是將主把這個秘方獻出來,您今日看到戴孝的人會多出好幾倍,環州知府相公親自做過檢驗。所以環州每年都需要花高價從甲子營調集酒精。用來治療傷患,自從有了酒精,邊軍的士卒傷亡率減少了至少六成。

    甲子營釀酒這是府尊親自批准的,或許就一些酒被送給了親朋好友。但是卻沒有流入集市。甲子營不依靠釀酒賺錢。這種酒太耗費糧食,府尊命令不許多釀造,所以釀造酒精剩下的殘酒就變成了軍卒的福利。 ”

    包拯閱人無數。一個人是否說謊想要逃過他的眼睛實在是太難了,他不但看出蘇洵的表情很誠懇,還聽出蘇洵在哀求自己放過甲子營,他的感覺不會錯的,蘇洵確實在哀求自己。

    他對蘇洵的了解還是從文章裡了解到的,這個人或許不是一個為官的好手,他絕對是一個鐵骨錚錚的好漢子,被詩書熏陶多年,不會看得起蠅營狗苟的勾當。

    “你不贊成雲崢進京?”包拯就著壺嘴咂了一口酒眯縫著眼睛問蘇洵。

    “您就當可憐可憐這裡吃飯的這些人,好不容易過幾天人的日子,就不要把他們的希望奪走,雲崢到了京師,整個人就會廢掉,您不要以為雲崢不會當官,他要是一門心思的鑽研怎麼當官,下官向您保證,不出十年他的官職絕對不會在您之下。

    他來到甲子營是府尊硬塞進來的,甲子營之所以有今天,是他可憐這些衣食無著的人,隨便出手兩下給他們改變一下活法,改變一下命運,好讓他們知道真正做人是個什麼滋味。

    這些話下官都不敢大聲說,萬一被他們聽到了,他們說不定連殺您的心都有。人啊,只要嘗試過好日子,要他們重新變成原來的樣子,他們寧願去死。 ”

    包拯沉默無言,環首望望安逸祥和的飯堂,把一塊肉塞進嘴裡,快速的吃完自己的飯,學著別人的樣子將餐盤放到案几上,將碗筷分門別類的放好,一些包著頭髮的婦人就端走了碗筷放到門外的清泉裡洗碗,最後泡在滾開的水裡過一遍,這才擺到架子上晾乾。

    包拯是看完這個流程才走的,既然在體驗甲子營的生活就要體驗全套。

    午間的軍營靜悄悄的,大部分人都在睡午覺,只有幾個睡不著的老軍坐在榕樹下修理破損的軍械,一群白鷳落在校軍場上悠閒地漫步,一陣風吹過來,那面血紅的雲字大旗正在呼拉拉的翻捲,坐在窗前翻看賬簿的包拯此時完全沒了查賬的心思,因為這種奇怪的記賬法子他根本就看不懂……

    一個人改變了一個軍營,這是包拯最直觀的認知,現在這個軍營,與其說是一個軍營,不如說是一個中等的財團勢力,賬目包拯看不懂,但是結餘那一欄寫著兩萬三千貫,只此一項就如同一個炸雷在耳邊響起,讓包拯頭暈目眩,自己今日交給蘇洵的五千貫還沒有入賬……

    “甲子營的每一文錢都是乾乾淨淨的,有一些上面或許帶著血,不過這些血都是賊人的,對軍人來說這是繳獲,是榮耀,沒有什麼好忌諱的。

    一部分是我們自己挖石頭,燒磚掙來的,還有一部分是我們販馬得來的,還有一些是甲子營護衛商隊過趙公山,窩牛山掙來的,當然,最大的一部分就是剿滅這兩個地方的盜賊拿到的賞賜和分到的戰利品,最後加上西域所得和崆峒山剿匪,所以結餘多了一些。

    不過將主另有打算,他準備壟斷成都府的砂石市場,再加上我們自己燒磚,將剩餘的勞力組建成施工隊,打算等到冬閑的時候就發動。

    我們還要派人去環州挖煤,人手總是不夠用,將主又不許動用那些戰兵,明公,能不能把武勝軍的人給我們再弄些過來,您是知道的,人在他們那裡基本上沒用處,都在挨餓,我去武勝軍營地看過,那裡的孩子餓的皮包骨頭的可憐,不像這裡的孩子一個個都壯實的像牛犢子一樣。 ”

    包拯合上賬簿嘆一口氣說:“是啊,朝廷有頑疾,冗兵就是一項,這些年大宋災害頻繁,廂軍在短短的三十年間竟然增長了一倍,誰都知道把沒飯吃的百姓變成廂軍這是飲鴆止渴之策,可是賊老天卻不給大宋一點喘息的餘地。

    若按照老夫的看法,只要有人需要廂軍,我會毫不猶豫的將廂軍全部塞給他好減輕國家的負擔,可是,信任是個大問題。

    自古以來恩出於上,如果廂軍只念雲崢的好處而忘記了官家,這是在給雲崢找殺頭的罪過,所以,這個話只能由陛下自己開口,否則不論我們誰提出這個建議,誰就是雲崢的敵人,還是生死大仇。 ”

    蘇洵悲傷地嘆口氣,遙指著遠處的青山道:“都說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有誰知道人世間還有這樣無奈的事情,甲子營人手不夠,別的廂軍卻在飢寒中呼號,只因為一個恩出於上,說什麼與士大夫共天下,這是人世間最大的諷刺。”

    包拯也有些無言以對,恩出於上這是一條政治鐵律,根本就不容人破壞,也是士大夫們這些年竭力維繫的關係。

    皇家只有在需要士大夫的時候才能說共天下的話,現在這些事情已經變味了,話說到這裡倆人已經無話可說,各自握著一杯熱茶,瞅著校軍場上的踱步的白鷳發呆。

    與此同時,大宋皇宮紫竹軒卻熱鬧非凡,皇后娘娘來到紫竹軒親自來品鑑一下林氏名揚皇宮的包子,據說陛下吃了包子就變得非常迷戀林氏,所有的嬪妃都想知道這裡面到底有什麼樣的秘密,自己不好過來,一些和皇后曹氏親厚的宮妃就慫恿皇后帶著她們親自嚐嚐。

    所以今天的紫竹軒非常的熱鬧!

    林氏依舊是那副打扮,臉上脂粉都沒有塗抹,除了頭上插著一支代表身份的孔雀簪子,竟然見不到任何首飾。

    見了皇后依舊和往日裡一般的謙卑,對別的宮妃也禮敬有加,花娘曾經說過一句非常精闢的話語:“想要和別的妃子處好關係這根本就不可能,除非你比她們所有人都醜!”

    所以今日林氏打算徹底的貫徹一下這句話,親自下廚招待這些難纏的妃子,小心的把包子端上去,曹氏嚐了一口就皺起了眉頭,輕聲問道:“你就給陛下吃這樣粗陋的食物?”

    林氏躬身道:“妾身乃是邊遠之地的土著,弄不好那些名貴的吃食,慢待了陛下和娘娘,請娘娘恕罪。”

    曹氏板著臉說道:“昭容妹妹,看樣子陛下是在拿你作伐,打算對付那些不恭敬的臣子,你要記住,你是一個宮妃,有自己的立場和主見,萬萬不可恃寵而驕,後宮不得干政,這是從祖上傳下來的規矩,你要記住了。”

    林藍藍一臉驚惶的說道:“妾身出身低微,對朝政一無所知,哪裡敢和陛下提起朝政,妾身只想讓陛下來到妾身這裡的時候能夠安心,能夠舒服的休息一下就成,萬萬不敢簪越的。”

    曹氏看著林藍藍的眉眼,忽然站起身走到林藍藍的面前,伸出長長的指甲撥弄一下林藍藍的眉毛,似乎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道:“原來你還是處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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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5 00:27:43
第二十六章 姻緣這回事

   年輕美貌的處子在皇宮外面就是一個好人家閨女的標誌,但是如今出現在一個被皇帝極為寵愛並且一夜之間連升十級的嬪妃身上,就成了大笑話。

    曹皇后非常的確定,自己的皇帝丈夫就是在拿這個可憐的女子在做人樣子和朝臣爭鬥,不管以後爭鬥的勝負如何,這個女人已經死定了,那些朝臣在失敗之後一定會反撲的,到了這個時候,自己的皇帝丈夫只需要將這個可憐的女人拋出去就足夠熄滅那些朝臣的怒火了,這是一種政治智慧,皇帝經常在用這樣的法子,她見得多了,郭皇后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不管她以前多麼威風,如今還不是留在暗無天日的冷宮里夜夜嚎哭?

    想到這裡的曹皇后悲憫的看看依舊對自己陪著笑臉的林氏,頓時就沒了對付這個可憐女人的想法,短短幾天的歡愉和榮耀換來的是一輩子的悲慘命運,自己就不要再落井下石了,作為將門的虎女,這點心胸曹氏還有。

    一大群人鬧哄哄的趕來,又鬧哄哄的離開,林氏一直陪著笑臉站在紫竹軒的門口恭送,不管人家臉上的嘲諷之色多麼濃重,她依舊憨笑如昔,這一招是和雲崢學來的,雲崢曾經就說過:“憨厚的人別人總會對你少幾分戒備和寬容的。”

    快兩個月了,皇帝除了去皇后那里總是在紫竹軒安寢,來的時候也很少說話,只是疲憊的躺在林藍藍教人做的躺椅上。有時候還會頭疼,把腦袋擱在椅子背上讓林藍藍給他按摩太陽穴,休息夠了就會躺進一個浴桶里,他很喜歡浴桶的味道,這不是好木料做的,但是很新,熱水浸泡的時候有淡淡的松木清香傳過來,沐浴過后總能快速的進入夢鄉。

    林藍藍從來沒有要求皇帝寵幸自己,其實她自己也很迷茫,將自己清白的身子交給權力作為交換。對她來說這是一種很深的傷害。或者說是一種屈辱。

    花花活的自由自在,驕傲的就像一只最美麗的狐貍,臘肉活的清純可人,不管是誰見到她都會讓她三分。至于陸輕盈。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這才是女子最大的幸福。

    而自己。說到底不是嫁給了人,而是嫁給了權力!

