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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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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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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8 01:01:24
第三十四章 爬牆頭的侯爺

  雲崢站在宣武門前回首望著金碧輝煌的宮殿,拿手拍拍面前的華表,感慨萬千。剛才進宮的時候就看到這根又叫“望君歸”的誹謗之木,那時候瞅著它似乎要刺破青天上,面的石犼威嚴雄壯,此時再看,才發現石犼的耳朵是耷拉著的,樣子更像後世的一種狗……

   “少爺,您身上哪來的血?”猴子牽著大青馬走過來,奇怪的問道,他見少爺步伐矯健,自然不可能是少爺自己的血。

    雲崢笑了一下說:“剛才和別人打了一架,很沒意思,六個人一點都不經打。”

    猴子好奇的朝宮門望去,見裏面鬼鬼祟祟的走動著幾個太監,就撇撇嘴,少爺揍幾個太監算什麼事情。

    “憨牛呢?這傢伙跑哪去了?”雲崢四處看看沒見到憨牛。

     猴子道:“魯家老爺告訴小的您今天可能有麻煩,會晚一點出來,憨牛就回家稟報去了。今天出門的時候夫人說了,要一個時辰一稟報的。少爺,您今天真的沒問題?”

    “能有什麼問題,揍幾個人而已,以前老子還殺人呢。”主僕二人說說笑笑的上了馬,一溜煙的就回了家。

     陸輕盈渾身顫抖著守在自家的門房,和葛秋煙兩個人不時地透過花窗往外看,老廖守在街口,見侯爺和猴子兩個人回來了,就一腳踢在旁邊小廝的屁股上,讓他回去報信。自己連忙迎住侯爺,見到他衣服前襟上滿是血跡,心裏咯噔一下。

   從雲崢手裏接過馬鞭,牽著大青馬跟在侯爺後面走,眼睛卻惡狠狠地盯著猴子看,猴子搖搖頭,老廖這才松了一口氣。

   雲崢跨進大門見自己的兩個婆娘眼淚巴叉的迎接自己,大笑道:“放心吧,雲崢出馬百無禁忌,今天毆打了幾個禦史言官。血是他們的。不過咱家少了五百斤銅,一年的俸祿也沒了,今年要省著點吃飯,以後我每天只吃一碗飯。”

    陸輕盈紅著眼睛道:“真的沒麻煩嗎?如果只是少了錢。妾身陪您一塊少吃飯不是問題。妾身就擔心您的安危。”

   “皇帝還禁了我的足一年。這一年不能離開京城。”

   “就這些?”

   “還能怎樣?就這我都覺得冤枉。”

   “您沒把禦史言官打壞吧?”

   “打掉了他們滿嘴的牙,好像還弄斷了幾個人的骨頭,這些人沒了牙就不會張嘴煩人。我們的耳朵根子也能清靜一點。”

   雲崢大大咧咧的摟著陸輕盈往家裏走,平日裏陸輕盈絕對不會讓丈夫摟著自己的樣子被下人看見,但是今天她被嚇壞了,早就忘記自己需要在下人面前保持威嚴的事情了。

   換好了衣服,雲崢已經餓壞了,早上喝了一碗粥,吃了幾個包子,現在已經到了下午那裏還忍得住饑餓。

   全家都圍在邊上看家主吃飯,陸輕盈抱著閨女眼淚撲簌簌的往下落,嚇得閨女大哭起來,雲崢接過閨女讓她坐在腿上,往閨女手裏塞了一支沒肉的雞骨頭,見孩子含著骨頭停止了哭泣,歎口氣道:“該幹什麼都去幹什麼,我說了不會有事,就不會有事。”

    葛秋煙這才拉著臘肉從桌子邊上走開,沒事幹老在院子裏溜達的老廖也說自己應該準備莊子上的事情,拿腳踢著憨牛和猴子快速的從院子裏消失。

    陸輕盈擦幹了眼淚給丈夫倒了一杯酒,又拿著筷子給他布菜,雲崢一口菜一口酒吃的很是愜意,他已經忘記了自己今天幹的事情。

    雲崢吃飯吃的踏實,隔壁的狄青臉膛卻真的變青了,他雖然身在家中,但是對朝堂上的事情卻知道的清清楚楚,他很清楚雲崢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一把捏碎了手中瓷杯,胸膛不住的起伏,老妻在身邊小聲安慰道:“您不必擔憂,文信侯安然無恙,只是被罰了一些銀兩,要不然這些銀兩咱家出了也就是了。”

    老妻原本出身就低,平日裏因為不懂勳貴之家的往來,所以不明白雲崢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還以為丈夫在為別的事情生氣,她隱隱覺得雲崢這樣做好像是為丈夫解了圍,就想拿銀錢彌補一下雲崢。

    狄青發現自己失態了,喘息了兩口氣,笑著對老妻解釋道:“呵呵,這可不是一點銀錢的事情,論起家底,咱家和雲家差的太遠了,你放心吧,事情解決了,陛下對我的判決也下來了,禁足而已,你去告訴那個不孝子,這些日子裏不要出門,禁足要有個禁足的樣子,再敢翻牆跑出去鬼混,老夫會打斷他們的腿。”

     老妻連忙搖手道:“泰兒最近很聽話,專心讀書那裏都沒去。”

     狄青苦笑一聲,就披上長衣打算去花園走走,進了花園就不知不覺的往東面望去,隔壁的雲家如今非常的安靜,也不知道雲家如今是個什麼場景。

     狄青自認這一次自己確實做事做的有些過了,大軍班師豈能沒有繳獲,而且誰都知道自己的大軍幾乎將大理國的東川郡,會昌府和建昌郡全部都搬空了,但是回到東京的時候卻是空空的行囊,這樣的狀態下,不被人詬病才是怪事情。

    可是一想到窮困潦倒的西軍,想到那些軍卒滿懷希望的瞅著自己的時候,狄青實在是說不出將這些繳獲全部運回東京的話來,更何況,西軍想要振作,離了銀錢是萬萬不行的,朝廷雖然對西軍很優厚,但是這種優厚是相對廂軍而言的,也就是能吃飽肚子罷了。

    自己這個副樞密使位同宰相,月俸料300貫,春、冬衣服各賜綾20匹、絹30匹、冬棉100兩,每月祿粟各100石,謙人衣糧各70人,每月柴草1200束,每年炭1600秤,鹽7石,這不能不說豐厚,按照大宋俸祿四十一等計算,到了最後一等,也有不少。

     更何況還有各種名目的、職錢、公用錢、職田、茶湯錢、給卷、廚料,龐籍和韓琦兩人的使相公用錢可高達二萬貫,而且上不封頂,而且“用盡續給,不限年月”。

     這樣的待遇千古少有,只可惜這些東西和軍卒無關,都是文官的待遇,流外的軍卒連吃飽肚子都成問題,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啊,沒有糧草喂飽軍卒,軍隊那裏來的戰力?

     如今西夏在蟄伏,青塘人也在蟄伏,剛剛登基的遼國皇帝耶律洪基聽說正在整軍頓武,野心勃勃,整日裏帶著軍隊在荒野狩獵,連舒適的皇宮都不居住……

     幸好這次自己和雲崢聯手消彌了南方的隱患,否則大宋真的是四面皆敵,一旦這些國家聯起手來分瓜大宋,大宋立時就有覆國之憂!

    那些文官只要肯降降自己的待遇,那就是一筆龐大無比的軍費……狄青心酸的這樣想……

    一顆果子落在狄青的腳下,是一隻梨子,梨子黃澄澄的怎麼看怎麼順眼,如果沒有摔成兩瓣,該是梨子中的上品。

    “吃個梨子去去火氣,我沒你的本事,能扔的很准!”雲崢兩條腿跨坐在高高的牆頭,嘴裏咬著一隻梨子朝狄青笑著說。狄青是個好脾氣的,撿起地上已經摔成兩瓣的梨子咬了一口道:“梨子確實不錯,不過你爬牆頭做什麼?後花園是我妾侍的住處,如果你看中了那個,說一聲我送給你。”

    雲崢待在牆頭上大笑道:“我可沒工夫偷人,老倌,告訴你一聲,咱倆都被禁足了,沒辦法,想見你,只好爬牆頭了。”

    狄青找了一處陽光能曬到的地方靠在樹幹上笑道:“禁足好啊,倆個剛剛立下蓋世功勳的將帥一起被禁足也只有我大宋幹的出來。一個是貪婪無度,一個是飛揚跋扈,弄成對聯都非常的工整,老夫老了,沒了火氣,你就沒打算大鬧一場?”

    雲崢又從身後的籃子裏摸出一大把子香蕉,掰開之後扔給狄青一半道:“嘗嘗,這可是我從廣南帶回來的,廣南有一個高手匠人,能把這東西保鮮五十天,趕緊吃,吃完了就沒了。”

    這一次狄青伸手接住了香蕉,一老一少就剝著香蕉咒駡那些該死的言官。

    “聽說你昨日將大宋僅有的六個巡察禦史的牙都給打掉了?”

    “沒,他們跑的太快,只打掉了三個人的就被韓琦拉住了。”

    “甚憾啊!你家的酒呢?莫要小氣,拿出來共飲一番才好。”

    雲崢搖頭道:“不成啊,現在是下午茶時間,我老婆最近不許我飲酒,吃點果子就當我為你接風了。”

    狄青砸吧一下嘴巴道:“飲酒誤事啊,小子,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非要保持一顆清醒的頭腦?說說,一人計短啊,老夫說不定能幫你補補漏洞。”

    雲崢笑道:“果然是狄公,還是和你說話比較暢快一些,小子最近擬定了一份改制計畫,您幫著瞅瞅,不過我覺得也沒有什麼要改的地方,就算是讓您看看眼界算了。”

    狄青伸手接住雲崢扔下來卷軸,打開瞅了一眼開頭就笑道:“老夫剛才還在憂慮西遼,西夏和青塘,沒想到你居然也在打他們的主意,不是說改制麼?怎麼變成作戰計畫了?”

