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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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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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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7 00:24:44
   第四章 敗退!

   雲崢一直認為做甚麼事情就要專心的做下去,比如現在打仗那就專心的打仗,不要多出來那麼多的奇怪事情,明明自己只要堅持七天就能完成的事情沒有必要偷懶去取巧,取巧總是伴隨著風險的,在打仗的時候,雲崢比那些老將還要保守。
  
  殺了交趾的使者,交趾的大軍就立刻過來報復了,他們這一次似乎有了準備,一些不大的投石車被推了進來,十餘萬交趾人守在山谷外面,所以他們有足夠多的人手來做任何事。
  
  投石機一旦不夠大,甩臂不夠長,就把石頭扔不遠,一顆人頭大小的石頭掉在距離軍寨還有十丈遠的地方招來了武勝軍全體的嘲笑,城牆上的小型投石機發動了,十幾顆火藥彈飛了過去,那輛投石車就變成了一堆爛木頭,雲崢看到這樣的場景苦笑了一下,自己製造不出大炮,否則一炮下去就能解決問題,現在卻需要十幾顆炸彈來蒙。
  
  火藥彈對交趾人來說是一種新的威脅,他們從來沒有注意過這種武器,當初儂智高在火藥彈下吃足了苦頭卻沒有告訴交趾人,或許是儂智高自己的心裡也想著讓交趾人嘗嘗這樣的苦頭。
  
  雲崢有些後悔,如果在第一天和李日尊交戰的時候不動用火藥彈,或許自己這時候就能用這東西讓這位交趾太子吃足苦頭。
  
  交趾人在投石車被炸毀之後就銷聲匿跡了,為了讓交趾人不斷地流血,周同讓人將李德政押解過來,綁在一個柱子上,用蘸水的皮鞭子抽,一鞭子一條血痕。開始的時候李德政還能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當清水換成了鹽水,他就不由自主的呻吟出來,當暴怒的周同將夾棍夾在他的十指之上的時候。李德政淒厲的慘叫就在山谷回響。
  
  李日尊那一聲淒厲的「父皇。」讓李德政再一次閉上了嘴巴。雖然汗水涔涔的往下淌,脖頸上的血管迸現。他再也不做聲了,當了多年的皇帝,他焉能不知周同這樣做的目的。
  
  交趾人已經開始進攻了,殺戮又可以繼續了。周同命人鬆掉李德政手上的夾棍,還沒說話,就被眥睚欲裂的李德政吐了一臉的血水。
  
  「畜生!」
  
  聽到李德政的叫罵聲,雲崢笑著道:「打仗麼,總是花樣百出的,你也別怪,你是做慣皇帝的人自然明白我們的目的。我們想讓你兒子上來送死,讓他在這裡流盡鮮血,等他的勢力被削弱之後,你們交趾其餘的王子就會蠢蠢欲動。內戰自然而然的就會打起來,如此一來大宋的南方才會安定,交趾也就沒有時間去騷擾大宋了。
  
  你看看,我也是一心為國,我和你沒有私怨,有的只有國仇,所以你就休要怪我用盡所有的手段對付你們交趾人,因為這是我作為一個將軍的天職。」
  
  李德政的手指可疑的扭曲著,剛才夾棍已經將他的手指夾斷了兩根,顫抖著雙手問道:「為甚麼不談判呢?你們宋人總是習慣用談判來解決問題的,且不說你們和遼國簽訂的《檀淵之盟》,就是你們最近和西夏簽訂的盟約也保證了你們和西夏國之間的和平,為甚麼就不能和交趾也坐下來談判,非要兵戎相見。」
  
  雲崢想了一下道:「我也不瞞你,和遼國之間的《檀淵之盟》是我們在不利的條件下簽署的,雖說那時候我們是勝利者,我這人接觸國事之後才明白寇准當年為甚麼要簽署這個丟人的合約了,是因為大宋那時候已經打不起仗了,不簽署的話,大宋的實力就會被嚴重的被削弱,我們的皇帝當時已經準備放棄開封城了。
  
  至於和西夏的盟約,也是如此,打起來佔不到便宜,只會徒費國帑,休戰等待時機是最好的辦法,哪怕給點錢都無所謂,那些錢怎麼樣也不會比戰爭的軍費高,再說西夏人拿走的那點錢,我們通過商賈可以輕易地賺回來。
  
  至於你說為甚麼不和你們交趾建立盟約,其實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們能打的過你!」
  
  李德政憤怒的用頭去撞柱子,只撞了一下就被守衛的軍卒抓住了腦袋,他把牙齒咬的吱吱作響的看著城下那些忠於自己的交趾軍卒前赴後繼的倒在弩箭和火藥彈之下,嘶聲怒吼道:「無道之國,天會收你!」
  
  雲崢躲在巨盾後面小心的看了一下戰況回首對李德政道:「你的侍衛長在你被俘的時候做的決斷是對的,你當時光榮戰死的話,你的兒子李日尊此時一定不會如此艱難,他只會和我打消耗戰,然後銜尾追擊就好,在這片林莽中,我們終究是客人,不如你們交趾人熟悉地形,可是,因為你活著,你的太子無法名正言順的繼位,還要為你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
  
  你看看那個被射的如同刺蝟一樣的老將,看旗幟應該是玉龍關守將,他是站著死的,其實這些人都是被你害死的,你不該心存僥倖的。」
  
  人死光了,戰場上也就安靜了下來,那些扛著梯子在盾牌的掩護下走到軍寨前面的時候,就遇到了火油和火藥彈的雙重夾擊,昨日火燒騎兵的一幕重現了一遍而已。
  
  「這裡已經成了一座血肉磨坊,只要你在這裡,這座血肉磨坊就會將你交趾最忠誠的的臣子全部磨成肉泥,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分裂的交趾才最符合大宋的利益。」
  
  李德政面如死灰…
  
  新的一天又結束了,清冷的月光下,只有李德政被綁在柱子上接受蚊蟲的叮咬,其實叮咬他的蚊蟲並不多,第一天被燒死的那些人的屍體和戰馬的屍體發出了難聞的臭味,吸血的蚊蟲受不了火油刺鼻的味道不敢過來,而那些吃肉的夜間小獸全部都被那些屍體所吸引,李德政第一次發現原來蝙蝠也會吃肉。
  
  野叟回來了,雲崢立刻就將這位叢林賢者請進了自己的軍帳,虛心的向他請教今天搜查森林的結果。
  
  「走進叢林的交趾軍隊並沒有走到我們的後面去,而是找到了另外的一條路,這對你來說可能是好消息,也是壞消息,好消息就是說這些人沒辦法立刻和你碰頭狙擊你,不好的消息就是那條路也能勉強通到七源州,如果他們搶先出了叢林,就一定會在七源州阻擊你。」
  
  雲崢皺著眉頭道:「他們的準備充分嗎?我是指糧食和其他物資。」
  
  野叟搖搖頭道:「不算充分,那條路是交趾叢林中最難走的一條路,而且還遠,而交趾人控制的另外一條道路會通到廣源州,我知道你在來的時候就已經封鎖了那條路,所有從那個地方出來的人都會被你們的軍隊剿滅,我擔心交趾人已經派人進入那條道路了。」
  
  雲崢點點頭,他不知道余靖率領的廣南軍隊能不能幫自己堵死那條路,不過廣源州已經是疫區,沒有辦法可想的李日尊可能會派死士去嘗試一下,畢竟他手下的軍隊實在是太多了。
  
  自己小看了李德政的幾個兒子,還以為他們會在最艱難的情況下奪嫡,可是到如今,外面依舊沒有任何動靜,這不合常理。
  
  最後離開的商賈已經安全到達第一個驛站,這是一個好現象,說明這些商賈確實在非常努力的往回走,超負荷載貨的情形下,還能有這樣的效率,很令人欣慰。
  
  連續兩天李日尊再也沒有派軍隊來攻打軍寨,甚至連晚上的騷擾也停止了,他的部下正在日夜不停的拓寬峽谷裡的道路,只有開闢出足夠寬闊的道路,他們的大型攻城器械才能運進來。
  
  兩側山崖上的營地已經在遭受越來越密集的攻擊,交趾人在山嶺上開闢出無數條道路,螞蟻一樣軍卒從密林中鑽出來就瘋狂的進攻營地,笑林和梁楫各自在山嶺上作戰,每天都有大量的傷員和戰死者的遺體被運送下來,短短的一天時間,武勝軍就傷亡了近千名軍卒。
  
  雲崢瞅著山嶺上騰起的火焰,無奈的搖搖頭,這是笑林和梁楫最後的防禦手段,全軍攜帶的火油全部被他們潑在那些綠意盎然的藤蔓和樹木上,一把大火就讓無數的交趾人從那些開闢出來的小路中抱頭鼠竄。
  
  雲崢衷心的希望兩面的大火能夠多燃燒一陣子,幫自己拖住交趾人,可是一場不大的春雨徹底讓他的願望落空了。
  
  這裡守住的希望已經不大了,雖然比原計劃的時間早了一天,他依舊下達了轉移傷兵的命令,同時命令全軍堅持到晚上。
  
  這是雲崢一生中渡過的最漫長的一個晚上,死傷慘重的交趾人終於退了下去,當笑林和梁楫站在雲崢面前的時候,他幾乎認不出這兩個自己最熟悉的人。
  
  笑林的腿上被長槍捅了一個透明窟窿,而梁楫的臉上有一道巨大的傷口從額頭一直綿延到臉上。
  
  親自將他們倆人送到大象的背上,命令郎坦在前面開路,由野叟親自帶著連夜向森林撤退,雲崢拒絕了吳傑要把軍寨燒毀的建議,在打退一波試探他們的敵軍之後,趁著月色也進入了黝黑的林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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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7 00:25:02
  第五章 聰明的野叟

     李日尊每隔兩個時辰就會對軍寨發起一次衝擊,這是他早就擬定好的戰術,一個時辰之後戰奴從懸崖小心的進入軍寨時,才發現這裡已經是人去寨空,寨牆上只有百十個假人立在城牆上,在明暗的火光中和真人無異,綁在木頭柱子上的李德政也不見蹤影,只剩下一具沒頭的屍體讓人驚疑不定。

    當李日尊要求把這具屍體當做李德政來對待的時候,招到了交趾皇族的極力反對,並且有皇子直接指出這不是父親的屍體,催促李日尊快速進軍,從宋人手裡奪回父親,只有確定父親已經死了,或者被救回來,李日尊才能順利的進行即位大典。

    暴怒的李日尊當場殺掉了那位向來以仁孝聞名的皇子和其他反對者,這一切都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這些有心人不但有其他皇子的眼線,也有武勝軍。

    一架八牛弩被牢牢地固定在大樹上,三支粗大的弩槍已經被架構在弩槽上,在確定站立在那具假李德政屍體旁邊的人就是李日尊後,先點著弩槍上的火藥捻子之後,一錘子下去就激發了機括,三柄弩槍越過兩百餘丈的軍寨空地,帶著刺耳的尖嘯直奔李日尊,方向早就是定好的,距離也是早就測算好的,之所以留下那具屍體就是要李日尊親自過來查看。

    刺客甚至不看結果,點著了纏繞在大樹上的火繩之後,就被兩個黑乎乎的高棉人夾著用早就選擇好的藤蔓猴子一樣的盪著向森林的深處遁去。

    李日尊的護衛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異常,他來不及拖走李日尊,習慣性的用身體將太子擋在裡面,力量強大的三枝重錘弩槍就像三柄鐵鎚輕易地擊碎了護衛的大盾,鎚頭在擊碎了大盾和一個護衛的胸膛之後,整隻弩槍轟然一聲爆裂開來,爆炸的碎片徹底的撕碎了李日尊的防衛圈,三枝弩槍爆裂的後果就是飛濺的藍色磷火密密的籠罩了三丈方圓的地方。

    見風即燃的磷火轉瞬間就落在人群裡,無論他們怎麼撲打都無濟於事。手上沾染上磷火,手會燃燒,衣服上沾染磷火衣服會燃燒,哪怕是兵刃上沾染了磷火,兵刃也會燃燒,李日尊驚恐的看著自己腿上燃燒的青色的火焰,怪叫著往身邊的護衛身上蹭。那個已經著火的護衛慘叫一聲就被侍衛首領一刀砍死,侍衛首領拎起燃燒的屍體,將屍體上噴濺的血液一股腦的傾倒在李日尊的腿上,鮮血帶走了一些磷火,黑乎乎的燃燒的血液泛著一種滲人的幽藍色。

    等李日尊腿上的火焰熄滅之後,他已經疼的昏迷了過去。在昏迷過去之前,他依舊下達了全面警戒準備出擊的命令…

    李日尊醒來的時候早就天光大亮了,他第一時間看了一下自己爛糟糟的左腿,還在為昨晚的襲擊感到心驚膽顫,就差一點啊,如果弩槍的數量再多一點,自己一定會被活活的燒死。

    到了此時此刻。他對面前的宋軍充滿了恐懼,還以為宋軍都是懦弱的,儂智高的烏合之眾就能糜爛半邊天,讓他對宋軍沒有一個切實的認知,如果儂智高起兵的時候面對是這一支一萬餘人的軍隊恐怕根本就掀不起浪花,就被輕易地斬首了。

    如果說軍寨中間是被武勝軍的遠程武器控制,而讓交趾武士的近戰力量無法施展,那麼。山嶺爭奪戰,讓他徹底的見識了一下宋軍的戰技。一想到自己親自訓練龍衛死傷了兩千餘人,李日尊就完全興不起追擊宋軍的興趣。

    宋人的武器太惡毒,太恐怖了,殘破的升龍城他看到了,尤其是那個巨大的缺口只要想起來他更是歷歷在目,什麼樣的力量才能將巨大的青石城門完全摧毀?