    趙禎今天變得很反常,臉上的憂鬱之色更重。躺在椅子上直愣愣的看著星空,這位天下第一人今天似乎有無數的苦楚淤積在心里,不管他有多麼強大的權勢,如今也是一個可憐人。

    林藍藍自然知道這樣的男人該如何招呼,花娘曾經教過她的,所以她沒有說話,只是拿手托著下巴陪著這個男人一起憂鬱,到了這個時候,作為男人一定會問起女子為何會憂鬱,這樣的舉動不是因為男人有禮教,而是因為男人想知道這個女人會不會比自己更慘,好從中獲取一點點虛假的安慰,林藍藍不認為換成皇帝就有什麼不同。

    趙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朕為朝政憂慮,你一個婦人女子有什麼事情好憂慮的。”

    林藍藍如夢方醒道:“剛才見陛下看著星空,臣妾也有所思,東京汴梁城的星空沒有豆沙縣的星空好看,妾身還是小女子的時候,父親就抱著我看星空,告訴我天空其實是一個很大的棋盤,漫天的星斗其實就是一枚枚的棋子,只是不知道是誰在下,剛才見官家對著星空發呆,還以為您在下棋呢!”

    趙禎聽了林藍藍的話語之後笑的非常開心,拿指頭按了一下林藍藍的鼻子笑道:“天作棋盤星做子誰人可下?”

    “自然是您,也只有您才有資格用天做棋盤,日月星辰做子,只是您的棋局過於深奧,妾身看不懂,也幫不上您的忙,小時候我父親要教我下棋,妾身總是學不好,妾身還是更喜歡刺繡和做飯。”

    趙禎收起笑聲陰冷的說道:“不會下棋,或者下不好棋這就對了,女子的職責就是相夫教子紡織做飯,能讓自己的相公孩子穿暖吃飽就是好女子,學什麼琴棋書畫,一個個為了獻媚都忘記了女子的本分。

    朕的母親哪怕流落市井,也能依靠一手好繡工養活我的姐姐,沒有丟我皇家的顏面,你看看現在宮裡的女人,除了你之外,她們要是流落市井,除了能在青樓混一口飯吃之外,還能做什麼?衣食唯恐不夠華美,琴棋書畫唯恐不精通,填點小詞,做點小曲就以為自己是蓋世才女?”

    趙禎的話說的非常的陰毒,至少林藍藍就聽得出來皇帝對自己身邊的所有人都非常的不滿,不管是大臣還是後宮的嬪妃。

    既然皇帝不開心,林藍藍就沒心沒肺的講起自己小時候的趣事來,甚至將自己和同伴去白雲禪寺進香的事情也說了出來。

    “陛下,您不知道啊,那個五溝禪師長得肥極了,不但吃肉,還喝酒,妾身帶著兩擔精米去他的白雲禪寺進香,他居然埋怨妾身給的少了,說什麼布施的少了佛祖會怪罪的,害得妾身將一支簪子也投進功德箱他才滿意。

    可是轉天妾身的丫鬟上街回來說,妾身的那支簪子竟然插在屠夫娘子的頭上,那個屠夫的娘子長得和屠夫很像,身板可能還要壯碩些,妾身想要討回簪子派丫鬟去要,結果丫鬟被屠夫娘子打了一頓……”

    “這個該死的和尚!”

    “陛下,五溝大師是高僧,除了喜歡喝酒吃肉,心腸倒真的是菩薩心腸,當初豆沙縣出現戰亂的時候死了好多人,五溝大師不眠不休的給患病的人治傷,還掩埋了好幾百具屍體,最後還帶著廟裡的和尚幫著無家可歸的人蓋房子。

    您不知道啊,白雲禪寺的功德箱是不裝鎖的,只要有人需要就可以自己去拿,用來救急,白雲禪寺從來都沒有阻攔過。”

    “哦?這麼說這個和尚還真是一位得道的高僧!”

    “是啊,是啊,陛下您不知道,五溝大師其實是極好的,只是不會交朋友,后來我再去進香的時候發現了一個邋里邋遢的老道,在逼著五溝大師喝酒,五溝大師不斷地在喊:”笑林牛鼻子,你今天不灌死佛爺,你就是白雲山上的山豬。”好可憐啊,妾身都不敢上去勸……”

    趙禎聽到藍藍說到了笑林愣了一下,當他聽完藍藍的話之后,再也忍不住笑意,狂笑了起來,一把將林藍藍抱進懷里扭著藍藍的鼻子道:“哈哈,笑死朕了,那個賊和尚明明是在騙笑林的酒喝,你竟然覺得他很可憐?哈哈哈……”

    林藍藍被皇帝抱進懷里,鮮血立刻就涌到頭頂,自己最不願意發生的事情到底還是要發生了,一張臉變得通紅,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皇帝的無理,花娘教過的那些訣竅似乎沒有一樣能奏效的。

    趙禎看著自己懷里手足無措的林氏,見她面色玫紅,額頭有細微的汗珠子滲出來,色心大起,將林氏橫抱起來,一腳踢開房門就走了進去,今晚他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鄒同抱著拂塵眼觀鼻,鼻觀心如同一個入定的老僧,心里雖然對官家今晚的表現非常的吃驚,面色上絕對不會表現出來,這樣香艷的場景他見多了。

    等皇帝進了屋子,他就立刻將門窗掩好,揮揮拂塵,無數道黑影就潛伏在了紫竹軒的周圍,鄒同很清楚,皇帝今夜不會離開紫竹軒了。

    這位昭容娘娘如今徹底的飛上了枝頭,如果她的運氣好能給陛下誕下龍子,鄒同都不敢想象昭容娘娘會走到哪一步……

    葛秋煙正在伺候陸輕盈洗澡,如今,陸輕盈的小腹只是微微的凸出來,自從懷孕之后,陸輕盈就不肯讓小蟲伺候自己了,她很擔心粗手粗腳的小蟲會不小心傷到自己的孩子。

    還是葛秋煙比較好使,練武的人手上有勁,不但擦背捏腳舒坦,最重要的是非常的細心,這樣的人白白的放在家里吃閑飯這可不成。

    躺在澡盆里的陸輕盈把玩著一支金鳳簪子,這是包拯到家裡特意傳旨賞賜的,皇后娘娘的貼身飾品唉,一般人家豈能得到。

    “秋煙啊,你說我明天戴這支金鳳簪子回娘家要不要在脖子上配一副珍珠鏈子?”

    葛秋煙笑道:“那是自然,如果能配上家裡的那條粉紅色的珠鏈才是最襯人的,夫人您本來就長得白皙,不像我這樣黑,不管穿戴什麼都是極好的,依我看啊,這支簪子您插上比皇后插上還要好看。”

    陸輕盈笑道:“休要胡說,這些話會給夫君招禍的,以后不能說,我現在正在孕期,你和夫君挑一個好日子成親算了,我已經把你的戶籍落在雲家了,就當是從小長在家里的家生子,這樣也能遮蓋一下。”

    葛秋煙僵在那里了,過了一會才說:“夫人,您真的想要將我娶進雲家的門?”

    陸輕盈笑道:“這是自然,我們的夫君就是一個木頭,你這樣一個美人兒放在家里都不知道憐惜一下,還要我這個當家主婦操持,我知道夫君的想法,你進門之后就能保證雲家後宅的平安,如果不把你娶進門,這對你來說非常的不公平,而雲家從不委屈人,你要是願意,我這幾天就幫你準備媒證和婚書,女人一輩子就盼望這一回,我一定會把你風風光光的娶進門,雲家的如夫人也不容忍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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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寵妃

   陽光透過窗櫺,穿過紗幔,柔柔的落在趙禎的臉上,他睜開眼睛朝四周看看,這是習慣,很多時候他並不清楚自己昨夜到底睡在哪裡。

    很久沒有睡的這樣舒坦了,沒有做夢,沒有在半夜猛然間驚醒,更沒有鄒同扯著公鴨嗓子喊自己起床,這是一個無夢的夜晚,除了睡眠平靜無波。

    看看身邊,那具絕美的身軀已經不在那裡了,想到這裡趙禎無聲的笑了一下,誰能想到在那襲布衣下面隱藏著一具怎麼樣嬌美的身體。

    纖細的腰肢柔軟有力,平坦的小腹,高聳的胸膛,渾圓的臀部,以及修長的雙腿給了趙禎極大地視覺衝擊。

    女人的身體趙禎看過無數,唯有這具身體讓他著迷,當他問藍藍腰肢為何會如此纖細的時候,那個女人害羞的說鄉間幹活的女子大部分都是如此。

    這就對了,人只要不當蛀蟲,上天自然會格外的恩寵一些,給她一具完美的身體這是必然的事情,有這樣一個近乎完美的女人,上天該不會再對自己過於苛刻了吧,該將自己那些被拿走的兒子還給自己了。

    女人梳頭很美,穿著褻衣,葫蘆狀的身體顯露無疑,嘴裡含著一枚簪子,雙手正在盤頭,薄薄的褻衣根本就擋不住視線,飽滿的胸膛被陽光照​​射過後,有一種類似白玉般的質感。

    趙禎覺得一股熱流從小腹升起,赤著腳下了床榻。走到藍藍的身後輕輕地握住那一對飽滿的山丘,藍藍驚叫一聲,拍掉了皇帝的手,又好像想起了什麼,難堪的望著皇帝不做聲。

    “幫你相公梳洗打扮一下,一會西夏的使臣要來見朕!”趙禎哈哈大笑一聲就坐到椅子上,讓藍藍伺候他梳洗穿衣,原來這些活計都有專門的太監來幫他做,今天他沒有讓那些人進來,雖說他們就在門外伺候。他如今只想享受一下真正的夫妻生活。

    藍藍不會幫男人梳頭。手法很生澀,不過趙禎不在乎,新婚妻子都不會做這些,寒門小戶出來的人家也不可能專門請人教授她這些東西。即使頭髮被梳的很緊。有時候還有些疼。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反而認為這才是新婚婦人的做法。

    跨出大門的時候趙禎伸了一個懶腰,今天的朝陽都顯得格外紅些。從袖子裡抽出一方錦帕放在鄒同捧著的一個朱漆木盤裡笑道:“記入玉牒,林氏乃是處子,朕破之!”