  “好軍隊從來都是打出來的,可不是練出來的!”狄青愣了一下笑道:“這話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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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倚馬可待成雄文

   自從那一天之後,雲崢每天都會用梯子爬上牆頭和狄青私會,直到有一天天上下雨,在牆頭待不成了,陸輕盈就找來一隊木匠,在牆頭蓋了一間閣樓。狄青家也不示弱,也在自家的那部分也蓋了一間空中閣樓,於是不管雲家人,還是狄家人都會看到難以讓人忘懷的一幕。

        一位公爺和一位侯爺,坐在自家的閣樓上對罵,有時候還會像兩隻猴子一樣的互擲瓜果,天底下沒有不漏風的牆,當那些紅著眼睛找雲家和狄家麻煩的禦史將這一幕稟告給皇帝之後,皇帝卻費盡心思的找來無數的瓜果,讓鄒同親自分贈給雲家和狄家。

        這一天比較特殊,雲崢坐在一張虎皮上趴在桌子上不斷地書寫一些東西,頭也不抬,最可疑的是鄒同還站在一邊監視。狄青收起看完了拿卷一丈多長的卷軸見雲崢好像沒有抬頭的意思,就扔過來一個橘子怒道:“說話,我昨日給你的卷軸你還沒看呢。”

        雲崢一伸腳踢開那個橘子道:“少打擾我,你不知道今日是大考的日子嗎?我正在參加大比,等我寫完這篇策論再和你計較。”

        狄青一抬腿就走了過來,伸長了脖子瞅了一眼雲崢的策論眯著眼睛念道:“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不頓者,所排擊剝割,皆眾理解也。至於髖髀之所,非斤則斧。夫仁義恩厚,人主之芒刃也;權勢法制。人主之斤斧也。”

        這句話你說的太過了,陛下仁慈之名遍天下,你卻在勸陛下重拾刑賞殺伐之論,你的策論一出,恐怕世人會說你是獨夫!”

        雲崢厭惡的瞅了狄青一眼道:“你才念了幾本書,我讀過的書汗牛充棟,乃是奇才,你總是拿老範頭勸你讀的那本《春秋》說事累不累啊?一家之言,去休,去休。”

        鄒同同情的看了一眼狄青。這些天他總是會來到雲家或者狄家。不過他更喜歡來雲家,一來雲家的飯食比較可口,二來,他也喜歡雲家的氛圍。從家主到小廝每個人似乎都是懶懶的。可是辦事的效率卻不低。雲侯想要一座城池的模型,不到兩天時間,一座中等城池的模型就出現在木屋裏。惟妙惟肖,連上面店鋪的酒幌子都清晰可辨。

        如今見雲崢說話說得刻薄,還以為狄青會生氣,沒想到狄青歎息一聲就背著手回到自己的木屋,重新坐在一張黑熊皮上道:“沒吃過豬老夫總見過豬跑路,你寫這樣尖銳的文章,恐怕到了考官那裏並不討喜。”

        雲崢絲毫不管鄒同尷尬的站在一邊,一邊寫一邊道:“我就算是在考卷上罵龐籍他們家的祖宗八代,他也會給我一個制科頭名,拿走了我搶來的錢財,拿走了我的功勳,還把我一手組建的武勝軍拆分的七零八落,這是他們欠我的,沒在考卷上畫鴨蛋已經是給他們顏面了還敢挑三揀四?你聽聽這段怎麼樣啊。

        “一寸之地,一人之眾,天子亡所利焉,誠以定治而已,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地制壹定,宗室子孫莫慮不王,下無倍畔之心,上無誅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貫高、利幾之謀不生,柴奇、開章之計不萌,細民鄉善,大臣致順,故天下咸知陛下之義。臥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遺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亂,當時大治,後世誦聖。壹動而五業附,陛下誰憚而久不為此?”

        怎麼樣?怎麼樣?這樣狠狠的拍陛下的馬屁,給我一個頭名不算虧吧?”

        鄒同決定從這一刻起自己就是聾子,瞎子,抱著拂塵坐在一個小凳子上眼觀鼻,鼻觀心,神遊物外,如果仔細論起來,這二位早就因為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論給斬首八十次了,既然陛下都不在乎,自己沒必要多嘴惹陛下不高興,能把他們倆每天討論的結果拿回皇宮,自己就算是完成任務了,千萬不敢節外生枝,陛下每天研究這些討論結果都會到二更天左右,有時候甚至會在深夜召見一些相關的官員進宮一起討論,有時候會討論到天亮。

        雲崢寫完了策論,就小心的吹幹了墨汁遞給了鄒同,鄒同將試卷塞進一個竹筒裏封上火漆讓一個小宦官將策論直接送到陛下手裏,自己依舊抱著拂塵等候接下來的討論結果,這東西可比什麼策論重要的多,孰輕孰重鄒同總是能分辨的很清楚。

        不過看樣子雲崢現在不打算和狄青討論,因為他那個妖媚到極點的小妾又來給丈夫送吃的,看到那個嫋嫋婷婷攀著梯子上來的婦人,鄒同總是習慣性地拿她和皇宮裏的那些貴人們作個比較,最後沮喪的發現,皇宮裏或許有面貌比這個婦人精緻的貴人,但是那種純粹的婦人風情,皇宮裏的貴人們拍馬都趕不上,也不知道這樣的人兒文信侯是從哪里找來的。

        欣賞美麗的事物,太監也有權力,雲崢並不在乎鄒同失禮的一幕,反正看了也是白看,從朱紅色的食盒裏端出來兩個巨大的碗,給了鄒同一個,自己一碗,然後從裏面弄出幾碟子五顏六色的小菜,他和鄒同二人就端起巨碗吃裏面的麵條。

        狄青面前也堆滿了飯食,都是些大魚大肉,滿滿的擺了一案子,自己吱溜一口酒再吃一口菜,顯得極度的愜意。

        他不是沒有和雲崢換過,可是雲崢就是不答應,他吃過雲家的飯食,食材不怎麼樣,但是那滋味確實讓人難忘,雲崢早就說過,他家的飯食就是養人的,不是害人的,大魚大肉吃多了容易生痰氣,也不利於養生,五穀雜食才是養人的好東西。

        “呵呵,老夫家裏今日送來了“熬爛”,小子,這東西可是絕世美味,東京城裏只有宋三娘做出來“熬爛”才是上品,你看看,今天的“熬爛”可是以豬頭為主料,抹上香料上籠屜蒸煮,皮酥肉爛,再配上上好的蓮子,白果……”

        雲崢抬頭瞅了一眼那一鍋爛糟糟的豬頭道:“香料的出現原本的作用就是防止食物腐爛變質,是儲存食物的一種方法,我輩吃飯,怎能捨棄食物的本味,卻去追求那些其他的味道,如果你喜歡香料的話,可以組織一支艦隊,從廣州出發,沿著海岸線走,一路橫推過去,屠城滅國,總能找到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香料。”

        狄青放下手裏的筷子,拿起一張地圖看,指著地圖道:“過了北海就到了交趾,那就要先幹掉交趾,然後再去幹掉高棉,幹掉暹羅,再幹掉柔佛,最後幹掉獅子國,不成,蘇丹國勢力強勁,聽說人家國內的戰象就有八萬頭,打成持久戰對我軍不利,就算是就食於敵,也不成,火藥這些東西沒辦法就地補充,讓將士們拿著刀劍去和戰象戰鬥就為了幾口吃食?不划算啊。”

        雲崢吃完麵條,把碗扔在桌子上道:“香料的貿易額非常大,你沒見那些走海路的大食商人都富成啥了,一兩銀子換不來一斤香料,那些人還專門要咱們的銅錢,不精美的還不要,一個賽一個奸猾,回去的時候還能賺一筆。

        在我看來,朝廷開什麼海市啊,招安幾支強大的海盜,給他們頒佈允許劫掠外族人的旨意,朝廷找個小破港口允許他們在有限的地方上岸活動,每年需要上繳一半的財富給國庫,告訴你們,絕對不比蜀中貢獻給國庫的財富少。

        鄒同,要不你去和陛下說說,讓我去南海當節度使,要不了幾年我就能給咱大宋弄回來一座金山,而且還不要朝廷花費一個銅子。”

        鄒同好像沒聽見這些話,把腦袋埋在大碗裏吃東西,和這兩個人在一起需要有一顆足夠強大的心,狄青以前還不錯,還知道顧忌一些臉面,但是和雲侯在一起混的久了,武人的本性完全就流露出來了,兩人在談論中一旦發現少了什麼東西,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那裏合不合適用兵,用兵之後能不能占到便宜,如果入不敷出,他就會立刻將這個念頭扔進垃圾堆裏。

        快日落的時候,鄒同回到了皇宮,見官家正在審閱雲崢的策論,平章事和參知政事都在,就閉上嘴巴,乖乖地抱著拂塵站在柱子後面。

        “陛下,雲崢的《刑賞治國方》確有可取之處,彭蠡先生說他機變無雙,博學多才他確實當得起,尤其是這一句:“古者郎官出為邑宰,公卿外領郡符,所以重親人之官,急為政之本。自澆風興扇,此道稍消。頡頏清途,便至顯貴,理人之術,未嘗經心,欲使救百姓之艱危,通天下之利病,不可得也。”道盡了自古以來的選材弊病,算得上擲地有聲。

        只是微臣懷疑,這樣的雄文真的出自雲崢之手?他有一幕僚名蘇洵者,最是喜歡作論,他的《六國論》曾經顯赫一時,所以微臣以為……”

        趙禎見鄒同回來了就張口問道:“鄒同,這篇文章真的是文信侯自己作的?”

