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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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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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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6 00:15:03
第四十三章 騙子的世界

藍藍知道自己懷孕了,從月事沒來的那時候就非常的清楚,在白雲寺跟著五溝大師學習了一年多的醫術,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己是一個成熟的女子,而皇帝也只有不到四十歲的年紀,這樣的年齡有一個孩兒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雲崢當初笑談過,這個時候不論是誰,只要給大宋官家生一個自己的孩子,不論她長成甚麼樣,身份地位如何的低微,都沒有關係,只要有孩兒,成為後宮之主都不是甚麼大問題。

雲崢把這句話當做笑談,有心的藍藍卻不這樣認為,所以她背著所有人哀求五溝大師教她一些密宗的神秘法門,她想去博一下。

五溝大師常年奔走在川藏邊緣,作為一位佛學大師自然對密宗有著極深的認知,和那些傳奇喇嘛不同,五溝大師將自己的認知放在對密宗最本源的認識上,通過探索本源來解釋那些晦澀難懂的經文,歡喜禪是**密宗由印度密教發展而來。密教也稱坦多羅教,坦多羅,原義就是生殖、繁衍。它繼承了印度教中性力派(縱樂派)的思想和實踐。

這個教派是在做生命本源的探索,如果扒掉宗教的外衣,人們就會發現,他們對人類生殖,繁衍的認知達到了一個非常高的程度。

大宋官家的三個男嬰夭折了,十二個女兒中也只有四個活了下來,對這位至高無上的帝王來說,是一個災難,一個足以讓他滅頂的災難。

密宗對女子的生理期,和男子的身體狀況都有一個非常清晰地闡述,五溝大師將這些秘聞一一講述給了藍藍聽,所以如何才能在身體最好的情況下懷上孩子,藍藍很清楚。

大宋的官家在這方面就走入了誤區,他以為女子越小,精氣神就越是充足。生出孩子的機會就越高,實際上不是這樣的,十二三歲的小女孩身體都沒有發育完成,這樣的女子生出來的孩子很難保證他們不夭折。藍藍在看到後宮那些青澀的小姑娘之後,就非常的確定,皇帝無子,純粹是自找的,至於那位相貌普通的曹皇后,藍藍惡毒的認為皇帝對她恐怕沒有多大的性趣。

蓋著小被側臥在床上,透過紗窗能模模糊糊的看到鄒同那具習慣性佝僂的身體,五百貫的交子終於說動鄒同幫她除掉另外倆個懷孕的宮妃。這時候不是仁慈的時候,那兩個懷孕比自己還要早的宮妃才是自己最大的敵人,而曹皇后不是。曹皇后從來就沒有資格成為自己的敵人。

如果說藍藍在雲家學到了甚麼,冷靜的判斷對手是誰無疑是她最大的收穫,皇帝已經廢掉了一位驕橫跋扈的郭皇后,所以不可能再廢掉中庸的曹皇后,自己如果把目標對準曹皇后。無疑會被所有的大臣所厭棄,對自己不會有半點的好處。

藍藍很奇怪,奇怪的就是自己給鄒同交子的時候,他接受的很乾脆,表情很奇怪,藍藍不懷疑鄒同對皇帝的忠誠,假如還有其原因的話。自己這就乾了一件蠢事。

鄒同不可能幫自己去乾掉皇帝來之不易的孩子,這是肯定的,那麼問題出在哪裡呢?雲崢說過,事情不明朗的時候最好不要輕舉妄動,機會這東西總會有的,那是給有心人準備的。自己是不是太魯莽了,好在還有彌補的機會,鄒同從昨晚拿到交子到現在還沒有機會接觸皇帝……

於是藍藍就坐起來開始彈琴,琴聲哀怨而激烈,似乎在作最激烈的思想鬥爭。鄒同聽到了琴聲,心裡面已經樂開了花,黃氏和張氏的醜聞整個皇宮里也只有自己和皇帝知道,所以林氏的要求對他來說幾乎不是要求,皇帝不可能容忍黃氏,張氏穢亂宮廷的,自己其實甚麼都不用乾就能拿到五百貫交子這實在是一件美事,作為秘密的知曉者,讓鄒同從心裡有一種極高的優越感。

琴聲停止了,林氏宮里的那個蠢宮女來邀請自己,說昭容娘娘有請,鄒同笑的更加開心,難道說這個女人不放心,打算催促自己一下?

林氏坐在古琴的後面,信手扒拉一下琴弦輕聲道:“鄒公公,藍藍給您添麻煩了,自從我發現腹中已經有了陛下的骨肉,無時無刻不在為孩子的將來著想,以至於沈迷其中不可自拔。

一個婦人,為了自己的孩子不管乾出甚麼狠毒的事情都是可以原諒的,可是我卻無法安眠,昨晚一夜沒睡,白日里也覺得神情恍惚,這樣下去我就不得心安,硬奪來的福分不是福分,我為孩子想了很多事情,唯獨沒有考慮陛下的感受。”

說道這裡藍藍哽咽著停了下來,拿手帕擦拭一下眼睛繼續說:“黃氏和張氏懷的也是陛下的親骨肉,而陛下子嗣不旺,這對陛下的傷害太大了,同時也讓公公您身陷險境,我一時昏了頭了竟然想出那麼惡毒的法子,鄒公公,妾身哀求您忘掉妾身之前說的那些話好嗎,您就當是一個懷孕的母親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產生的幻覺。”

鄒同的表情從不解慢慢的變成了驚訝,而後恢復了平靜,笑著從懷裡掏出那一沓子交子推到藍藍的面前說:“您是咱家見到的最善良的宮妃,好人會有好報,這些交子請娘娘收回。”

藍藍搖頭嘆息一聲道:“您是好人,自藍藍進宮,您就對藍藍照顧有加,藍藍感激不盡,這些交子留在我這裡也沒甚麼用處,請公公拿著幫藍藍去宮外的佛堂里燒幾柱香,懺悔一下我的罪孽,求佛陀饒恕,如果有報應請降罪藍藍,莫要傷害我的孩兒。”

說完這些話,藍藍將交子推還鄒同,整個人似乎都輕鬆了下來,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鄒同揣著交子又回到了大門外,抱著拂塵站在明媚的陽光里覺得很舒服,沒錯,就是這種感覺,見慣了宮妃們你死我活的爭鬥,猛然間出現了一個良善的讓鄒同打心眼裡為陛下感到高興,誰不喜歡和一個良善的人打交道呢?他已經想好了,拿出十貫交子請相國寺的大師幫著昭容娘娘做一場法事,好好地為小主子祈福一下……

“他竟然敢罵我是蠢貨?”曾公亮在包拯家裡暴跳如雷。

包拯捧著茶杯看著怒氣沖沖的曾公亮好半晌才發話道:“老夫開始也為你感到難過,不過在老夫親眼觀察了那種火藥的威力之後,覺得他說的沒錯。”說完話就把茶杯里的漂浮的茶葉吹開,美美的喝了一口之後,放下茶杯將雙手抱在小腹上,等著曾公亮繼續爆發。

“希仁兄親眼見到了火藥的威力?”曾公亮忘記了自己要發火這回事:‘威力如何,真的有開山裂石的效果?”

包拯點頭道:“真的有,偌大的一截城牆就在老夫的眼前灰飛煙滅,不但煙火會傷人,就連傳出來的音波,對,就是這個詞,音波也能殺人,外表毫髮無傷,內臟已經糜爛,被稱為大殺器絲毫不為過,有了這東西,騎兵來多少死多少,所以老夫才會認同雲崢將你列入蠢貨這個行列。”

曾公亮激動地搓著手不斷地在地上轉圈子,大踏步的走到包拯面前攤開手道:“秘方,給我秘方,我要立刻拿去試驗。”

包拯像看蠢貨一樣的看著失態的曾公亮道:“你都被人家認為是蠢貨了,你以為他會把秘方交給老夫?難道老夫和你一樣都是蠢貨不成?”

老包說完就捧腹大笑起來,能調侃曾公亮的機會實在是不多。

“他敢獨自保佑殺器秘方?他要幹甚麼?這東西乃是國之重器,不適合掌握在私人手裡。”曾公亮有些擔憂。

老包將曾公亮按在椅子上笑著說:“莫急,莫急,老夫為了避嫌,也不知道秘方,不過陛下是知道的,孩兒軍已經將秘方秘密的呈遞給了陛下,你想要知道可以去找陛下要。”

“告辭!”曾公亮一刻都不打算停留,轉身就走,走到門口又轉回來端起茶碗一氣將茶水喝乾對包拯說:“茶葉不錯,一會派管家給我送過去一包。”

半個時辰之後曾公亮已經正襟危坐在承泰殿的椅子上等著皇帝召見,同樣坐在椅子上打著瞌睡的是參知政事賈昌朝,兩個人向來意見不合,所以曾公亮依例拜見了參知政事就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焦躁的等候皇帝出來。

“明仲何事如此焦躁焉?”賈昌朝主動探尋曾公亮的來意,他不希望曾公亮也是來勸說皇帝早日立儲的。

“閒來無事,準備找陛下對弈一局,上一次慘敗,希望這一次能找回一點面子。”曾公亮信口胡說,他現在面對賈昌朝連掩飾一下厭惡之情的心思都沒有。

“陛下今早未曾臨朝,恐怕沒有精力和明仲你下棋,國事稠溏,明仲既然不能為君分憂,也不能如此兒戲朝堂,大宋天下還遠遠未到歌舞昇平的時候。”賈昌朝似乎沒有聽出曾公亮的厭煩之意,反而出言教訓起曾公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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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最大膽的夢境

   “明公的存在才是大宋遲遲不能歌舞昇平的原因所在!”曾公亮怒不可遏的留下這句話之後打算離開,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就是這樣的。

    賈昌朝呵呵笑道:“政見不同原為常事,明仲何必惡語傷人,也罷,老夫這就離去,將朝堂留給你們年輕人縱橫,這裡有老夫親筆寫的奏摺就勞煩明仲遞交給陛下。”

    曾公亮驚訝之極,賈昌朝這句話到底什麼意思,卻發現賈昌朝從左邊袖子裡掏出一個寫好的奏摺放在曾公亮的身邊,然後就甩著袖子離開了承泰殿。

    趙禎就在帷幕後面,面色鐵青,好一個狡猾的老賊,宮中才開始有了一點動靜,他就能搶先一步自請外出,穢亂宮廷案已經有證據表明他賈昌朝脫離不了關係。

    走出帷幕看到目瞪口呆的曾公亮趙禎嘆息一口氣道:“人家都說你曾明仲是一個老好人,朕以前不信,現在發現確實如此。”

    曾公亮指指手裡的那本奏摺,又指指自己,他發現自己今天遇到的事情都是出乎自己預料之外的,沒有一件能夠讓他清楚明白的給自己定位。

    趙禎從曾公亮手裡取過奏摺打開看了一眼之後用奏摺輕輕地敲擊著自己的掌心說:“去職還鄉?想的太輕鬆了吧?朕受的屈辱難道就能一笑了之?”

    曾公亮拱手道:“還請陛下明示,若陛下受辱,微臣定會拼死為陛下討還一個公道。”

    趙禎笑道:“主辱臣死這是你的節操,可是不行啊。人家就是認為朕不會將這件事情公諸於眾才會如此的肆無忌憚,所以朕受辱是一定的且無法更改。說出去朕受到的侮辱會更大,皇家顏面也會蕩然無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帳以後一起算吧。

    你不是來找朕下棋的嗎?那就開始,正好朕也想靜一靜,在棋盤上殺伐一番去去晦氣也好。 ”

    驚疑不定的曾公亮在花廳陪著皇帝下棋,心慌神亂之下自然被皇帝殺的大敗,一盤棋結束後趙禎將手裡的棋子投進漆盒笑著說:“明仲心神不安。這棋下的忒沒味道,你既然是老實人,就不要學人家想得太多,你的實務幹的很好,是我大宋有數的能臣不適應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乃是自然,說說,你進宮見朕有何要事。朕可不相信你曾明仲會有閒工夫來找朕下棋。這和你的為人很不相符。說說吧,朕這時候已經氣定神閒。”

    曾公亮勉力拋開心中的疑問拱手道:“陛下可曾收到蜀中雲崢遞過來的新式火藥秘方?”