    鄒同抬起那張醜臉笑嘻嘻的說:“陛下威武!”

    趙禎仔細看看鄒同的那張臉砸吧一下嘴巴道;“今天才發現你怎麼這麼醜?”

    鄒同立刻苦著臉說:“官家昨晚看的是絕世名花,現在自然覺得奴婢其醜無比。”

    趙禎品味了一下鄒同的話,表示同意。

    “陛下,您左面的髮梢比右邊的髮梢足足高出了兩個刀刃,而且髮髻拴的太緊,您的眼角都被提起來了。容奴婢給您重新梳理。”

    專門給趙禎梳頭髮的太監好不容易找到機會,立刻跪下稟報。

    “朕覺得很好,就這樣了,起駕明德殿,朕又要開始一天的操勞了。”趙禎笑著命人起駕,自己走了兩步又轉身對恭送自己的林藍藍說:“中午送一碗你說的羊肉湯麵過來,朕嚐嚐是不是真的像你說的那樣美味。”

    林藍藍恭聲答應,送皇帝出了紫竹軒,等所有人都散去之後,林藍藍吩咐宮女去御廚拿羊肉,自己走進了紫竹軒。

    打開自己的一個小箱子,從裡面小心的捧出一個牌位,這是自己父親的牌位,林家已經絕嗣,但凡自己的祖宗想要一點榮耀都必須自己努力去爭取。

    供好了牌位,點燃了香燭,林藍藍拜倒在父親的靈位前小聲的說:“父親,您總說女兒為什麼不是一個男兒,說我不能像男子一樣建功立業,您就在這裡親眼看著,看著你的女兒是如何一步步的殺出重圍,最後母儀天下的。

    如果您有一個像雲大哥一樣的兒子,女兒不敢比,可是這天下庸碌之輩何其多,女兒遲早有一天會役使天下英雄如役牛馬,驅趕天下百姓如同牧羊,給您一個大大的驚喜,要您在天國也能感受到女兒身上的萬丈榮光……”

    林藍藍跪拜在靈前,等到那三根香緩緩燃盡,才起身將靈位重新用白色的綾子包裹起來,小心的放進自己的小箱子裡,這個小箱子是花娘特意讓雲家工匠給製作的,只要扭開上面的拉環,就​​會出現一個夾層,這裡面放滿了交子,花娘說是雲大哥送的,也是自己一年多辛苦所得,她曾經仔細數過,絕對不會少於三千貫!

    這是一筆很大的錢財,當初花娘拿給自己的時候,自己還以為錢財在皇宮裡用處不大,現在才知道雲大哥是何等的高瞻遠矚,皇宮和花娘口中的青樓差不多,如果女人沒有姿色,沒有錢財,在皇宮裡根本就沒有好日子過。

    送銅錢太顯眼,送銀子太俗,送金子會被砍頭,只有送交子才是最隱蔽最方便的做法,蜀中的商號已經接到了梁家的口信,只要是自己送出去的交子,絕對會全額照付,並且不問來歷和去處,也不管是誰來兌換。

    雲大哥的事蹟如今是宮裡最熱門的話題,一些雜耍藝人甚至將雲大哥怒斬西夏使節的事情編成小戲在宮裡演出。

    自己每場都看,這是自己可以正大光明的懷念故人的唯一地方,只是由女子扮演的雲大哥總少了那麼幾分英氣和活潑,變得古板而無趣,雲大哥是一個多麼有趣的人啊,笑的時候讓人如沐春風,他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笑,可是一旦發怒,就會山崩地裂,元山是這樣,乘煙觀是這樣,青塘是這樣,西夏又何能例外?

    如果不是為了完成父親的夢想,給雲大哥做妾也不是一個不能接受的選擇,在那個家裡至少可以活的寫意自如,一輩子快快樂樂的過活,也沒什麼不好。

    宮裡的雲板響了三下,皇帝正在接見西夏使節,過一陣子就到了吃午飯的時候,在雲家的時候雲大哥最喜歡吃的就是羊肉麵片,最喜歡臘肉將麵片揪的像指甲大小,灑上香蔥之後他一頓能吃好幾碗。

    雲大哥喜歡的吃食,必然是最好的,天下人挑嘴,都沒有他們雲家兄弟挑嘴挑的厲害,雲二總說要娶臘肉當老婆,估計他更喜歡臘肉做的吃食而不是臘肉,他們年齡差七八歲呢,又不是找母親,雲大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

    正在切羊肉的藍藍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怎麼想起這些事情來了,皇帝的午餐這時候比較重要,要想把羊肉切成薄片,這很考驗刀工,不過雲大多聰明啊,他都是把羊肉凍得半硬才開始切得,有一次他甚至是在拿木工用的刨子在刨,薄薄的羊肉片就像刨花一樣從刨子的上面鑽出來,全家上百口人吃都沒有問題。

    真是太聰明了,藍藍一面小心的切著羊肉,一面努力地回想雲家到底是怎麼製冰的,臘肉好像先弄來好多硝石倒進大缸裡,然後把銅盆裝上水飄在上面,不大工夫銅盆裡的水就結冰了,皇帝最近自稱燥熱無比,東京汴梁城的秋老虎最是兇猛,每年到這個時候,窖藏的冰早就沒有了,如果有一盤子冰鎮的奶酪消暑皇帝一定會非常滿意,只是吃羊肉麵片再吃乳酪,會不會吃壞肚子?不管了,了不起分開吃就是了。

    宮裡有的是硝石,勤快的管事太監立刻就拉過來一車,昭容娘娘要用的東西他們總會在第一時間辦到,鄒同公公說過,將來要想在宮裡活的自在,一定要照顧好昭容娘娘,和鄒同親厚的宦官們都知道,卻心知肚明秘不外宣,那些不知所謂的傢伙活該倒霉,得罪別的娘娘最多也就是得罪一位主子,得罪了昭容娘娘說不定得罪的就是陛下,得罪了陛下還怎麼在皇宮裡混生活,所以他們聽到別的太監宮女對昭容娘娘冷嘲熱諷,自己卻一言不發,心裡帶著不可告人的心思準備看這些蠢貨倒霉。

    趙禎的中午飯非常的簡單,一大碗羊肉麵片,一碟子糖蒜,一碟子炒好的青菜,還有一小碗茱萸熬成的清水辛辣無比。再就是一個漆盒,裡面的東西據林氏說需要到午後悶熱的時候才能吃,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皇帝端著碗唏哩呼嚕的吃那一碗麵條,時不時的吃一口鄒同剝好的糖蒜,清炒的青菜帶著鍋氣,青盈盈的看著就有食慾,比起皇后守著的那一大桌子油膩的食物更加的招人喜愛。

    皇后一口都吃不下去,愣愣的看著皇帝吃飯,今天特意吩咐御廚做了烤羊,這是皇帝最喜歡的食物,可是今天皇帝看都沒有看那隻被裝點的非常漂亮的烤羊,自己還特意命人在烤羊的嘴裡塞了一個紅艷豔的果子,還給這道菜重新起了一個叫做舞羊含珠的好聽名字,這是一道大菜,皇帝卻在那裡吃一碗麵片子和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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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學問的實際應用

    吃完麵片子意猶未盡的皇帝好奇的看著漆盒問鄒同:“漆盒裡面是什麼東西,為什麼非要到午後燥熱的時候才吃?不是說食不過午嗎?”