    太醫拿藥水輕輕地給他清洗燒傷的小腿。躊躇半晌才對他說:「殿下,火毒入體,只有拿刀子將上面的這層肌肉刮掉,您的傷口才會痊癒。」

    李日尊揮揮手道:「該怎麼做就做。孤王只需要早日痊癒!」

    汗如雨下的李日尊為了證明自己的強悍,在太醫為自己割肉療傷的時候依舊在聽取部下的稟告,升龍城毀壞之嚴重,周邊寺廟毀壞之嚴重完全超乎了他的想像,當他聽到整個皇城已經被付之一炬的時候,他連割肉的痛苦似乎都忘記了。

    「殿下,升龍城已經不適合再作為皇都了,臣以為,殿下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並非追捕已經遁入林莽的宋軍,而是早日登基安定民心,少城王和大城王已經秘密的建立了盟約,準備殺死太子之後將交趾分成南北兩部。

    如果殿下此時依舊追擊宋軍,折損自己的力量,這正中少城王和大城王的下懷,宋軍拿走的只是錢財,他們拿不走百姓和土地,只要殿下休養生息幾年,那些財寶依舊會裝滿交趾的國庫,何去何從請殿下早下決斷。」

    太子上師伽依的一番話徹底的驚醒了李日尊,自己只要和宋軍多糾纏一日,就會損失一分力量,這是一種資敵的行為,就算自己將宋軍全部剿滅搶回財寶,恐怕自己的力量也會所剩無幾,想起自己那兩個能幹的弟弟,李日尊斷然下令:「命玉龍關錢德萬率領精兵五千繼續追剿宋軍,所部大軍立刻回師升龍城,召集皇族和勳貴,孤王要在升龍城登基!」

    伽依見太子到底聽從了自己的建議,笑著點點頭就下去準備,這一次真正遭災的其實只有升龍城一城而已,雖說國庫和皇宮寶藏被劫奪,對整個交趾國運的影響並不大,交趾乃是百城之國,這些損失,只要聚斂幾年,依舊會有,更何況周邊還有無數的國家可供自己劫奪,只需要將損失轉嫁到別的國家身上也就是了。

    雲崢到現在還不能肯定交趾人會不會發瘋追過來,按道理來說李日尊不會這麼沒腦子,自己離開軍寨的時候留給他的大禮也不知道收穫如何,此時此刻,和交趾追兵相距只有不到三十里讓他非常的頭疼。

    山谷一戰讓武勝軍元氣大傷,笑林,梁楫,彭九。吳杰這四位悍將全部身負重傷,笑林好歹還能活動一下,其餘三位只能躺在大象背上哼哼,所以斷後的事情只能自己親自上陣了。

    雲崢給自己留下來五十頭戰象,很可惜,大象的發情期就那麼幾天,回程的時候再也沒有大象加入自己的象群。留下來的每一頭戰象都是一座戰爭堡壘,神臂弩在這樣的環境裡最能發揮自己的作用,強勁的動力讓每一個冒頭的交趾人都成了靶子。

    「野叟大師,那些交趾人為何一定要隨著林間道路追過來,難道就不能從兩側繞過去再攻擊我們嗎?」

    已經倆天了,輕裝簡從的交趾人到底追上了雲崢。本來很擔心交趾人繞過自己去攻擊前面的商隊和後勤營,結果他發現那些交趾人從不插隊,就這樣死死地咬住自己不放,總是從後面發起進攻,這和送死差不多。窄窄的林間小路雲崢覺得有十來把神臂弩就完全可以克敵制勝了。

    野叟穿上衣服之後就多了一份古意,憂愁的對雲崢道:「這就是道路的價值,所謂的道路就是森林中最安全的一條線。有了這樣的道路,野獸蛇蟲都不會輕易來到這些道路上,沒有沼澤,沒有瘴氣,是最適合人通過的地方。

    我現在很擔心啊,交趾人已經知道我們在幫助你們,今後恐怕很難在交趾立足。」

    雲崢奇怪的看著野叟道:「你們在升龍城搶糧食,搶女人的時候人家早就知道你們的來歷了。再說你們的樣子特殊,瞅一眼之後想要忘掉都難,就算你們蒙上臉也一樣。既然參加了搶劫,你們就該有被發現的覺悟才是啊!」

    野叟還想說話,就聽見樹林裡傳來嗶嗶的哨子聲,那些陰魂不散的交趾人又追過來了,雲崢和野叟都躲在戰象背上的大盾圈裡。聽著外面弩箭的鳴響繼續討論這些話題。

    弓弦的聲音響了一柱香的時間之後,就被大象慢吞吞的腳步甩在了後面,交趾人的弓箭鉤不到的地方,正是神臂弩發威的距離。

    「其實你們可以到大宋來討生活。因為有這一次的功勳在手,官府都會善待你們的。」雲崢總覺得應該再來一趟交趾,如果每隔一二十年來一趟交趾收割一下財物還是不錯的,所以他很想籠絡住野叟和高棉族。

    「呵呵,我們是森林的子孫,就該生活在森林裡,離開森林我們會死掉的。」野叟回答的很認真。

    想想也是,一個民族如果沒有了自己的特色,確實會消失的無影無蹤,尤其是面對漢族這個有著強大同化能力的種族,其它小民族確實不該和他靠的太近。

    「你不願意我也沒法子,既然你們喜歡住在森林裡,那就盡量的住在靠近大宋這邊的森林裡,萬一你們有危難的時候,我也好幫你,野叟大師,這一次非常的謝謝你,沒有你們就沒有我們此行的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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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流言

     到了第一個驛站的時候,雲崢打算給後面的追兵一個教訓,野叟的族人早就告訴他後面的追兵並不多,而且那些追兵的糧食已經被他們偷走了好多,既然如此,這些人就沒什麼可怕的。

    雲崢的大軍在森林裡走動每隔一百里就需要建立一個驛站用來修整一下,補充食物和水,這些交趾人背著乾糧袋子就敢追進叢林,這樣的勇氣讓雲崢佩服的五體投地。

    不帶吃的和水能在森林裡活著的好像只有這些猴子一樣的高棉人,他們的腳掌都已經快要變成猴子了,至少雲崢就沒見過那個人的腳底板可以圍成一個半圓摳住大樹的。

    一兩個人的水源好辦,砍一種樹藤就能解決,那種樹藤不太多,只要拿刀子砍斷,就會有清水流出來,味道不錯,清甜可人。

    但是好幾千人喝水的問題就不是一兩根藤條能解決的,別看森林裡到處都是水窪,但是那些水要嘛有毒,要嘛裡面有寄生蟲,只要喝幾口,短短幾天那些蟲子就會在你的腸胃裡孵化出來,用不了多久,你的肚子就會變得很大,最後被蟲子吸乾全身的營養而死。

    不要說森林裡的水了,就連天上掉落的雨水有時候都會有問題,在這樣的環境裡,李日尊還派兵追殺,完全就是讓這些人送死的,是為了堵交趾人的嘴,免得別人說他不救援自己的父親。

    天氣越來越熱,雨季即將到來,只要有會喘氣的動物走過,道路兩邊樹木上就像長滿了刺,無數的螞蝗伸長了身子想要吸點血,從樹下走過,螞蝗就會雨點般的掉下來,猴子幫將主打著傘,能清晰地聽到劈哩啪啦的聲音。

    大象已經夾緊了尾巴。捲起了鼻子,其餘的地方皮太厚,螞蝗根本就咬不動,至於戰馬,騎士每隔半個時辰就要仔細的檢查一下,免得螞蝗鑽透綢衣跑進去吸血。

    雲崢外面套著一件蓬鬆的綢緞衣服,還戴著一頂斗笠。躲起來看著那些跟蹤自己已經六天的交趾人,為了方便他們特意將驛站給他們讓了出來。

    果然,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交趾人就紛紛從林子裡鑽了出來,雲崢幾乎分不清這些人是人是鬼,他們進了驛站之後甚至來不及檢查。就脫掉衣服鬼哭狼嚎的點著火燒烤匕首,然後就迫不及待的開始清除身上的螞蝗。

    光溜溜的人鬼不分交趾人處理完螞蝗之後,才發現周圍站滿了舉著強弩的甲士,因為身上套著綠色的綢布,在光線晦明的傍晚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弩箭嗤嗤的從對面射過來,沒有任何防禦的交趾人哀嚎著倒在地上,只有那些剛剛走進驛站的交趾人依靠同伴身體的掩護。赤身裸體的逃遁進了森林。

    武勝軍沒有追殺,那些光著身子逃走的人,在森林裡是活不下去的,笑容滿面的野叟又收集了大量的武器,不算從升龍城中得到的武器,光是這裡的武器就足夠武裝他為數不多的族人了。

    驛站成了死人的園地,武勝軍已經沒有辦法再留在這裡了,森林裡的食腐動物已經在四周不斷地巡梭。水桶粗的蟒蛇巧無聲息的滑過來,開始吞噬屍體,就連遠處的鱷魚也邁著短腿跑的飛快,這是人家開盛宴的場所,武勝軍不好打擾,迅速的抖掉身上的螞蝗,沿著泥濘的道路繼續向東。

    一連走了三天。身後再也沒有人來騷擾了,雲崢在確定自己已經完全甩掉了那些可惡的交趾人,就下令在一座新的驛站裡全軍休整,他準備在裡停留三天。據前面留下的消息,商隊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武勝軍必須作為後備停幾天,要不然這條道路就負荷不了這麼些人同時前進。

    今晚有酒,不多,每人其實只有一大口而已,不過這已經是優待了,商賈們在這座驛站裡留下了很多的生活物資,看樣子他們在調整自己的行囊,再有五六天就能走出叢林,所以,多餘的食物和物事都被他們拋棄了,驛站邊緣地帶有焚燒屍體的灰燼,還有香燭祭拜過的痕跡,這些商賈同樣在這次長途跋涉中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對這些人,雲崢是佩服的,到了這時候你已經不能說他們是單純的為了財富,都是精明人,誰會不知道生命的價值要遠遠超過錢財?