    趙禎似乎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呵呵笑道:“確實收到了,而且讓孩兒軍製作過了,威力確實驚人,完全出乎朕的預料之外,朕已經給雲崢準備了輕車都尉的勳爵頭銜。作為朕感謝他對大宋的一片赤膽忠心。”

    曾公亮習慣性的搓著手道:“微臣斗膽一觀!”

    趙禎想都沒想一句話就回絕:“不成!”

    曾公亮艱難的拱手道:“為何?微臣身為軍器監督造,知道秘方乃是正理啊。”

    趙禎看著曾公亮憋得通紅的臉強忍著笑意說:“防火,防盜,防曾公亮!”話一出口,皇帝就笑的不成了。拍著桌案將還沒有收起來的棋子震得散亂不堪。

    好半晌才緩過來,看著曾公亮那張幽怨的臉又開始大笑。好不容易止住笑聲,才對曾公亮說:“這是人家雲崢的原話,奏摺裡千叮嚀,萬囑咐的告訴朕,萬萬不可告訴你,說你身為大宋軍事秘密的掌控者,卻有著書立說的壞習慣,萬一將火藥的秘密洩露出去,大宋就會更加的危險,他還雄心勃勃的說,在大宋沒有構建好堅固的軍事防線之前,火藥的秘密絕對不能洩露。”

    曾公亮好奇的問道:“大宋的軍事防線?”

    趙禎走到江山一覽圖的邊上,手在大宋邊境的虛虛的劃了一下,就重新坐了下來,等曾公亮說話,雲崢的奏摺在寒林交到他手裡的時候,趙禎徹夜未眠,鄒同舉著蠟燭陪著皇帝一遍又一遍的在看大宋的邊疆,如果雲崢的計劃得逞,趙禎認為自己即可死了都能對祖宗有一個交代了。

    曾公亮的記性非常的好,皇帝只是拿手隨便劃了一下,他的心中就掀起了驚濤駭浪,狐疑的看著皇帝說:“陛下,微臣如果沒看錯的話,您剛才似乎將青塘,瀚海,燕雲十六州,甚至大理南詔,安南國一起劃進來了。”

    “高山為鎖鑰,瀚海為屏障,雄關為咽喉,東方雞鳴,西方月半,南方春草萋萋,北方地凍天寒,此為漢唐之所以雄壯也……”

    趙禎隨口背誦了一小段話​​,抓起桌子上的棋子隨手摩挲,想了良久喟然嘆道:“這是朕夢想的極限……

    可是,有人卻說當年太祖大渡河邊揮動玉斧說我大宋的江山至此而終,乃是短視之策,一個國家如果失去了對土地的渴望,也就失去了前進的動力……

    還說大宋現如今之所以弊病重重,最大的原因就在兵多,官多,百姓土地少,試想一下,一旦大宋擁有燕雲十六州,河北的駐軍只需要兩三成就能依仗地利之便將邊關守衛的水洩不通,西北同樣如此,如果瀚海握在我手,那裡還需要在環州,永興軍路,秦鳳路蓄養百萬之眾?

    他還說大宋的官員不算多,疊床架屋的結構只是因為沒有那麼多的土地來安置這些官員而已,如果形成剛才所說的那種現實,大宋的官員可能還不夠。

    黃河,淮河乃是大宋的兩條害河,黃河數十年就會改道一次,每回改道都會給大宋帶來巨大的瘡疤,一旦黃河入淮河,那種災難更是讓人痛徹心扉。

    大宋治理黃河,淮河已經投入了巨大的財力和人力,如今改造的成果就是讓黃河的河堤已經高過開封城,那傢伙還說,如果他要攻城,不必和大宋的禁軍糾纏,只需派遣騎兵,在黃河汛期來臨之時掘開河堤,就能讓汴梁城不攻自下。當年秦國悍將王剪不就是依靠掘水灌大樑最後滅掉了強悍的魏國,歷史上已經有先例,那傢伙問朕難道就不擔心?

    如果大宋的土地足夠廣闊,大宋就沒有土地兼併這一說,黃河治理艱難,那就不治理,我們把百姓從黃氾區遷離就是,這樣黃河每一次氾濫之後就會給黃氾區帶來一大片肥沃的土地,我們在那裡只種糧食不住人也就是了。 ”

    曾公亮卸掉官帽撓著頭髮吸著涼氣對皇帝說:“這是夢境!”

    “朕知道!”趙禎沒好氣的回答,舔舔發乾的嘴唇又說道:“以前怎麼沒人做過這種夢?”

    曾公亮嘆口氣說:“沒有人敢,也沒有人有過這種奇怪的想法。”

    “可是有人說,心有多大,未來就有多大,只要持之以恆,最後總會達到目的,那傢伙甚至提到了攻破燕雲十六州封王的事情,甚至說將來他萬一達到了那個高度,要朕把瓊州給他當封地,他打算在那裡養老……”

    “這人是誰?”曾公亮咬著牙根一字一句的問道。

    “雲崢啊,朕和你不是正在談論他麼?”趙禎似乎非常的愉快接著說:“如果他真的能把燕雲十六州給朕奪回來,王爵好說,瓊州給他也無所謂,反正是煙瘴之地……”

    “陛下,醒醒,這根本就是一個無法實現的夢境,這是蠱惑,雲崢應當發配瓊州!”

    趙禎呵呵一笑,指著曾公亮說:“人家在奏摺裡給朕描述了這樣的一幅場景,讓朕沉迷不以,不過也難說,這傢伙現在手握一萬雄兵……”

    “那是一萬廂軍,一萬只會幹活賣苦力的廂軍,他後面還有三萬多張嘴需要填飽,十年之內他能做到自給自足,微臣就謝天謝地了。”

    趙禎吧嗒一下嘴巴,戀戀不捨的離開了這個話題對曾公亮說:“火藥的秘方被朕給燒了,所以只能口口相傳,秘方非常的簡單,不過,愛卿你要思想清楚,一旦你知曉火藥配方,就會時刻在孩兒軍的保護之下,想要保有什麼隱私之事就會很難。”

    曾公亮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事,自己如今孤身在京師,家眷還在老家,身邊只有兩個老僕,自付立身清白,沒有什麼好隱瞞地,果斷的點頭同意。

    趙禎說著話隨手將雲崢教給他的火藥經典配方寫了出來,讓曾公亮看了一眼就親自將那個小紙團扔進了烹茶的小炭爐,拿火鉗子將紙灰弄散才算作罷。

    火藥配方這事情是不可能瞞過曾公亮的,大宋如果想要量產火藥,就離不開曾公亮,所以皇帝才會在警告過他之後把火藥的終極秘密告訴了他。

    曾公亮閉目沉思一會,疑惑的對皇帝說:“如此簡單?”

    趙禎點點頭說:“就是這麼簡單,孩兒軍中那些粗手粗腳的軍漢都能製造出來,到你手裡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不過寒林說孩兒軍自己製造的火藥威力不如雲崢自己製作的大。”

    曾公亮點頭道:“這是必然的,藥量的配比只要差一點,效果就會千差萬別,那些物事的純度也會影響火藥的質量,微臣一定會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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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措手不及

     曾公亮見到丁度的時候心情依舊不好,於是丁度很體貼的讓丫鬟端上來了酒菜,陪著默不作聲的曾公亮喝酒。

    “我是不是看起來很木訥?”喝了一壺酒之後,曾​​公亮停下酒杯問丁度,多年的好友了,有什麼事情,他總想從丁度這裡得到一個確實的答覆。

    丁度笑道:“我們是同鄉,還是同年,我知道的曾明仲可不是一個笨蛋,他聰慧睿智,心胸豁達為人正直無私,才華卓著,如果把人分作九等,你是第一種有智慧的人。”

    曾公亮點點頭表示認可丁度的話,他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將杯中酒一飲而儘後慨然道:“今天被倆個人當做傻瓜對待,幾乎讓我的信心崩塌,後一位也就罷了,畢竟我劣跡斑斑,他提前做好防備是應該的,可是被賈昌朝這種蠢貨利用,讓我心中極為憤慨。”

    丁度無聲的笑了一下,略過賈昌朝直接問曾公亮第二個認為他是笨蛋的人是誰。

    “蜀中武勝軍兵備道都監,一個從五品的小官,一個毛頭小子。”

    丁度皺起眉頭聽著曾公亮的話,覺得很矛盾,武勝軍兵備道都監這是一個實權官,從五品也不算是小官了,大宋武將能爬到四品實權官非常的難得,除非是那些被豢養的將門世家。

    “馬上就要是朝廷的輕車都尉了,這個職位一般是賞賜給尚公主的駙馬,現在直接給了一個依靠軍功出身的小傢伙。”

    “你說這是一個小傢伙?蜀中這些年人才凋零。大比之期也沒有什麼出色的人出現,除非是那個將西夏攪得混亂不堪的雲崢。”

    曾公亮瞪了丁度一眼道:“你以為我說的是誰?你我兄弟累死累活的將《武經總要》整理出來。卻被人家詬病的一無是處,認為這本書根本就不該出現,還說這是一種資敵的行為。”

    丁度出奇的沒有發怒,起身從書房的書架上取過一張札記放在曾公亮的面前道:“這是張方平給我寄來的信,他的信裡面提到了一個保密的概念,我開始很生氣,後來仔細想過之後就不生氣了,他說的還是有道理的。兵法的要義就在出其不意掩其不備上,我們確實有資敵之嫌。

    文人完成一部書自然要傳諸於世,但是我們都忘記了,我們完成的是一部武備方面的書,無數的製造法門我們都在書中進行了詳細的列舉,我們甚至還將自己的一些猜測也融進《武經總要》之中,這是一本代表大宋最高工藝技巧的書。不適合到處給別人看。 ”

    “這麼說丁兄您也認為我被罵是活該?”

    丁度傷感的點點頭道:“確實活該!”

    就在曾公亮傷感的時候,雲崢正在跳著腳的罵人,被罵的對象就是彭九和姜哲還有郎坦,綿綿的秋雨裡好幾萬人就站在大營的外面,遠遠地看過去就跟鬼一樣。

    大人也就罷了,還有無數的小孩子在此起彼伏的大哭。不說別的光是這一場秋雨就能要了很多人的性命。

    “我不會要你們慢慢趕回來來嗎?為什麼走的這麼急?你以為他們都是大軍?可以忘命的往成都趕?死掉的人命都要算在你們頭上!”

    面對雲崢的暴怒,彭九和姜哲郎坦只知道低著頭不言語,邊上的侯大志小聲的說:“都監,他們還沒有走到夾江營地,就遇到這些自己過來的廂軍。原來的都監帶走了好些人,還把營地裡的糧食搜刮一空。這些人在聽說自己歸甲子營管束,這才不管不顧的往都江堰走。

    他們的狀況很不好,不得以之下,彭虞侯才會要求大家快些走,早點到都江堰才好活命。 ”

    雲崢閉上了眼睛,身子搖晃一下,三萬多人入營,這是有嚴格規定的,這裡面有非常多的工作要做,比如要剔除傷病,另立營寨等他們養好傷病才能入營,比如要對這些人整體進行消毒衛生,也要另闢營地安置,隔離二十天之後才能檢驗出有沒有瘟疫和傳染病,這是需要一套非常嚴格的程序控制之後才能進行,否則就是對甲子營部眾最大的威脅。

    “命,磚廠立即停產,騰出所有房間窯洞安置婦孺,記住一定要對他們進行全面的消毒,石灰水和柳枝水是一定要泡的,將他們的隨身衣物全部燒毀,反正已經破爛不堪了,給他們換上甲子營這些天收集的成都府的舊衣裳,告訴磚廠管事,他們如果不能安置下這三萬餘人,就自己搬去雨地裡淋雨,安置的命令已經下了半個多月,沒條件好講。

    命,所有武勝軍軍卒去除衣物,全力滅掉自己身上的寄生蟲,檢驗之後身上還有蟲子的一律不得進入營地,甲子營家屬五家合一家暫時擠擠,等到營房建好之後再各自回家。

    命甲子營軍卒這些天負責守衛,騰出軍營安置新來的軍卒,二十天之內不得接觸新人,彭九,姜哲,郎坦同時入營,將這些軍卒按照軍伍隊列劃分好,二十天之內不得出營! ”

    雲崢的命令發出之後,整個甲子營開始沸騰起來,甲子營的家屬開始背上自己的財物離開自己的家,將自家留給新來的軍卒,甲子營的軍卒開始穿衣披甲,離開軍營負責劃分這些從地獄裡出來的兄弟。

    一些老兵自告奮勇的留在營地裡安撫那些惶恐不安的老兄弟,他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脫掉衣衫,解散頭髮,全身泡在石灰水裡,那些全副武裝的甲子營軍卒手持利刃對他們的威脅非常的大。

    不光老兵站出來,那些上了些年紀的婦人也被派到磚廠負責檢驗那些婦孺。

    “劉老哥,將主這是要幹什麼?老漢我可是真正的武勝軍廂兵啊。”

    “胡兄弟,哥哥知道,這可算不得委屈,咱將主是富貴人家出來的,最見不得自己的部下蓬頭垢面的,你看看哥哥我,現在都成乾淨人了,趕緊洗刷乾淨,換好衣服去喝一碗熱粥,造孽喲,這是餓了幾天了?不敢吃乾的,先喝點稀的暖暖腸胃,現在吃乾的容易撐死。”

    “老哥,您說這裡有乾飯吃?”