    曹氏走過來打開漆盒,她也很好奇,林氏憑什麼能依靠一些粗劣的食物來獲取聖心,如果說皇帝沒碰林氏,曹氏還不會多心,但是皇帝昨晚臨幸了林氏,並且命人將貞潔帕子鄭重的記錄進了玉牒,這就說明皇帝這一次對林氏很看重,而且很認真。

    大宋對婦人的貞潔並不是很看重,上一任皇帝的皇后就是一位再嫁的婦人,還帶著一個拖油瓶,所以皇帝在臨幸妃子之後很少有記錄貞潔的事情發生,而今,所有的事都不一樣了。

    曹氏打開漆盒愣住了,皇帝也好奇的扭過頭來看,只見漆盒裡面緩緩地往外冒著白色的霧氣,最中間是一碗乳酪,這沒什麼稀奇的,可是存放乳酪的瓷碗周圍卻佈滿了冰屑,寒霧就是那些冰遇到熱氣之後冒出來的。

    “鄒同!本宮前幾日問你宮中冰窖可有存冰,本宮記得你當時的回答說七月底的時候就一塊都沒有了,是也不是?”曹氏的聲音比漆盒裡的寒冰更加的陰冷。

    鄒同連忙跪地道:“啟稟娘娘,您現在問奴婢,奴婢也會告訴您冰窖裡一塊冰都沒有了,奴婢就算長十八個膽子也不敢矇騙娘娘。”

    曹氏的面色緩和了下來,她也認為鄒同不敢在這件事情上騙自己,畢竟自己才是後宮之主,既然宮裡一塊冰都找不見,那麼這裡的冰的來源只有一個,那就是宮外,一個妃子私自和外面溝通傳遞物品,這可是大罪,用不著皇帝出手。自己就能賜死林氏。

    皇帝也皺著眉頭問道:“鄒同,告訴朕冰是哪裡來的。”趙禎也覺得林氏很不懂事,這件事做得很不妥當,不過他還沒有打算將林氏交給皇后處置,自己處置多少還有轉圜的餘地。

    鄒同看看皇帝,再看看皇后吃驚的說道:“陛下,這些冰自然是昭容娘娘在紫竹軒自己做的。還是奴婢搭的下手,昭容娘娘不許別人插手陛下的飲食。”

    “自己做的?鄒同,如今烈日炎炎,不是寒冬臘月如何做得出冰來,你竟然敢欺君罔上!”曹氏見皇帝有心回護林氏,胸中的怒火更是不斷升騰。

    鄒同是皇帝的貼身太監。地位僅僅次於老祖宗陳琳,如今老祖宗已經老了,但是皇帝念著老陳琳對自己的活命之恩,只要他還在世一天,他就是宮裡的總管,地位無人能動搖,皇帝如今見了陳琳都要喊一聲大伴。

    鄒同就是陳琳調教出來接班的。身為皇帝的貼身太監,他的立場自然是跟著皇帝轉的,聽到皇帝說出如此明顯的回護的話語,哪裡會不知道如何說話。

    指天發誓道:“官家,奴婢的命都是您的,怎麼敢欺瞞您,早上您接見西夏使節的時候,昭容娘娘派人問奴婢要冰。奴婢手裡自然是一塊都沒有,所以婉言回拒了昭容娘娘的要求,昭容娘娘奇怪的說,皇家乃是人世間最富貴的所在,如何會沒有冰,蜀中的平常百姓家在夏日難熬的時候都知道製作些冰消暑。

    聽了這話奴婢自然不服,冰窖裡的冰能存放到七月也只有咱家玉泉山的冰窖能做到。蜀中氣候比東京還要熱,根本就不可能做到這一點,再說冬日存冰,需要在飲水河事先挖好儲水大坑。等到三九天水完全變成冰,讓匠人把這一大塊冰鑿成三尺見方的冰磚,最後拖運到玉泉山冰窖儲存,還需要徹底的將冰窖密封,​​如此一來,皇宮裡夏日才會有冰消暑。

    蜀中冬日裡根本就不結冰,就算結冰也結不成大冰磚,想要冰只有從高山上取,比東京的靡費還高,所以奴婢也不相信昭容娘娘的話,就打算去看看昭容娘娘如何製冰,結果,就在奴婢的眼皮子底下,昭容娘娘一面給陛下做飯,一面隨意的把一個大銅盆放到接雨甕裡,不一會接雨甕裡就結冰了,過了一會銅盆裡的水也起了冰皮。

    昭容娘娘就揭下冰皮,給陛下冰鎮奶酪,奴婢也取了一小塊吃了發現哪真的是冰!請陛下明鑑,奴婢若有半句假話狗都不吃啊。 ”

    曹氏的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一樣,青天白日的能製造出冰來,這就是妖孽啊,顫抖著身子指著紫竹軒的方向對皇帝說:“陛下,這就是一個妖女,您必須早下決斷,萬萬不可被他迷惑,作出禍亂江山的事情來。”

    趙禎拿指頭撓撓額頭又問鄒同:“你說那些冰是憑空裡出來的?”

    鄒同搖頭道:“昭容娘娘說只要把乾淨的硝石扔水裡水就會結冰,然後那些硝石水又會把銅盆裡的乾淨水凍成冰,這樣就有冰可以用了,蜀中人家都這樣取冰,傻子才會去高山上取冰再運下來,那是敗家子才幹的事情。

    昭容娘娘還說奴婢愚蠢,勞師動眾的窖藏寒冰,說教會了奴婢一門手藝,開玩笑的問奴婢要秘方的報酬。 ”

    趙禎嘿嘿的笑了起來,拍著桌子說道:“一個個高高在上的習慣了,把藏冰當成一樁風雅事在幹,殊不知百姓早就有解決這種麻煩的辦法,這種道道恐怕也只有林氏這種見過百姓疾苦的人才會知道,宮裡的貴人恐怕只知道在夏日裡用冰,卻不會關心這些冰是從哪裡來的,如何來的,果真是肉食者鄙啊! ”

    曹氏不信,命人找來硝石按照鄒同的法子製冰,果然,在硝石投進去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裡,接雨甕裡果然起了冰皮,又過了片刻,銅盆裡的水也開始結冰,曹氏長嘆一口氣,就悶悶不樂的回自己的寢宮去了,趙禎在批閱完奏摺端著冰鎮的乳酪出來看了一眼,就邊吃乳酪邊對鄒同說:“果然如此,子不語怪力亂神,皇后的氣量小了些,殊不知這世上能工巧匠多了,匪夷所思的法子也數不勝數,不能把什麼事情都歸結到鬼神上來,對了,今年皇家不存冰,下旨,賞賜林氏玉如意一對,鄒同,算是朕代替你給人家的秘方錢。”

    就在趙禎感嘆世間種種奇思妙想的時候,老包卻留在甲子營裡親自督造蒸酒事宜,酒精可以清洗患處減少傷口化膿的事情被他通過實驗證實了,他覺得自己很有必要採購一批帶回東京汴梁城,有些事情還是請皇帝自己親眼看到更加的具有說服力。

    從蒸酒的竹管上接了一杯殘酒,據蒸酒的老兵說剩下的東西做不成酒精,只能當酒喝,還是非常好的美酒,性子很烈卻香醇無比。

    一杯酒下肚,老包強忍著翻江倒海的眩暈感對坐在桌子邊上喝著新酒吃著小菜的張方平說:“這樣的殘渣都能讓你我兩位朝廷大員樂此不疲,世間的歡樂莫過於此啊。”

    張方平搖頭道:“你不會喝酒,新酒需要和陳酒混著喝滋味才好,把這些酒在地裡埋一陣子去去火性滋味更好。老夫甚至聽雲崢說高粱酒釀好之後,最好在酒裡淋一些童子尿,酒的味道才會更好,老夫相信此言不虛,就是沒膽子喝尿,老包你回到開封汴梁可以嘗試一下。”

    包拯沒好氣的說:“心胸,心胸啊,你張方平也算是學富五車之人,讓滿朝文武喝尿這樣的主意可真的不算是高明。”

    張方平放下手裡的筷子道:“沒開玩笑,雲崢那小子真是那麼說的,或許他是抱著要老夫喝尿的齷齪心思,不過,這法子絕對沒錯,不信啊,你去嘗試一下就知道了,那小子說的話雖然是氣話,但是卻不說謊話,這法子一定成的。”

    包拯坐回座位,用力的吸了一口酒坊裡濃郁的酒氣笑著說:“你很相信他啊!”

    張方平點點頭說:“我自從來到成都沒幹別的事情,就忙著和雲崢鬥法了,雖然我勝利了,驅使雲崢為蜀中百姓謀福,你可知道僅僅是絲綢一道,就為蜀中平添了三成賦稅,而這中間我只是給了他一道命令,他把這個命令完成的完美無缺而已。

    所以我相信他,但是卻不會放鬆監管,這小子就是一隻皮猴子,整天奇思妙想不斷,最可怕的是他自己有一套可以預測未來的法門,只要讓他看到事情的開始,就能將未來看​​個八九不離十,他說不是什麼神怪的事情,而是算學在實際生活裡的運用。

    就像兵棋推演一樣,世間的任何事都有自己獨特的發展規律,只要找到規律就能總結出個一二三來,首先想要馭神算測無常就要先學好算學,大宋人人都側重詩詞歌賦,聖人文章,卻對算學這一門對國計民生非常重要的學科不屑一顧,就像我們在重文輕武一樣,都把其中最重要,最精華的部分當成糟粕丟掉了,是人間最大的慘事。

    我如今正在做朝花夕拾的努力,正在和雲家二小子一起鑽研算學,最近已經學出點門道來了,就是蘇家的二小子太過調皮,已經捉弄我好幾回了。

    老包,這門學問你不打算進修一下?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你在開封府斷案無數,遲早會用到算學,放低身姿,學學算學沒壞處,在學問面前低頭不是丟人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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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萬般無奈苦肉計