    這一次行商,對他們每一個人來說都是永生難忘的,長途跋涉且不說,光是在千軍萬馬的包圍中能得手無邊的財富,這是對自身價值的一種肯定,也是他們的榮耀所在。

    笑林的傷口已經不礙事了,但是梁楫卻在發熱,連續不斷的征戰讓這個鐵打的漢子全身的隱傷全部爆發了出來,新招收的軍醫說過,沒有一兩年的修養,休想恢復元氣。

    雲崢聽到這個消息才算是放下心來,武勝軍接下來在一兩年中根本就不可能出動。以後也沒有任何機會出動了,該回家的回家,該去經商的經商,該回家混吃等死的去混吃等死,總之,他們願意幹什麼就幹什麼,除了甲子營作為自己的親兵存在之外,武勝軍確實不應該再存在這個世上了。

    不論是皇帝還是朝臣,估計現在對這支軍隊的安排非常的頭疼,打不得罵不得,還惹不起,想要派遣出去還非常的不放心,如果這些人能自動消失,這應該是大宋朝廷都非常願意看到的一幕。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已經脫離了危險,就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一點點的抿著竹杯子裡少的可憐的酒小聲的說著自己今後的打算。

    「娘老子的,仗老子算是打夠了,回到蜀中之後打算跟將主求個恩典轉成民戶,這一次的賞賜不會少,怎麼都夠老子嚼古的,後半輩子找個樹少沒蟲子的地方躺著吃。」

    一個獐頭鼠目的漢子滿意的把腳抬起來,將鞋子上的螞蝗厭惡的拿樹枝子弄死,恨恨的說:

    「老三的話有道理,咱們兄弟能發起來,都是因為遇到了一位好將主,大宋將主五年一換,老天才知道下回會來個什麼貨色,早點轉成民戶也是一個好辦法,咱們每人身上都有軍功,就算到了地方上成不了大官,當一個捕快捕頭還是沒問題的,富貴一生也不錯。」

    「蠢貨!」一個年紀大一些的老兵鄙夷的瞅了一眼身邊的同伴道:「拿著錢回家鄉?先不說你家裡那些窮的發瘋的親戚,就算是那些鄉老也能在短時間把你們搜刮的一文不剩,還躺著吃,吃屎都沒人給你熱的。」

    獐頭鼠目的漢子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恐怖的場景連忙拱手道:「文哥,您是甲子營的老兵,論見識比我們兄弟強百倍,您就給兄弟們指一條明路,不做廂軍了幹什麼?」

    姓文的甲子營老兵翻翻眼睛道:「你們想想,你們將要到手的賞賜在咱們軍營裡有沒有和你搶和你爭?」

    三個漢子都把腦袋搖的跟波浪鼓一樣的說:「賞賜每個弟兄都有,就是在多少上說話,誰會去打別人的主意。可是老哥哥啊,咱們不是不當兵了麼?怎麼還在軍營裡啊?」

    姓文的漢子恨鐵不成鋼的道:「除了軍營,還有一個地方不會打你錢財的主意,告訴你們,我聽伺候將主的親衛說啊,將主早就嫌棄你們了,打個仗都亂糟糟的不成章法,班師回朝之後呢,將主要去考狀元,軍侯他們也要跟著去考個進士什麼的。

    我們甲子營好說,就剩了六七百人,脫掉軍衣接著跟將主混,當家丁也好,還是當家裡的僕役也罷,這輩子兒孫輩都算是安排妥當了,你們這些榆木疙瘩,將主你們混不上,難道就不能跟著軍侯混?

    不論是將主,還是軍侯回朝之後都會受到官家的重用,更不要說軍侯考上進士,那就是文武雙全的貴人,知根知底的貴人不巴結,你們打算幹什麼?

    就算巴結不上軍侯,你們就不能去環州的寨子裡去?反正好多兄弟的家眷都在哪裡,大傢伙還是一樣過日子,都是富裕人家,那才是過日子的好地方…」

    宦官吳雲泰在營地裡溜達消食,他非常喜歡和這些粗人在一起打趣,隨口說兩句皇家的典故身邊就立刻圍滿了人,這麼高大上的話題可不是什麼時候都能遇到的。

    說著說著,話題就拐到班師以後的生計上來。

    「諸位可都是咱大宋的功臣,這次要不是大家放馬血戰一場,南邊想要平定可不容易啊,官家可是蓋世明君,一定會給大傢伙賞賜的,大傢伙就沒想著在馬上搏個封妻蔭子?」

    「吳內侍,廂軍可能沒得當了,將主瞧不上我們說我們就不會打仗,這話說起來都冤枉,咱們不會打仗還有誰會打仗,這話也只有將主說得,要是別人說這話,老子一定和他拼了。」一個漢子沮喪的蹲在地上。

    吳雲泰的眼睛亮了一下說道:「雲將軍這話可就欠妥了吧?這次南征平賊,弟兄們一個個都是好樣的,就咱家看來沒發現一個怯敵怕陣的,該上陣的時候沒看見一個慫包,這是雄師啊,將軍怎麼會嫌棄你們,定是流言,定是流言!」

    甲子營的一個老兵嗤的笑了一聲道:「將主這話就沒說錯,老子當年跟著將主見識過青塘人和西夏人作戰,什麼是真正的精兵老子見識過,別說你們,我們都差得遠,這一次郎軍侯在東京汴梁城和西夏人較量,結果在武器佔優的情形下還是有幾個弟兄沒回來,將主說了,如果我們沒火器,全部戰死的該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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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7 00:25:34
  第七章 皇帝的戒備

     這個話題到了最後,就成了非常讓人沮喪的話題了,將主一向驕傲,和下面的軍卒甚至很少說話,即使是說話,也是命令。

    可是將主越是這樣,武勝軍的軍卒就越是感到安心,自家的將主已經驕傲到了不屑貪墨自己那點賞賜的地步了,一兩回按照軍中規矩發錢,還可以被認為是在維持軍心,從來都不貪墨錢財這只能說將主就沒打算貪墨。

    在大宋不貪墨軍卒的血汗錢的將主幾乎沒有,賞賜一貫錢就給足一千文的將主滿大宋就雲崢一個,狄青都做不到。

    所以,將主驕傲的有道理,不欠你一文錢,憑什麼不驕傲,既然說自己的部下是一群廢物,如果沒有意外因素干擾,那麼將主說的就不會有錯。

    聽完軍卒們的閒談之後,吳雲泰發現自己也好像沒什麼話好說,雲崢在軍中很霸道,總是一言九鼎,說出的話軍卒們就必須做到,做不到就會受罰,或者扣錢,或者挨鞭子,不論是被扣錢的還是挨鞭子的,總會說自己運氣不好,絕對不會質疑軍律不對。

    他還發現武勝軍好像從不放棄任何一個人,在谷口決戰的時候,優先被運走的居然是戰死的將士屍體和傷兵,那些傷兵被運走的時候也沒人大喊大叫,即使再疼也咬著牙硬挺,那些斷後的軍卒也沒有人向後多看一眼,只是忙著射擊作戰。

    這樣的氛圍也讓膽戰心驚的吳雲泰感到安心,雖然皇帝派他來就是為了近距離的觀看一下武勝軍到底是一支什麼樣的軍隊,他到如今才算是有了一點感覺,都說將主會決定一支軍隊的氣質,那麼雲崢賦予這支軍隊的氣質就是高貴。

    之所以得出這個結論,是因為商賈們運走了數不盡的錢財,這些錢財本身就有武勝軍軍卒的一份,直到現在,那些軍卒談論最多的只是自己的賞賜會有多少。似乎沒人認為自己會拿不到錢,而且在攻破交趾皇宮的時候,吳雲泰認為的姦淫根本就沒有出現,那些沒死的宮中美女被軍卒粗暴的拖到皇城外面,然後就讓她們滾蛋,吳雲泰甚至發現那裡面混著好幾個穿著華麗的宮妃,雲崢從旁邊經過看都沒看一眼。其餘的軍卒也最多調笑一下驚慌失措的美人,連動手動腳的人都沒有。

    後來他悄悄地問過雲崢派給他的護衛,那個護衛想都不想的說:「武勝軍只殺男人,不殺女人,如果不需要,就算是交趾皇后他們都不想理會。」

    這就牽涉到君子之說了。所以吳雲泰給這支軍隊給出了一個奇怪的評價,那就是高貴,只有驕傲到什麼地步的人才不願意從婦人女子那裡獲得軍功啊,雖然朝廷規定,擒獲敵人家眷同樣算軍功。

    朝廷對武勝軍充滿了憂慮,這是一支廂軍,這支軍隊將領的家人甚至都由他們自己安置。而沒有去京城居住,按照大宋律令,出征的將帥家眷必須居住在東京汴梁城,這道律法不是大宋才定立的,從很久以前的皇朝就開始了,甚至可以追溯到春秋時期。

    沒有人質就沒有人對這支軍隊放心,皇帝甚至在夜裡做夢都能夢到這支強大的軍隊譁變了,他們造成的損失遠遠不是一個儂智高能比擬的。

    吳雲泰還知道一點不被人知道的小秘密。請彭蠡先生攜帶雲鉞進京遊學,其實是淑妃娘娘的主意,是她告訴皇帝雲崢對這個弟弟非常疼愛,他和那個弟弟與其說是兄弟,不如說是父子來的貼切,只要雲鉞到了京城,雲崢就根本不可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具體辦這事的人是陳琳。老祖宗不知道說動了京中的那位大儒給彭蠡先生去了一封信,然後就有了彭蠡先生帶著三個弟子來京師遊學這回事。

    想起淑妃娘娘那雙發光的眼睛,吳雲泰就渾身發冷,因為娘娘曾經告訴過他。如果這事情被雲崢知道了,她會請皇帝生生的剝下他的皮。

    現在好了,雲將軍是一個性子清冷的高傲的人,沒打算擁兵自重,他甚至看不起自己的部下,他在軍中做的一切就像是一種交易,我給你們好日子,給你們能給的一切,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們必須聽話,他做到了這一點,他和自己的部下都做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們的戰力驚人。

    總結別人的時候總能從他已經做過的事情中清理出一些頭緒,自己幹的時候卻很難,甚至不知道從哪裡開頭,也不知道那裡是對的。這就是雄才和庸才的區別。

    吳雲泰衷心的為官家高興,有這樣一位雄才,身處萬軍之中而不亂,身在險境亦能化險為夷,他這次隨雲崢出戰,其實沒感到有多麼艱難,除了走路難過了一些,說起那些戰爭,似乎都在雲崢的掌控之下。這更是雄才的標誌。

    想起交趾國庫中堆積如山的金銀財寶,吳雲泰渾身的血液都在發燙,作為皇帝的貼身太監,他知道官家是如何為空空的國庫發愁的,皇宮裡的庫藏已經填補不了國庫了,皇太妃薄氏壽辰上都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禮物,官家為此傷心了很多天。雖然劉太后和生母李太后都去世了,官家將親自哺乳自己的薄太妃當生母一樣尊敬。

    現在好了,今年剛好是太妃的整壽,從戰利品裡總能找到合適的禮物,太妃最喜歡珊瑚寶的,如果那株五尺多高的珊瑚不被將軍砸掉的話,那就再合適不過了…

    在吳雲泰心思百結的時候,在東京驛馬巷彭蠡先生趾高氣昂的帶著三個弟子從司馬光府上出來,看著送自己出來的司馬光大笑道:「君實莫惱,老夫的弟子也是你的小師弟,年紀幼小直言不諱千萬可與之一般見識。」

    司馬光拱手道:「您和家父乃是摯友,做晚輩的何敢說辛勞,只是您的這三位弟子頭頂長角,腳底板長刺,摸不得說不得,學生只不過說雲崢行事孟浪,結果就被人家翻出我幼時撒謊的鐵證,還以為此事只有家父和家姐知曉,誰知道惡名竟然傳到千里之外的蜀中,真是令人羞愧。」

    彭蠡先生挑挑壽眉笑道:「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有何羞愧?雲鉞和蘇軾還不是因為貪嘴燒了公用的竹林,險些釀成山火,誰年紀小的時候都是一樣的。