    “廢話,當然有乾飯,肉也不缺,不過你們來了,估計要過幾天苦日子。”所謂兵一無邊無沿,老兵憂心忡忡的看著黑壓壓的人群不知道說甚好,總覺得自己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給這些人說將主愛乾淨,比對他們解釋什麼叫做防疫條例要簡單的多,眼看著這裡的軍士可是在雨地裡解衣洗澡,雲崢稍微放心一些,騎上馬就直接去了山背後的磚廠。

    原以為這裡會非常的亂,想不到這裡的秩序比軍營那邊還好一些,孩子是孩子,婦人是婦人都窩在巨大的草棚子底下端著碗喝粥,雲崢來的時候,磚廠的老兵笑著走過來稟報導:“將主,這裡沒什麼好操心的,老漢等人早就知道會是這幅摸樣,所以啊,提前建好了百十個大草棚,將主,這時候不可能全部安置下來,能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就好。

    再說了咱的磚廠不能停,一停了大家就沒了進項,四萬多人要吃飯,萬萬不能停,老漢就算睡在雨地裡也不能停產,這是咱的命根子,死幾個人不打緊,要是大傢伙全部都沒了飯食,死的就不是一個兩個的了。 ”

    老兵的話讓雲崢的鼻子酸酸的,豆沙關下凍雨的時候他清楚是個什麼景象,那時候自己還是一個小小的賬房,地溝裡那些被凍死的發青的屍體他是見過的。

    “將主,您別怪老漢沒有按照您的意思安置這些婦孺,他們其實都是苦命人,都是吃過大苦的人,既然沒死在路上,也就不會死在都江堰。賤命有賤命的活法,您不必擔心,老漢擔心那些新來的軍卒要是有幾個心懷不軌的,才是大麻煩,您該彈壓就彈壓,千萬不敢留情,這些事情老漢們都是經歷過的,沒人會埋怨您的。”

    雲崢點點頭,現如今只能如此了,時間不夠,自己的準備工作只完成了一半,雲崢對那個罔顧人命的離任都監恨之入骨,不殺掉這個混賬,雲崢覺得自己沒辦法安寢。

    都江堰一下子湧進來四萬多人,劉玉成身為州判是一定要過來看看的,眼見甲子營正在有條不紊的接收廂軍,滿意的對雲崢說:“廂軍遷徙從來都是一個大麻煩,亂子不斷,你武勝軍遷徙能做到不擾民,不動聲色,這非常難得啊,看樣子你還沒有進行過彈壓,沒死人而完成遷徙者你武勝軍是第一例。

    雲崢寒聲道:“如果這些人晚來半個月,卑職能做的更好,那個拿走軍卒食物和財物的離任都監去了哪裡,還請明公告知一下!”

    劉玉成愣了一下連忙說:“你不要胡來,文漢臣已經離開蜀中去了秦州上任,你追不上了,至於被拿走的錢糧你就不要想了,這是廂軍慣例。 ”

    “秦州!”雲崢恨恨的說了一句就邀請劉玉成進營地邊上的草棚避雨。

    劉玉成喝著熱茶勸解雲崢道:“老夫知道,你如果要追殺文漢臣非常的簡單,但是呢,不划算啊,廂軍裡面這種罔顧人命的混蛋非常多,你我是文臣自然學不來這套把人當牲口的把戲,你以為文臣天生就喜歡殺武將啊,有時候也是迫不得已。”

    劉玉成的解釋讓雲崢更加的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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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追糧

      文臣有苦衷,武將有苦衷,甚至皇帝也有苦衷,於是,最後犧牲的只能是這些百姓的利益,一將功成萬骨枯如今已經成了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至於萬骨願不願意枯,是沒有人會跑去問問他們的意見的。

    雲崢打定了主意,既然文漢臣問都不問的就把別人犧牲掉了,他就打算把這種被人拋棄的滋味也讓文漢臣自己嚐嚐。

    去秦州上任?這些天陰雨不絕,他能走出多遠?到現在能不能走出成都府轄區都成問題,一支帶著輜重的軍隊想在蜀道上走快,純屬做夢,武勝軍的開拔錢糧都在他手裡,誰給他的膽子私自帶走?廂軍慣例?這是別處的慣例,在甲子營就行不通。

    “彭九!命甲子營騎兵全員準備,我們這就去把錢糧要回來!”

    聽到雲崢對部下發布命令之後,劉玉成大驚!雲崢這是要去找文漢臣火併啊,連忙阻止道:“萬萬不可,一旦你們起了衝突,雙方都會有罪,雲崢,想想你的前程。”

    已經騎上戰馬的雲崢慘笑道:“前程!面前多了四萬多跟鬼一樣部下,我還有什麼前程可言,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想要前程的話,這四萬多人就會有很多人餓死,我先把他們的肚子填飽再說其它。

    雲崢胯下的大青馬長嘶一聲就竄了出去,甲子營騎兵也跟在將主的後面向長津關衝去。

    劉玉成急的直跺腳,這些騎兵各個全副武裝。馬兜裡的短矛都揣上了,這分明是要去幹掉文漢臣。蜀中要是出現武將互毆的場面那就熱鬧了。

    劉玉成不敢攔雲崢,生怕這幾萬人譁變,已經有好多老軍湊在一起眼神陰森的瞅著自己,文漢臣這一次給自己惹了大麻煩,雲崢是誰?根本就是一個桀騖不馴的主,乘煙觀的事情誰都知道是他幹的,卻沒人聲張,包括嫉惡如仇的包拯也當沒看見。文漢臣自以為有賈昌朝庇護就能為所欲為,實在是高估了他自己。

    事到如今,只能回到成都府找還沒有離開的張方平商議。打定主意的劉玉成匆匆的將自己帶來的犒賞錢糧交付給焦頭爛額的蘇洵,自己也騎上馬,飛快的回成都去了。

    正坐在屋簷前觀賞雨景的張方平聽完劉玉成的訴說之後,從茶壺裡倒出一杯茶放在劉玉成的面前道:“沒有火併,也不會出現火併這回事。雲崢的心思很清楚,他不會胡來的,武人的世界強者為尊,他們打不起來,甲子營強悍的軍威能把文漢臣活活的嚇死,雲崢去討要開拔錢糧。也沒什麼錯,文漢臣一個小小的都監竟然棄自己一萬部眾於不顧,將所有的錢糧裝進自己的口袋,這本身就是尋死之道。

    我們不管也就是了,兩個小小的都監在為一點錢糧爭論。早就不稀奇了,朝堂上的相公不會當成一回事。陛下也不會在意,玉成,你在成都府估計也停留不了多久,要把自己的眼光往遠裡看,位置一旦上去了,你就會覺得今日的煩惱不足一曬……”

    一人雙騎的五百騎兵奔馳在蜀道上就像一條烏龍在快速的移動,上千匹戰馬的四千餘隻蹄子踏在地上猶如戰鼓一般,這些跟隨雲崢走南闖北的漢子如今騎術在大宋軍中已經是上上之選,等到天黑的時候就已經到了長津關,長津關守將看到一隊彪悍的騎兵正在衝擊城關,嚇得魂飛天外,正要下令閉關,卻看見了甲子營的旗幟,這才臉色蒼白的回了魂,甲子營的騎兵總是在蜀中橫行無忌這件事他知道,但是親眼看到還是第一遭。

    騎兵穿城而過,似乎沒有在長津關停留的意思,一匹馬停在長津關守將的面前,滿身泥水的雲崢沉聲問道:“文漢臣走了多久了?”

    守將眨巴一下眼睛連忙道:“已經走了三天了。”他老實回答,實在是不願意接觸雲崢那雙血紅的眼睛。

    “輜重何在?”

    “隨身攜帶,足足有三百多輛大車!”

    問清楚了話,雲崢就繼續拍馬前行,沒有半點停留的意思,等到大軍穿城而過以後,長津關守將才發現自己面前多了五百匹戰馬,這是已經跑累了的戰馬,雲崢把這些馬留下來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要自己幫著照顧,長津關守將瞅著自己的部下牽著馬去給戰馬洗涮餵食,長長的鬆了口氣,不由得有些慶幸,文漢臣走的時候還以為這傢伙真的發了大財,現在看來,那些錢財很可能是殺人奪命的鋼刀,大宋廂軍從來都是這樣,能力強的多吃一些,能力小的就少吃一些,以前大家都看慣了,也習慣了,不過現在有人不願意,文漢臣恐怕要遭殃。

    過了長津關,有好長的一段平路,直到黑虎口才會折上棧道,雲崢不相信文漢臣在這點時間裡能跑上棧道,他定然在黑虎口等著雨停之後才會上棧道,大雨中的棧道還不能輕​​易通行。

    又跑了兩個時辰,雨下的更大了,大雨將火把澆滅,雲崢見不能再走了,甲子營的部下也已經是人困馬乏,恨恨的下令在一個叫做蒲場的小鎮子休息一晚,五百人馬將這個小小的鎮子騷擾的人仰馬翻這才安頓下來,這時候的雲崢根本就不講理,百姓家他不去騷擾,驛站和當地的官衙他卻沒打算放過,塞了個滿滿噹噹,至於那些驛站的人和官衙的人去哪裡安寢就不關他的事情了。

    躺在人家閨女的繡床上,雲崢瞅著外面不斷亮起的閃電,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身體疲憊至極,卻沒有絲毫的睡意,這他娘的是一個怎樣扭曲的時代啊,都監拿著全營的糧食和錢財跑了居然是一件可以原諒的事,不說國法容不容許你這樣做,看著那些人在雨地裡餓的嗷嗷叫,難道就沒有半點的仁慈之心?兩隻眼睛被銀子一擋什麼都裝作看不見?

    香噴噴的閨房也給雲崢帶不來絲毫的遐想,以前見到甲子營的時候以為是最糟糕的情形,昨日見到武勝軍才知道劉凝靜她們為什麼會冒著被殺頭的危險造反了。

    雲崢自付,如果自己落到那步田地,而且改善無望的話,自己早就造反八遍了,雖然說討厭造反,但是這種為了吃飯造反的人,雲崢覺得似乎可以原諒,至於彌勒教就算了……

    腦子裡面各種古怪的念頭不斷地翻滾,人也在床上不斷地烙餅一樣的翻來覆去,天快亮的時候才小小的睡了一會。

    早上用最大的毅力讓自己的身子離開床榻,匆匆吃了一點早餐,就在猴子憨牛的伺候下重新披上戰甲,在當地夫子聲嘶力竭的叫罵聲中重新上路。

    大雨下了一晚上,早上的時候變成了小雨,或者說這是雨霧,人在雨霧裡走一圈離開就感覺渾身潮乎乎的,蒲場鎮距離黑虎口只有不到八十里,快馬加鞭的話,今天上午就能到達。

    文漢臣心滿意足的從侍妾的房間裡出來,得意的看著驛站院子裡停著的馬車得意非凡,武勝軍都監就是一個苦差事,自己當了三年都監都沒有什麼好的財路,沒想到離任的時候卻天降橫財,成都府撥下來大筆的錢糧,這是武勝軍三年的錢糧,而且是足額發放的,一貫錢一千文這種事文漢臣已經好多年沒有碰到了。

    都知道這是府尊看在雲崢的面子上才這樣給的,不過府尊也要離開了,這就給了自己諾大的空子可以鑽,賈公的面子就算府尊大人也要給幾分吧?廂軍的錢糧其實就是都監的,這是廂軍將領的一個共識,他雲崢再霸道,找不到自己也只能吞下這顆苦果。

    一想到自己送去東京汴梁城的那兩個蜀中美人,文漢臣的心中就隱隱發痛,多好的一對小姐妹啊,十三歲正是花一樣的年紀,夾江那樣的窮窩裡能有這樣的美人實在是沒想到。

    秦州啊,只要安穩的在那裡混一年就能外放團練使了,這是賈公許下來的,雖然沒有明說,文漢臣還是能從他的話裡聽到這個音訊。

    走到輜重的邊上,拿手拍著裡面沉甸甸的貨物文漢臣笑的合不攏嘴,只要手頭有這些東西,到了秦州錢糧開道,說不定還能再高升一級。

    “那個心比天高的小子現在一定叫苦不迭吧?老子只要不把這些東西全部塞進自己口袋,拿出一部分用在秦州的廂軍頭上,就是御史都無話可說,只要是廂軍,那裡的錢糧都是積欠的,還債而已,誰能說出個不字來?”