    甲子營的一切對老包來說非常的陌生,這裡不是一個正常的世界。

    京城裡的廂軍如今正在疏通五龍河,他們在疏通五龍河之餘,還需要記得向周邊的商家討要些食物,如果能有些舊衣服送過來,他們就會非常的感激,沒有衣服穿的廂軍比比皆是。

    甲子營不是廂軍,也不是禁軍,即使是皇帝的親衛他們也沒有整天喝倆貫錢一壇子的美酒的待遇,清廉如老包者,看到老兵拿著酒葫蘆灌裝美酒的時候心口也在隱隱發痛。

    又一口豬被殺了,就掛在架子上,一群孩子嚷嚷著問殺豬的老兵討要豬尿泡,這東西只要放在沙土上慢慢揉,再慢慢地插上竹管往進吹氣,就會變得膨脹起來,然後一群光著腳丫子的孩子就會撒著歡在校軍場上蹴鞠,這東西比藤球踢起來更舒服。

    豬脖子上有一片脆肉,按照雲崢的理解,那東西就是淋巴,後世宰殺肥豬的時候都要割掉餵狗,但是在這裡卻是屠夫的專利,趁著新鮮割下來一小條子扔嘴裡嚼的咯吱咯吱的,被譽為難得的美味。

    張方平指著肥豬說:“雲崢快回來了,應該在下午回來,這些肥豬就是給軍士們準備的,你等了半個月也算是有了結果,那小子知道沒有可能永遠把你晾在一邊,畢竟你這一關他是必須要過的,包兄,對這個年輕人不要苛責,他只是想做些事情,不想早早的去京城養老。”

    包拯沒說話,背著手瞅著蜀中的青山出神,江風拂過綢衫,吹得衣角獵獵作響,自己早年進士的時候就說過“倉充鼠雀喜"的名言,只可惜自己這隻貓捉了幾十年的老鼠,老鼠卻越捉越多,他們盜竊糧倉的手段也越來越隱蔽。

    多年的霹靂手段帶給自己唯一的東西就是孤獨。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都在躲避自己,如果硬要說一件最傷心的事情,那就是皇帝也在躲避自己。

    貪官躲避他是因為心虛害怕,好官躲避自己是因為不想和一個鐵面無私的人交往過密,這樣的人無情而且往往寡義,皇帝躲避他是因為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和事情往往都是這個帝國最黑暗的一幕。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老包一字一句的吟誦著柳宗元的這首《江雪》語調孤寂而落寞。

    “柳河東的這首詩念之斷人腸,包兄何必自苦到如此地步?不如趁著江風息息,佳餚美酒當前你我共謀一醉如何?”張方平舉杯相邀。

    “神憎鬼厭之人也有人願意共醉?”

    張方平嘿嘿笑道:“烏鴉落在豬背上,老大莫說老二黑,你包希仁鐵面無私。我張方平難道就是蠅營狗苟之輩?劉玉成回來任你檢校,但是把雲崢留給蜀中吧,這無關私情,只與蜀中剛剛起步的少年軍有關,我對他們寄予厚望。”

    包拯張嘴啞然失笑道:“劉玉成大軍圍剿巴中賊巢,如今大勝而歸有什麼好檢校的,佛子高曇晟的人頭已經被你放置在寶庫中。彌勒教的精英也大半折損在了西夏,重拳打死老虎的本事劉玉成還是有的,到時候老夫只需要上表為劉玉成和張公請功就是了,張公一場大功就要得手,如今卻要我放棄最後的一點職責,非君子所為!”

    張方平張著嘴乾笑了一聲,就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劉玉成的戰報送回來了。此次在巴中,用關門打狗的法子將高曇晟苦心經營多年的彌勒教一舉剿滅,劉凝靜,萬寶山,黑軍頭這些彌勒教殘餘部眾全部被擒,饒是如此,攻破萬戶山山門的時候官兵依舊傷亡慘重。

    不過賊巢裡堆積如山的財寶足以讓張方平忽略掉永勝軍的傷亡。張方平挾剿滅蜀中彌勒教之威來到甲子營就是為了逼迫包希仁讓步走開,蜀中的事情就該蜀中官員自己決定!

    執拗的包希仁卻不願意退讓,他還是希望和雲崢面對面交談之後再做判斷,不能將這個人逼迫的太緊。否則掛印隱居的事情將會重演,到時候雲崢從明處走到暗處繼續操控甲子營甚至是武勝軍那才是大麻煩。

    包希仁的瞳孔猛地縮了一下,只見遠山上的小徑上忽然出現了一隊人馬,整支隊伍走的稀稀拉拉的似乎每邁出一步都是在壓榨身體裡最後的精力。

    走近之後老包才發現這些人就是甲子營的軍卒,軍容不整,盔歪甲斜不過還好弩弓和武器好歹全在身上,腳下的草鞋已經變得破爛不堪,一些軍卒的腳上根本就沒有鞋子,腳上佈滿了傷口,每個人的神情都是呆滯的,只知道像殭屍一般的跟在最前面的那個人身後走。

    為首的人正是梁楫,對站立在營門邊上的老包和張方平彷彿沒有看見,僵硬的走到校軍場中心,一頭扎倒在沙坑裡就一動不動。後面的人在梁楫一頭扎倒的時候也七扭八歪的倒在校軍場上,有些人的呼嚕聲立刻就響了起來。

    老包皺著眉頭瞅著這支狼狽到極點的軍隊一連問了幾個人為何會如此,也沒人答應,他們一個個只知道走進軍營倒在地上睡覺。

    張方平看到了一個熟人,這個人是周同,身上的盔甲和武器已經不在身上了,他的裝備分攤在其餘幾個同伴的身上,他腳上的靴子已經張開了口子露出黑油油的腳丫子。被張方平輕易地從隊列裡拽出來,轉悠一下眼珠子瞅瞅張方平,張開乾裂的嘴巴吧嗒幾下就倒在張方平的懷裡睡過去了,沒人能把這個鬍子拉碴骯髒的漢子和那個風流倜儻的周同聯繫到一起。

    “雲崢呢?這是怎麼了?”張方平讓部下將周同扶到校軍場上厲聲問道。

    “將主在後面。”厲鬼一樣造型的彭九艱難的回答一聲就進了大門。

    老包平靜了下來,抱著胳膊不斷地打量這些軍卒,這分明是走了長途的人才有的反應,他準備等雲崢過來之後再問,他們到底幹了些什麼。

    不大工夫雲崢就出現了,牽著自己的那匹大青馬,大青馬上馱著兩個人生死不知,是被捆在馬背上的,雲崢的形像也好不到那裡去,盔甲不見蹤影,頭髮散亂,臉上全是星星點點的泥點子,大青馬和他一樣都彷彿是從泥地裡鑽出來的​​。

    “怎麼回事?”張方平見雲崢還知道向自己和老包行禮就連聲問道。

    “走了三百五十里就是這副模樣,明公且容我休憩一會再說。”雲崢匆匆的回答完,就在戰馬的屁股上拍一下,營地裡迎出來的老兵接過韁繩迅速的把馬上的人解下來,放在地上,而雲崢站在營門口咬著牙堅持,等到浪里格出現在隊伍末尾的時候,這才一頭栽倒。

    看著躺在校場上的一地軍士,老包笑道:“走了三百多里路?說笑了吧?走了多久?”

    張方平臉上卻沒了笑意,眼看著後面走過來一隊大車,大車上全是人,吳杰、孫大志、郎坦,姜哲,侯大義等人都在馬車上,見到張方平站在營門口羞愧的低下了頭。

    “怎麼回事,吳杰,你來告訴老夫。”

    這是張方平第三次發問,吳杰抬起頭難堪的說:“將主命令大軍從峨眉山腳下步行回都江堰,用時兩天零三個時辰,卑職實在走不動了,走的昏倒了這才被抬上馬車!”

    包拯看著張方平說:“老夫雖然不懂兵事,然步軍日行八十里應該已經是上上之選了吧?”

    張方平皺著眉頭說:“能全副武裝日行五十里,在我大宋已經是選拔上軍的條件,兩天多行軍三百五十里,雲崢這是要幹什麼?就不怕把大軍練廢掉嗎?”

    包拯指指躺在地上的人說:“這不是都回來了嗎?你剛才還在勸說我不要苛責雲崢,怎麼才眨眼的功夫你自己就變卦了?”

    張方平一把扯過吳杰掉在車板外面的腳丫子怒吼道:“你看看,這雙腳還能看麼?”老包瞅瞅吳杰破破爛爛的腳底板點點頭說:“確實過了!”

    兩個人雖然說著氣話,正要吩咐人照顧這些被雲崢修理的很慘的軍士,卻看到蘇洵帶著無數的人走過來,兩個抬一個,全部扔到一個個大涼棚底下,所有人的雙腳全部耷拉在地上,那些婦人就用熱水清洗軍卒的雙腳,動作很熟練,洗乾淨之後就拿棉布蘸著烈酒擦拭他們的腳底板,包拯知道這樣做非常的疼,那些軍卒也只是在睡夢裡抽搐兩下,就任由那些婦人挑開腳底板上的血泡之後拿麻布包裹自己的雙腳。

    雲崢受到的待遇和軍士都是一樣的,腳底板受創,習慣性的把身體縮成嬰兒狀,也就到此時,張方平才發現睡夢中的雲崢還非常的年輕。

    心胸鬱氣難平的張方平回頭看看包拯,還沒說話,就聽包拯說:“他到底贏了,老夫明日就去廣元檢校劉玉成,他能對自己狠,就已經具備了將領的氣質,文官統御軍隊這條路或許真的能走出來,老夫樂見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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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包拯的讓步

   周同一覺醒來之後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斷掉了,盯著房頂好一陣子才感覺到自己的四肢好像還在,噩夢一樣的兩天時間,讓他對身邊躺著的那個男人有了新的認知。

    這樣說或許有些曖昧,可是一張大通舖上躺滿了赤裸的男人就沒有任何美感可言,各種稀奇古怪的呼嚕聲,以及各種刺鼻的味道讓整間房子如同人間地獄。

    扭一下脖子,那裡有骨頭相互摩擦的嘎巴聲非常的疼,好在看到了將主就躺在旁邊憂鬱的望著房頂,心情這才好一點。

    “將主,我們的苦肉計真的能打動包拯,讓他不要把我們弄到京城去?其實我覺得去京城也不算什麼壞事,畢竟那裡距離天子近一些。”

    “不知道,聽天由命吧,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們把自己該做的做了,剩下的就看老天的安排,包拯是一個務實的人不會讓別人的心血白白的浪費掉,我對他的人品很有信心。”

    “可是我們真的背著鎧甲武器走了三百五十里路啊!”