    既然此事已經了結,你答應找來《太平廣記》的事情就不要忘記了,三日後老夫遣人上門來取,願賭服輸!」

    司馬光笑道:「這是自然,晚輩在算學,機變兩道輸給兩位小師弟,明日自然會進宮求取《太平廣記》,只是這部書浩如煙海,兩位小師弟恐怕短時間讀不完吧?」

    「老夫只求這三個孩子開闊一下眼界,哪裡會要求他們將五百餘卷全部讀完,這些書原本就是雜書,看的過多並不好,只是其中先秦兩漢先人的一些筆記和遊記是必須要看的,至於鬼怪雜談不看也罷!」

    彭蠡先生說完就上了一輛豪華之極的馬車,四個手長腿長的長隨站在馬車周圍,等三個小小的少年向司馬光施禮告辭鑽進馬車之後,一個虯髯馬夫就吆喝一聲,向皇城的東門駛去,四個長隨騎上駿馬緊緊追隨。

    彭蠡先生躺在靠枕上,閉著眼睛養神,蘇轍勤快的幫著老先生捶腿,蘇軾瞅著雲二道:「你是怎麼知道司馬君實不會剝核桃皮的?」

    雲二聳聳肩膀道:「我是聽人說的,再說我也沒有掀翻人家撒謊的醜事啊,不過問他一句核桃好吃嗎,他就自己面紅耳赤承認自己小時候明明不會剝核桃皮,非說僕人剝的核桃皮是自己剝的,不打自招關我何事。」

    蘇軾點點頭說:「我沒有埋怨你,我是說你要是還知道誰的隱私就告訴我一聲,下回我也試試,這些人的面皮是該刮刮,沒完沒了的考校你不煩嗎?」

    給雲二解釋過後,蘇軾就攀著彭蠡先生的大腿道:「公公,公公,您能不能不要帶我們去找那些酸儒討論學問了,我們進京快一個月了,瓦市子,相國寺,鐵獅子胡同我們都沒去過,曹榮還說他家的花園乃是京師數得著的好去處,我們也沒去,雲大還說夜市子上的吃食有好幾百種,我們一樣都沒嚐到,輕盈嫂嫂炒的好茶反而被那些人騙走了不少,早知道進京這麼不好玩,我們不如不來。」

    彭蠡睜開眼睛親暱地在蘇軾的後腦勺拍一下道:「就你貪玩,貪吃,你看看雲鉞和蘇轍他們倆個就沒有你這樣的心思。」

    蘇軾不耐煩的道:「誰說他們不喜歡去玩,雲二也早就不耐煩了,昨晚還和我說起打算去街市口看女相撲,聽說那些女人都是不穿衣服光…」

    不等蘇軾說完,雲二就撲過來扭打在一起,這種話也是能在彭蠡公公面前說的?

    彭蠡費了好大勁才把倆人分開怒道:「怎麼每次都這樣啊,欺負老夫年老體弱,只要一犯錯就扭打,你們沒事,老夫出一身汗,也就沒了教訓你們的心思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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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人質的生活

     這次來京城,雲二很想把臘肉也帶過來看看,可是嫂嫂說,爺們家家的出門遊學帶個婦人算怎麼回事,所以就派了四個家將和豆沙寨的一位老人當車夫,就是不願意讓臘肉跟著去。

    成都已經是大宋數得上的大城了,到了東京才發現成都和東京就沒辦法媲美,不管從城池的大小,還是繁華程度成都府都不及東京的一成。

    總體上來說成都是一座極為悠閒地城市,人們慢慢的在街上走,慢慢的購物,慢慢的遊玩,但是東京就完全不同,這些人走路就像有狗在後面追趕,行行色色的人不是在咒罵前面的人走的太慢,就是趁機在人群裡兜售一些小玩意。

    人多,賊偷也多,雲鉞和蘇軾蘇轍才在大街上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腰間的玉佩和頭上的明珠就被人偷了兩三回,不過嫂嫂派來的家將都是眼皮子很寬的人,賊偷還沒走出兩步就被他們揪住,奪過玉佩和明珠,砂鍋大小的拳頭就毫不客氣的擂在那些賊偷的小腹上。

    所以雲鉞和蘇軾,蘇轍在大街上走了一路,後面就躺了一地的賊偷,每個賊偷都抱著肚子嘴裡噴著血在地上抽搐。

    家將們打完人就不理會了,那些老拳下去,足夠賊偷們在床上修養一個月的。

    彭蠡先生年紀大了,不願意出門,所以就找了驛館裡的一個小吏,讓他們陪著這三個皮猴子逛逛,他準備在驛館裡等候幾位老友登門。

    一圈逛下來,蘇轍懷裡就抱著一大堆東西跌跌撞撞的跟在後面,雲鉞和二哥卻一人搖著一把扇子走的瀟灑。

    雲府的規矩就是這樣,家將就是專門保護三位少爺安全的,至於幫著拿東西那是僕役的責任,家將們絕對不會去幹與自己工作無關的事情。所以,孝順的蘇轍給爹娘,姐姐買了很多東西只好自己捧著。

    驛館的小吏看不過去,就從街邊招來一個閑漢,要他幫著蘇轍拿東西,雙手被解放出來的蘇轍立刻揪住雲鉞的衣服道:「二哥,二哥,我們去看光屁股女人打架!」

    雲鉞在蘇轍的腦門子上敲了一下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小吏呵呵一笑道:「女相撲其實在東京算不得什麼。官家都喜歡看,所以去瞧瞧沒什麼大不了的。

    嘉祐年間的一個上元日,官家偕后妃到宣德門廣場與民同樂。當時,廣場上正進行熱鬧的百戲表演。官家東瞅瞅西看看都沒興趣,無意中發現了火爆進行中的女子相撲表演,一下來了興致。很投入很著魔地觀看起來。估計女颭們的靚麗風采和精湛技藝打動了仁宗,他當即指示對這些選手賜銀絹予以獎勵。皇上的賞賜令選手們感奮不已,表演愈加賣力,精彩場面不時出現。

    給陛下記錄《起居注》的司馬光坐不住了,犯顏直書《論上元令婦人相撲狀》:上面說:「臣愚竊以宣德門者,國家之像魏,所以垂憲度。布號令也。今上有天子之尊,下有萬民之眾,后妃侍旁,命婦縱觀,而使婦人肉戲於前,殆非所以隆禮法,示四方也。」

    所以啊,現在的女颭都是穿衣服的。想看赤身裸體的恐怕不易。」

    小吏的這番話讓雲二和蘇軾大為掃興,他們兩個本來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現在聽說摔跤的女子開始穿衣服了,也就沒了逛街的興致。

    抱著東西在一邊偷聽的閑漢,早就發現這三個小少年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就笑瞇瞇的湊上前道:「公子如果真的想看肉戲,也不是沒有。宣德門外自然是不允許有肉戲出現,但是席子樓裡卻是有的,公子如果喜歡,一把錢拋上去想怎麼看就怎麼看。」

    蘇軾和雲鉞今年已經十三歲了。在東京來說算得上是大少年了,尤其是在官宦人家,這樣年紀的少年初嘗禁果的也屢見不鮮,尤其是將門子弟,少了約束,前程又沒有什麼指望,所以少年生活就越發的糜爛。

    因為身邊跟著家將,所以閑漢以為這三個少年郎是哪一個將門的子弟,而小吏也很明顯的這麼認為,全大宋的文官人都希望把將門子弟養成廢物,所以東京汴梁城對將門子弟都非常的寬容,卻對文官子弟嚴苛的厲害。

    三個無聊的少年聽到閑漢這麼說哪有不去的道理,讓閑漢選了一家最大的席子樓,浩浩蕩蕩的向那裡殺去。

    所謂的席子樓其實就是一座開放式的酒樓,女颭們在酒樓的天井裡表演,那裡有一座台子,誰把誰扔出去就算是誰贏。

    「公子,今天您算是來著了,囂三娘和黑四姐在比拼,囂三娘招數變幻難測,身法疾速如風之意,黑四姐腰如綿柳,卻力大無窮,有單臂舉人之能,這兩位比拼不可多得,不過公子您要看肉戲,就要多費些錢鈔。」

    閑漢背著滿身的東西進去一遭之後,歡天喜地的跑了出來對雲二和蘇軾說。

    雲二和蘇軾翻翻自己的荷包,一人拿出來一塊銀子,看樣子只有三兩多,覺得不太夠,就同時去翻蘇轍的荷包,從蘇轍的荷包裡又翻出二兩銀子拿給閑漢道:「這些夠不夠?」

    閑漢張著嘴巴愣了一下道:「兩位公子爺,一塊就足夠了,東京城的婦人身體不值錢!」

    雲二和蘇軾對視一眼,轉身就走,他們是來看熱鬧的,只是好奇東京的女相撲,卻未必存著淫穢的心思,如果價格很高,他們還認為是等價交換,現在一聽只需要一貫錢,立刻就覺得這是在糟蹋人,這裡定然不是什麼好人該去的場所,這樣的肉戲不看也罷。

    閑漢愣住了,連忙追上道:「公子如果您嫌貴,價格還能商量。」

    雲二瞅了一眼閑漢道:「你當爺是什麼人,爺確實很想看傳說中的肉戲,但是糟蹋人就算了,聽你剛才那麼一說一點看的興致都沒了,好了,現在找一家最好的酒樓,我們去吃飯。」

    閑漢弄不明白這兩位少爺的心思,價格便宜的不看,非要看貴的,輕輕地給了自己一巴掌,將這歸類於自己多嘴,貴人家的公子怪癖很多,自己一多嘴一筆十拿九穩的錢鈔不見了。

    潘樓的茶水不錯,這裡的茶水不是指喝茶,而是一碗碗的乳酪,裡面加了桂花和剁碎的蜜餞,雲二和蘇軾貪涼,還給裡面加了碎冰,喝起來酸酸甜甜的,味道極好。

    蘇轍也想給自己的碗裡加點冰,卻被蘇軾推到一邊去了,雲二便多要了幾樣吃食安慰生氣的蘇轍,這裡的食物他不喜歡,大多數都是炙烤,或者蒸煮出來的,不是煙火氣太大,就是蒸煮的酥爛,沒幾樣合他胃口的。想想也對,除了自己家,很少有人用鐵鍋炒菜。

    他最厭煩的就是葷油,大宋人對葷油卻愛不釋手,蘇軾是一個喜歡葷油的,熱饅頭夾豬油灑點鹽,他百吃不厭的,所以三個人裡面他的身體最壯。

    潘樓和大宋其它的酒樓都一樣,基本上從晌午開張一直到深夜的,他們來的時候剛到下午,店裡客人不多,四五個家將圍著三個小少年吃東西,看樣子都是富貴人家,所以別人進了樓院,都離他們遠遠地,階級的區分不管到了那裡都是存在的。

    蘇軾吃了一陣就拋下碗,也覺得意興闌珊,見雲二瞅著前面一張桌子看,那張桌子被店家圍了起來,有一個花頭叫做「猛士桌」。

    這個典故他們是知道的,說的就是武勝軍十猛士大破西夏武士的事情,自從武勝軍強橫的將西夏人斬首走出朱雀城關以後,那次的見聞就成了東京汴梁城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故事。

    「你別擔心,大哥一定會安全回來的。」蘇軾安慰雲二道。

    雲二奇怪的看了一眼蘇軾道:「那是自然,我從來沒想過我大哥會回不來,交趾的那些土鱉想把我大哥留下還做不到。」

    蘇轍插嘴道:「就是啊,那些土鱉奈何不了大哥和爹爹的,爹爹答應給姐姐帶一顆最大的珍珠回來,還要給我帶一個玳瑁盒子回來,既然爹爹和大哥要參加今年的大比,也該回來了吧?」

    雲鉞起身走到猛士桌邊,敲著那張桌子笑著說:「只是一個郎坦就讓東京人驚喜成這個樣子,等我大哥班師回京的時候,還不知道會給這座城池帶來怎麼樣的震撼!」

    說完這些話又轉頭對家將首領魏大鵬道:「魏叔,這一次你們虧大了,人家征戰萬里,揚名天下您卻守在家裡照顧婦孺,我都為你虧得慌。」

    魏大鵬頭都不抬哼了一聲道:「二公子你喜歡打仗,這是您的愛好,俺老魏可不這麼想,能守著家裡看護好軍營,比什麼都強,俺上的戰陣夠多的了,如今只想好好地在家裡混吃等死。」