        鄒同從柱子後面走出來道:“卷子是奴婢親自拆封的,文信侯就在奴婢眼皮子底下一邊和狄公談論海疆之事,一邊匆匆寫就,用時不到一個半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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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出逃

  「自古以來演變從來就沒有斷絕過,我們的老祖先在茹毛飲血,如今我們卻有數不盡的美食可以享用,有精美的綾羅綢緞可以穿,這就說明改變是不可避免的,如果沒有改變這回事,你我如今應該是坐在山洞裡,裹著野獸的皮毛握著一根粗大的木棒互相咆哮才對。」

  雲崢用銀質的叉子往嘴裡填了一塊切好的梨子,仔細的品嚐之後才對狄青道。

  「老夫聽聞自從盤古開天,女媧造人,五帝定倫以來,人間界的命數就已經恆定,就如同春天是播種的季節,秋天是收穫的季節,無可更改!」

  狄青用刀子插了一塊胙肉塞進嘴裡嚼的滿嘴流油,鄙視的瞅了雲崢一眼,又大口喝了一碗酒這才出言反駁。

  「老倌,無可更改這種東西你永遠都不要說,我們的這個世界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著改變,有些是宏觀上的,有些是微觀上的,宏觀上的東西傻子都能看到,傷春悲秋就是你們這些無聊的人突然出現的一種莫名其妙的感情。

  就拿你剛才吃下去的那塊肉來做個比喻吧,我剛才看了,你總共用牙齒嚼了十一下才吞嚥下去的,這些肉糜通過你的喉嚨進入了胃袋,在胃袋裡被一些酸性物質溶解成一些噁心的糊糊,然後進入你的小腸,小腸裡面有無數的小絨毛,這些絨毛和小腸的把你吃下去的肉塊變成我們身體行動所需的動力,然後殘渣進入了大腸進一步吸收。一部分動力用來支撐你身體的活動,另外的一部分變成了油膘儲存起來,你的腸子足足有三丈,如果吃的太多,就很自然的成了一個胖子,這種變化日積月累之後,一個新的狄胖子就會出現,這就是一種變化。」

  狄青拍拍自己有些發福的肚子大笑道:「你這種把食物變成大糞的人有什麼資格指責我這種把食物變成肥肉的人?

  你總是拿一些看不見摸不著的道理來說事情,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老夫不信。」

  雲崢瞅瞅臉色發青的鄒同遺憾的說:「我們如今正在禁足中,要不然去東京城抓一個作惡的西夏人或者一個看不順眼的契丹人,一刀劃開肚子,把腸子取出來量一下就能證明,我還能給你講述一下心肝脾胃腎的是怎麼幹活的才支撐起我們日常的各種活動。」

  鄒同強忍著嘔吐的慾望插話道:「文信侯,這種亡國之言不可說。當年殷紂王和妖妃妲己打賭,砍斷老者和少年人的腿辨查骨髓,才招來亡國大禍,您和狄公萬萬不可如此,否則我大宋的顏面就會蕩然無存。」

  狄青大度的揮揮手道:「此事以後再說,上了戰場有的是屍體供我們查看。東京城的人沒見過屍橫遍野的大場面,看個人的腸子會嚇死他們。到時候我們有的是時間和機會。」

  雲崢揮手拂去落在桌案上的黃葉有些落寞的道:「彭蠡先生帶著我弟弟和蘇家的兩個小子去探查黃河,一去就是兩個月,也不知道他們如何了,都是我做事不周密這才害的他們到深秋時節都不能回家。心裡煩悶,你說我們幹什麼比較好?」

  狄青嘆口氣將刀子撇在桌子上道:「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去相國寺和主持玄苦大師談論一陣子佛法,他會為我誦經祈福,消除我滿身的殺孽。

  我少年時最喜歡去相國寺偷食佛祖座前的供果。被當時負責佛前灑掃的玄苦大師擒住,還以為一頓打是跑不掉的。誰知,他卻把替換下來的供果分贈我等,告訴我們佛前供品乃是有緣者得之,進入我等腹中,就是有緣,算不得偷。

  呵呵,所以我只要身在東京,每年必定要去吃一頓相國寺的供果,其中有些帶素果餡的大饅頭最是好吃,我一頓能吃五個。」

  雲崢點頭道:「我的一個老友也在相國寺掛單,最喜酒肉,不如我們結伴去相國寺訪友如何?就是鄒同在這裡有些麻煩。」

  鄒同見雲崢獰笑著看自己,連忙後退道:「雲侯,你不能這樣,咱家可是親耳聽見你的那個和尚朋友請求陛下早點殺掉你,可見他不是你朋友,不見也罷!」

  雲崢一手擒住鄒同大笑道:「你知道什麼,我本身就是殺才,想殺我的朋友才是真朋友,你今日老老實實的在木屋裡大睡一天,估計你平日裡要伺候陛下,也沒有這種大睡一天的機會,便宜你了。」

  雲崢三下兩下已經將鄒同用腰帶捆了一個結實,拿手試探一下綁繩的鬆緊,覺得還行,綁的太緊會妨礙血脈的流通,這樣子正好,找來一件大氅蓋在鄒同的身上,這才從牆上跳到了兩牆之間的通道裡,狄青早就在那裡等雲崢了。

  「兩位爺爺,你們一定要在落日前回來啊…」鄒同在大氅之下悲鳴道。

  狄青將自己的大氅留在木屋裡沒帶下來,身上就穿著一身細布製作的長輟,他手長腿長,衣襟習慣性的向兩邊分開,露出大半個雄壯的胸膛,這是武人的普通打扮。

  雲崢的衣服講究些,一身天青色的文士長袍,腦袋上沒戴帽子,一根青玉簪子綰住滿頭黑髮,從後腰上抽出一柄折扇,搖晃兩下,還真有兩分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狄青鄙視的瞅了雲崢一眼道:「小心被人家當成兔兒爺給抓了去,我們是去和尚廟又不是去青樓,打扮成這樣子做什麼?」

  雲崢無所謂的道:「我這種人材根本就是黑夜裡夜明珠,就算是穿乞丐服也掩飾不住我的良才本質,快走吧,從這裡去相國寺還有好遠呢。」

  和狄青匆匆的上了宣武門外巷子,雲崢這才有機會認真的瞅瞅大宋的都城,不過兩邊的華麗的樓閣都非常的安靜,只有不多的幾個賣朝食的攤販在賣力的招攬食客。

  「別看了,誰家青樓大清早的開門,姑娘們昨晚累了一晚上,現在都在睡覺呢,想逛青樓老子晚上帶你來。」

  狄青腿長,走了幾步之後發現雲崢沒跟上來,煩躁的回頭招呼。

  跟著狄青走了一陣子,雲崢就發現和這傢伙在一起根本就沒有功夫看別的,狄青這種人辦事情一向目標明確,既然目的地是相國寺,東京城其餘的繁華就是浮雲。

  「呀,這裡有賣鍋兒湖的,聽說裡面夾得全是鵪鶉肉,脆生生的好嚼頭…」

  「快走,沒有相國寺的素饅頭好吃…」

  「呀,你看啊,那個女人大冷天的就穿一條褻褲,屁股扭得如同車輪…」

  「快走,相國寺對面的姑子比這妖嬈。」

  「你說相國寺對面就是尼姑庵?」

  「國子監對面還是青樓呢,有什麼好奇怪的。」

  聽了狄青的解釋,雲崢感慨的搖搖頭,對大宋人這樣巧妙地安排欽佩不已,想當年,自己的學校也算是國子監一流,他娘的連網吧都不敢開在五百米以內,更不要這樣開放的安排了。

  走了一路感慨了一路,這只是東京城一個普通的早晨而已,從巷子裡出來,就看到了一個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東京城,看到這樣的繁華,雲崢的眼淚差點飆出來,以前厭惡至極的龐大人群,此刻竟然是如此的讓他思緒萬千。

  不知道狄青是故意的,還是在遷就雲崢這個初到繁華之地的土包子,竟然沒有僱傭馬車,而是僱傭了一輛牛車,兩個人坐在牛車上,晃晃悠悠的向城西的相國寺走去。

  狄青坐在牛車的前面,拿手撣撣靴子上的塵土,堂堂的國公爺,剛才因為車行的惡霸想多要十文錢,他就大打出手,把四五個粗豪的惡霸打的抱著腦袋趴在地上直哼哼這才滿意的住手,還不忘朝四周歡呼的人群抱抱拳頭,雲崢覺得這傢伙的英雄好漢的名頭就是依靠自己的一雙拳頭打出來的。

  「剛才應該用弩弓的,一人給一箭不就完了,非要動拳頭幹什麼,沒得辱沒了身份。」這句話一出來雲崢就發現了不妥,自己這個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人居然在提醒一個封建王朝的公爵注意身份,看樣子自己已經被大宋燦爛的文化習俗徹底的給同化了。

  「嘿嘿,你懂個屁,東京城在很多時候就只認拳頭,拳頭打死人了也只會進開封府,你要是拿弩箭射,那就是大事故,要進五城兵馬司說清楚弩箭來源的。」

  說到這裡狄青愣了一下又道:「你帶了弩箭?」

  雲崢從後腰拽出一把精巧的小手弩道:「我這人沒什麼安全感,要是不帶這東西就沒辦法出門,很多時候我奉行的都是先發制人的方略。只要情形不對,我就會先把對方幹掉再謀思脫身的辦法。」

  「你說你現在被戰爭弄瘋了,難道是真的?」

  「那倒不是,沒參加真正的大戰之前,我比現在還瘋!」

  狄青給了犍牛一鞭子,犍牛立刻就小跑起來,大宋的租車行業非常的發達,最讓雲崢無法接受的是狄青就告訴人家自己是國公府的人,那個傻乎乎的狡猾老闆就立刻給狄青選了最好的一輛牛車,連第二句話都沒問,也不怕被騙。

  「你以前的事情我聽說過一些,確實夠瘋狂的,乘煙觀真的被你給炸掉了?」

  「這種事我的標準回答是不關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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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可以信任的朋友

  「那就是你幹的,小小年紀開始殺人,這一點我望塵莫及,古時候秦舞陽十三歲當街殺人,你比他強的多。狄青笑了起來。別把我和那個無膽匪類相提並論,他殺人只是為了一時暢快,我殺人是為了救人,這兩者高下立判,這一點你要分清楚。」

    雲崢把玩著手裡的扇子瞅著街道兩邊的人群爭辯道。

    「你有抗爭的勇氣,也有抗爭的智慧,這讓老夫非常的佩服。這次回京如果沒有你相伴,老夫此時一定過得淒慘無比,先謝過了,有人陪伴老夫的膽子就會非常大。

    你我都是軍陣上廝殺慣了的人物,只要還有一個同伴可以背靠背的戰鬥,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敢去闖一闖,如果只有一個人和敵人作戰,對面的敵人老夫從不在乎,老夫只是擔心後背射過來的冷箭,想想都讓人心寒。」

    雲崢認真的對狄青道:「那就不要死,別留下我一個人孤軍奮戰,將門裡面只有你能成為我真正的隊友,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皇帝讓我帶著一群豬上戰場,那就太淒慘了。」