    “廢話,苦肉計有不疼的麼?周瑜當年打黃蓋不也是真的在打嗎?反手間覆雨翻雲那是朝廷大佬的事情,我們能做的就是在自己可以控制的範圍裡努力求生,努力的給自己營造出一個寬鬆的環境,不要指望別人,我們今天受的苦,將來會讓我們受益無窮。

    阿同,不要想著去京城做官,而且是做一個閒散官,對我們來說做那樣的官也就代表著自己已經死亡了,如果兄弟們有誰想做官,我會不遺餘力的去幫他達成目的,甲子營將來是要做事情的,做大事情的,跟不上步伐的人我們不會等。 ”

    周同艱難的側過身子看著雲崢說:"其實我很不明白你的想法,以前我們都想著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依靠學識完成自己的身份地位的變化就足夠光​​宗耀祖了,你想的好像更遠一些,帶著甲子營在夾縫裡艱難生存,我們為什麼要背上這麼大的一個包袱啊? ”

    雲崢想了好久才對周同說:“我打算改變一下未來,多年以來我們​​中華向來都是一個勇於探索的族群,我們的先祖有的人變法,有的人造反。有的人死諫,有的人戰死沙場馬革裹屍,他們做出了很大的犧牲,可是,你仔細的想一下自從秦漢以來我們的族群有過根本性的變化嗎?

    沒有啊,從最久遠的國人暴動。到太祖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統治者總是在變幻,唯獨沒有變化的是我們的世界,總要經歷崛起,興盛,平庸,衰落這樣一個怪圈。難道就沒有一種法子可以讓朝代的興盛一直延續下去?

    管他誰做皇帝,說句難聽的話,皇帝寶座上坐著什麼人我一點都不關心,皇帝從來都不是這個族群的根本,只要這個族群自己不放縱自己,沒道理不能長盛不衰的。

    和唐朝比起來,大宋先天不足,抵禦北方蠻族的重要關隘燕雲十六州被兒皇帝石敬瑭獻給了遼國。導致大宋在軍事上只能保持固守的態勢,想要在大平原上防禦人家的鐵騎,除了人海戰術沒有別的辦法。

    咱們大宋越富庶,對那些蠻族的吸引力就越大,這個世上那裡有千日防賊的道理,總一天你會發現用廂軍和禁軍組成的防線並不足以抵擋人家的鐵蹄,所以。我想試試精兵的道路,再輔以器械之道,看看能不能走出一條新路來。 ”

    周同砸吧一下嘴巴說:“你的想法很危險,這是無君無父的言論。被別人聽到你這一生都休想再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雲崢笑了起來,卻不小心牽動了腹肌,疼的他不斷地咳嗽,拿手拍著竹蓆對周同說:“你覺得我是一個死心眼的人嗎?我現在就是在看朝廷大員,以及皇帝陛下對我到底有多少忍耐力,瞅瞅他們能接受的底線在那裡,如果我的嘗試全大宋的人都不贊成,我就會立刻解散甲子營回豆沙關老家,種地養牛,教書,閒暇時去元山那邊欺負一下吐蕃人取樂,我可沒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想法,說實話,甲子營的嘗試只是我一時心血來潮搞起來的,早就厭煩了,只是為了自己的名聲在苦撐,如果他們感受到了威脅,覺得我是一個大麻煩,我是沒打算和天下人為敵的,身為局中人他們都不支撐,憑什麼要我去強撐。”

    “君子之道一以貫之,雲長生,你就是這樣做學問的?”

    這不是周同的聲音,雲崢睜開眼睛就看到包拯那張黝黑的臉膛,旁邊還有張方平那張怒氣沖沖的臉。

    “明公,下官實在是站不起來,還請恕罪,明公窺人隱私似乎也不和君子之道。”

    “這裡是軍營,還是受老夫節制的軍營,你只是營裡的一個軍漢,何來隱私可言?老夫想要砍你的腦袋也只是下道手令的事情,保證沒人多吭一聲,年紀輕輕的被慣的不成樣子,有這麼跟上官講話的嗎?滾起來!”

    包拯是客官,張方平人家是主官,說話就用不著講究什麼方式方法,軍隊裡是最講究上下尊卑的地方,雲崢只好努力的爬起來聽張方平訓話。

    不等包拯問話,雲崢先說道:“明公,甲子營很小,只有千把人,就算把整個武勝軍加上也不過一萬人,大宋兵將兩百萬餘萬,卑職只是打算小小的改造一下這一萬人,還不用朝廷出力,出錢,平白得到一支精銳的大軍,這樣對國家,對陛下,對百姓都有利的事情,您因何會反對?是擔心我帶著這一萬人造反嗎?這樣想的話,大宋還要什麼軍隊啊。

    按照這樣的想法,所有百姓都有可能成為罪犯,所有的官員都想貪污,所有王爺都想奪權,所有將領都準備隨時造反,這樣的國家還用得著別人攻打嗎?早就四分五裂了,適當的有一個制約方式是合適的,可是朝廷現在將軍隊的手腳全部捆起來不讓動彈,等到需要打仗的時候軍隊卻沒了戰力,會出大事的。 ”

    包拯搖搖頭道:“老夫見你只是受人之託,富弼託我帶來了買馬的錢,你到時候沒有戰馬交給人家你才會有大麻煩,據老夫所知,大宋沒人敢收了富弼的錢不給人家貨物,再者,曾公亮從京師讓我給你帶來一部營造書,他說上一次給你看的那本不太全,這本全一些,不過他將火藥部分空出來了,等著你去填,快些寫,老夫後日就要途徑廣元返京。”

    見老包不談帶自己和甲子營回京的話​​,雲崢自然也不會多嘴,皺著眉頭說:“富弼相公要的戰馬豆沙縣的商家已經在準備,今年雪山後面的吐蕃人征戰不休,邏些的吐蕃人打算一統吐蕃,地方上的部族不幹,雙方都不放牧了,打了整整一年的仗,估計明年開春還要接著打,正好是一個做生意的好時間,他要的五百匹戰馬很容易湊夠,不是難事。”

    包拯笑著搖頭道:“一千匹,你在秦鳳路戲弄了人家,想要平息怒火,就要賣給人家一千匹戰馬,富弼沒你想的那樣容易被糊弄。”

    “其實角廝羅的日子也不好過,西夏如今窮困潦倒,為了維持和遼國,大宋的關係不敢輕起邊釁,所以就把目標對準了距離自己最近的角廝羅,沒藏訛龐也想洗刷一下上次戰敗的恥辱,如今再次屯兵黃河,這裡面有大生意可做,戰馬應該不是不可交易的貨物名單上,下一批去青塘交易的商隊只需要和他們交易戰馬,估計弄出五百匹戰馬也不難,他秦鳳路的旁邊就是秦州,幹嘛不自己去交易?”

    張方平大笑著插嘴道:“人家不賣馬給富弼,他當初在秦州任職的時候將角廝羅騙的很慘,損失了三百多里土地,富弼至今提起來還非常自傲。 ”

    雲崢知道大宋的高官大部分都有騙蠻族的習慣,他們將這種作為當做自己智力上優勝蠻族一籌的明證,現在那些蠻族越來越難打交道的原因就是被騙害怕了。

    種世衡那種誠實的君子已經見不到了,所以橫山的蠻族都非常的懷念死去的種世衡。

    雲崢並不在乎富弼的要求,一千匹戰馬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不管是雪山後面的部族,還是青塘吐蕃人他們對鐵器和糧食的要求幾乎沒有止境,想要真正的造出一把合適的弓箭來,都需要從大宋內地進口魚膠,他們沒有多少選擇。

    至於曾公亮那個腦袋被驢子踢了的建議,雲崢根本就不想理會,火藥配方交到他手裡,不出十天,全世界的人都會知道了,這種為全世界謀福利的事情雲崢根本就沒打算做。

    大宋就剩下火藥這樣一個能克制騎兵的利器,如果被那些善於學習的蠻族知道後果太可怕,雲崢不敢想像騎兵手裡拿著彎刀,腰裡別著簡易手雷衝鋒陷陣的恐怖模樣。

    “火藥配方不給,曾公會弄得全天下都知道,我已經抄錄了一份給密諜司,上面明明白白的註明不許給曾公看,一部《武經總要》已經有賣國之嫌,這種插標賣首的行為他的頭被驢子踢了能幹,我們萬萬不能再幹了,大宋好東西不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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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見聞

   “君子慎獨,而文章傳天下是文人的心願,即使藏諸於名山也總有名揚天下的一天,此為文教,曾明仲苦心孤詣皓首窮經而後成《武經總要》是對前人智慧的總結歸納和發揚,乃是煌煌正事,你如何能用驢子這樣的蠢物來比擬他,這對他非常的不公平。