    文漢臣自言自語的對自己說著話,這些年的鬱悶一掃而空,得意之處卻無人可以傾訴,只能對自己訴說。時間長了也就形成了這個習慣。

    他抬頭看看陰鬱的天空嘆了口氣,本應該早日離開黑虎口的,卻被一場大雨阻攔在了這裡,這時候進山算不得明智,沒有離開蜀中,總還是有隱憂存在。

    一上午的時間,文漢臣進出七八趟,天色還是不見好轉,他的心裡卻越發的焦急,似乎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不管了,如果明日還是下雨,自己一定要離開蜀中。

    拿著戳子在糧包裡戳了一下,取出裡面的稻穀放在手裡搓一下,不行啊,稻穀已經有些受潮,這必須快些運到秦州曬乾才成,這是自己在秦州的立足根本,不容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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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節 少年血

     他忽然覺得似乎有人在看自己,猛地轉過身來,就看見矮牆外面有一個騎在戰馬上的將軍,滿身的泥水,紅色的披風都已經束成一條濕噠噠的掉在一邊,那雙血紅的眼睛似乎要將自己活活的吞下去。

    這樣的人文漢臣見多了,武勝軍裡那些沒有飯食吃的兵卒就是這樣看著自己的,自己殺了不少,離開的時候全營的人都是這樣看著自己的,自己還不是毫髮無傷的走到黑虎口。

    雲崢他是認識的,當初交接甲子營的時候對自己還算是恭敬,此時追過來,自己想要將這些錢糧全部帶走恐怕是不成了,那就讓他拿走糧食好了,自己正好輕裝上路。

    “哎呀,雲都監,行色如此匆匆上路所為何來?”

    雲崢從戰馬屁股上的革囊裡抽出強弩,咯噔一聲就掛好了弦,抬手就射了出去,終於見到了這個畜生,他覺得多說一句話對自己來說都是一種侮辱。

    文漢臣驚訝地看著自己大腿上的插著的弩箭愣住了,眼看著自己大腿上滲出大片的血,啊啊的叫著,拿手指著雲崢不知道說什麼好,廂軍即使鬥毆,也是底下的軍卒相互廝殺,那裡輪得到都監親自出手。

    雲崢冰冷的就像是一尊雕塑,再一次掛好一條弩弦,慢條斯理的將弩箭放進溝槽,然後再抬起手將這一枝弩箭也射了出去。

    兩條腿都插上了弩箭,文漢臣跪倒在泥水裡。依舊不明白雲崢為什麼會拿弩箭來射自己,自己的兩個心腹剛剛從馬車邊上竄出來。渾身上下就釘滿了弩箭,刺蝟一樣的倒在地上,來不及抽搐就被活活的亂箭射死。

    雲崢從馬上下來,他身後的武士五人一組排成陣列皮靴踩著遍地的泥漿向院子裡突進,弩箭不斷地從文漢臣的耳邊嗖嗖的掠過,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距離死亡如此之近,胯下一熱,一灘黃色的液體就順著大腿流了下來。

    弩箭過後。那些甲士從背後抽出腰刀,大隊立刻散開,文漢臣聽見自己的部下在哀嚎,在祈求饒命,但是那些人的刀子依舊毫不留情的落了下來。

    “饒命!”文漢臣見雲崢走了過來,艱難的從僵硬的嗓子眼裡吐出這兩個字。

    雲崢卻從他的身邊繞了過去,撿起地上的戳子。在糧包上戳了一下然後抽出來,將糧戳的穀子倒出來,拿手搓掉穀皮,把糧食填進嘴裡嚐了一口,對身後的姜哲說道:“連日陰雨,穀子已經有些返潮。必須快些拉回去曬乾才成,如果陰雨不停,這些穀子就需要放在大鍋裡炒乾,這是大事耽擱不得,你現在就去黑虎口僱傭民夫。將這些大車趕回都江堰才是當務之急。

    四千人吃的糧食要供應四萬人吃,支應不了多久。要快! ”

    姜哲躬身領命就匆匆的帶著幾個人離開了驛站大院,地上的屍體橫七豎八的,雲崢在那裡漫步就像走在農田裡,不斷地評價著糧包裡的糧食的優劣。雲崢拿著戳子將這裡各種糧食都嘗試了一遍這才鬆了一口氣。

    文漢臣看見驛丞哆哆嗦嗦的跪在雨地裡,不斷地向雲崢叩頭,自己那些已經投降的部下,依舊被那些穿著鎧甲的武士一刀劈死,如果有站起來反抗的,立刻會被長矛手捅一個透心涼,這是屠殺,雲崢根本就沒打算留活口。文漢臣甚至聽到自己妻妾發出來的尖叫聲。

    他到底要幹什麼?文漢臣到現在都想不通雲崢的動機,自己不過是帶走一些財貨而已,每個離任的官員都會這麼做,繼任的官員想要發財,至少也是兩年以後的事情,這是廂軍的慣例,自己這一次雖然做得過分一點,被抓到了,也無非是擺酒賠罪而後大家哈哈一笑了事。怎麼就會變成現在這幅摸樣?

    “婦人女子不要動,只拿走屬於武勝軍的財物。”雲崢也聽見了那些女人的驚叫,對屋簷下的彭九隨口吩咐一聲,就去檢視武勝軍的賬簿。

    一路上雲崢想的很清楚,這一次絕對不能姑息,一旦自己這一次姑息了文漢臣,武勝軍以後的日子就會更加的難過,只有斬掉文漢臣的手,才能斬掉日後伸向武勝軍的無數雙賊手。

    廂軍內訌而已,誰會當成大事?雲崢悲哀的這樣想著,看著甲子營的軍卒將一箱箱的銀錢從屋子裡抬出來,也看著甲子營的軍士從死去的文漢臣的親兵懷裡掏出大量的銀錢,這些都是他們從武勝軍錢糧裡偷出來的,如今為了這些錢,他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文漢臣忽然變聰明了,或者說他終於想明白雲崢要幹什麼了,扯著嗓子吼道:“我是賈相的人,雲崢,你這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就不怕賈相怪罪嗎?”

    雲崢小心的將一輛受損的糧車上的​​油布裹好,對著遠山道:“今天就算是賈昌朝自己拿走武勝軍的糧秣,我一樣會殺了他。”

    “你怎可膽大至此?”

    雲崢笑道:“我的膽子向來都是很大的,所以才能在西夏那樣險峻的環境裡活下來,但是對殺自己人還是興趣不大,只要不超過我的忍耐極限,我都會笑臉相迎。

    你的做法,已經超越了這個界限,很自然的將自己歸類到獸類之中,我不殺人,但是殺禽獸從來不會有半點的猶豫,文漢臣,你侮辱了文漢臣這三個字,接下來你就用自己的血來償還那些死在夾江到都江堰的人命! ”

    文漢臣徹底的崩潰了,嗚咽著懇求雲崢放過他,沒有半點武將的尊嚴。

    黑虎口驛丞跪在泥地裡眼看著這些穿著黑甲的軍卒殺掉了文都監的部下,然後將文都監僱傭來的民伕押回來,套上大車,趕著騾馬將那些糧秣全部運走,文都監被拖拽在戰馬的後面慘叫著也走了,只留下了內院的那些哭號不已的婦孺。

    還沒有走到蒲場鎮子,彭九就發現自己拖拽的文漢臣不見了,繩索上就剩下一雙手還綁在上面,輕聲說了聲晦氣,就把那雙手一腳踢到了山溝裡,然後上馬繼續前行……

    劉玉成覺得自己的太陽穴在撲撲的跳,雲崢把糧食拿回來了,看樣子將錢財也拿回來了,問起文漢臣的生死之時,雲崢居然說沒見,說自己當時為了搶回糧秣,和文漢臣大戰,誰知道他跑到哪裡去了。

    就在劉玉成準備發怒要訓斥雲崢的時候,張方平的一個老僕騎著一頭驢子趕了過來,將一封信拿給了劉玉成。

    劉玉成看完那封信,緩緩地坐到椅子上對雲崢說:“你的運氣總是這麼好嗎?”

    雲崢被這句弄得莫名其妙,奇怪的問道:“明公何出此言?”

    劉玉成喟嘆一聲道:“賈昌朝罷相,退職還鄉了。”

    雲崢搖搖頭說:“事情根本就和賈昌朝罷不罷相無關,一個將主一口氣將四萬多人的口糧全部拿走,這根本就不是人能幹出來的事情,如果文漢臣不是這樣貪得無厭,我能理解他在離職的時候弄一點錢糧的想法,只要不超過三成,我就會由他去做,如今他為了錢財不惜將這四萬人逼到絕路,明公有沒有想過這四萬人走投無路之下造反怎麼辦?

    到時候不光是末將遭殃,就是張公,和您都逃脫不了關係,他既然不顧我們大家肆意妄為,那麼我們自己有什麼理由替他著想? ”

    劉玉成恨聲道:“你就沒有想過這件事怎麼收場嗎?文漢臣定是死了,他的部下也死光了,難道說你打算推到盜賊身上?別忘了,咱們蜀中這次已經把盜賊給剿滅了。”

    雲崢笑道:“大丈夫行得正,走的直,您儘管據實上報也就是了,只是您要幫屬下多說一句啊,就說卑職是為了平息廂軍怒火才這麼做的,要不然會有譁變。”

    “無恥!”劉玉成從來沒見過這麼無賴的人。

    “武勝軍有飯吃了,卑職無恥一些也無妨,家裡妻子還有身孕,卑職出不得岔子,要是按照軍律,卑職的孩子就要勞您看護了。”雲崢懶洋洋的道。

    劉玉成怒極反笑:“嘿嘿,你還知道自己犯了軍律?你還知道這是砍頭的罪過?你還能想起家裡的妻子?老夫以為你做事勇往直前不管不顧呢。”

    雲崢無奈的道:“明公啊,沒把人逼到絕路上,誰會去幹這些事情?當時的凶險情形您不是沒看到。就算甲子營大發神威將這四萬人全部殺掉,您以為煌煌青史能饒了我們?