    魏大鵬也是甲子營中的好手,自從和悍匪作戰傷了左腿,就自動從軍營裡出來了,他以前就是甲子營的把總,陸輕盈見他賦閒在家,就請他到家裡作家將頭子,他很滿意現在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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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枉做小人

      彭蠡先生雪白的鬍鬚都在顫抖,指著多年的老友韓通道:「你走吧,我們從此成路人!」

    韓通漲紅了臉,見彭蠡鬚髮虯張的,就長嘆一聲朝彭蠡先生抱抱拳道:「這次是我對不住你,武人必須要有限制,沒有限制的武人最後只會出現前唐慘事,皇權對老夫來說不算什麼,這一次之所以要請你帶雲家子進京,我只想著如何讓武勝軍有顧忌…」

    「你枉做小人了!」彭蠡先生冷冷的打斷了韓通的話:「就算老夫不帶雲鉞進京,雲崢的夫人陸氏也會帶他進京,在老夫來東京之前雲家在考慮搬家的事情,已經託付梁家幫他看東京的宅子了,你去告訴陳琳,早點請陛下將賞賜給雲家的宅子批下來,人家也好早點安家。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竟至如斯!」

    韓通大慚,掩面遁走…

    氣呼呼的彭蠡拿拳頭重重的在桌子上擂了兩下,只覺得胸口壓著一塊巨石,一口血就吐了出來,伺候在旁邊的老僕大驚,扶住搖搖欲墜的彭蠡。

    彭蠡先生搖搖手示意老僕不要驚動他人,這事尤其不能讓雲鉞和蘇軾,蘇轍他們知道,一旦雲鉞知道自己到京師來是被人家當人質的,以那個孩子的性格,會對大宋朝廷失望到極點,還會影響到雲崢對朝堂的看法,明知這些人手段齷齪卻不能說,這才是讓他吐血的原因,或許在他的內心深處也是這樣認為的。

    老僕還沒來得及去喊大夫,陳琳就帶著御醫來到了驛館,這座驛館是最靠近皇宮的一座,是藩王入京時居住的地方,彭蠡先生開始以為之所以能住到這裡是因為皇帝顧念舊情,現在知道原因之後。看這裡的什麼東西都不順眼,包括剛剛進門的陳琳。

    「老吳,收拾東西,等孩子們回來我們就換地方住。」彭蠡先生沒有拒絕御醫給自己診脈。他現在很需要一個健康的身體。等陸氏進京之後將三個孩子全鬚全影的交給她,否則沒臉見雲崢和蘇洵。

    陳琳擺擺手。御醫放下藥方,低聲說了注意事項就拿出從皇宮中帶來的藥材,和老吳一起出去煎藥。

    等閒人都走了之後,陳琳坐在凳子上看著背對自己的彭蠡先生道:「這件事做得陰損了一些。咱家本身就是一個陰人,幹出這些事不奇怪,陛下總拿光明的心思對待人,這樣固然顯得和光同塵一些,但是角角落落的地方總有些照顧不到,咱家手裡掌握著密諜司,幹的就是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所以你有脾氣大可發在我身上,不必將官家想的多麼陰暗。」

    彭蠡先生艱難的轉過身譏笑道:「我教了陛下三年,當然知道陛下是個什麼性子,雖然本性懦弱了一些。卻從不缺少智慧,這樣的性子當守成之君是最好的,有憐憫心,慈悲意就足夠守住祖宗傳下來的江山社稷。

    因為懦弱,所以小心,因為聰慧,所以陛下才會處處未雨綢繆,這是帝王術算不得錯,陳琳,不是老夫看不起你,監視領軍大將家眷這種事情,借你十個膽子你也不敢做,你回去告訴陛下,這件事到此為止,會爛在我的肚子裡,哼哼哼,你們和雲崢沒打過交道,不知道那小子長了一副怎樣的玲瓏心肝,老夫不說他也會從蛛絲馬跡中推斷出真相來。

    或者人家根本在出兵之前就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老夫行囊裡還有陸氏和曹榮信箋,是託付曹家給尋找宅子的,怪不得老夫想要帶雲鉞遊學的時候陸氏的神情會那麼奇怪,臨走的時候還託付老夫給曹家帶個資訊。

    哈哈,你們的算計都在人家的預料之中,老夫老了不中用,等雲崢回來你們去糾纏,看看是不是能佔上什麼便宜。

    既然心裡已經有了一根刺,你們好好地拔吧,雲崢乃是天縱之才,戰場上三蕩三決急如烈火,而他本人又是一個陰沉性子,如此古怪的人看你們如何籠絡。

    陳琳給你一個忠告,拿你的本心去對待雲崢,別耍花花腸子,蜀中發生的無數事情都證明,跟他耍陰謀詭計的都不得善終。」

    陳琳點點頭問道:「你以為武勝軍以後會怎麼做?咱家是說武勝軍日後會不會效忠官家?」

    彭蠡啞然失笑道:「武勝軍一旦班師回朝之後就沒有什麼武勝軍了,你們的擔心都是多餘的,武勝軍最早起來的時候,其實是為了吃飽肚子,如今衣食無憂兵無鬥志也就到了解散的時候了,既然你們如此擔心武勝軍為何不直接去問雲崢?繞個大圈子丟人現眼。」

    陳琳謔的站起來道:「解散?不行,大宋難得出現一支強軍,輕易解散…」

    彭蠡瞅著發急的陳琳笑道:「你們不是擔心武勝軍嘩變嗎?人家打算解散你們又不願意,怪不得雲崢說世上最難伺候的就是你們皇家!」

    「他真的會解散武勝軍?他捨得解散嗎?」陳琳對彭蠡先生的嘲諷充耳不聞,今天打算徹底弄清楚這個問題。

    「你指望一群身家豐厚的人再去幫你上陣殺敵?算了吧,陳琳,那支軍隊也就雲崢能帶,你交給別人過不了三五天那些驕兵悍將就會真的嘩變,還是解散了穩妥,對誰都好。」

    彭蠡先生說完這些話就閉上了眼睛休息,看樣子是不打算說話了,陳琳拱拱手就離開了驛館,回皇宮去了。

    雲二和蘇軾蘇轍回來的時候就聽見老吳說先生病倒了,趕緊進屋子去探望,彭蠡先生擁著被子靠坐在床上笑瞇瞇的看著這三個小弟子,他們之間已經算不上師徒關係了,更像是祖孫,彭蠡一生最遺憾的就是後繼無人,兒子很早就得病去世了,族中希望老先生能過繼一個兒子過來繼承香火,以前老妻倒是有這個心思,可是族中為了爭這個子嗣,弄得一地雞毛,人頭都打成豬頭了,見現狀如此,老頭子就一口回絕了那位優勝者,他認為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老妻見丈夫如此堅決也就不再堅持,只是半夜時分暗自落淚是免不了的。

    蘇轍年幼趴在床頭哭泣,蘇軾和雲二就多長了一個心思,自己上街的時候公公都好好地,怎麼才過了幾個時辰就病的如此重,滿屋子都是濃重的藥味。

    老吳那裡是這兩個人精的對手,三兩句話就被套出了實話,雲二就笑著對彭蠡先生道:「公公,您大可不必動肝火,我們三個就是專門到京師來當質子的,大嫂在我們走之前早就說起過,大哥也早就有安排,我們不來京城誰都不放心,嫂嫂因為要照顧侄女還有家業一時來不了,我來就是最好的安排,咱們傻乎乎的在京城裡過日子就好,等我大哥回來之後自然有計較。

    當初之所以沒有跟您說就是怕您動了肝火,現在既然知道了也好,咱們可以安靜一段時間了,好好地品味一下東京這座城市的風土人情豈不是更好,誰有工夫和那些人扯淡。」

    雲鉞的這句話並不出乎彭蠡先生的預料,笑著點點頭道:「反正是沒辦法的事情,我們不妨放開心胸過日子,那些酸丁不見也罷,皇宮的考校我們也不去,公公病了就是藉口,這段時間我們去探查一下黃河,雲鉞你不是製作了一個黃河模型麼?正好去檢驗一下。」

    見蘇軾似乎有話說,彭蠡先生揮手道:「我的身子沒什麼,人越多公公的心裡就越發的鬱悶,去看看河水,看看黃河大壩對身子反倒好一些,我們又不是很急,慢慢走,邊走邊遊玩,免不得會有皇家侍衛相隨,正好發遣一下胸懷。」

    三個孩子見彭蠡先生心情變好了,也就退出房間,讓老先生好好地休息一下。

    蘇軾出了房門皺著眉頭道:「沒想到我們也有當人質的一天啊,這是在防備誰呢?就我爹和雲大哥的性子會擁兵自重,還是會造反?

    武勝軍就是一隻吸血螞蝗,一直在吸取雲大哥的血,拿錢財堆起來的軍隊誰稀罕誰拿走,咱們不要。」

    雲鉞笑道:「讀了這麼多的書你該知道就算我大哥手裡拿的是一泡屎,那些人也會當寶貝奪過來,隨他們去,大哥真是太仁慈了,按我說的就不該解散武勝軍,好好地留給朝廷,只帶走甲子營老兵就好,自己躲在京城看熱鬧就好,那些人吃幾次虧就會改主意了。

    你說我們給大哥去一封信,請他不要解散武勝軍而是完整的交到朝廷手裡怎麼樣?」

    蘇軾笑一下拍著手說:「好啊,好啊,這就寫,只是你不能在心裡埋怨東京的這些人,要說好話,雲大哥那麼聰明一定會明白其中含義的。」

    說完就奸笑著和雲二進房間寫信,讓蘇轍在門口把風。

    趙禎回宮之後見到淑妃藍藍苦笑道:「枉做小人了,彭蠡先生發怒了,說我們心思陰暗,雲崢打算把全家都搬到東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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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余靖的大生意

    藍藍波瀾不驚的道:「這才是雲崢的做法,他要做一件事情要是出意外才是怪事,臣妾是看您那幾天心思沉重才給您出了一個餿主意,看來臣妾就沒有干政的本事,您以後還是不要問臣妾這些事情了,您看看,臣妾剛剛繡好的五毒褂子,旭兒端午節的時候正好合用。」

    趙禎並沒有過來,瞅著藍藍道:「你說雲崢其實是一個非常小心,心思非常縝密的人?」

    藍藍將褂子在兒子的身上比劃一下道:「反正妾身沒見他失敗過,旭兒的力氣越發的大了,今天去給太妃請安,竟然在太妃的腿上蹦跳了好久。」

    「按照愛妃的說法,豈不是說武勝軍這次偷襲升龍城會得手?」趙禎沒有看兒子,而是把目光轉向遙遠的南方。

    藍藍寵溺的將趙禎的頭掰過來讓他重新看著牙牙學語的兒子嗔怒道:「雲崢會給您帶回來好多錢,這是一定的,您現在多看看兒子,香香胖胖的兒子要比那些冷冰冰的錢財好看的多。」

    趙禎啞然失笑,抱起朝自己伸出手的兒子,親昵的拿額頭頂頂兒子的額頭,深深地吸一口兒子身上的奶味徹底忘掉了自己的煩惱…

    自從親眼看著雲崢帶領大軍走進叢林之後,余靖就感覺天塌下來了,每天四五遍的派人去探查是不是有人從那個密道裡出來了,等到的消息總是讓他非常的失望。

    尤其是前幾天,七源州的一片林子裡居然走出百十個鬼一樣的交趾人。雖然這些交趾人很快就被廣南的軍隊殺的乾乾淨淨,那些想要功勞的士兵甚至沒有給余靖留下一個可以問話的俘虜,不知道森林裡到底出了什麼事,膽戰心驚的余靖帶著一萬六千名廣南參軍神色不定的等候自己的命運。