    《武經總要》是陛下下令命曾公亮,丁度二人主持編修,用時五年方成,這中間文秩繁浩,想要從中找出對大宋有用的東西,非大智慧,大毅力而不可得。

    這本書裡不光有軍械的原理,還有作戰的原理,是大宋在前人認知的基礎上做出的新的理解和進步。

    雲崢,這本書在大宋也不是誰都能看到的,說到軍械,大宋並不比西夏或者遼國強多少,僅僅是鎧甲和神臂弩,西夏工匠技藝就遠超大宋,老夫聽曾明仲說過,西夏鎧甲皆冷鍛而成,堅滑光瑩,非勁弩可入,神臂弩的射程更是遠超強弩,而契丹鞍、夏國劍、高麗秘色,皆為天下第一,他處雖效之,終不能及也。

    就連小小的倭國都有名器見世,歐陽永叔還專門為日本刀作歌名曰:“寶刀近出日本國,越賈得之滄海東。魚皮裝貼香木鞘,黃白閒雜鍮與銅。百金傳入好事手,佩服可以禳妖兇。”

    大宋在這些方面大大的落後於人,如不能博採眾長,會非常的危險,我國百姓身體羸弱,比不了契丹人和西夏人,又缺少戰馬,如果連造械一道都跟不上別人的步伐,如何是好? ”

    老包說的非常的誠懇。甚至有些放低身段,這對一個時時講究氣度威嚴的高官來說太難得了,沒有用自己的權勢來壓迫雲崢,只希望能通過苦口婆心的勸說,達到自己的目的。

    說了一大堆的話。他話裡面的意思依舊離不開軍械和戰馬,如果雲崢不能給他一個完整的答案,或者一個可以讓他看到希望的場面,他依舊會遵循​​自己原來的想法,將雲崢帶走,空口說白話不是一個能說服他的方式。

    雲崢回頭對爬起來的周同道:“全軍集合。取出床弩,火藥,破甲錐,以及從西夏弄來的鎧甲,將那些鎧甲裹在木人身上,再牽來幾十隻羊拴在火藥試驗場。我們請兩位上官看看大宋到底有些什麼東西,最後將我們復原的神臂弩取出來一併展示吧,到了現在確實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

    周同敲響了軍營裡的大鐘,他如今身為雲崢的副將安排各種軍務活動就是他的職責。

    張方平看著那些布履依舊蹣跚的軍士全身披掛著走出營房,各自去準備,就對雲崢的統御能力不作半點的懷疑,因為沒有一個人叫苦。也沒有一個人有怨言,所有的準備都是在軍官一道道的命令下無聲的完成的。

    他和包拯親自查看過軍卒腳上的傷勢,腳上的血泡證明,他們真的走了很遠的路,再翻看吳杰他們親筆書寫的行軍日誌,他們不願意懷疑這些東西是不是在作偽,也不該懷疑這一千餘人的意志和忠誠。

    雲崢邀請張方平和包拯去了軍營最深處,那裡有一座小山,臨江的一面有一片空地,是甲子營試驗火藥的地方。從不輕易示人,張方平也只是知曉有這樣的一個地方而​​不清楚火藥的威力到底有多大,曾經想讓雲崢演示一下,在聽到雲崢說火藥現在依舊在摸索之中,就打算等他研製成功再看。既然今天雲崢拿出來了,就說明離大成之期不遠了。

    《武經總要》裡的突火槍和一窩蜂已經算得上是火藥的終極應用了,而這兩樣東西又同時以不可靠著稱,突火槍因為鑄鐵不合格或被炸斷,一窩蜂飛不出來最後傷不到別人反而傷到自己人的事例也數不勝數。

    所以在看到新式火藥石破天驚的威力之後,他果斷的閉上了嘴,不等硝煙散盡就進入爆炸場和張方平一起查看火藥爆炸後造成的傷害。

    “床弩巨矢挾火藥,蓋以紙為之,輔以糟鐵……自空而下,……其聲如雷,紙裂而石灰散為煙霧,瞇其人馬之目,人物不相見。糟鐵飛迸,殺羊無數,時有木人穿西夏鐵甲,強弩不能破之的鐵甲,其上佈滿孔洞,除甲觀之,有糟鐵入木三分,狀如蜂窩,此非人力所能敵也……大敗敵軍當如探囊取物一般……

    其守城之具有名"震天雷"者,鐵礶盛藥,以火點之,砲起火發,其聲如雷,聞百里外,所籠罩範圍半畝之上,火點著甲鐵皆透,臣雖立於壕溝亦能感覺熱風撲面不能呼吸,雲崢名為試驗場的所在豬羊慘狀不忍卒睹,腸破肚爛慘絕人寰,微臣不敢想像此物在人群中爆響之後會是何等場景,最讓臣心驚肉顫者乃是距離爆炸點三十步外的豬羊,全身無損傷,唯口鼻血如泉湧,令軍士破開外皮檢視內臟,心肺皆碎矣。

    雲崢言道,此物燃之,聲如雷霆,其音也可殺人,用之破城無往而不利,即使敵人擁有堅城,只需將此物用大車堆積於城下,也無不破者,一旦大量火藥點燃,大地震動而城土皆崩,煙氣漲天外,兵多驚死者,火熄入視之,當灰燼無遺矣。

    張方平命雲崢構造石城,而後攻之,此次火藥堆積如山,點燃之後可謂之天變,威力尤酷。 ……變化之際,光焰倏起,即而延燎,火搶奮起,迅如驚蛇。 ……未幾透入火藥堆,諸砲並發,大聲如山崩海嘯,成都傾城駭恐,……遠至百里外,屋瓦皆震……。事定按視,則木製守兵百人皆糜碎無餘,楹棟悉寸裂,或為砲風扇至十餘里外。平地皆成坑谷,至深丈餘。所築石城不見蹤影,四比居民二十餘家,悉罹奇禍,房倒屋塌,多有損傷,雲崢奇曰:“藥多矣!……

    微臣之奏本為絕密,雲崢言之,官家知曉,老臣知曉,張方平知曉,密諜司知曉就足夠了,其餘人等知曉恐事有不諧。

    所謂君不密失臣,臣不密失身,幾事不密則成害,老臣深以為然,火藥秘方老臣不知,張方平不問,密諜司遣使專門護送入京,陛下觀之後當記在胸中,而後焚毀秘方,則此物將為我大宋獨有,只要有此物,老臣對收復燕雲十六州第一次有了堅實的信心。

    老臣命雲崢入京督造火藥,他言說此事當遣一陛下心腹完成,何必要他,火藥督造不是難事,只需要忠誠即可,再輔以周密的心思,謹慎的性格就足以擔當大任。

    還戲言道,吃雞蛋的時候沒必要把母雞放在眼前,他這隻母雞打算下更多的蛋,至於已經下出來的蛋,自然就需要陛下找其它母雞孵卵,一旦小雞成群,他這隻母雞的性命就穩如泰山,殺雞取卵的事情就不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雲崢此人聰慧絕倫,幼年時就放言說自己當在東華門唱名,鄉野老叟言說狂妄,老臣在考校了此子的學問之後以為,東華門唱名對他似乎並無難度,只是如今學問還未到精熟的地步,但是每每有新論令人耳目一新。

    此子在算學一途恐怕真如坊間傳言的那樣,可以與先賢比肩,他家中的幼弟,以及弟子蘇軾,蘇轍對算學的認知都非老臣所能企及。

    雲家中堂之上懸掛著一副字,為雲氏家訓,其言曰:“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老臣初觀之,怒火盈胸,此言狂妄囂張到了極點,如此之言置我大宋人物為何地!

    然而細細思之,此人到目​​前尚無空言被人笑話,不論是元山剿匪,還是用二桃殺三士之策毀滅吐蕃雄鷹部,都屬謀定而後動,青塘,西夏萬里之行也所向披靡,能成人所不能成之事。

    火藥一出,天下將無天險可言,也無堅城可守,霹靂聲中天險堅城都將化為灰燼,據雲崢言說,火藥的聲響對戰馬有非常大的威懾力,即可與天威比肩,請陛下慎之,慎之,再慎之。

    臨表涕零,老臣不知所言,唯有胸中如同碧海翻波,有如此利器,又有如此賢才,我大宋多年以來的固守之態將會完全翻轉,雲崢言說:“以攻代守並非不可行,我們今年拔一城,明年再下一城,十數年後,燕雲之地將會盡歸我手,太祖所立的封樁錢庫終於到了可用之時。

    破燕雲者封王!有如此大功業,不愁天下雄才不蜂至沓來,老臣與雲崢笑言此事之時,他竟然說還是不要封王的好,一旦封王,人的野心就會立刻像野草一樣的瘋長,而人心這東西最經不得試探,多試探兩次,不造反都要造反了,老臣深以為然。

    乘煙觀的事情,老臣私下裡問過雲崢到底是不是他所為,結果此子表情承認,話語裡卻斬釘截鐵的否認,堅持認為那些老道是被天譴所殺,而非遭受了火藥的轟擊… …

    老臣在蜀中所見所聞者,無不令人耳目一新,張方平施政得當,鐵錢之禍已經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交子”。此物被成都府牢牢地控制在一十二家最大的商家之間,在官府的嚴格管束下,“交子”已經可以代替銅錢在商賈間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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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滄桑的正道

   老包明天就要離開甲子營,雲崢準備了極其豐盛的宴席招待他,最主要的菜餚就是一頭牛,真宗時期殺牛是要被流放的,不過到了仁宗朝,已經不太管這些事了,肉牛可以食用,但是宰殺耕牛依舊是一件讓正人君子忌諱的事情。