    相比之下弄死文漢臣就簡單多了,麻煩也少,收攏軍心是其一,安定成都府的民心是其二,這就叫做兩權相較取其輕。再說如今賈昌朝完蛋了,您的部下就死了一個都監,還是一個離任的都監,卑職敢肯定,您就算報上去了,上面的大佬也不會當成事,大宋的都監多如牛毛,死掉一個兩個還能給別人騰位置! ”

    劉玉成努力了好久才讓自己平靜下來,沉聲對雲崢說:“保證這些人的生活,再出岔子誰都保不住你,你的膽子太大,心太狠,如果你能離開蜀中,老夫會極為慶幸。”

    雲崢把腦袋擱在椅子上道:“武勝軍,不,少年軍其實就是為打仗而生存的,蜀中如今歌舞昇平,我們留在這裡也沒有用武之地,或許不久的將來,我們就會去邊關,或者蠻荒之地作戰,明公就算是想攆少年軍,也沒人攆了,少年血,必將灑在疆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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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什麼是少年軍

    回到都江堰軍營,雲崢來不及休整,就和蘇洵一起商討這些家眷的去留問題,原先以為張方平劃分過來的土地很多,很大氣,到了現在才知道偌大的軍營只能堪堪將這四萬多人裝下。

    看到蘇洵那張憔悴的臉,雲崢內疚的說:“辛苦您了。”

    蘇洵笑道:“不辛苦,老夫現在正在過知縣的癮頭,三萬多人,近八千戶這可是中縣的人口啊,咱們武勝軍說白了就像是一個府縣,府縣有的麻煩,咱們都有,府縣沒有的麻煩我們還有,千頭萬緒理不清楚,您走了四天時間,老夫才把人口理清楚,共計八千三百五十一戶,四萬六千三百五十五人,適齡兵丁共計一萬六千三百人。”

    雲崢聽了這個數字皺著眉頭說:“每家每戶的人口很少啊,我看到你還把好多人並成了一戶,而且超過四十歲的人怎麼這麼少?男丁不多也就罷了,女人年長的這麼少……”

    雲崢把話說了一半猛地停下來,吸了一口涼氣瞅著蘇洵不做聲,蘇洵沉痛的點點頭,表示雲崢猜想的沒錯,那些上了年紀的婦人都死了… …為的就是省一口糧食餵孩子……

    “那麼說我把文漢臣用馬拖死是便宜了他?”

    蘇洵一拳砸在桌子上恨恨的道:"殘民之賊當碎屍萬段,殺之為民除害為大宋解憂何錯之有!老夫恨不能手刃此賊。"

    雲崢點點頭道:"您心裡沒有芥蒂就好,我做事情總是有些出格。這是為官的大害!估計想升官很難,你不要太在意。"

    “老夫對官職沒有什麼大念想。只要能把這些人安置好就算是老夫為大宋朝廷盡心盡力了,學而優則仕,老夫只要嘗試過就成。”

    雲崢拿指節敲擊著名冊道:“這其實就是軍隊辦社會的一個縮影,大宋上下都以為自己扔掉了大包袱,殊不知這才是大宋最大的隱憂,如果給我十萬廂軍,一片地方,我就能依靠十萬廂軍。百萬婦孺組成一個國家,隨時隨地都能脫離大宋自立為王,所以啊,朝廷裡的聰明人還是有的,他們把廂軍分散成若干個軍伍,讓他們相對獨立卻互不統屬,廂軍間的爭鬥他們也不聞不問。其實就是在打著分裂的主意,不讓廂軍相互聯合,就因為看透了這一點,我才會對文漢臣下死手,這應該是朝廷喜聞樂見的事情,經過這件事。咱們武勝軍已經被孤立了,劉玉成也放出話來說我們今後很難從他那裡得到支持,你難道不感到憂慮?”

    蘇洵搖頭笑道:“你已經在環州給武勝軍家眷找到了好大的一片土地,而且連生計都幫著他們確定好了,這些家眷只要在都江堰養息一半年把身子養好就能去環州了。都江堰只作為純粹的軍營使用,那些人孤立你豈不是正和你意?”

    雲崢只是笑笑不置可否。蘇洵又道:“看樣子沒說到點子上啊,繼續說就到了權謀層次了,富弼的戰馬你是沒打算白白的賣給他是不是?同時你還準備幫著種諤組建騎兵,難道說你將來真的打算走馬西北不成?”

    雲崢擺擺手反對道:“沒想那麼遠,當初以為自己能拿到永興軍,誰知道永興軍被曹榮拿走了,我得到了一個破爛不堪的武勝軍,原先想依靠永興軍路來做一些事情,現在看來不成了,畢竟永興軍路乃是大宋最大的軍路,我當初想著把永興軍組合一下的,通過文漢臣的事情之後我絕望了,那些大佬們掌控天下掌控的滴水不漏,根本就不給我空子鑽。所以只好將環州的那片土地用來養武勝軍的婦孺了。”

    “到底如何整編武勝軍不知你現在有沒有想法?”

    “有,少年軍只需要一萬人,就一萬人,這些人全是戰兵,再預留兩千人負擔後勤就足夠了,其實我想把後勤託付給商家的,蜀中的大商家多如牛毛,而交子的出現必將對蜀中的買賣有一個非常大的推動作用,將後勤分包給商家,我的大軍只負責作戰,呵呵,在咱們大宋啊,商家的信用可比官府的信用要好十倍不止。

    多出來的人我會把他們安置在秦鳳路和環州,這兩個地方地廣人稀,又是戰爭的觸發地,這樣的地方最能培養出彪悍的民風來,而將來的大宋最需要的就是彪悍。

    環州有種諤在幾十年之內安穩無憂,這就給了我們幾十年的調整時間,我不信自己調教不出一支可以橫掃大陸的軍隊來,漢唐雄風是後天熏陶出來的,不是天生地長出來的。 ”

    蘇洵的眼睛亮閃閃的,小聲問道:“你其實是把希望放在下一代上?”

    雲崢透過窗戶看著外面那些端著飯碗到處跑的武勝軍軍卒道:“您覺得這些人符合少年軍的形象嗎?你看到他們身上有少年人的朝氣嗎?他們現在是一群只知道吃飽肚子的蠢漢,誰給他飯誰就是娘,沒思想,沒覺悟,沒理想,他們或者能為了肚子悍勇一時,哪裡能夠長久,只要衣食無憂,我保證他們就會迅速的墮落下去。

    我要做的就是趁著他們還有一點鬥志迅速的將武勝軍的軍官培養起來,一旦那些孩子成長起來,一支能讓敵人瑟瑟發抖的大軍才算真正的出現了,有這樣的一支軍隊,我才敢奢談踏破賀蘭山闕,收復燕雲十六州。唯有把武勇的血脈安在那些少年人的心裡,將來他們才會在一群戰鬥經驗豐富的軍官指揮下所向披靡。 ”

    蘇洵也把腦袋轉過去看那些人,只見那些人在這個人的碗裡瞅瞅,到那個人的碗裡看看,最後拿自己碗裡的飯食作比較之後才開始狼吞虎咽的吃飯,就覺得雲崢說的一點都沒錯。

    “從今往後,軍營裡吃飯,孩子是第一位的,軍卒是第二位的,老夫覺得一定要區分開來,那些孩子如果能認識幾個字那就最妙不過了。”

    雲崢哈哈笑道:“那是自然,只要軍營裡的孩子全部都識字,誰敢把他們和那些丘八混為一談?對這些軍卒我們要臨之以威,對那些孩子卻要動之以情,從小培養他們的榮譽感和驕傲的心。”

    蘇洵笑道:“如果在別的地方想要找到這麼多的教書先生不容易,但是在都江堰非常的容易,蜀中多讀書人,成才的卻少,這些老夫自然會處理好,不用你擔心。 ”

    雲崢看著翩然離去的蘇洵很開心,自己用一百多貫錢哄來的這位參軍實在是超值啊,不但能當縣令用,還能當參謀用,最妙的是還能當先生用,那些錢花的太值了……

    三天之後,都江堰軍營響起了號角聲,無數的軍卒從各自的營房裡匆匆的跑出來在校場站隊,甲子營的軍卒都已經滿身披掛的站好一陣子了,那些新來的兵丁還在吵吵鬧鬧的找自己的長官和自己的隊伍,雲崢的十指全部彎曲下來的時候,彭九就帶著執法隊將那些還沒有找到隊伍像沒頭的蒼蠅一樣亂跑的捉住,驅趕到外面的場子裡。

    軍律早就傳達下去了,這三天以來這些人唯一要幹的事情就是背誦軍律,沒有人檢查,他們還以為只是走過場,沒想到今天沒有入隊的人面臨的就是軍律的懲罰。

    如今的武勝軍不剋扣飯食,但是軍法也沒有人情好講,在彭九的皮鞭底下他們才曉得武勝軍的乾飯沒那麼好吃,每一鞭子都實實的落在背上,凡是出聲喊叫的,鞭子就會更重,不大工夫這些人都學乖了,為了吃上飽飯咬著牙挨鞭子一聲不吭。

    等這些人的鞭子在眾目睽睽下挨完了,雲崢也就下令解散了,好像今天就是專門來揍人的,短短的時間,彭九就獲得了一個“碰閻王”的美稱,意思是遇到彭九就算是碰見了閻王爺。

    場子邊上已經不參與軍訓的老兵拿著掃帚跟著甲子營的老兵一起掃地小聲的問道:”老哥哥,將主這是做什麼?那些年輕人不懂軍律也沒有招呼一聲的意思,直接就上鞭子了?”

    甲子營的老兵嘴裡嚼著茶葉鄙夷的看了一眼身邊的老兵道:“立威啊,將主不立威怎麼成,看看你們,這才來幾天,就把軍營弄成豬圈了,出恭都不在規定的地方,弄得軍營臭氣熏天,將主是最愛乾淨的人,夫人時不時的還過來,臭氣熏天的讓貴人怎麼來,一個個站沒站相,坐沒坐相,吃了幾天飽飯就以為是將主欠你們的?等到以後開始操練了,哼哼,殺頭都是輕的,把全家攆出軍營那才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都江堰大營裡的規矩定出來就是要人守的。”

    新來的老兵訕訕的笑道:“這不是新來麼?我看老哥哥你們一個個都過的富裕,有什麼來錢的門路也告訴兄弟一聲啊。”

    甲子營老兵嗤的笑一聲道:“撈錢的門路,你打算把兵刃賣掉,還是將皮甲賣掉?亦或是靠著給別人通風報信找錢?”

    "這些事情咱們以前在夾江不是沒幹過,您說是不是啊老哥哥? ”

    甲子營老兵看了這個老傢伙好久,猛地扔掉手裡的掃帚,撲上去就把新來的老兵摔倒在地,騎在他的身上掄拳就砸,一邊打一邊罵道:“狗日的,將主的辛苦白費了,養了你們這群白眼狼,娘的,將主為了給你們搶糧食騎著馬一日一夜跑了三百多里去殺文漢臣,你們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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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6 00:16:39
第四十九章 蠱惑軍心

     兩個老漢打架迅速就演變成甲子營和新來的軍人的全面對抗,後勤軍營裡也很快就起了紛爭,甲子營的軍人和婦孺將那些寄居在自己家裡的那些人驅趕了出來,並且將自己的營地封鎖起來,而新來的那些人卻聚集在一起問雲崢要自己的錢糧,並且揚言,不給的話就去找防禦使討要。

    人頭洶洶,雲崢穿著鎧甲背著手在那些人的面前走來走去,一言不發,那些人的聲音也逐漸變得小了下來,多年以來養成的恭順習慣讓他們在權勢面前依舊抬不起頭來。

    “找個會說話的出來!吵吵嚷嚷的聽不清楚!”雲崢站在隊伍中間坐在猴子搬來的椅子上大聲說道。

    那個挨揍的老兵咬咬牙站出來說道:“都監,標下只想問一句,為何甲子營吃肉而我們喝粥?都是一營的軍伍,差別的也太大了吧?”

    雲崢笑道:“你不滿意?”

    “標下不服!”老兵回答的斬釘截鐵。

    “你叫什麼名字,隸屬於那一營?”

    “程大彪,隸屬甲醜營六隊!”

    雲崢回頭對站在自己身後的蘇洵說:“給甲醜營六隊的的程大彪解除軍籍,全家發回原籍,給他開證明文書,證明他不是逃戶,再把他的​​三年的錢糧結算清楚,全家驅趕出營。”

    那個叫做程大彪的老兵呆住了,他煽動這些人鬧事就是看不慣甲子營和他們之間巨大的生活差距,想要從將主這裡討要一點好處。沒想到雲崢直接給了他解除軍籍的待遇,這東西說不上是好事還是壞事。如果在夾江,他一定會感恩戴德,但是在這裡……

    蘇洵的文書寫的很快,寫完之後就拿起雲崢的大印,呵一口氣就蓋了下去,從懷裡掏出八十文錢連帶著那張文書一起塞進那個老兵的懷裡說:“本來要算清楚你全家這些天吃過的糧食錢,看在你也是老兵,就不為難你給你清算了全額。一貫錢按照一千文走,實付八十文。

    好啊,你算是脫離苦海了,有了這張文書,就能平安回家,呵呵,回到家鄉過好日子去吧。還不去叩謝都監的大恩?"