    從這些人的神色上余靖能清楚地感受到恐懼,如果交趾人只是百十個百十個的出現,廣南軍還能抵抗,一旦出現大隊的人馬,他清楚地知道,這些廣南軍會在一瞬間跑的無影無蹤,這些人都是些嚇破了膽子的人……

    短短的一個月時間。余靖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飛速的消逝。原本斑白的頭髮如今全部變白了,他甚至覺得雲崢如果不在十天之內出現,他的生命也會走到盡頭。

    在一個陰鬱的下午,森林邊緣的飛鳥轟然一聲從森林裡飛起來。在天空盤旋久久不願落下。還有一些小型的野獸也驚惶失措的從森林裡跑出來。似乎後面跟著恐怖的巨獸。

    「列陣,列陣!」廣南軍的軍侯撕心裂肺的吼著,拼命地將那些不斷後退的廣南軍往前面推。如果出現的是敵軍,無論如何也要抵擋一陣才行。

    束甲絲絛勒的余靖喘不上氣來,到了如今的地步,害怕都是多餘的感情因素,所以他能坦然的面對,抽出自己的寶劍,扯著嘶啞的嗓子學著廣南軍的軍侯的樣子吼道:「廣南軍,前進!」

    吼完之後,余靖就下了馬站在最前面,舉著寶劍一步步的向森林逼近,只有逼近森林才能堵死出口。

    他沒有聽到廣南軍前進時那種排山倒海的聲音,諾大的草地上只有自己的腿撩開草叢的聲音,如果說還有什麼人跟上來的話,就是他家裡的那個跟隨了他五十年的老僕,老僕手裡拿著一把刀子,流著眼淚跟在老爺的身邊,雖然身子在發抖,腳步卻不停歇。

    「嘟嘟!」一陣大象的叫聲傳來,那些猶豫不定的廣南軍隊立刻就一哄而散。

    身上的鎧甲太重,余靖走了一段路就走不動了,杵著手裡的長劍對老僕阿壽道:「沒法子,今天就我們老哥倆為大宋死戰吧!」

    老阿壽從懷裡掏出一個從武勝軍那裡拿來的酒壺遞給老爺:「少爺,您喝一口,多喝點,等一會打仗的時候能多點精神。」

    阿壽看著他的老少爺舉起酒壺灌了一大口酒又把酒壺遞給自己,接過來也喝了一大口,扔掉酒壺之後就扶著少爺向路口殺過去。

    大地都在顫抖,水窪裡的積水泛起圈圈的漣漪,余靖整理一下自己的鎧甲,將寶劍插在道路的中央,瞪大了眼睛瞅著那條幽深的道路。

    「老爺子,您的軍隊呢?」

    一個突兀的聲音從余靖和阿壽的背後傳過來,和武勝軍相處的久了,軍侯們都習慣稱呼余靖這個老好人一聲老爺子。

    余靖猛地轉過身,發現自己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上百人,站在最前面的就是武勝軍那個脾氣很壞的軍侯郎坦。

    郎坦全身裹在一件綠色的絲綢披風裡,正奇怪的四處張望,諾大的一片空地竟然只有余靖和一個灰衣老僕。

    「雲崢呢?」余靖覺得嗓子發乾。

    「將主在後面斷後,擔心有交趾人跑出來,就讓我快速的穿行到隊伍最前面看情況。」

    「得手了?」

    「當然得手了,活捉了交趾君王李德政!唉!老爺子你怎麼了?」

    郎坦竄過來扶住搖搖欲墜的老頭子,覺得老頭子真是的,怎麼就帶了一個老僕跑到森林邊上來了,被野豬咬一口不是鬧著玩的…

    余靖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森林邊特意開闢出來的這片空地上人聲鼎沸,準確的說人不太多,最多的是各種牲口,或許是終於從陰暗的森林裡鑽了出來,那些牲口包括大象都在歡快的鳴叫著,源源不斷的馱隊還在繼續從森林裡往外鑽。

    騾馬的背上馱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大象身後乾脆拖拽著一根根粗大的木料,他努力地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這才在老僕的幫助下坐了起來。

    「郎坦呢?老夫等著他稟報軍情呢!」

    「老爺,您消停一會,好好睡一陣子養養神,這段時間您就沒睡過安穩覺,老奴給郎軍侯說了那些混蛋跑掉的事情,郎軍侯氣的七竅生煙,帶著人去追那些膽小鬼去了。」

    余靖跺跺腳道:「回去之後,那些人全部都不要了,有他們還不如沒有,這件事我一定要上報朝廷,領軍之人必須知兵,會領兵,要不然的話我們將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老阿壽接話道:「就是啊,老爺您是文士,不會打仗也能舉著劍上前,他們除了會跑什麼都不會,都是些白吃飯的,這樣的人餓死都不解恨。」

    一個紅眼睛的商賈笑瞇瞇的走到余靖身邊小聲道:「安撫使,您看看,這是小人從交趾弄回來的珠子,一共一百零八顆,珠子不算大,可是各個都一般大小,這可是千里挑一的寶貝,還請安撫使笑納。」

    余靖嘿嘿笑道:「老夫剛才都打算把命搭上了,你就拿這點東西來收買老夫?少動你的花花腸子,老夫這裡好說話,雲崢就沒那麼容易糊弄了,他殺人殺的眼紅了吧?你就不擔心他一刀砍了你?」

    商人疲憊的一屁股坐在余靖面前的草地上道:「您這樣的貴人,小民平日裡想見一面都難,如今咱們不是都從閻王爺手裡撿了一條命回來嗎,同病相憐啊,小民可沒膽子賄賂您走什麼捷徑,就是想安慰一下您,說實話,不怕死的文官小民就見著您一位。」

    余靖的神色黯淡下來道:「老夫不怕死有什麼用,如果從森林裡出來的不是你們,而是交趾人,老夫這會早就成肉泥了,想要讓大宋不受欺辱,大家都不怕死才成。」

    商賈呵呵笑道:「您就是牧民,撫民的,打仗的事情不是您的事情,那是雲將軍他們的事情,您想的太悲觀了,就小民看來,只要邊關有雲將軍這樣的將主,小民就安享太平,交趾人出了名的兇殘,可是到了將軍手裡,死傷那個慘重喲,小民都不忍訴說。

    交趾的皇帝都被將軍綁在木頭杆子上示眾,從皇宮裡抓到的時候就像拖著一條狗,滿皇城跑的都是交趾宮妃,亂糟糟的沒個禮數。

    小民算是看明白了,咱的拳頭要是不硬,遲早會吃虧,聽說廣南的軍卒全跑了,以小人看來,那些人就要不得,算什麼軍卒,跑的比馬還快,郎軍侯騎著馬去追到現在都沒追回來,那些人就算是追回來了,也只能當苦力使喚,您能不能撥給小民一些這種苦力啊,費用您儘管往優厚裡算,小民不敢還價。」

    余靖苦笑一聲,自己辛苦收攏的軍隊在商人的眼裡就是一群苦力,不過現在這些人也只配當苦力,要他們拿刀槍確實難為他們了。

    自己為了這支軍隊花了不少錢糧,如今看來想收回自己付出的錢糧,確實只能把他們當苦力使喚,回頭再將他們遣散,自己還有錢重新招募軍隊,諾大的廣南不能沒有軍隊守衛。

    商賈見余靖沒有斷然拒絕,這就有商量的餘地,他現在不缺的就是錢財,如何將這些好東西運回中原才是根本大事,至於一點人工費,他不在乎。

    「那就這麼說定了,您撥給小民三百個苦力,小民使用三個月,食宿費用算小民的,先付給您三百貫,三個月後再付給您三百貫,嘖嘖,這樣的苦力價錢,東京都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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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帝王心術

   馬隊從樹林裏往外連續不停地走了十天,餘靖就在出口的棚子裏坐了十天,曾經做過大宋三司使下度支副使的餘靖也沒有一次性的見到這樣多的財富。

    如果說裝寶石,玉器的箱子讓他頭暈目眩,當他看到用麻袋裝的珍珠之後,他就覺得自己身處在一個虛幻的世界。

    馬隊走完之後,隨即出現的是那支強大的軍隊,餘靖不認為這裏最珍貴的東西是那些財寶,經歷了孤助無援的他執著的認為,那些從森林裏走出來的將士才是大宋最寶貴的財富,至於他一萬六千名屬下被郎坦他們找回來之後,他就收繳了這些人的武裝,將他們當苦力賣給了那些商賈,反正這也是廂軍的慣例了。

    雲崢的頜下有了一小叢鬍鬚,不過餘靖還是認為光臉的雲崢更加耐看一些,宋人蓄須沒有多少講究,只要成為父親之後多少都會留點鬍鬚的。

    看著雲崢坐在大象背上不怒而威的模樣,餘靖躬身向雲崢道賀,這和身份無關,只與功勳有關。

    其實不怒而威的樣子也是餘靖自己的錯覺,疲憊到極點的雲崢從大象背上下來,兩條腿都軟,甲胄也鬆鬆垮垮,披風更是皺的像一團酸菜,不過這時候雲崢就算是一絲不掛,餘靖也會從中看出好來。

    “明公,讓您受累吃驚了,都是雲崢的過錯。”

    廣南軍一哄而散的事情雲崢知道了,也知道了諾大的一個廣南只有餘靖和一個老僕提著刀子站在關隘口子上準備堵截敵軍。他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良久無言,這一幕和歷史上記載的金軍進東京何其的相似,諾大的廣南竟然沒有一個敢站出來戰鬥的人。

    哦,也對,敢作戰的已經在和儂智高作戰的時候戰死了,剩下的自然都是些軟蛋。冷冷的掃視了一眼那些正在背負重物的廣南廂軍,就攙扶著餘靖走進了草棚裏。

    也不等餘靖發問,就將自己在交趾的所作所為一一的向餘靖做了報告,雲崢說的輕鬆,餘靖聽得膽戰心驚。等到雲崢說完。餘靖長籲一口氣道:“險到毫巔啊,如果李德政逃掉,他就會帶著周圍的勤王軍隊瘋狂反撲,武勝軍就會陷入交趾人的汪洋大海之中。如果李日尊搶先到達山谷。武勝軍就有全軍覆沒之憂!

    這樣的事險。可一不可二。”

    雲崢點頭道:“這是必然的,大宋這些年災害頻發,災民嗷嗷待哺。容不得我多想,實力不濟才會操弄這樣的險事,如果雲崢手中有十萬敢戰之士,我當堂堂正正的踏破涼山,取李日尊的首級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餘靖又道:“如今的李日尊在做什麼?會不會大舉入侵廣南?”