    耕牛勞苦了一生,最後不得善終,反而會被人剝皮抽筋,啃食骨肉,這樣的行為讓正人君子不齒,不過包拯不在此列,天生萬物以養人,事事當以人為先,所以他不指責吃牛肉,但是自己卻是不吃牛肉的。

    他很清楚這裡面到底有什麼樣的道理存在,只要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這樣樸素的辯證主義法則老包不知道,不過他很清楚宰殺耕牛這​​件事屢禁不絕的原因。

    在大宋一頭耕牛價值八貫錢,這是大宋律法規定的,朝廷的本意就是要低廉的牛價,只有這樣耕牛這樣的好勞力才會在民間普及。

    不過大宋人將牛肉列為上味,一斤牛肉的價格超過了百錢,而且有價無市,所以造就了牛肉價格和活牛之間不相稱的價格,私自屠宰的事情屢禁不絕,大中祥符七年(1014年),司勳員外郎孔宗閔進言:“浙民以牛肉為上味,不逞之輩,競於屠殺,事發即逮捕滋廣,請釋不問罪。”於是宋真宗下詔書曰:“兩浙諸州,有屠牛充膳,自非通議烹宰,其因緣買者,悉不問罪。”

    老包對這些典故自然是知道的,在他手下就判過無數的屠宰耕牛的案例,也都是按照這一原則進行審判的,所以他原諒百姓這樣做,卻不原諒官員也這樣做。

    為了一時的口腹之欲。就忘記了牛的善行和功勞,這從道德層面來說是有瑕疵的,所以他看到掛在架子上的被剔骨分肉的耕牛,對雲崢就有些不滿。

    張方平倒是樂呵呵的,看著軍士宰殺牛。抱著手站在一邊看,還指導屠夫小心牛血,千萬不敢浪費了,這東西只要活進取麵粉,調料,仔細攪勻之後。攤成薄餅,放在石板上烤熟就是絕世美味。他少年時期吃過一次,那樣的美味到現在都不能忘懷。

    見走過來的老包面色不愉知道他在想什麼,呵呵笑著解釋道:“這可不是耕牛,這是牧牛,是商賈從吐蕃人那裡換來的。下不得田地,做不得農活,只有一個用處,那就是食肉,這些年名揚京師的蜀地牛肉乾,就是以這種肉牛為原料製作成的,希仁兄今日有口福了。雲崢還有一門本事就是庖廚的手藝,簡單的食物到了他的手裡就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改變。”

    老包陰著臉說:“既然能換來肉牛,為何不將這些無用之物換成戰馬?”

    張方平笑著搖搖頭說:“希仁兄啊,商賈不是官員,他們還要追求利潤,單獨的換戰馬,吐蕃人也不幹啊,戰馬的數量畢竟是有限的,假如我們只要戰馬,不要牧牛。過不了多少時間,草原上的戰馬就會被我們換光,人家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只交換戰馬的。

    更何況牛皮,牛角。牛筋都是製作皮甲和弓箭必不可少的材料,怎麼換都不吃虧。 ”

    雲崢和周同,吳杰一群人站在屋簷底下看著張方平與包拯交涉,除雲崢外,一個個都不太高興,老包這次來蜀中,就是專門來挑刺的,不管是誰,對這樣的人都不會有什麼好感。

    “別不高興,我們應該清醒才對,包龍圖是出了名的方正之人,所以不會昧著良心說假話,在秦鳳路的時候,明知道我在利用他,為了大局,依舊收攏了契家莊子的人當牧馬的民戶,也捏著鼻子承認了我劃定的牧場,並且為這事和富弼爭論而毫不退讓。

    我們既然沒有私心,又是為了大宋的繁榮昌盛,只要我們立身正,包拯這種人對我們只有幫助而沒有壞處,所以他能來,其實是我最樂意見到的。

    我們發展的速度有些快,其實除了甲子營,別的軍營你們沒見過,所以你們對軍營的認知全部來自甲子營,如果你們去了別的軍營,我保證你們會做噩夢的,慶幸自己在一群這樣的人保衛下還沒有成為亡國奴實在是太走運了。

    盡量讓包龍圖把甲子營看的仔細些,通過他的嘴來告訴所有人,在大宋還有一支正在努力的軍隊,一個公正不阿,人品奇好的人幫我們去說一句話,要比我們說一萬句都管用。

    既然要請老人家幫忙,將他伺候好些也是應該的,畢竟這是一位令人肅然起敬的老人,不容我們怠慢,更不容我們質疑老人家的方正,咱們是後輩小子對前輩保持敬意還是必須的。

    老人家們都喜歡提攜後輩,我們總要表現出值得老人家提攜的一面啊,周同,你去拿琴,《三疊浪》的曲子你談得還不錯,等一會用琴音伺候老人家下飯,吳杰,你準備好筆墨準備作畫,將老人家和府尊飲宴的場面畫下來,侯大義,你的小詞填的不錯,負責在席間吟誦,郎坦,姜哲,負責置酒敲鼓,我他娘的下廚。 ”

    為人最是古板的侯大義小聲的說:“將主,咱們這麼做是不是很無恥?”

    雲崢沒好氣的瞪了侯大義一眼道:“你忘了我們是文人這回事了?這非常的重要,前幾天我們是用武人的法子招待包龍圖,幾乎讓他忘記了我們還是士子,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我們當兵是為了整軍頓武,不是為了見了人家文官磕頭的,將來和別的官員打交道的時候也是用士子禮儀,不是武將的做派,這很重要,吳杰把畫作好之後請蘇洵參軍在上面題字,再請今晚來做客的成都府嘉賓在上面題字作為紀念,還要連夜裱糊好,明天送給包龍圖讓他拿到東京給別人看,好讓別人知道我們是一群很恭順的小輩,不是一群志比天高的殺才!

    晚上過來的時候記得穿上文衫,一個個都必須表現出士子的氣度來,誰要是大大咧咧的表現的像個粗人,老子會讓他再從成都府走到峨眉山! ”

    華燈初上的時候,都江堰邊上來了無數的嘉賓,甲子營的軍卒和家屬們在江邊用最快的速度搭建了一個高台,今晚月明星稀,微風徐徐,耳邊聽著天籟,身邊酒香撲鼻,先來的賓客尚未飲酒已經薰薰然。

    張方平坐在主位上,老包坐在客位上,彭蠡先生在下首作陪,陸翁黃翁,鄭翁三人坐在對面,蘇洵帶著軍營裡挑選出來的十幾個童子在席間奔走呼應,成都府的屬官以及老包帶來的從員都一一列座。一個個手把折扇,談笑言歡,這分明是一場文人間的應酬答和,那裡還有半點軍人的影子。

    這樣的變化張方平很喜歡,不斷地催促童子給自己置酒,一面大笑著對老包說:“希仁兄此行當滿載而歸,高曇晟的人頭,劉凝靜等匪首束手就擒,正好被希仁兄拿去汴梁城殺一儆百,貝州王則的血不足以震懾天下,那就加上高曇晟等人的頭顱,定能讓天下匪類為之膽寒!”

    包拯對今晚的變化很不適應,從鐵血軍伍轉瞬間就變成了溫文爾雅的君子,這讓做事情向來一以貫之的包拯如在夢中,好在他的定力強大,多年的宦海生涯讓他迅速的從迷茫中走出來,笑著舉杯應和張方平的請酒。

    陸翁看了一眼天空和眼前的大江笑道:“當年曹孟德橫槊賦詩何等的威風,發出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之感慨,不想轉瞬間就兵敗赤壁,敗走華容道,今日同樣月明星稀,諸位萬萬不可吟誦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的句子,這可是大大的不吉利啊!”

    陸翁一開頭就拿武人打趣,這是文人宴席的常規,雖說雲崢也是武將,不過陸翁以及成都府的文人士子從未將他和一干部下認為是武將,只是認為他們去軍營就是為了給軍營帶去一股新風,是去改造軍營的,而不是準備去上陣廝殺的。

    周同長相俊美,赤著腳走上高台,身後有兩位童子抬著古箏放置香案,點燃熏香之後,他就朝四周一禮,證明自己就是今夜的主音,隨手拂過古箏的琴弦,一陣七音嬝娜不絕,坐定之後朝包拯拱手道:“前輩光臨都江堰,晚輩只恨無長物可以獻在龍圖坐下,且以一曲《三疊浪》恭賀龍圖秋水湧潮連綿無絕意。”

    包拯痛飲一杯酒,拋給周同一枚桃子笑道:“且奏來,待老夫品評。”

    周同笑著接過桃子,放在香案上,先嗡一聲開始演奏。

    吳杰也同樣走了上來,不過他的衣衫很是整齊,不像周同那樣放蕩不羈,身邊放著兩個巨大的氣死風燈,稍一拱手,就開始執筆作畫……

    雲崢把肩膀靠在一根樑柱上,手裡拿著一枚好大的桃子在吃,家裡的晚桃熟了,這時候吃最是美味,郎坦走過來碰碰他小聲的說: “彭九也就罷了,梁楫的錘子不適合在這裡演武吧?萬一傷到人就不好了。”

    雲崢嘆口氣道:“文武之道相輔相成,誰能分出個高低來,如今大宋整體的氣氛不好,只能委屈一下彭九,梁楫他們,只有野蠻才能襯托出文人士子的高雅,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咱們做事只能順應潮流啊,人間所謂的正道洪流浩浩蕩盪,順之者昌逆之者亡,不容人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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