    軍戶們做夢都想成為民戶,只要成為民戶就能給別人做工,所得的錢糧都是自己的,沒人和自己爭搶,自由的滋味是什麼樣子他很久都沒有嘗試過了。

    處理完了程大彪的事情,雲崢就問別的軍戶:“還有誰不滿意。一起提出來,本官每年都一些放還名額,不太多,想要離開的趕緊報名。”

    甲子營部眾見將主這樣處理事情,一個個都笑呵呵的。那個打人的老兵氣咻咻的朝帶著全家往軍營外面走的程大彪啐一口道:“將主早就該下狠手了,這樣的雜碎留在軍營裡遲早會成禍害。”

    有十幾個人站了出來。表示要改成民籍,其實都是這次聚眾鬧事的首領,知道自己留下來沒有好日子過,不得不離開甲子營另尋出路,不當最底層的軍戶,也算是都監網開一面了。

    雲崢沒有為難他們,給他們一一開具了文書,甲子營軍士在第一時間就把他們驅逐出營地。在軍營大門關上的那一瞬間,程大彪他們覺得自己就像是離群的孤雁,那種對未來的恐懼像鬼魂一樣緊緊地纏繞著他們。

    說實話,雲崢算是他們見到的最好的一任都監,從不剋扣糧食,這一點他們是清楚的,程大彪甚至把沒有吃的飯曬乾之後稱量過,比自己的定量要多,他不想離開軍營,只想聚眾鬧事討要點好處,一般這樣做的都監都是性子軟弱的人,只要威逼一下就能要來好處,他是老兵,清楚軍營裡面的所有事情,顯然,這一次好像不一樣。

    雲崢等了一會見再也沒人出來,就端著茶碗笑道:“知道你們不服氣,現在都給我坐下,聽我給你們解說一下為什麼甲子營的人會如此的富庶,按照你們剛才所說的,人家肥的放屁都油褲襠,寡婦家都是餐餐有肉,頓頓有酒。”

    那些軍卒見預料中的清洗並沒有到來,都監笑呵呵的似乎要和大家扯長篇,這非常的罕見,於是就圍著雲崢的椅子坐在地上,打算聽聽都監到底要說些什麼。

    雲崢放下茶碗,拍拍桌子大聲的說:“甲子營初來的時候和你們差不多,也是窮的叮噹響,十幾歲的大閨女連個齊整的褲子都沒有,小子們就光著腚在軍營裡跑來跑去的,不要說吃肉喝酒,能喝上稀飯騙騙肚子就算是祖上有靈了……

    老王,你別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的眼屎都快把眼睛遮住了,害的本官中午都沒吃飯。 ”雲崢的開場白讓所有的人都哄笑起來,揍人的那個姓王的老兵笑的最大聲。

    見軍營裡的氣氛緩和下來,雲崢嘆了口氣說:“見過窮的,沒見過你們這麼窮的,都說做人是福氣,地獄裡排隊排好了才能做人,可是做人做到這地步還有什麼樂子可言?

    當初見到甲子營的時候,老子還想著升官發財,可是看到這些傢伙的慘狀之後,老子能從他們身上撈到什麼錢?老子一頓飯最少也要上百文,就算把他們的骨頭榨出油來,又能有幾兩?

    你們也一樣,都他娘的窮的不能再窮了,從你們身上刮油一是刮不出來,二是太丟人,老子丟不起這個人,老子還想子孫繁茂,不想生出來的孩子沒屁眼。

    甲子營四千多號人要吃飯,按照實際的供給吃飯,你們也都知道,婦孺孩子就要餓死,好在當時遇上了都江堰淤塞,需要清淤,老子一個堂堂的將主挽起褲腿和他們一起站在泥地裡挖泥,滿世界的找石頭,洗石頭,知道不,甲子營的第一筆大進項就是賣石頭得來的,兩千貫啊!

    為了這兩千貫,老子一個讀書人手上硬是磨起了繭子,回到府裡想摸一把老婆,都被老婆嫌手粗啊,知道不,老子當初頂著大日頭站在泥地裡的時候早就把防禦使的祖上三代操翻了,都是那個老傢伙硬生生的把老子一個文官弄成了武官,才會遭這樣的罪。

    兩千貫聽起來很多啊,可是分到人頭上也沒幾個錢,就算全部拿來吃飯也吃不了多久,甲子營的舊人都清楚,當初老子看著每天都在減少的糧食愁得覺都睡不好。 ”

    老王等雲崢喝茶的功夫站出來大聲說:“當初幹活的時候,我老王就站在岸上倒泥,將主不許上了年紀的老兵下水,他自己卻在水裡一整天,一整天的站著……人心都是肉長​​的,將主原本沒必要這樣操勞,能在岸上盯著幹活的將主就是好人了,剛才將主說到手粗的時候你們還在笑,你看看,甲子營裡的人沒一個能笑得出來啊。”

    雲崢拍拍流淚喊話的老王安慰他一下接著說:“錢不夠怎麼辦?那就去掙,咱們沒錢,但是那些強盜卻肥的流油,禍害百姓的事情咱們不能幹,可是殺幾個盜匪那可是我甲子營的本職。

    想起來都恓惶啊,一群幹慣了苦力的軍卒,要去和武藝超群,心狠手辣的悍匪作戰誰他娘的心裡有譜啊?

    可是除了這一條路咱們沒有來錢的門路,不拼都不成,趙公山上的趙家三兄弟都被百姓傳成閻王了,嘿嘿,結果還不是被老子帶著兄弟們將趙公山燒成炭窯了?

    破了賊,結果就是老子升官,弟兄們發財,打仗的時候弟兄們也爭氣,沒一個逃跑的,戰死了二十幾個弟兄,死的時候都拿手抱著盜賊的腿好讓別的弟兄們下手……

    仗,就是這麼打贏的,我們的武藝不如人家,兵刃不如人家,身體也不如人家強壯,可是我們還是贏了,大家終於有飯吃了,這是老子進到賊巢裡看到無數的財寶後第一個念頭。

    有錢了,老子終於有錢拿了,犒賞完死戰的弟兄,老子也算是發了一筆,這筆錢可比從你們身上榨油強的太多了,我這人不獨,我發財,跟著我的弟兄們也一定要發財,不發都不成!

    所以啊,你們就看到老王整天喝好酒,吃肉,看到張寡婦帶著三孩子也肉食不缺,這是他們應得的,老王快要跑斷了腿,張寡婦的男人戰死在趙公山上的,當天從山上下來的,你看看有幾個身上沒傷的,彭九,卸甲! ”

    雲崢眼見現場的氣氛已經被挑起來了,不介意再烘託一下。

    彭九紅著眼睛走到雲崢身邊,卸掉了衣甲,指著身上密密的傷口說:“老子的武功走的是輕靈一路的,所以受的傷少,梁楫是使錘子的,他的身上快看不成了。”

    雲崢拍著彭九的光脊梁問那些人:“你們說,他們應不應該吃肉喝酒?應不應該放屁油褲襠?在老子看來,多娶幾個婆娘也是應該的,好漢子就該這樣!”

    雲崢幫著彭九穿上甲胄笑著又說:“後來事情說起來就讓人愉快了,他們陪著老子闖青塘,害西夏,不但發財還有功名,對了,這傢伙現在已經是步軍都虞候了。

    不要羨慕甲子營,甲子營就是你們將來的影子,我們以後的日子會更好過,知道為什麼嗎?哈哈哈因為我們人多!

    一萬多條想吃飯,想吃好飯的漢子就是大宋土地上的強人,想要錢,我們去剿匪就是了。娘的強盜窩裡全是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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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產業

     空中畫大餅這是上輩子在學校跟老校長學來的手段,雲崢根本就不敢回憶,一想起老傢伙忽悠自己的時候就難過,生生的把一個有為的青年忽悠的熱血沸騰兩眼發紅的自願去了教惡魔班。

    如果放到現在的雲崢身上,他絕對會堅決的搖頭,去教育那些聽話的,綿羊一樣乖巧的好孩子,惡魔班那一群在西方接受了半拉子西方教育,又被中華的厚黑學說薰陶的無可救藥的小混蛋,根本就是老師的噩夢,中間再混雜一些心理嚴重扭曲對社會和現實狗屁不通卻自以為是的小混蛋,做老師的根本就沒活路了,打不得,罵不得,還要平等,而平等這兩個字是雲崢最深惡痛絕的。

    相比那些小惡棍,面前的這些武勝軍的軍卒就純良的讓人髮指,一個虛幻的大餅就讓這些人帶著自己最美妙的幻想一一散開回到了自己的軍營,都江堰軍營的騷亂在還沒有來得及開始就結束了,大營在日暮的時分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聞聽都江堰軍營騷亂如同當頭挨了一棒的劉玉成快馬趕到軍營的時候,急衝衝的喝令軍卒打開大門。

    百十騎旋風般的進了軍營,卻沒有看到任何騷亂的軍兵,只看到日暮下三五成群的軍卒坐在校場上的空地上閒聊。雲崢四仰八叉的躺在椅子上見自己過來,匆匆的起身準備迎接。

    “你彈壓了?死傷多少?”劉玉成相信雲崢又快速平息暴亂的能力,現在只想知道死了多少人,只要死的人不多,他就不打算上報。

    “彈壓?彈壓誰?明公有軍務下發?”雲崢撓撓頭疑惑的反問。

    劉玉成怒聲道:“這時候你還想隱瞞?都江堰都水監上報你武勝軍軍營人聲鬻鬻,鼓噪不休那就是暴亂了,廂軍每回換營都會如此。難道你武勝軍是個例外?”

    雲崢笑道:“原來如此啊,沒人暴亂啊,是卑職將所有人聚集起來給他們講述甲子營的過往,他們不太信。出言亂了一些。那有什麼暴亂之事發生,對了。卑職今日還將一十三戶軍伍解職,讓他們重歸民戶,還請明公轉圜一下。”

    “沒死人?你雲長生平息暴亂不死人?”

    “哎呀,明公啊。真的沒死人,沒有暴亂死什麼人,死了人營地裡能這麼安靜,您看看,幹活的在幹活,練武的在練武,行軍法的在行軍法。等一會就該吃飯了,您來的正好,卑職正要說呢,能不能再給卑職一些低價的米糧啊?”

    劉玉成沒理會絮絮叨叨的雲崢。騎著馬在軍營裡快速的轉了一圈,連後面的民居都過去看了一眼,軍兵們或許還能偽裝一下,要那些婦孺和當兵的一樣平靜那就難了。

    民居的地方非常的安靜,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所以家家戶戶都在做飯,炊煙繚繞的一派祥和,大院子裡孩童在玩耍,一些年老的廂兵圍在一起說著閒話,不大工夫,呼爹喚兒的婦人聲音就此起彼伏,這是喊自家人回家吃飯呢。

    這就是沒有發生暴亂的鐵證,劉玉成滿腹狐疑的回到雲崢的官衙內,卻看見雲崢在桌子上安排了滿滿一桌子飯食。

    劉玉成和雲崢也不客氣,自己急匆匆的過來確實沒有用飯,既然雲崢獻殷勤,自己就享用,沖著自己為他操的這份心,沒道理不心安理得的接受。

    劉玉成年屆五十,牙口不好卻最喜歡甲子營鹵出來的大骨頭,雲崢知道老劉的習慣,特意弄了一大盆子煮的稀爛的大骨頭,旁邊還放好了蘆管,好方便老劉吸骨髓吃。

    酒足飯飽的劉玉成惋惜的放下一塊大骨頭喝了一口酒道:“今天到底怎麼回事?”