    雲崢呵呵笑了一下道:“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貿然進犯,他如今應該考慮的是自己的王位是否穩固,聽說交趾大城王,和少城王已經聯手造反,他需要全力去撲滅這場內亂,等他撲滅內亂,交趾國應該就會變的千瘡百孔自顧不暇之下,那裏有能力進攻我大宋,如果交趾人再次進犯,他這是在自取滅亡。”

    余靖高興地拍著大腿哈哈大笑,這確實是最好的法子,廣南的盜匪經過雲崢和狄青的強力掃蕩之後,地面上終於安靜下來了,今年的春種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田野上也能看到一些農夫的身影,再過一月,夏收就會開始,這裏的人大部分都在栽種雙季稻,等到這一茬稻穀收穫之後,廣南就會徹底的平靜,能做到自給自足,想要周濟內地,恐怕還要等兩年之後才行。

    廣南軍在鞭子底下艱難的運轉著堆積如山的物資,開山辟路都是他們的任務,自從武勝軍回歸之後,他們原有的待遇全部被取消了,又恢復了原來廂軍時期的待遇,有些軍官不服氣找餘靖理論,卻被雲崢下令斬首,人頭懸掛在轅門之上,廣南軍就再也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來,他們自己也知道將來的命運非常的堪憂。

    從七源州回到廣源州烏巢營地,已經是十五天以後的事情,回到烏巢,雲崢就下令拆卸掉了峽谷上的鐵索橋,原本留著這座橋對大宋非常的有利,可以做到進退有餘,而不是這樣純粹的防守,但是考慮到廣南軍的戰力因素,雲崢還是下令拆除,這樣做一來可以讓李日尊徹底的放心,二來雲崢根本就不相信自己走後廣南軍敢出兵到對面的廣源州。

    自己平安的回來了,雲崢就開始把目光轉向大理國,狄青這段時間突飛猛進,攻破關隘無數,大軍已經攻佔了會昌府,兵進建昌府,高智升在建昌龍麼關組織了三萬余人的心腹力量做最後的抗爭,龍麼關易守難攻,狄青的大軍受阻於此已經半月有餘,而最寧州,石城郡東川郡的大理人死灰復燃,十六個部族重新組建了大軍再一次向狄青的後背進發,狄青的形勢可說非常的不好,好在大宋緊急派出永興軍兵出成都府,沿著五尺道向建昌府進發,曹榮雖然沒有什麼膽子,但是在皇帝和樞密院的死命令之下,戰戰兢兢地還是把軍隊帶到了建昌府,屯駐在峨眉山下擺出一副隨時向建昌府進擊的狀態。

    既然大家都在做戲,雲崢也不吝惜自己的軍力。命令周同,郎坦率領五千大軍挺進最寧州,也作出一副隨時進擊的狀態,十六部族在得知雲崢出兵的消息後,亡命的將自己的部族軍隊後撤,這時候顧不得高智升的嚴令了,作為部族之主,有了部族才有一切,如果部族被雲崢毀掉,他們也就剩下逃亡這一條路好走了。

    龍麼關下,狄青看著半山腰的關口,牙齒咬得咯吱吱作響,雲崢大勝歸來的消息讓西軍上下士氣大振,但是這座修建在半山腰上的城關,確實是一道攔路虎,高智升只要從山上不斷地往下滾石頭就能讓西軍傷亡慘重。

    狄青喟然長歎,如果大宋再有一支和西軍或者武勝軍這樣的軍隊,不需太多,只要有三五千人,就能從建昌府的後面發起攻擊,輕而易舉的將防前不防後的龍麼關擊破,自己的精銳西軍就用不著冒著滾滾的巨石攻城作戰了,只可惜啊,曹榮窩在峨眉山下一動不敢動,能把軍隊帶出來已經是天大的進步了。

    這些天狄青絞盡腦汁苦思破城之策,不管他如何誘敵高智升依舊不為所動,龜縮在龍麼關一動不動。

    真正幫了狄青大忙的人是段思廉,在得知高智升實力大損,並且被狄青逼迫的動彈不得之後,段思廉果斷的舉起來屠刀殺向高智升的家眷族人,聽說高智升家族所在地弄棟府的大姚堡一日之間血流成河,段思廉將皇帝的殘忍本性發揮到了極致,不但車裂了高智升的兩個兄弟,還將高智升的老母,妻妾扒去衣物任由部下淩辱。至於高智升三個年幼的兒子更是被活活的剝皮之後蒙在鼓面上,送給了正在和狄青對峙的高智升。

    狄青在得知這一消息之後猶自感到心寒,什麼樣的仇恨才能讓一個帝王作出如此殘忍的禽獸行徑。是夜一個白衣人下了龍麼關,告訴狄青龍麼關可以獻出來,宋軍必須讓開通往弄棟府的大路,否則就死戰到底。

    來人是高智升的大兒子,他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狄青讓開大路自己好去弄棟府和段思廉決戰,至於建昌府既然遲早都會落在宋軍手裏,不如拱手想讓,被仇恨衝昏頭腦的高智升,總以為大宋會非常樂意見到自己和段思廉火拼,他不知道的是,狄青軍中來了一位天使,就是這位天使和段思廉達成了合約。

    大理國割讓建昌,東川,會昌三府給大宋,大宋需要做的就是將高智升完全,徹底的幹掉,看到這個合約之後,狄青雖然萬分的不願意,還是趁著高智升離開龍麼關兵進弄棟府身處平原地帶的時候,大宋騎兵在前,步卒在後傾巢而出,在洮水坪激戰一日夜後全殲了高智升所部。

    大宋天使笑呵呵的帶著高智升和他三個兒子的首級去找段思廉要求履行合約……而同一時間,膽氣大振的曹榮帶著一萬多名永興軍蝗蟲般的殺進建昌府,據說陣斬不臣之人三萬餘人……

    至此,南方平定!終究以大宋的全面勝利而告終!

    雲崢看著狄青送來的私信唏噓不已,高智升在最關鍵的時候被自己的君王徹底的出賣,君王考慮的問題和普通人考慮的問題不一樣,只要能保住自己的皇位,保證自己在國家權利的決策中做到絕對的發言權,他們不惜殺人,割土,至於百姓的死傷和國家版圖的完整都不在考慮之中,這就是段思廉給雲崢留下的印象。

    吃晚飯的時候,雲崢抱著一罎子酒特意找到了被囚禁的李德政,向他求教到底什麼是帝王心術,到底什麼是為臣之道。書上學來終覺淺,他很想和真正的帝王探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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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新思想之間的交鋒

    李德政借著酒意說了很多的話,雲崢聽了一小會就走了,他覺得自己再聽下去,很有可能會活活的掐死這位交趾的皇帝。

    自大,自憐,自愛到了極限,就比人間最齷齪,最骯髒,最下流的人還要讓人感到噁心,雲崢本來打算撤掉李德政的一切待遇,讓他和那些苦力一起幹活,命令還沒有發出去,就被余靖一口回絕了,卻不給雲崢一個合理的解釋。

    余靖等夜班人靜的時候才一字一句的對雲崢說:“你可以殺死李德政,卻不能羞辱李德政,你可以剝奪李德政的皇權,卻不能羞辱皇權。”

    說完這句話之後,余靖就拍拍雲崢的肩膀回自己的帳房去休息了……

    雲崢抓抓腦袋,想了好一陣子,就放棄了要整治李德政的念頭,瞅瞅天上的明月,發現今天正是十五月圓的時節,碩大的帶著一點微黃的明月從山頂升起。

    深山裡有叢林狼在對月嚎叫,聲音悠長好聽,有一種奇特的韻味在裡面,或許是狼嚎的聲音過於動聽,一大群蝙蝠自深山飛出來,就像一片烏雲在月亮底下翩遷起舞。

    野狼,蝙蝠,曠野,明月,再加上孤寂無聲的雲崢,構成了一副絕美的圖畫,雲崢勉強壓抑住自己想要跟著野狼一起嚎叫的衝動,胸中的血氣翻滾,猛地抽出自己的寶劍,拼盡全力向遠處扔了過去……

    蝙蝠太遠,明月太高,曠野太大,野狼不見蹤跡,所以他什麼都砍不到傷不著。還要自己去撿寶劍,這真是太讓人鬱悶了。

    猴子和憨牛就藏在帳篷的陰暗處偷偷的看著自家公子,不明白公子想要殺誰,扔寶劍不如用用強弩。如果還不能八牛弩也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沒必要把那麼好的寶劍扔出去。

    憨牛甚至知道自家公子懷裡還有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平日裡都是當手叉子來用的,削個果皮,切割一下肉食,無聊的時候甚至能拿出來玩一種慣刀的遊戲。

    這種遊戲在軍中很盛行,在地上畫出一塊兩尺見方的地,再在中間畫七八條很細的線,一人一半,刀子就是攻城掠地的大軍。想要過哪些細線,就需要準確的將刀子慣到細線上,表示自己已經攻破對方的防線,然後才能將刀鋒插過的點連起來,這就是自己攻城掠地的結果。論輸贏的時候自然是一方的土地被完全佔領,對方的刀子無立錐之地才算贏。

    公子今天難道說是在玩慣刀?拿寶劍來玩比較少見。

    雲崢知道這種氣生的沒道理,余靖說的一點錯都沒有,李德政的生死存亡算不得什麼,可是這傢伙曾經擁有的皇權讓他不能像泥巴一樣被踩在腳下。

    這種事情很容易聯想,侮辱皇權就代表自己看不起皇權,然後用簡單的算學公式就能很快推導出侮辱李德政就是侮辱趙禎這麼荒謬的結果。

    別看大宋文官的算學可以稱之為狗屁不通。但是對這種因果關係的推導能力早就爐火純青了,什麼事情和趙禎的威嚴面子沾上,都是大事故。

    此時的雲崢聽著野狼的嚎叫,無比的羨慕五胡亂華時期鐵血的石虎仗著自己擁有強悍的大軍可以為所欲為,這傢伙將狗鏈子拴在皇帝脖子上,將皇帝當寵物玩的時候是何等的拉風。

    雲崢拿著寶劍胡亂的砍著一根木頭。發洩自己的不滿,說到底自己不是石虎那樣殘毒的野獸,幹不出那種可以流傳千古的殘毒事情來。

    “將軍!”

    一個商賈弓著腰站在雲崢背後,唯唯諾諾的看樣子有話說。

    “什麼事?”雲崢不耐煩的問道,這些人一天到晚就鑽錢眼裡了。一張嘴就是一股子銅臭。

    “將軍,小人給您找來一根新木頭,您可以砍那根木頭。”商賈見雲崢的雙眼冒著凶光,縮縮脖子還是勇敢的指著兩個商隊護衛抬著的木頭說。

    “有什麼區別?”

    “您砍的這根是檀木,是小人的財產。”

    雲崢瞅瞅腳底下的這根大木頭,拿手摸了一下發現確實是檀木,自己也有些心疼,皺皺眉毛道:“那就換一根,算了,不砍了,晦氣……”

    商賈見雲崢氣衝衝的走進了帳篷,立刻就趴在那根巨大的,還沒有空心的絕頂好檀木上心痛的摩挲著,指著雲崢的帳篷想大罵一句敗家子又不敢,只好恨恨的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

    皇帝在大宋是一個繞不過去的話題,他就是大宋的中心,大宋的任何事情都需要先照顧皇帝的利益,而後才能施行,雲崢認為皇帝才是大宋最大的阻礙,而別的大宋人卻認為皇帝才是大宋的根本所在。

    不管誰當皇帝,總該有一個皇帝的,普通老百姓這樣想。

    蛇無頭而不行,鳥無翅而不飛 人來投主,鳥來投林,這是大宋精英階層的想法,至於學成文武藝買與帝王家這種無腦思想雲崢幾乎都懶得拿他當例子。

    想了一夜,雲崢最後想到的結果就是身處封建王朝自己需要好好地拍皇帝的馬匹,還需要絞盡腦汁的去拍。

    弄明白自己的想法之後,雲崢就覺得自己昨晚白想了,白白憂慮了,待在困局中出不去,那就只好按照規則行事,就像自己經常玩的慣刀遊戲一樣,最後的皇城圈子永遠是最難以攻破的,一旦不小心越過那條線,就會被判輸。

    桌子上放著雲二和蘇軾寫的信,滿篇都是對大宋朝的讚美,和對皇帝的濡慕之情,如果別人看這封信,一定會說這是兩個聰慧懂事的孩子,而雲崢從字裡行間看到的卻是對皇家的極度討厭,他們還在信中要求自己不要解散武勝軍,應該把這支軍隊交給皇帝才好……

    不但雲二和蘇軾是這個意思,就連余靖也是這個意思,老人家這些天總在軍營中溜達,看著那些粗俗的軍卒就像看到了一個個的寶貝,而軍營中的粗漢子也從心底裡對這個和藹沒有架子的朝廷高官有了好感。

    於是,只要有軍卒提到自己打算卸甲歸田,余靖就會從宗族禮法,光宗耀祖,子孫的未來等等一系列的角度告訴軍卒,他想卸甲歸田的心思是多麼的愚蠢。

    慢慢的,軍卒們想要卸甲歸田的想法淡了下來,更多的人只是想著利用這次軍功給自己撈取一個更好的職位。

    余靖對著一幕非常的滿意,他甚至覺得自己是在幫雲崢收攏已經潰散的軍心,他不知道軍心一旦潰散,就收攏不回來,指望一個心底長草的人去為這個國家效力?做夢去吧!