    狄青哈哈大笑起來,長胳膊伸出去就從街邊密密麻麻的小販手裡撈回來一壇子酒,小販也不驚訝,笑嘻嘻的跟著牛車跑,雲崢手指一彈,一塊小小的銀錠就飛了出去,小販手疾眼快的撈住,很快,謝客官賞賜的聲音八條街都能聽到。

    酒不錯,看樣子真的是上了年頭的米醴瓊,只是後來叫做狀元紅,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規矩,狄青拍開上面的封泥,喝了一口就遞給了雲崢,雲崢伸手進去從裡面果然撈出來兩顆荔枝,這種酒在廣南的時候沒少喝,看樣子蜀中的商賈們已經滲透到了東京。這東西以前在東京應該沒有得喝才對,他在廣南的時候就喜歡撈酒裡面浸泡的荔枝吃。

    沿著瓦市子很快就到了大相國寺,這座寺廟很厲害,東京城最中心的位置不是皇宮,而是相國寺,當然,東京城經過歷代皇帝整修。已經變成了一個奇形怪狀的模樣,早就不是長安城那種四四方方的模樣,如果從天上往下看,東京城已經快要變成一個橢圓了。

    想在東京城鬧中取靜,相國寺無疑就是一個最好的去處,抱著酒壇子進廟門不太好。這裡紅牆碧瓦,殿宇巍峨,霜鍾遠振,有「汴京八景」之「相國霜鍾」、「資聖熏風」,再加上吳道子親手繪製的文殊菩薩像,只是「吳帶生風」這一條就讓這座規模宏大的皇家寺廟聲名遠播。

    廟門口有很多家僕和家將,不知道是誰家的。諾大的相國寺今日似乎只招待這一家人,別的香客只在面門口的巨大鐵香爐裡上了香之後就離開了。

    「楊家的人在上香,估計還是女眷,看馬車的儀制該是楊家的老太君,也就是楊無敵的老婆,折家人就是長壽,她今年八十歲是有的,我們不妨回家算了。不好去打攪,就算是給先輩一點面子。」

    狄青說完話一回頭,就看見雲崢興致盎然的的指著大相國寺對他說:「你說裡面是佘老太君?我老婆在京城參加聚會的時候拜見過這位老夫人,我對她的名聲可是如雷貫耳啊。」

    「如雷貫耳?此話怎講,她不過是一介婦人而已,雖說她是名將折德扆之女。楊無敵之妻,名將楊延昭之母。也不應該讓你這樣的人物動容吧?」狄青瞅著雲崢激動的發紅的臉問道,在大宋可不興動輒和人家的內眷相見,即使這位折老太君已經八十幾歲了。

    雲崢當然沒辦法說自己就是聽著這位老太君的評書長大的人,如今見到真人了。哪有不去見見的道理?

    「楊文廣隨你南征有功,授興州防禦吏、知涇州,為定州路副都總管,遷步軍部虞侯,這算是被朝廷重用了,這裡面自然有你我舉薦之功,我們去拜見一下老夫人應該無礙吧?」

    狄青看著雲崢慢慢道:「你的這個要求還真是無理!算了,遠遠地看一眼就算了,我們從相國寺的後院翻進去,這事老子十二歲以後就沒幹過了。」

    「不能正大光明的去拜訪嗎?」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們兩個人正在被禁足,老夫可不想被別人看見。」

    寄存了牛車,狄青和雲崢就來到了大相國寺的後院,狄青看著那道明顯被人摩擦的亮晃晃的青石感慨萬千的道:「知道不,四十年前這裡是這模樣,四十年後依舊如此,東京城的人都知道相國寺後面的香積廚可以爬過去偷食物吃,相國寺的和尚卻從來沒有想著將這裡加高,廚房的蒸籠裡永遠都會留下一屜饅頭,飢餓的小偷即使拿饅頭,寺廟裡的和尚見到了也不會驅趕。

    說來古怪,大相國寺每夜都會有小偷進入寺廟,寺廟裡除了一成不變的會丟失一屜饅頭之外,從未丟失過其餘的東西,哈哈,那些有著高牆大院的地方,反而總是失竊,你說,高牆深壘是不是只能預防君子,而無法預防竊賊,而相國寺的一屜饅頭卻能讓天下所有的賊人止步!」

    雲崢佩服的道:「玄苦大師果然是一個老奸巨猾的老禿驢!」

    「放肆!你怎能如此形容玄苦大師?」狄青立刻就翻臉了。

    「放心,我對有慈悲心的人從來都是心存敬意的,不管他做善事有沒有其餘的目的,我也是非常尊敬他們的,不管他做了什麼事,首先做善事在前面,這就值得尊敬,這句話老禿驢又不是我說的,是另外一個胖大的著名禿驢說的,等一會見到了你去罵他,少罵我。」

    狄青黑著臉道:「你說這句話是五溝和尚說的?」

    「沒錯,當初他和我說起東京名勝的時候,特意告訴我要離玄苦禿驢遠點,否則就會上當,這麼明顯的警告我豈能不放在心上。」

    狄青爬到牆上俯視著站在牆下的雲崢道:「我怎麼覺得你嘴裡說的這位五溝大師就不是什麼好人,鄒同說他請皇帝砍你腦袋這句話應該不假。」

    雲崢把扇子插在脖領子後面一面爬牆一面說:「絕對是真的,鄒同一個字的假話都沒說。」

    兩人噗通一聲跳下矮牆,狄青撓撓腦袋問道:「既然他是你好友,就不該說這樣的話,他是得道的高僧,不知道說出這樣誅心的話,會讓你的處境雪上加霜?」

    雲崢重新把扇子拿在手裡敲打著手心道:「絕對不會雪上加霜,他這是在為我解圍,我知道的,絕對不會有錯。」

    狄青停下前行的腳步回首看著雲崢,好半晌才道:「你如此的信任他?」

    「我朋友不多,也就一兩個,如果他們願意騙我,我早死了八十回了,他們對我非常的信任,所以我根本就不想他們會不會背叛我,哪怕五溝和尚請皇帝殺掉我,我也堅信他這是在某一個特定的環境下說的特定的話,是在幫我,而不是在害我。」

    狄青走到雲崢的面前,雙手按著他的肩膀道:「你以後可以把我當成你的朋友!」

    雲崢掙開狄青的手大笑道:「你已經是了,從你在大理回軍最寧府的時候就已經是了,否則你以為我吃飽了撐的去找監察御史的麻煩?」

    狄青也跟著哈哈大笑一聲,取出酒罐子大大的喝了一口酒,遞給了雲崢,雲崢接過來從中間撈出一顆荔枝吃了,兩人愉快的向大相國寺的前院走去。

    狄青的腳步輕快,雲崢需要小跑才能跟上,和一個身高足足有一米九以上的大漢比快步走,他走的不是一般的辛苦。

    相國寺很大,今日裡的人卻非常的少,和尚們正在做早課,寺廟裡的禪唱梵音不絕於耳,漫步在這佛的國度,再加上有一個很好的心情,整個人都好像沐浴在佛光下,暖洋洋的。

    不知道大相國寺的四位看守山門的金剛為什麼會在後面,四個金剛俯身瞅著兩個賊人從自己的腳下走過,只能怒目圓睜卻沒有進一步的責罰,這種程度的精神攻擊對雲崢這種敢從佛像上刮金漆的猥瑣之輩毫無壓力,倒是狄青還專門在每個佛像前雙手合十禮敬了一番。

    相國寺裡的槐樹很多,如今也到了落葉時分,一陣微風吹來,樹上的葉子就抖落了下來,掉下來的不只是黃葉,中間還夾雜著無數的綠葉,就像人一樣,死掉的不一定都老年人,也會有好多的年輕人,死不死的和年紀無關,只關乎命運。

    和尚們很善良,每一個見到兩個賊人大搖大擺的從後殿裡竄出來也不吃驚,臉上帶著白痴般的慈悲笑容,單掌施禮,狄青一點都沒有賊人的覺悟,也恭敬的還禮,後來狄青才告訴雲崢,堵住大門不讓別人進來的是楊家,不是相國寺,相國寺是方便之門,誰想進都可以。

    聽了這句話,雲崢再看到那些衣著華麗的侍女和女眷就沒有什麼好感了,一個丫鬟剛要指責雲崢和狄青的無理,雲崢就笑嘻嘻的在丫鬟的臉頰上捏一把,就搖著扇子繼續跟著狄青往前面走,很奇怪,那個受辱的丫鬟並沒有去上吊或者投井,反而在後面大聲說:「不敢去前院,小心被家將打折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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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轉發WIKI部分資料:

  佘太君,名賽花, 折德扆之女。宋代名將楊業之妻,也被稱為楊令婆。 佘太君個性機敏、善騎射,文武雙全的女將,其不屈不撓的民族正氣,彙集成一代忠烈英勇傳奇的故事。
  折氏,尊稱為折太君,一說因折、佘於北京話中音近,小說、戲曲中誤作佘太君,但在宋元時期就有楊家將故事的話本,非使用北京話,此說不見正確;二說折姓在宋朝因避禍改姓佘姓;三說是因為了子孫不再夭折,祈願福祿有餘而改成佘(古有餘寫佘),至今佘太君墓所在地山西保德縣折窩村和陝西白鹿縣佘家坡頭村的佘姓後裔對此都說法都津津樂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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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沒性子的和尚

  「年輕,多金,長得又不差,確實是本錢!」狄青嘟囔著在前面領路。

  「聽說您年輕的時候也是東京城著名的沒遮攔的漢子,就不要說小子了。」

  「老夫當年最多去看看沈三娘的奶子,塞尉遲的屁股,就這還是在瓦市子裡看她們摔跤才能一見,找準機會還能捏一把,像你這樣直接上手摸人臉蛋的比較少見。」

  雲崢哈哈大笑著將手裡的折扇搖的勤快:「那您可比小子的行為惡劣。」

  「胡說,偷摸一把奶子,屁股算什麼事,相國寺每年開廟會的時候,那些大閨女小媳婦的擠在人群裡被人家摸的還少了?開封府抓住了也就是十板子的事,嘿嘿,你去摸臉蛋,哈哈,這就是有傷風化,會被開封府抓住打板子遊街為後來者戒!」