    雲崢笑著說:“武勝軍的幾個老兵覺得甲子營的人過的太舒坦,就嚷嚷著要一樣的待遇,您也知道這是甲子營百戰得來的,不可能每一個人都享受到,所以,我就把為首的幾個鼓噪的厲害的發還了民籍,讓他們自謀生路,然後給剩下的這些人講述如何才能過上甲子營這樣的生活,現在大家的精神都很好,摩拳擦掌的等著為朝廷立功呢。”

    劉玉成歎口氣說:“我知道朝廷對你不講理,即要求你練兵,又要求你養民,難為你了,不過文官對武將的要求從來都是如此,也不是專門針對你一個人,這一點你要明白。“

    雲崢笑道:“誰說百姓是負擔了?把百姓一起送給我,我才能有錢練兵,要是只給我一萬戰兵,那才是我的大麻煩。自己部下的親眷,用起來至少放心一些。”

    劉玉成放下擦手的麻布看著雲崢說:“老夫總覺得你的想法和我們有很大的區別,如今天色已晚回不去了,既然有時間,你就好好的和我說說你如何用這些婦孺來養活你的一萬戰兵。”

    雲崢嘿嘿一笑道:“這件事情就需要明公相助了,因為卑職安置婦孺的地點不在蜀中,而是在環州,秦鳳路這兩個地方。這多少有些不符合朝廷的制度,所以需要明公周全一下。”

    劉玉成大笑道:“廂兵家屬對沒個州府來說都是一塊甩不掉的膏藥,誰也不想要,如果種諤和富弼不反對,老夫這裡絕無問題,用不著老夫周全,現在就能告訴你,而且老夫還會感激不盡。”

    等猴子和憨牛將殘席撤下去,上了新沏好的茶水,等劉玉成喝了一會茶水解了油膩,雲錚就把自己和種諤簽署的合約拿了出來,指著地圖上的一大塊空地說:“明公,這就是卑職用戰馬從種諤那裡換來的一塊空地,足夠卑職安置這些婦孺了,早在建立契約的時候,我就要求種諤必須在這裡建立一座堡壘,也就是一座空城。這些婦孺和老兵以及淘汰下來軍兵一旦入住,這座堡壘的城防就需要交到他們的手裡,這將是我武勝軍的根本要地,不容有失。”

    劉玉成點點頭道:“我聽說崆峒山一戰,種諤和富弼都欠了你的人情。在西北地建立一座堡壘並不難嗎,只需要拿黃土活上麥秸夯就就可以了用不了多少錢糧,如果老夫是種諤,給你一大塊荒地。再給你建立一座堡壘。如果能換一千匹戰馬這買賣老夫也做。

    這一點老夫不奇怪,老夫只是奇怪城堡有了。你如何養民?那是荒原,並不適合種地或者放牧,百姓到了環州總還需要一些能謀生的產業吧,沒產業你的想法就是暴政。”

    雲崢想了一下。從牆角拿出一塊帶著孔洞的黑乎乎的東西擱在桌子上說:“兩條活路,一條是製作這東西,另一條就是冶鐵。”

    劉玉成扒拉一下那個黑乎乎的東西說:“這是石炭,怎麼是這樣一個怪樣子?”

    雲崢拍拍手,猴子就從外面提進來一個燒得很旺的蜂窩煤爐子放在地上,而後就走了出去,劉玉成把手擱在蜂窩煤爐子上試驗了一下熱度。點點頭說:“確實不錯,火勢猛烈,用來取暖和做飯綽綽有餘,而且煤灰也少。”

    雲崢笑著介面道:“不止如此啊。這種蜂窩煤出產極為簡單,粉末狀的沒用的煤粉活上膠泥就能做成它,最妙的是蜂窩煤燒完之後膠泥還能碾碎了重新使用。

    明公啊,您計算一下咱們成都城一年燒掉的柴火和木炭有多少?一旦遇到陰雨天那些柴火就會被水汽浸濕不好燒,如果有這東西您說會節約多少柴火,您不是總是為城外的那幾座柴山擔憂嗎?有了這東西您就不擔心了吧?”

    劉玉成圍著蜂窩煤爐子轉了好幾圈之後高興的說:“這是富民,養兵的正途啊,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打算在大宋推行這東西?恐怕一半年的就會被人仿製出來。老夫看這東西好像沒什麼難度啊。”

    雲崢笑呵呵的說:“您以為卑職把這東西造出來是為的什麼,就是為了狠狠地大撈一筆,至於後面的事情誰去管他,卑職只要在一開始大肆的製造這種鐵爐子,賣的全大宋都是,管他以後誰去做這個買賣,等我賺到了第一筆錢,我就開始在環州煉鋼,這才是卑職真正的想法,一旦環州的武勝軍營地變成最大的冶鐵之地,您覺得卑職會沒有錢養活一萬戰兵?

    哼哼,卑職要把這一萬戰兵武裝到牙齒上,不斷地磨練,不斷地廝殺,總會拼出一支無敵的強軍來,到時候我倒要看看,是那些蠻子的拳頭硬,還是老子的鋼鐵硬。”

    劉玉成大笑道:“用裝備彌補戰力的不足,再加上你研製出來的火藥,老夫認為一支強軍定會出現,好啊,拿酒來,我們再喝一會……”

    劉玉成不知不覺的喝的酩酊大醉,好像還賦詩幾首,早上醒來的時候,搖著發悶的頭顱走出房間,卻聽到營地裡哭聲連天,哀嚎不絕。

    吃了一驚酒意立馬沒了,披散著頭髮走到校場上,才發現地上趴了一大片人露出白花花的屁股在挨揍,雲崢全身披掛坐在檯子上拿著一個大喇叭吼著:“好日子是自己博出來的,是自己拼出來的,等不來,要不來,求不來,我們是廂軍,除了爛命一條別無長物,想要活的像個人樣,就要拿命去拼,現在是鍛煉自己武技的時候,現在多流汗,將來少流血,畢竟富貴是要有命去享用才是。

    全體都有了,揮刀三百下,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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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馭下之道

     冬天還是不可阻擋的到來了,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只要到了冬天,在氣候正常的情形下,成都府總會飄起雨霧,又濕又冷,就像看家蛇纏在身上的感覺,這讓雲崢總是會想起自己在豆沙關的日子。

    今天,周同,吳傑,梁楫回來了,帶回來一千三百匹戰馬,看樣子吐蕃高原上的戰事已經到了如火如荼的時候,雲崢看了,好多戰馬帶著戰場的印記,這是騎士戰死之後的無主戰馬。

    “死了很多人啊!”雲崢拍著一匹馬前胛骨,這裡有一道瘡疤,已經癒合了,但是依舊看起來觸目驚心。

    周同經過這一次的歷練變得沉穩了許多,背著手還真有幾分武將的意味,腰背挺得筆直,腰刀沒有像士子那樣跨在腰間,而是背負在後背,只要一探手長刀就能順勢劈下來,不過掌握不好的話,會割傷自己的脖子。

    有一個笑話是這樣的,一個農夫將鐮刀抗在脖子上去農田裡收割稻子,結果腳下竄出來一隻野兔,農夫大喜猛地抽一下肩膀上的鐮刀打算打兔子,結果,他自己的腦袋被鐮刀割下來了,再也打不成兔子了。

    “你想說什麼?我不是農夫,背後背的也不是鐮刀。”周同不解的問雲崢。

    “我給你說這個故事的原因不是告訴你不能拿鐮刀,也不是指責你把刀背在背上,我要說的是事情充滿了意外,有時候自己都會傷到自己。

    你在豆沙關做的事情我知道了。說實話啊,周同。你太小看了豆沙關,這一次你拿回來戰馬過多了,把事情做的也太絕了,臨之以威是對的,可是要分物件,人吶,該裝孫子的時候一定要裝孫子,你這次強硬的要求雪山蠻人給你供應戰馬。否則就要斷絕人家的後援,這一手做的很不地道,跟了我這麼久,難道你就沒有學會把情義融進生意裡去嗎?

    朋友危難的時候要全力支持,馬匹不算什麼,本來我以為你這次能找來八百匹戰馬就已經非常好了,結果你弄來一千三百匹。這是在斷以後戰馬的根苗啊。

    我本來打算讓雪山蠻人逐漸適應每次交易七八百匹戰馬,剩下的用來交換牛皮馬尾,羊皮甚至是蠻人製作出來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沒關係,哪怕拿回來丟掉也比你多弄回來五百匹戰馬要好。你可知道,因為你的做法。我特意派梁家商隊免費給雪山蠻人送去了一大批塞了棉花的棉衣作為賠罪,但願以前建立的交情不要因為這幾百匹戰馬毀於一旦。”

    周同漲紅了臉爭辯道:“難道我們不需要戰馬?”

    雲崢點著頭說:“需要,非常的需要,越是這個時候行事就越是需要謹慎,雪山蠻人在打仗。這時候他們更加的危急,做事情。一定要顧及到盟友的苦衷。”

    “我們和那些蠻人是盟友?”周同疑惑的問道。

    雲崢攀著周同的後背道:“讀書讀傻了不是,我們是軍人,只要利益合適和魔鬼做盟友也可以啊,你現在要慢慢的把你的思想從文人的思想觀向武人的思想觀轉圜,大宋為什麼會有文武歧途?就因為兩者的思想格格不入,說到底文武的紛爭也是意識形態的紛爭,思想的紛爭,你甚至可以把它看成是儒家和兵家在高層次的爭鬥。”

    “我這一次做錯了?”周同停下腳步問雲崢。

    “前面都很對,包括處置賴八,只是後面沒處理好,像個……”

    周同皺著鼻子吸了一口寒濕的空氣道:“現在想起自己後來的作為確實像一個愚蠢婦人的命門,以後千萬不要再這樣說我,小心我翻臉。”

    雲崢點點頭笑著又說:“你沒殺賴八,這一點我非常的欣賞,你知道如何籠絡那些已經有了野心的山民的心,打破賴八的財務壟斷就等於打折了他的脊樑骨,將山民分成五村十二寨子,這簡直就是點睛之筆,再將控制權交到劉縣令的手中,讓我們無可指責的從中牟利,這是大宋好多高官都做不出來的事情,總之啊,你這次去豆沙關,利大於弊。”

    雲崢能聽到周同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滿意的笑了一下,少年人做事能做到這一地步除了急於求成之外確實沒什麼好指責的。

    “戰馬是你弄回來的,那麼,後續的事情也就需要你自己去完成,這次打交道的物件是富弼那個老狐狸,人家坑咱們,已經付了一千匹戰馬的錢,所以我們就要給他送去一千匹戰馬,這沒什麼好商量的,同時還要去給秦鳳路的馬場送去配種的戰馬,這些事情你都做了吧。

    以前是和那些山民,馬賊,蠻人打交道,現在就要學會和大宋高官打交道,富弼被我戲弄了一次,你這次去秦鳳路定然會遭遇重重地困難。我不管,你自己搞定,我只要馬場安然無憂,還有咱們的人手平安的安插進馬場,這非常的重要,我們種的桃樹不允許別人亂摘桃子。”

    “為什麼是我?我才回來,打算去靈犀閣寬鬆一下的。”周同假意不滿。

    “因為你是我的副將,笑林這傢伙是密探你是知道的,根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密探,我們軍中也要有軍法司,他去做這事比較合適,東跑西顛本身就是副將的事情,難道還要我這個主將去?

    三天假期,你住在靈犀閣不出來我也不管,但是第四天你一定要準時出現在軍營,要是點卯的時候你不在,估計笑林很願意對你執行軍法的。”

    蘇洵背著手從屋子裡走出來看著走路走的意氣風發的周同笑呵呵的道:“先是一頓臭批,接著語重心長,而後就是一頓讚揚,最後再來個委以重任,這就是你的馭下之道?”

    雲崢歎口氣說:“軍法是這個世界上最無情的律法,一旦嚴格執行就沒有任何的人情味可言,人情只能出現在部下沒有違反軍法之前,這是一個道理啊,古代好多名將之所以會拿自己最親近的人下手來整肅軍紀就是這個道理。

    想想啊,一旦敵人豎起長槍,你卻在下令要你的部下往槍林上撞,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啊,人保命,惜命,是本能,軍紀的作用就是要軍卒忘記保命的本能,一旦戰事開始,哪怕是刀山火海該往裡面闖的時候也要闖,這是違反人的本性的,所以才有慈不掌兵那句話。

    周同的性子最是跳脫,和軍伍格格不入,看得出來他在努力的改正,所以我會給他這個機會,大宋少一個無用的書生,多一個悍將這是我願意看到的,他喜歡榮耀滿身,而且不願意久居人下,這是本性,改不掉的,將來他一定會離開的,但願我們能夠好合好散。”

    蘇洵點點頭惆悵的說道:“人心確實難以測度,你提前做好準備也是可以的,到時候取代周同的人難道就是那個時刻和周同在一起的吳傑?”

    “是啊,富弼,韓琦他們手頭的資源是我所不能比的,這些人從一開始就盯著我們,一旦武勝軍成名之後,抽血是必然的事。那些人也明白想不毀掉這支未來的強軍,抽走我的副將是最好的選擇,只是不知道得手的會是誰?”