    周同和吳傑郎坦,褚大志這十二位士子,趁著現在有閒暇,幾乎扔下了軍務積極地向余靖這位大儒請教學問,準備今年的大比。

    久經考場的余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將這些軍侯全部收攏起來,細細的給他們授課,並且將自己的考場心得毫無隱瞞的講給這些人聽。

    大宋的上次大比,他就是考官之一,如果這是在東京,他是一定要避嫌在家不見客的,可是這裡是廣南,還是在全是軍卒和商賈的烏巢城,所以老頭子講課講的肆無忌憚,並且還敢幫著周同他們押考題。

    雲崢覺得自己不用這麼認真,到時候一定會有人告訴自己考題的,皇帝給自己的密旨裡早就說了,他覺得雲崢考個三鼎甲不成問題!東華門唱名乃是錦上添花的事情。

    既然皇帝這麼說了,到時候說不定會有人幫自己答卷子,雲崢美美的想到,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會覺得皇帝這個人不錯,如果他能不把自己當做天子的話,就堪稱完美。

    現代人的古怪思維在和大宋的思想體系作著最激烈的鬥爭,嚴格的來說兩種思想都是新思想,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管他呢,等那一方贏了之後再說。

    四月底的廣南已經熱的如同蒸籠,或許是雨季給了廣源州新的活力,瘧疾這種可怕的疫病終於離開了這片土地,聽哨探說,現在除了白骨很少見到倒斃的僚人,這是大自然的威力,那些野獸和蛆蟲,以及細菌到底將疾病的根源消滅掉了,雨季的第一場大雨,就浩浩蕩蕩的將荒原上最後一絲腐肉的氣息洗滌的一乾二淨,瘋長的野草逐漸淹沒了那些白骨,整個廣南又恢復了以往的寧靜。

    戰爭的尾巴還是沒有收拾乾淨,打過仗之後,如果不打算接著打,就會有文官去和敵人商討戰後的事宜,這一次從京師裡過來的人竟然是文彥博。

    這樣的大佬來和小小的交趾交涉完全出乎雲崢的預料之外,不過當他見到文彥博的時候立刻就明白為什麼會派他過來,他如今就是新任的大宋三司使。

    文彥博到了烏巢,隨便派了一個禮部郎中隨著交趾使節去了交趾,自己就毫不客氣的問雲崢交趾的皇宮的庫藏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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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卸包袱的辦法

  「雲侯,這些庫藏既然已經造了冊子,就一文都不能動!不瞞你說如今國庫中已經可以跑馬了,南方的根本要地又遭了災,老包還在應天府坐鎮主持救災,流民三十餘萬啊,想到這些滿朝公卿就沒有能坐得住的,聽說你這裡打劫了交趾皇宮,我可是馬不停蹄的跑到廣南來伸手要錢,顏面是顧不得了。」

    文彥博即使再注意儀表,也難以掩飾自己的疲憊之態,舉起杯子和雲崢碰一下,就一飲而盡,雲崢不知道這傢伙的疲憊之態是不是故意弄出來的,這傢伙可是歷史上鼎鼎大名的老狐狸。「文信侯,我是軍功得爵,怎麼會是文信侯?三司使可解雲崢疑惑?」

    文彥博笑道:「難道你還想要一個武侯不成?」雲崢搖搖頭道:「現在這個爵位能不能指著張方平的鼻子罵娘?」

    文彥博嘴裡剛剛吃了一口菜,一下子就噴了出去,咳嗽幾下大笑道:「恐怕不成,張方平如今進了內閣,爵位不如你,翰林學士的身份依舊不容冒犯。」

    雲崢拿公筷給文彥博夾了一塊紅燒排骨請他品嘗,然後又說:「這些庫藏本身就是朝廷的,我之所以冒著奇險突襲升龍城,就是為了多弄些錢財,用交趾的國庫彌補一下大宋的虧欠,如今大功告成,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文彥博聽了雲崢這番話,肅容起身,整理一下官服恭敬的向雲崢一禮道:「雲侯為了大宋甘願刀斧加身。遠赴蠻荒為大宋取財,老夫明白,這些錢財與其說是錢財,不如說這是將士的血肉,老夫一定物盡其用,不敢有絲毫的靡費。」

    雲崢將文彥博扶住笑道;「正是,正是,只要這些錢財用在正確的地方上,雲崢只會感到自豪和驕傲,絕對不會多嘴。」

    文彥博看了雲崢一眼。瞇縫了一下眼睛道:「難道文信侯還要過問三司的事情?」

    雲崢笑道:「考問三司是中書門下平章事的事情。雲某焉敢越俎代庖,我說的是這筆錢在使用上能否向幾個方面傾斜一下,比如火藥製造,和軍械改造。三司使可能覺得雲崢多事。可是雲崢有些話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文彥博的臉色平和了下來。拱手道:「文信侯的智慧冠絕天下。文彥博洗耳恭聽。」

    雲崢站起身拉開牆壁上的廣南交趾地圖指著廣源州對文彥博說:「自從前年儂智高禍亂廣南以來,一屆草寇,兵不滿五千。將不足十員,皇佑三年四月,儂智高率五千僚人沿著郁江源頭之一的右江東下,首先攻下了右江上游的橫山寨,用時兩日。

    是年五月乙巳,儂智高來到邕州城下,在賓州援軍已經到來的情形下,裡應外合攻破邕州,用時三日。

    居邕不久,儂智高即離城辟地,沿著郁江大舉揮師東下。由於當時嶺南州縣無備,一旦兵起倉卒,不知所為,守將多棄城遁。儂智高很快就佔領了廣南東部以及廣南西部的大片地區:皇佑三年五月癸丑,儂軍進入邕州下游的橫州,連番戰役,共用時九天。

    五月丙辰,儂軍進佔貴州,用時三日。

    五月庚申,儂智高率軍入龔州,用時四日。

    隨後,儂智高踏進廣南東路地界,猛攻封州,遇到都監陳曄的抵抗,縣令還帶鄉兵、弓手迎擊,但儂軍以數百倍的絕對優勢,勝利奮進,陳曄敗走,鄉兵潰退,知州曾覲從卒決戰,不勝,被執,封州陷落,儂智高用時十六天。

    五月壬戍儂智高進軍康州,康州知府趙師旦死戰,三百軍卒阻擋儂軍七日!

    皇佑三年年六月丙寅,儂智高抵達廣州城下,開始了起事以來最艱苦、歷時最長的圍城作戰,歷時七十一日,廣州安然無恙。

    其實儂智高圍困廣州,已經埋下了他敗亡的根苗。雖然他接連擊斃了宋將廣南東路鈐轄張忠及廣南東西路鈐轄蔣偕,聲勢大振卻難掩自己的疲憊之態。到了此時,陛下已經沒了選擇,如果不抽調精兵強將,儂智高甚至有可能席捲江南。也就有了狄帥和雲崢下廣南的舊事。

    剩下的事情就很好說,我和狄帥守望相助,用時二十七天就完全剿滅了儂智高在大宋的所有勢力,又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將戰線推至烏巢峽谷一帶,在烏巢峽谷大破交趾,大理,儂智高聯軍,致使儂智高退守孤城。

    當瘟疫爆發之後,儂智高最後的活路也被斷絕,被我埋在淤泥之中,一月之後自淤泥中抽出儂智高的白骨遞送京師,廣南平叛至此結束。」

    文彥博撫掌大笑道:「將軍悍勇果然名不虛傳,佩服,佩服!」文彥博笑過之後見雲崢依舊冷冷的看著自己,尷尬的道:「長生莫非還有計較。」

    雲崢長嘆一口氣道:「雲某豈是賣弄軍功之人,剛才所說的這一番話,重點不是儂智高多麼厲害,也不是說我和狄帥多麼的英勇,重要的是我說的那些時間。

    橫山寨,邕州,賓州,橫州,貴州,龔州這些州府哪一個兵力不比封州,康州多十幾倍,可是儂智高攻克這兩個州府用的時間卻是最長的,唯一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兩個州府作了抵抗!非是雲崢大言不慚,若守衛橫山寨的兵卒是西軍,亦或武勝軍,儂智高在起兵之初,他就會被生擒活捉,運到東京走一遭西市口。說句讓三司使笑話的話,武勝軍大勝歸來,安撫使余靖以為是交趾來犯之敵,帶著一萬六千餘名兵卒想要上前攔截。雲某麾下的大軍未出,那一萬餘名軍卒就一哄而散,膽敢上前作戰者,唯有安撫使余靖和老僕阿壽!哈哈哈哈,我大宋南門難道就要靠兩個白髮老人來守嗎?

    以此類推,西面,北面,雖然好一些,可是西夏人,青塘人,契丹人,哪一個不比交趾兇橫百倍?萬一西面和北面出現這樣的狀況,三司使,大宋有覆國之憂!這些天以來,雲崢夜不能寐,食不下嚥,所思所慮者唯邊軍而已,我大宋文貴武賤,這是警戒前唐武閥亂國,這沒錯,可是啊如果大宋不存在了,文貴又有何意義?

    您來軍營的時候還在誇獎武勝軍軍侯知禮好學,一洗武人的粗鄙之風,您可知道他們在幹什麼?他們都在溫習功課,打算鎖廳考試參加大比,呵呵呵,雲崢也有如此打算,東華門唱名乃是在下的願望,既然官家封我文信侯,我是一個聽話的,準備將這個文官的名頭坐死了,以後每日上朝和諸位一起商討國家大事,帶兵這種粗俗之事莫要再提!」

    雲崢說一大通話,只覺得神清氣爽,多日以來壓抑在胸口的大石頭不見了蹤影,舉起酒杯,邀請文彥博共飲。文彥博的面孔抽搐著道:「文信侯為何要對老夫說起這些?」

    雲崢笑道:「這塊大石頭我從進入廣南就開始背負,背到現在實在是背不動了,幸好您來了,在下可以將這塊大石頭送給您,從今往後,我就不考慮這些事情了,該是您考慮的問題,至於您是不是打算將這些事情放到朝堂上商議一下,和我無關,東京繁華,拙荊馬上就要攜帶幼女進京,我如今已經封侯,該有的都有,也為大宋放馬血戰過,就算是醉生夢死也是應該的,無人能說出個不字來。」

    文彥博艱難的將杯中酒一口吞下黑著臉對雲崢說:「老包說你刁滑無比,老夫還以為他言過其實了,誰料想,你比老包說的還要惡劣。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文貴武賤這種風氣可不是我等文臣確定的,自從太祖皇帝杯酒釋兵權之後就已經定下了這個調子,宣武門外的鐵券尚在,你要老夫與天下為敵?」

    「簡單,您和平章事說說,誰反對您就派他去領兵,然後我扮作強盜和他作戰,估計來上兩三次,就沒人反對了,畢竟能夠像廣南安撫使余靖那樣的慷慨之士太少了,也讓他們嘗嘗『十萬鐵甲皆束手,更無一個是男兒』的滋味。」文彥博呲著牙道:「這首詩有問題,以後不要唸了。」雲崢笑著點頭,又喝了一杯酒之後問文彥博:「武勝軍你要不要?要的話拿走,我就帶走甲子營,他們準備和我一起去東京享福。

    按照大宋軍律,一旦天使到來,將主自動卸甲,您算是天使吧?將主帶走親兵這也是大宋的慣例,兵符印信我已經準備好了,您儘管接手,我打算騎著大象立刻回京,當然還有一點點的私囊,您就當沒看見,反正沒有犯忌諱的東西。」「你捨得?」文彥博再一次瞇縫著眼睛盯著雲崢看,沒有半點推讓的意思。

    「這就是了,你確實帶著這樣的詔書來的,三司使,把詔書給我,我這就擂鼓聚將接旨,武勝軍於我來說,也是一塊巨大的石頭,如今能卸下來,我求之不得。」雲崢伸出手問他要詔書,一旦接受了詔書,雲崢打算立刻就走,一刻都不停留。

    文彥博輕輕地啜著杯中酒瞅著雲崢道:「詔書有,卻在大內,不在我手上,你想要詔書,就等老夫談判完畢之後,我們一起回京你問陛下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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