    雲崢停下來,拿折扇擋住陽光透過窗櫺往大殿裡面看,見裡面黑乎乎的什麼都沒有,這才笑著回答道:「這麼說我剛才摸錯了?」

    狄青哈哈大笑道:「可不是摸錯了怎的,如果你看上了,等一會就向楊文廣討要,他應該沒膽子拒絕我們的要求。」

    說著話就把懷裡的大酒壇子塞到雲崢懷裡,自己攀住一座大殿的門框,兩隻腳先探了上去,用腳背勾住大殿的承塵,手探進門框上方的空隙裡撥拉一下,兩扇木門就自動的向內打開,雲崢抬頭望的時候,才發現這座大殿的正中間寫著「文殊殿」三個大字。

    狄青跳下來之後對雲崢道:「這座大殿裡沒有泥塑的金身,有的全是壁畫,吳帶生風指的就是裡面的這尊文殊菩薩畫像,玄苦和尚現在很小氣,以前這座大殿從來都不關門,喜好畫畫的士子匠人都能前來觀摩,後來不知怎的就不給別人看了,老夫先帶你進去開開眼界。」

    大殿的房頂很高。裡面的空間又過於大,所以看起來就陰森森的,壁畫裡的神魔鬼怪也陰測測的看著你,這是塑像和壁畫的特徵之一,不管你從那個方向看,那些佛像和壁畫都像是在盯著你看,如果是十殿閻羅的道場。再配上一句「你來了嗎?」膽子小的會被嚇得尿出來。

    狄青將扯動大殿牆角的一根繩索,遮住窗戶的布幔就緩緩地向兩邊褪去,陽光照在壁畫上,給人的感覺又不相同,如果剛才那些壁畫上人物的眼神冷峻的令人心寒,陽光進來之後。那些眼神立刻就充滿了慈悲意。

    狄青坐在一個大蒲團上,似乎有點哀傷,拿手輕輕撫摸著壁畫上的一個飛天,好久都不說話,雲崢知道規矩,越是最中間的畫像就越是需要高手畫師出手,比如最中間的那幅文殊菩薩畫像就是出自吳道子之手。而周邊那些輔助性的人物,由於在牆角,或者接近地面,所以都是一些普通畫師畫出來的,狄青撫摸的那幅飛天畫像上的顏料鮮豔,看樣子該是近代人畫上去的。

    他不過沉默了片刻,就笑著對雲崢說:「你稍坐片刻,我去給咱們弄點下酒菜。光喝酒沒有下酒菜到底寡淡了一些。」

    人家不願意說,雲崢自然就不會追問,比如那個飛天顯得比別的飛天更加生動一些,尤其是那雙眼睛,簡直就是活靈活現。

    〈太平御覽〉卷六百二十二引〈天仙品〉中云:「飛行雲中,神化輕舉,以為天仙。亦云飛仙。」不過飛天一般多畫在墓室壁畫中,象徵著墓室主人的靈魂能羽化升天。這是道教文化和佛教文化相融合之後的產物,不過這樣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大相國寺這樣的佛家廟宇真的合適嗎?

    雲崢一邊從酒壇子撈荔枝吃,一面認真的欣賞這座大殿裡的壁畫。除了最中間的文殊菩薩腦袋後面有佛光之外,其餘的畫像都沒有那東西。

    飛天的故鄉雖在印度,但飛天卻是印度文化、西域文化、中原文化共同孕育成的。它是印度佛教天人和中國道教羽人、西域飛天和中原飛天長期交流、事融合為一,具有中國文化特色的飛天。它是不長翅磅的不生羽毛、沒有圓光、借助彩雲而不依靠彩雲,主要憑藉飄曳的衣裙、飛舞的彩帶而凌空翱翔的飛天。

    看到飛天雲崢就想起敦煌來了,如今的敦煌沙洲還處在西夏的統治之下,李氏王朝還在孜孜不倦的往莫高窟添加新的東西,也不知道弄成了什麼樣子,如果已經差不多了,將來攻破西夏之後,雲崢也打算往裡面埋點東西,和後世人開個玩笑。

    大殿裡的壁畫非常精美,數量也非常多,雲崢胳膊底下夾著一個酒壇子,不知不覺的竟然把裡面的荔枝吃了一個精光,將酒壇子裡的小笊籬提起來看,只剩下幾顆果肉已經化盡的荔枝。再瞅瞅滿地的荔枝核,覺得有些難堪,正打算用腳把這些荔枝核踢到角落裡的時候,就聽有人說:「施主觀看壁畫,緣何只對那些飛仙感興趣,卻不知道禮敬我佛?」

    雲崢轉身看過去,只見一個白色壽眉已經遮住眼睛的老僧和一個拄著拐杖的白髮老夫人站在大殿的門口,一個慈悲無比,聲音裡也聽不到絲毫的火氣,倒是那個白髮婦人,將手裡的拐杖在青磚上頓了一下,好像非常的生氣。

    雲崢笑道:「佛家乃是方便之門,小子我早就被紅塵遮住了眼睛,佛陀的慈悲那裡趕得上十丈軟紅,禮敬佛陀自然是見仁見智,大師看到的是我佛的慈悲意,老夫人看到是佛陀的威嚴狀,小子不同,看到的卻是飛仙的柔媚意。

    小子聽說成佛悟道的法門如同恒河沙數不可盡數,大師看慈悲,老夫人看莊嚴,小子看紅塵,說到底終歸會殊途同歸,所以大師和夫人儘管禮佛,小子儘管觀看飛仙,大師何必驚訝。」

    老夫人似乎更加生氣了,老和尚卻笑道:「施主聰慧,說的極是,倒是老衲著相了。小施主儘管繼續觀瞧,只要是看佛陀,就會有感應,何必要誠心,呵呵。」

    雲崢總覺得這個老和尚過於大度了一點,不但不追問自己為何會進入大殿,也不追究自己在佛家淨土中扔的滿地垃圾,更不在乎自己的胡說八道,沒性子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再看到老和尚一邊給老夫人講法,一邊撿拾自己吐掉的荔枝核,就認為這個老和尚要是不成佛,可就太冤了。

    見那個老夫人總是偷偷的看自己,眼睛中疑惑之色越發的濃重,雲崢呵呵笑一聲,就接著觀看那些數不盡的飛仙,想從中找出她們的差別來。

    看了一大圈,雲崢還是看出了不同之處,狄青撫摸的那副畫像,少了一絲仙人的冷漠,多了一絲人間的溫情,說不定那幅畫像就是某一個人的自畫像。

    楊家的女人真的很多,不大工夫就進來了很多女人,見到雲崢都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想不到這裡還會有別的男人,一些少女擠在門口進來不是,出去也不是。

    雲崢問過狄青了,楊家哪來那麼些寡婦,最多只有三個,也沒有什麼八賢王,趙匡胤一脈早就被他弟弟趙匡義給殺乾淨了。

    小姑娘們不敢進來,婦人們都怒氣沖沖的盯著雲崢看,如果不是因為雲崢是先進來的,說不定就會喊家將過來收拾他。

    站在眾香國裡能夠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人,除了玄苦這位不動如山的高僧之外,就剩下雲崢這個皮厚心黑的傢伙了,猛猛的灌了一口酒,就藉著兩分酒意,從眾香國中間走了出去,左手折扇,右手一個大酒壇,還真有幾分放蕩不羈的意味。

    雲崢很清楚,絕對不能再挑戰楊家人的心理極限了,自己要是再多待一會說不定會引來人家的群毆…

    找不見狄青,雲崢惡趣味的認為他去對面的尼姑庵裡去了,也不著急,轉過大殿之後就看到了僧舍,不用問別人,他就看見了五溝和尚。

    秋日裡的暖陽照的人懶洋洋的,五溝窩在一張木榻上正在曬太陽,還赤裸著上身,堆在那裡如同一座肉山。

    「老包救災,聽說把自己熬的瘦骨嶙峋,你救災為何把自己弄得越來越肥?我給老包的糧草不會都被你一個人吃了吧?」

    五溝曬太陽曬得正舒服,眼睛都不睜就伸出了手討要酒壇子,他已經聞見了黃酒的幽香。雲崢把酒壇子放進五溝的手裡。

    只見五溝舉起酒壇子咕咚咕咚的一口氣喝下去了半壇子,這才停下來拍著大肚皮道:「可憐啊,一年以來這是貧僧喝的第一頓酒,可憐貧僧食腸寬大,許久不見葷腥,夢裡見到臘肉姑娘做的肉包子,醒來之後發現口水打濕了木枕,我們這就去你家吧!」

    雲崢坐在五溝的木榻邊上道:「你要不怕輕盈找你麻煩你就去。」

    五溝呵呵笑道:「婦人之見,和尚當時要是不說砍你頭的話,把你打造成一介孤臣,你才有可能被皇帝砍頭啊,反正你毆打御史言官的目的就是把自己打造成孤臣,貧僧順水推舟有何不可?趙宋皇帝估計到現在還覺得貧僧乃是一個趨炎附勢之徒,這個損失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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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18 01:02:53
  第三十九章 東京城泛起的沉渣

  「對了,你怎麼這麼大方?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別人動你一根柴火你都會大發雷霆,進了帝都反而把自己的心血到處散,交趾國拿來的金子就算了,武勝軍和那九個軍侯不是你為少年軍準備的嗎?怎麼也被人家瓜分光了。」