    雲崢蘇洵穿過在雨地裡依舊苦練不輟的大軍向官衙走去,長時間的苦練現在已經逐漸到了尾聲,再下來開始訓練的將會是各種陣法的配合,只有挑選出來的勇士,才會成為大軍中最神秘的擲彈兵,這是一個篩選的過程,也是一個融合的過程。

    冬雨下的纏綿,陸輕盈覺得自己已經開始腐爛了,夫君最近非常的忙,回家一趟也是匆匆忙忙的,不要說和葛秋煙圓房了,見了自己也只是把腦袋貼在肚皮上聽聽孩子的律動,而後就考校一番雲二他們的學問,陪著全家吃一頓飯,就立刻騎著馬回軍營裡了。

    他瘦了好多,也是唻,四萬多沒吃沒穿的人讓他操碎了心……

    “秋煙,秋煙,過來幫我翻個身,小蟲走開,你會弄死我的!”陸輕盈一面訓斥笨手笨腳的小蟲,一面大聲的呼喚忙裡忙外的葛秋煙,喜歡使喚葛秋煙,這是陸輕盈的惡趣味。

    匆匆進來的葛秋煙,先把雙手搓熱了,這才小心的搬動著陸輕盈給她換了一個舒適的姿勢,然後取出一個帳本說:“夫人,咱家的今年的蠶絲全部賣出去了,不過臘肉好像不太喜歡,她總說家裡應該留一些蠶絲,自己動手織綢的,她還說今年鄭家,梁家他們從錦官城拿到的錦緞賣了一個好價錢,自家的辛苦都被別人拿去賺錢了。”

    陸輕盈接過帳本,在上面批了紅字,表示認可,這些帳目可以入庫了,聽到葛秋煙的抱怨之後,無奈的說:“臘肉被老爺慣壞了,從小做事情都由著她的性子胡來,原本咱家是沒有繅絲作坊的,她說她喜歡養蠶,於是夫君就給她置辦了桑田,有了桑田,就要養蠶,養了蠶呢,就要繅絲,現在她開始向著織錦了,以後麻煩事多著呢,你且看著,用不了多久,咱家自己就會弄出一個錦官城來,這麼大的丫頭了,夫君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就這麼養在家裡最後成老姑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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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蘇軾的疑問

   “莫非老爺有心收臘肉做妾侍?”葛秋煙猶豫了一下小聲的問陸輕盈。

    陸輕盈頓時笑了起來,指著葛秋煙說:“你也是個霸道的,不想老爺再納妾是不是?告訴你啊,想多了,老爺的脾氣你不懂,他是那種和誰親近就把誰當自家人看的那種人,臘肉早年間就到了家裡,聽說她和二叔他們擠在一間破竹樓裡生活。

    當時啊,老爺還要出門去賺錢養活二叔和臘肉,相依為命的感情就是這麼培養起來的,對老爺來說,他就當臘肉是小妹,就像老爺把花娘當姐姐看是一個道理。

    以前還有一個住在咱家的藍藍小娘子,人家長得可是真正的花容月貌啊,知道不,藍藍可是自願進宮的,在才女遴選一途上人家可是第一位的,長得怎樣你就可想而知了。

    老爺如果喜歡女色,只要挽留一下這位林藍藍,她可就搶在你前面了,結果啊,老爺一言不發就把林藍藍送去當才女了,聽說現在是宮裡的昭容娘娘……”

    陸輕盈吃了一顆小蟲剝好的葡萄,心滿意足的給葛秋煙講古。見葛秋煙聽得入神,拍了她一下笑著說:“所以說咱家可比皇宮都難進,這些話自己知道就好不要拿出去嚼舌根。”

    葛秋煙連忙答應,見陸輕盈朝她伸手,就轉身走到陸輕盈的梳妝台前把那一根皇后欽賜的簪子給她拿過來,細心地幫著陸輕盈插在頭髮上輕聲道:“外面冷,您還要出去?”

    陸輕盈只要出門就必定會戴這根簪子的習慣她是知道的。

    在小蟲和葛秋煙的幫助下陸輕盈哎呀呀的坐起來。小蟲幫著穿鞋子,葛秋煙忙著幫她披上裘皮氅子,陸輕盈自己繫上帶子這才說:“天冷了,二叔總是不肯穿皮衣,都是蘇家的那兩個小子給二叔帶壞了,這麼冷的天氣不穿裘衣就跑的不見人影,這可不成,聽說他們明天還要去武侯祠拜謁武侯,還打算去大慈寺看吳道子的畫,蘇軾說那裡“冠絕精妙”。幾個孩子哪裡能看得懂黃荃。李升他們的畫。純粹就是想跑出去玩耍,這樣下去可怎麼了得,老爺唏哩糊塗的成了武官,家裡就指望他能金榜題名呢。整天玩耍可不成。”

    說著話就看看家蛇在家裡暖和的地磚上來回的爬。陸輕盈怒道:“誰家的蛇大冬天的不睡覺。怎麼就它還活蹦亂跳的,小蟲,把它弄到蛇窩裡去。花花綠綠的看著都礙眼。”

    葛秋煙笑著看小蟲拽著蛇尾巴把看家蛇往牆角的蛇窩裡拖,自己攙扶著太后一樣的陸輕盈朝中院走去……

    雲二趴在欄杆上看臘肉幹活,笑嘻嘻的,雲三就趴在他的腳下,剛才把一塊大骨頭埋到了土裡,所以現在衣食無憂的跟著雲二瞎混。

    “臘肉啊,我今年十歲了,再有五年我就能娶你了,你再等等,別著急……”

    臘肉對雲二的這番說辭早就有了免疫力,手裡拿著雪菜正在努力的清洗,大少爺最喜歡吃雪菜包子,這些活計臘肉從來都是不允許別人插手的。

    自從少夫人懷孕之後,家裡的人都喜歡稱呼大少爺做老爺,大少爺哪裡老了,滿打滿算還不到二十歲,全家只有臘肉依舊固執的將大少爺稱之為少爺。

    冬天裡穿得厚,幹一會活人就冒汗,臘肉仔細的將雪菜壓進一口黑缸裡,一層雪菜一層鹽,最上面還要拿大石頭壓住,臘肉拒絕了雲二要幫她搬石頭的建議,他搬石頭一定會弄髒衣服,到頭來還不是要自己洗,於是臘肉自己費力的把三塊大石頭壓在黑缸上,拿油布蒙好缸口,最後拿細麻繩細細的捆起來,眼看著僕役們將黑缸挪到屋簷底下,這才鬆了一口氣,一張臉也紅撲撲的。

    陸輕盈出來的時候剛好聽見雲二再一次說要娶臘肉的話,一上手就抓著雲二的耳朵往屋子裡拖,雲二擔心傷到嫂子肚子裡的孩子,哎呀呀的叫著任由陸輕盈下手將自己拖回去。

    葛秋煙似笑非笑的看著撅著嘴的臘肉,覺​​得很好笑。

    “嫂子,好了啊,不要再揪了,再揪我就發火了。”雲二氣急敗壞的嚷嚷,雲三原本嗚嗚了兩聲打算幫忙的,卻被陸輕盈一腳就給踢到一邊去了。

    “發火?你發火給我看看!老爺不在你都要翻天了,整天不讀書也就罷了,現在還知道調戲丫鬟了,膽子大了不少啊!”陸輕盈將雲二推到椅子上坐好,這才開始教訓。

    “沒調戲,我就是打算娶臘肉的。”雲二寸步不讓。

    陸輕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做了一個婦人禮俏皮的道:“二叔您今年高壽啊?這麼早就知道娶媳婦這種事了?”

    雲二低頭看看自己的細胳膊細腿,嘆了口氣說:“我心向明月,無奈明月照溝渠啊!”

    陸輕盈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哈哈大笑起來,伸手在雲二的腦袋上拍了一把說:“這又是一個讀書讀壞腦袋的,小小年紀說話老氣橫秋,哼哼,想要娶媳婦好歹等你成年再說,臘肉可不成,你們年紀相差太大,臘肉可比你大七歲呢,雲家的二爺要是娶了一個年紀很大的老婆,外人會看笑話。

    你好好讀書,我家二爺也是一表人才,等你考上功名之後有的是漂亮的大戶人家的小姐等你挑撿,比臘肉好多了,聽話,去讀書啊,明天去武侯祠,大慈寺的時候記得帶上僕役,一定要穿皮氅子,凍壞了我可沒法給你哥哥交代。 ”

    雲二無可奈何的站起來,他拿陸輕盈一點辦法都沒有,大哥把自己兄弟身上發生的怪事從來沒給外人講過,大嫂都不例外,自己當然也不能到處去說,即使說了,也會被人家當笑話聽,對自家沒有半點的好處。

    和大嫂打聲招呼就懶洋洋的去了書房,看著滿屋子的書砸吧一下嘴巴,就把一本《山海經》翻出來看,大宋也有好多的話本,可是那些書沒法看,比如《目連救母》之類的話本,他們主要的功能是愚民,想要雲二把這些腦殘書看進去實在是比登天還難。

    供養和尚就能讓自己在地獄受苦的母親不再受苦?開什麼玩笑,蘇軾偷偷拿來的時候還當寶貝,說什麼地獄諸般苦,唯有供養得超脫。

    雲二嚴重懷疑這本書是和尚們自己寫出來的,就是為了讓別人供養和尚,給寺廟裡多捐獻一些錢財,後世這種先造勢後收割的把戲見的太多了,這本書的目的太直接,還比不上後世的那些運營精彩。

    《山海經》說起來荒誕,但是卻給雲二很大的幻想空間,所以他寧願讀這本經典,也不願意看大宋的那些可笑的神怪話本,話本小說要到明清時期才會大行於世,古人的幻想對他來說好多都是親眼見過的現實,根本就是漏洞百出。

    蘇軾的腦袋出現在雲二的書房窗戶上,手裡拿著一塊好大的餅,熱氣騰騰的肉香四溢,看過去才發現這傢伙的那塊餅鼓鼓囊囊的夾滿了新炒出來的肉臊子,聞味道就知道這是臘肉給大哥準備的,是要送去軍營的。

    蘇軾把嘴張的老大,這才勉強咬下來一塊餅,嘴巴塞得滿滿的,不小心噎的滿臉通紅,那手指著自己的嗓子問雲二要茶水。

    雲二趕緊倒了一杯涼茶遞過去,免得把他噎死,蘇軾用茶水把食物衝下去之後才喘著粗氣說:“明天廖叔要去軍營,我娘也準備了衣物請廖叔捎過去給我爹,不如我們也去吧,我早就想看看軍營是什麼樣子了。”

    雲二搖頭道:“去了會被你爹打死,他覺得自己可以當武夫,咱們他絕對是不允許的,我大哥好說,不管是走文,還是走武他無所謂,先生那一關就過不了。

    我們明天還是去大慈寺吧,我不太喜歡看諸葛亮,武侯祠就不去了,我大哥這樣下去遲早會成為諸葛亮。 ”

    臘肉端著一盤子白胖胖的包子走過來,隔著窗戶放在雲二的桌案上,屁股後面跟著蘇轍,他跳著去抅盤子裡的包子,臘肉怕燙到了他不肯給。

    蘇軾看到包子抽抽鼻子就將餅子放下來去抓包子,臘肉把餅子又塞到蘇軾手裡說:“剛才要你等會你不等說餓的不行,給餅子裡夾滿了肉,想吃包子先把餅子吃完再說。”

    雲二和蘇轍一人拿了一個包子咬了一口,是牛肉餡的,怪不​​得蘇軾不願意再吃自己的肉餅,他如今看著雲二和弟弟在吃牛肉包子頓時覺得自己的肉餅沒了味道。

    臘肉又給他們一人端來一碗蛋花湯,就忙著出去到作坊裡看那些織工們忙碌,今年一點絲線都沒剩下,這還怎麼練習織錦。

    蘇轍是個孝順的孩子,見雲二不吃包子了,就端著剩下的包子去了自己家,準備孝敬母親和姐姐,這已經是常事了,廖管家在後面不斷地囑咐他跑慢些。

    蘇軾終於吃完了自己的肉餅,撐的直哼哼,勉強把蛋花湯喝完,躺在椅子上繼續說:“我總覺得我們被騙了,如果武人不好,幹嘛我爹和你大哥卻搶著去做,不去看看實在是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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