  五溝啪啪的拍著自己被太陽曬得發紅的肥肉,好讓自己全身都鬆懈下來。

  雲崢沒有回答他無聊的問題,見和尚身體上有好幾處淤青就問道:「你被誰給揍了?說出來,我們叫上笑林一起去報仇。」

    五溝嘆息一聲道:「東京城最近不太平,你看好雲二和蘇軾蘇轍他們,萬萬不敢出什麼岔子,有人專門在收購少年男女,價格不菲啊。」

    雲崢愣了一下道:「誰啊?這麼囂張?據我所知不管是龐籍,還是韓琦,文彥博,亦或包拯,這些人的眼睛裡都容不得沙子,誰敢這麼做皇帝恐怕都救不了他。」

    五溝奇怪的瞅著雲崢道:「你怎麼第一反應是朝中的大臣勳貴?難道就不會是別人?彌勒教北方的勢力依舊很龐大,別忘了你只不過幹掉了一個蜀中的地方勢力而已。」

    雲崢拍拍五溝粗壯的胳膊道:「你也太看得起彌勒教了,高曇晟那樣的人傑不多,如果北方的首領也和高曇晟一樣厲害,彌勒教早就開始造反了。

    你仔細算算,這個世界上敢暗中收購少年男女的勢力不算多,勢力最大的卻是官員,我不懷疑他懷疑誰去?只有把他們的嫌疑排除之後,我才會去懷疑那些山野裡的精怪。

    雲二和蘇軾蘇轍他們的保護措施很嚴密,我們收編的那些強盜有不下六個人在日夜保護他們,如果連他們都保護不了雲二他們,那麼他們在哪裡都算不上安全。」

    五溝點點頭道:「這樣的話我就放心了,已經死了的人被你握在手心,你的圖謀很大。我已經告訴大宋皇帝讓他砍你的腦袋,他還不願意。」

    「你知道什麼,我這是在自保,姓雲的亂臣賊子是不願意做的,但是只要誰想殺我,我就先殺他這一點我可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環州少年軍的事情,我已經告訴了皇帝。也請他往裡面增加監視的人手,就是明著告訴皇帝我不打算造反,不過這些暗衛我就沒必要告訴他了,誰還不給自己留點後手。」

    五溝搖搖頭道:「世人都以為你把蜀中的盜匪斬盡殺絕了,知道你留下了一部分良知未泯的盜賊這件事的恐怕不多吧。」

    「當然不多,笑林和你知道已經很過分了。按照大人物的心思,你們兩個也應該被滅口的,所以我成不了梟雄,最多是一隻守家的大狗。」

    五溝嘆息一聲道:「你一定還有後手。」

    「知道還問!」

    「借我幾個人使使,我昨日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少年郎消失在瓦市子裡,想去追,卻被幾個地痞攔住了。打了一架,結果打輸了。」五溝的神色有些黯然。

    「你又不是菩薩,救苦救難你也該有個限度,就算是菩薩也有不靈驗的時候,聽你這麼一說,我總覺得這件事情不簡單,他們要幹什麼,非要一些十一二歲的孩子?

    人販子這麼做是要吃虧的。十一二歲的娃娃已經開始知道事情了,萬一偷跑出來一個,他們立刻就會面臨滅頂之災。這不合常理,又不是偷雞鴨,拿回來拔毛之後放鍋裡煮煮吃掉,神不知鬼不覺的,既然他們要的是人。總會有用到的一天,就算是從小養成,這麼大的孩子絕對不合適。這裡面透著古怪。」

    「我要五個人,五個武藝高強的人。還需要善於打探消息的那種人,晚上你就讓他們拿著這半枚銅錢來找我。」

    雲崢點點頭就接過五溝遞過來的半枚銅錢,出人幫著五溝辦事還是可以的,要他親自出馬去辦這件事他卻是不願意的,自己沒有那麼多的時間。

    這些天和狄青在一起用問答的方式已經擬定了一部分組建新軍的章程,就等皇帝整理完畢之後,就開始悄然施行,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容不得雲崢分心。

    姜哲在環州用了兩年多的時間在訓練那些孩子,如今剛剛有了一些眉目,就等著皇帝同意給這些十四五歲的孩子們配上武器,就可以進行真正的軍事訓練。

    浪里格和孫七指每年都要輪流去環州居住半年,一來他們必須將青塘的戰馬送到環州,二來,作為最好的軍侯,他們必須協同姜哲為這些從小就在馬背上長大的孩子打下最好的軍事基礎。

    那些關押在黑牢裡的蜀中最強悍的盜匪,就是這些孩子的磨刀石,從小就進行的嚴格軍事訓練和集體生活,會讓他們從一開始就以軍人的姿態去判斷自己周圍的一切。

    從他們進入少年營的那一天,就注定了他們的一生將會是戰鬥的一生,而且不死不休…

    環州堡壘到現在每年都需要雲家往進填補大量的銀錢,他們的產出到現在還不能自給自足,大宋朝並不缺少鋼鐵,煤炭和爐子或許能夠暢銷一時,卻不足以應付長久的消耗,畢竟這兩樣東西都很容易被模仿,東京城裡的煤爐和蜂窩煤已經變成東京人自己生產了,而且式樣比環州出產的要美觀的太多了。

    好在那裡還有大量的土地可以供他們耕種,人數多,所以很容易修造好水利工程,蜀中從來就不缺乏這樣的人才,據姜哲回報,明年可以耕種的水澆地會多出來一百三十頃田地。至少到明年夏收,糧食可以做到自給自足。

    五溝原本也在環州堡壘裡修建了一座不大的寺廟,在那裡居住了一年多之後才跑出去雲遊四海的,所以對環州的事情知道的很詳細。

    本來還想說些事情,狄青卻匆匆的跑來了,想帶著雲崢去見見玄苦和折家老太君,被雲崢拒絕了,他來到相國寺本身就是來看看五溝的嗎,現在目的達到了,就沒必要再去見那些人。

    玄苦或許是一代高僧,卻與自己無關,一個出世人和自己的交集並不大,兩條道上跑的人在一起說話,只會想看兩相厭。

    至於折家老太君,就更沒必要見了,一個帶著全家所有的婦人在家裡操演武藝的老婦人,為自己丈夫,兒孫撈夠了臉面。她的生活圈子畢竟無法突破內宅,不管到什麼時候,大宋還沒有把女人送上戰場的道理。

    狄青瞅瞅抱著自己的酒壇子喝酒的胖和尚,感慨的搖搖頭,就和雲崢一起走了出去。他看的出來雲崢的遊性似乎盡了。

    楊文廣站在前殿,他馬上就要去定州路上任,這一次是來陪著祖奶奶一起上香祈福的,看到雲崢和狄青倆個人結伴從大雄寶殿裡出來,驚訝地嘴巴都合不攏。

    剛要上前見禮,狄青擺擺手,楊文廣怵然一驚,這才想起這兩個人如今都在禁足期,自己貿然相見說不定給他們引來麻煩。

    狄青的苦楚他非常的清楚,雖然他的名字在功勞簿的第一位上,他卻一個子都沒要,除了皇帝給他加封的官職之外,沒有其他的好處,這對他而言就足夠了,楊家並不缺少錢財,唯一缺少的就是功勞,延續祖宗的榮光,是他一生的追求。

    至於雲崢,楊文廣不知道怎麼形容這個人才好,恃才自傲也就罷了,他有這個資格,膽敢當眾毆打監察御史的事蹟,讓他以及楊家都如同挨了一記悶雷,他非常清楚雲崢這時候對大宋有多麼的重要,老祖宗甚至說,雲崢過於驕狂,這一次定然會吃非常大的苦頭…

    眼看著大宋軍方兩位最有名的將帥上了牛車悠哉悠哉的向城東走去,他能做的只是長長的一揖而已,御史們已經放出話來了,一定要這兩位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價。

    狄青惋惜的嘆口氣道:「到底是心胸不夠寬闊,把職位看得太重了,如果他剛才執意上前和你我交談,我們不妨給他透個底,定州也是作戰的前沿,早知道也好有個準備,既然他避諱災禍不願意過來,那就罷了,每個人終究要有走自己的路。」

    「將門裡面楊家算是爭氣的,我前些日子和石家,王家,曹家,潘家,做了一些接觸,發現這些人的根子已經爛掉了,不可為友,只能拉過來當做一個搖旗吶喊的嘍囉還可以,想要託付重任,恐怕會壞事。」

    我只希望他們這一次能按照我說的去攪亂周邊國家的錢政,如果他們連這樣的事情都做不到,我們就完全拋棄他們,以後就不用理會了。」

    「人手還是需要我們自己培養,這次大理作戰,我還是發現了幾個不錯的苗子,如果加以鍛煉,日後會成為我們的左膀右臂。」

    狄青說著話從懷裡掏出一個大饅頭遞給雲崢道:「既然來了一遭相國寺,這裡的素饅頭不可不嘗。」

    雲崢的腹中正好有些飢餓,接過來大口咬了一下,再看看包子嘆口氣道:「你這是什麼品位啊,這樣的包子你也好意思說好?我咬了這麼大一口都沒吃到包子餡…算了,還是回家讓你嚐嚐我家的包子,那才是真正的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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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存在感

  美美的睡了一整天的鄒同,伸著懶腰回皇宮去了,他非常喜歡睡的腰酸背疼的感覺,上次有這種感覺好像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雖然腰酸背疼,在走了一段路活動開筋骨之後就渾身舒爽,至於被人家拿腰帶捆著,這不算是羞辱,那是給自己一個可以向陛下解釋的途徑,好人才會這麼幹。至於他們倆個去幹什麼,鄒同不想管,自然會有人告訴陛下。

    雲崢回家的時候,雲二和蘇軾蘇轍也回來了,準確的說是被彭蠡先生遣送回來的,這些天東京城總有他們那麼大的少年郎消失,彭蠡先生不敢再把他們帶在身邊。

    「老先生召集了大量的蜀中學子,正在一寸寸的探查黃河,上一次我們製作出來一個黃河的模型,老先生認為這是非常大的事情,他想將這個模型做進一步的完整,所以就需要很多的數據,其中河水的含沙量,單位時間黃河通過開封的水流量,以及河水的流速,黃河底部的地形勘測,有非常多的事情需要一一確定,現在他們幹的就是這樣的事情。」

    雲二站在大哥面前彙報自己這段時間所做,所學,人雖然變得黑了一些,精神卻變得更加健旺,小少年臉上的嬰兒肥似乎已經消退了,正在出現一些屬於男子漢的棱角。

    「我記得你以前的志向是打算做一個紈絝的,如今好像有了一點變化?」雲崢喝了一口茶笑著問雲二,當年那個軟軟的孩子。如今也慢慢成長起來了。

    不等雲二回答,陸輕盈就嗔怒道:「哪有你這樣做大哥的,二叔既然喜歡水利,那就去做,這可是利國利民,光耀千秋的正事,別人家的父母盼著自己的孩子長進,您倒好,反而勸二叔這樣的英才去當紈絝。

    東京城的廢物點心已經多的數不過來,咱們雲家可不出廢物。小鉞。這事別聽你大哥的,喜歡水利咱們就去研究,大嫂全力支持你。」

    雲二笑道:「大嫂莫急,小弟喜歡水利其實也只是閒的無聊。就順手做些學問。小弟以前倒是真想當紈絝來著。到了東京之後才發現,當紈絝傻死了,一個個塗脂抹粉穿著粉色的衣衫。耳朵後面別一朵大紅花,走路都不好好走,全都和王八一個模樣,拿扇子挑起一個個婦人的下巴看姿色,模樣蠢到家了,還不自知,小弟想起來後背都起疹子。這樣的紈絝還是不當的好。」

    雲大笑道:「沒辦法,社會還沒有發展到那一步,紈絝類型還處在最幼稚的狀態,也只能招狗逗貓,玩不出別的花樣,你喜歡的那種類型還需要好多年才能出現。現在讓你架著咱家的馬車去東京城飆車,你一定是不願意的。」

    雲二坐到大哥身邊笑道:「確實如此,飆馬車不如飆戰馬,大哥如果有閒暇,可以去城北的瓦市子看看,那裡也有賭馬,算是東京城最有趣的去處了。」

    雲大砸吧一下嘴巴道:「去看看也不錯,聽說跑馬的場子是王家的人在主持,輕盈你去找王夫人要一個棚子回來,我們有空全家去瞅瞅。」

    提起這些沒品的東西陸輕盈就生氣,給雲家哥倆一人倒了一杯茶水道:「棚子王家早就給了,還是天字號的棚子,聽說和濮王家棚子挨著,兩位老爺如果想去看跑馬,隨時都能去。妾身不喜歡那裡,亂糟糟的。」

    雲大笑著對雲二道:「看到了沒有王家這是在拍濮王的馬屁啊,把咱家的棚子弄得跟濮王挨上,就是在給濮王和咱家搭訕的機會,王審琦要是知道自家的子孫在幹這事,一定會氣的從地底下爬上來找他們的麻煩。

    將門算是徹底的沒落了,沒人才也就罷了,還野心不死的想要幹點不該幹的事情,這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啊,幫著藩王和朝中大將拉關係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

    雲二抱著被子湊近大哥小聲道:「您覺得皇帝知不知道這件事?」

    「當然知道,別人的本事不清楚,笑林的本事你難道還不知道?皇帝要是連京城裡的動向都搞不清楚,他這個皇帝早就當不成了。

    權利說白了就是控制權,最原始的時候是沒有權利這一說的,大家為了吃飽肚子才擠到一起來的,和大自然抗爭,和野獸疾病還有飢餓抗爭,直到稍微有了一點剩餘,有人就想多吃一點,然後就有了權利這一說。

    權力從剛一開始就是殘忍和血腥的,你想一下,當一個人開始命令別人的時候,不公平就會出現,再配上我們人類自私的本性,於是,哈哈,你知道是什麼後果。」

    「所以從最古老的牧野之戰到國人暴動,其實都是為了打破這種不公平?是不是大哥?如果權力本身帶來的就是反抗,為什麼我們從未停止過向世界索取權利?大哥您如今也走上了這樣的一條路,東華門唱名您甚至都沒有聽見,典禮官的聲音在吼出您的名字之後就被風吹散了,大哥嗎,您所做的這一切意義何在?

    如果只是為了吃飽穿暖,您早在豆沙縣的時候就做到了,如果您想做到不受人欺負,在乘煙觀上天之後您就達到了目的,為何我們又會來到東京?

    您是最重視家庭的人,卻拋下嫂嫂和侄女以及我,一個人帶著大軍去了蠻荒征戰?難道殺戮的權利真的讓您能感受到快樂嗎?」

    陸輕盈聽到雲二這樣質問大哥,眼圈一紅眼淚就下來了,在丈夫不在的日子裡,自己在晚上抱著閨女哭泣,到了早上卻必須裝扮出一個看家女人的堅強品質來,這很難。

    雲崢撓撓下巴道:「這是因為私慾,大哥沒有高尚到為了大宋百姓就拋棄妻子的程度,我想追求一種變化,或者說我是在追求一種真實的存在感。

    到如今,我已經能確定,你是真實存在的,你大嫂和閨女也是真實存在的,其它的就不太確定,所以我想看到李元昊死,來確定我是真的參與了歷史,是歷史的見證者而非猜測者。

    我想要的是這個世界因我們的存在而改變,親手改造一個舊世界,出現一個新世界,你不覺得很有意義嗎?

    有的人將名字刻在石碑上,可是石碑比屍首爛的還快,我不想那樣,只有讓這個世界變得和原來不一樣,我們的存在才是有意義的。

    老二,上蒼將我們和原來的世界割裂開來,我們流浪到了這個世界,那麼這個世界就是屬於我們的,將名字刻在人心上,或者寫在天穹上,當歷史回歸的那一刻,不知道會不會碰撞出最燦爛的火花。」

    陸輕盈聽不懂雲崢在說什麼,瞅瞅雲二,她發現雲二似乎聽懂了,這讓她有些不甘心,把注意力放到雲大身上,見丈夫看自己的目光中滿滿的都是寵溺之情,剛才的不快很快就消失了,將剛才的那一幕歸結為男人在用奇怪的思維在交談。

    雲二霍然站起身,撇撇嘴道:「不妨礙你們夫妻柔情蜜意,我去找臘肉了,對了大嫂,再有給我提親的您就把她轟走,我老婆是臘肉,好多年前我就給你說過了。」

    心中大急的陸輕盈伸手要去抓雲二,卻被他掙脫了,陸輕盈看著跑出去的雲二,跺跺腳對雲大說:「老爺,您看這成什麼樣子了,咱家的二爺要娶一個丫鬟這怎麼成,更何況臘肉的年紀比二爺大好多,這不合適,您就不管管?」

    雲大將老婆攬到懷裡幽幽的說:「你說雲二是個混賬嗎?」

    「那自然不是,二爺的聰慧在東京城可是出了名的,司馬君實都誇二爺是難得的讀書種子,讀書能舉一反三說的就是咱家二爺。」

    「那不就完了,聰明人最聰明的地方就在於知道自己該要什麼,老二從小就沒了父母,喜歡年紀大一些的女子沒什麼好奇怪的,再說老二是在臘肉背上長大的,感情親密一些這是自然的,老二娶臘肉傷害到別人了嗎?沒有吧?臘肉不願意?好像也沒有吧?

    既然沒傷害到別人,老二和臘肉都願意,就隨他們去,臘肉在咱家可是一直當姑奶奶養的,誰敢說她是丫鬟?」

    雲崢攬著老婆的腰肢,輕輕地撓著她的肋下,只要這樣輕輕的撓,老婆就會立刻癱軟下來,這是夫妻間的小情趣,不足為外人道也。

    陸輕盈廢了好大力氣才面紅耳赤的坐起來捶打著雲大的肩膀道:「文信侯府一定會被人家笑死的,二爺這不是給府上抹黑麼?」

    雲大苦笑一聲,拍拍老婆豐盈的臀部道:「自從我毆打了御史言官,雲家早就比烏鴉還黑了,再黑點有什麼大不了的,只要每個人過的開心,管他是黑的還是白的,如果我的策略成功,雲家想要什麼顏色都成,根本就用不著理會那些謠言。」

    「妾身總覺得以二爺的人才配臘肉虧了。」

    「胡說八道,我家臘肉差什麼了,會管家,會做飯,會刺繡,會織綢子,繅絲,賺錢,性子溫和,這樣的婆娘上哪找去,別說那些沒用的,咱們還是幹點正事要緊,雲家到現在就一個孩子,你不著急啊,我可是急的火燒火燎的…」

    「哎呀,你個死人,這還是大白天的,你就不怕別人笑話…」

    「笑話個屁,我把如花似玉的老婆扔家裡兩年,現在要是不敢進彌補一下豈不是虧大了,趕緊的,我去把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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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堵青樓門的和尚

  雲家的大宅子非常的寧靜和諧,葛秋煙見陸輕盈的屋子大門關的緊緊地就莞爾一笑徑直去了前院,見雲二跨坐在欄杆上看臘肉幹活,倆個人似乎在說什麼不應該被別人聽見的話,見自己走過來,臘肉立刻就面孔紅紅的端著一個針線籃子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雲二卻沒皮沒臉的朝自己笑。

    老廖那裡有一個很大的鴿子籠,一般人不允許靠近,養鴿子的是一個啞巴,不過這個啞巴在雲家除了照料鴿子之外別的事情都不幹。

    葛秋煙拿了一個木牌給了啞巴,啞巴從鴿子籠裡面掏出兩隻信鴿遞給了葛秋煙,然後就關上門出去了,不大工夫,兩隻鴿子就從窗戶裡撲棱棱的飛向夜空。

    東京城的大門已經關閉了,不過這攔不住兩隻長翅膀的生靈,它們在空中盤旋兩圈之後,就向西飛了過去,它們飛得很高,沒有戴鴿哨,所以偷越了城關也沒人知道。

    雲家莊子如今正是熱鬧的時候,三十幾頭大象這才開始進食,鳴叫聲充斥了整個莊子,百十條壯漢正在緊張的忙碌著,今天是環州堡壘送貨物的日子,每個人都非常的忙碌。

    一個窈窕的身影出現在莊子裡,走路的樣子堪稱風情萬種,看得那些壯漢不斷地流口水,那個女子卻不在意,大冷的天氣裡就穿著一件外裙和半臂,鼓騰騰的胸口似乎隨時都會從領口露出來。那些壯漢只敢偷眼觀瞧,卻不敢肆無忌憚的打量。

    女子穿過那些正在幹活的壯漢,走進了一個小小的院子,剛進門她就看見有兩隻鴿子落在窗臺上,正在啄食那裡的穀粒。

    捉住了溫順的鴿子,從鴿子小腿上解下一個小竹管,又從另外一隻鴿子腿上解下來半枚銅錢,打量一番之後,就把鴿子送進了小院中的鴿子籠。

    笑林正坐在椅子上。懷裡抱著剛剛入睡的閨女,見婦人走了進來,就小心的將閨女放在一個搖籃裡,輕輕地來回晃動。只是巨大的手掌抓在精巧的搖籃上,他粗豪的身軀和孩子幼小的身體顯得很不和諧。

    「賠錢貨睡著了?」婦人張嘴問道。

    男子惱怒的低聲道:「我閨女怎麼就是賠錢貨了,和你說了多少遍了,不准這麼叫我閨女,孩子如今都會叫爹娘了。」

    女子嗤的笑了一聲道:「忙活了兩年,還想著會生個帶把的,結果生了一個賠錢貨,你一走就是兩年,孩子都是我帶的,你還有理了?

    你是道士。我是老鴇子,你有臉讓閨女喊你爹爹?反正我是沒臉,不如送給雲崢兩口子讓他們養,這樣才能養出大家閨秀來!」

    笑林大怒,剛要大聲的呵斥。見閨女舉著小拳頭翻了一個身,連忙壓低了嗓門道:「我笑林也是一條堂堂正正的漢子,閨女喊我爹爹有什麼不成的?只要老子願意,一個從四品的武官唾手可得,還不用跟雲崢似得當縮頭烏龜。」

    花娘立刻就歡喜的道:「那你趕緊去弄官啊,我也當一回官家奶奶,對了。陸輕盈手裡的那種絹布製作的宮花,我也要啊!」

    笑林頭疼的拿拳頭敲敲腦袋道:「當了官,我就要應酬,就要幹很多的事情,煩死了,想過清靜日子就一點可能都沒了。」

    花娘皺著眉頭不說話。她一方面羨慕陸輕盈的大氣,又覺得陸輕盈的日子過的並不自在,她知道笑林弄一個官職還真的不是問題,可是看到搖籃裡的孩子,還是硬起心腸道:「我不管。趁著孩子不懂事,你趕緊把你的道袍都給我拿火燒了,以後不許穿道袍,弄得我們娘倆跟著你像是有私情的樣子。至於官不官的以後再說。」

    說著話就把手裡的一張紙條和半枚銅錢放在桌子上,見笑林打開看,就疑惑的問道:「奎木狼和丁四是怎麼回事?」笑林不答話,從一個暗格裡找出一張圖紙,瞅了一眼,就匆匆的走了出去…

    花娘又打開那張圖紙,見上面寫滿了奇怪的符號,看得人頭疼,也就沒興趣繼續看下去,而是攀在閨女的搖籃邊上,努著嘴和被驚醒的閨女啊啊的說火星話。

    來到京城的花娘並不開心,她覺得自己已經成了一個廢人,什麼都不用幹,每天抱著閨女等笑林回來,日子久了,她仿佛能聽到自己身體裡發出的吱嘎,吱嘎的聲音,就像是風在吹一棵枯死的老樹一般。

    兩年不見笑林,還以為這個男人也會像別的男人一樣將自己忘掉,對感情這種事花娘從來都是不奢望的,已經做好了自己帶著閨女過一輩子的想法了,甚至已經籌畫好了在東京開青樓的計畫。

    至於委身給笑林,不過是一種酬謝,幹慣了青樓的女人早就把自己的身體當成一種價碼了,雖然她心底還隱隱渴望笑林不要忘記自己,但是開青樓的計畫卻從未停止,一旦笑林升官發財之後忘記了自己這個老鴇子,她就準備安靜的離開,過自己的日子,倔強的花娘從不靠男人活著。

    好在笑林回來的時候笑的和離去的時候一樣傻,身後拖著滿滿一車的財寶,見了閨女就哀嚎一聲扔掉了財寶,一個熊一樣粗壯的漢子和自己閨女對著哭,就這一幕擊中了花娘心中最柔軟的地方,打算無怨無悔的跟著笑林過一輩子。

    不大工夫,笑林就回來了,把手搓熱了才去碰自己的閨女,閨女的樣子很大氣,濃眉大眼大嘴巴和笑林很像,完全沒有花娘的柔媚樣子,這讓花娘很是不甘心。

    「五溝在京師,現在和我們不方便見面,他打算要些人手去追查一些事情,雲崢打算讓奎木狼小組過去協助,丁四就是他們在東京城會面的地方,那半枚銅錢是信物。

    我不是要瞞你,只是想讓你安安穩穩的過日子,顛沛流離了半生,好不容易安生下來,該享享福,過過婦人家應該過的日子。」笑林拉著花娘的手小聲的說。

    花娘笑道:「如果你以後不穿道袍,我就不生氣!」

    笑林看看自己身上的道袍,搖頭笑道:「確實不合時宜,以後不穿就是了。」

    花娘聽笑林這麼說,大喜過望,打開一個樟木箱子,從裡面取出一襲藍色的衣衫,厭惡的剝掉笑林身上的道袍,一件,一件的給笑林穿上。

    這是一套英雄衣,裡面是精幹的短打扮,外面卻是一襲開襟的外袍,再配上一雙薄底的快靴,戴上一頂半山冠,腰間勒上一條纏繞金絲的蟒皮腰帶,滿臉絡腮鬍子的笑林在一瞬間就變成了一位精幹的大豪。

    「這才是我夫君的樣子!」花娘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面前的人兒,眼淚卻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莫哭,莫哭…」笑林笨手笨腳的拿手掌給花娘擦拭眼淚,花娘一頭埋進笑林的胸膛,整個人都哭的抽搐了。

    月上半天,花娘終於停止了哭泣,眼睛紅紅的卻顯得更加嬌媚,她拿手指在笑林的胸膛上畫著圈道:「你和雲崢不是有一個約定麼?怎麼不見你動靜啊?別忘了,人家可有倆個老婆的,你只有一個。」

    笑林嘿嘿笑道:「就他那小身板,有八個老婆也沒用,聽說前些天彭蠡先生還罵他不知節制,論到生孩子這種事,還是要看我們的…」

    五溝艱難的推開那些尋花問柳的尋芳客,一顆禿頭在人群中非常的刺眼,偶爾還要撩開那些扔在他腦袋上的花手帕,那些妓女似乎對和尚更加的感興趣。

    他前天雇傭的叫花子告訴他,那些潑皮就在桂枝坊,他在這裡已經等待了快兩個時辰了。

    「佛爺,你在這裡不進去,難道是專門來抓姦的?與其抓姦,不如我們勾搭成姦好不好?奴奴可有一身的好本錢,佛爺不如試試?」

    一個流鶯親熱的挽住五溝,碩大的胸部不停地在五溝的胳膊上蹭來蹭去,旁邊的嫖客哈哈大笑著翹起拇指盛讚這個流鶯好本事,敢一個人對付兩個和尚。

    一陣刺痛從五溝的後腰處傳來,那裡有一柄鋒利的匕首,無奈的五溝和尚只好隨那個妓女向一條幽深的巷子走去,妓女一手攬著五溝的腰,還有功夫向那些圍觀的嫖客拋媚眼。

    五溝能感受到那柄匕首正在不斷地往自己的肉裡刺,想要反抗,卻渾身酸麻使不上力氣,刀子抽了出去,他就軟軟的倒在地上。

    一陣囔囔的靴聲傳過來,他艱難地轉過頭望去,只見自己前日裡見到的那四個潑皮獰笑著站在自己的四周,為首的一個潑皮蹲了下來,拿手扒拉一下五溝的腦袋道:「你是和尚就該好好地念經,管那麼多的閒事做什麼?」

    五溝艱難的道:「留活口!」

    潑皮們和那個妓女一起大笑了起來,為首的潑皮拍拍五溝的胖臉道:「留活口是不可能了,你撞破了大爺的好事,看在你是一個出家人的份上,給你一個痛快就是了。」

    五溝又道:「讓我死個明白,你們到底是在為誰扛活?」

    潑皮搖搖頭道:「死都不能說啊,你只好當一個糊塗鬼了。」

    五溝點點頭大聲道:「那就動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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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人群裡的和尚

   潑皮一愣沒想到這個和尚居然如此的乾脆,似乎是活的不耐煩了,隱隱覺得不對,手裡的刀子就下切了下來,卻不防斜刺裡探出來一把巨大的火鉗子,這柄火鉗子準確的鉗住了潑皮的脖子,稍微一運力,潑皮就眼冒金星昏迷了過去。

    五溝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看見一個頭上裹著粗布的彪形大漢站在街巷口,手裡拎著兩個軟綿綿的身體,大漢的後面又出現了一個竹竿一樣的高瘦漢子,胳膊底下卻夾著那個婦人,大漢見五溝爬起來了,甕聲甕氣的道:「和尚,你讓爺們來幫你找人,那就要聽爺們的,萬一把你弄死了,星盤那裡可找不到我們的事情。」

    高瘦的漢子卻向五溝招招手,就推開了巷子邊上的一道門,徑直走了進去,五溝四處看看,發現巷子裡冷冷清清的不見人影,這才跟著走了進去。

    這該是一間見不得人的半掩門私娼窯子,雖然低俗,還是秉承了東京城一貫的繁華,不大的院子裡草木深深,雖是深秋,幾簇菊花開的正豔。

    大漢粗暴的一腳踢在一個不大假山上,假山立刻就向一邊滑開,露出僅供一個人往裡鑽的小洞,瘦高的漢子隨手就把那個女人扔了進去,然後縱身跳了下去,大漢也把手裡的兩個人扔了進去,才要跳下去被五溝一把拉住道:「他們有五個人!」

    大漢冷漠的瞅了五溝一眼道:「我們也有五個人!」說完就跳了下去,洞口太小。肥胖的五溝花了好半天時間才爬下去。

    底下的空間不大,幾個人下去之後就塞得滿滿當當,高瘦的漢子又踢了一腳邊牆,那裡就出現了一個大洞,有人從對面扒拉開大洞上的磚石,五溝就看到了一個很大的地窖。

    那裡有很多籠子,大多數都是空的,只有三五個小少年被塞在籠子裡,表情呆滯,其中就有五溝想要救援的那個少年。

    地窖裡站著兩個大漢。和鐵匠一樣頭上包著布。看樣子也是蜀中人。

    他們將孩子從籠子裡放出來,對五溝道:「你負責把人還給人家爹娘,其他的事情我們來做,星盤不允許你冒險。」

    五溝檢查了幾個孩子的狀況。見他們沒有大礙。就點點頭道:「可以。我加進來只會成為你們的負擔,但是我想聽聽潑皮怎麼說,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誰在造孽。」

    瘦高的漢子點點頭。就讓人將孩子送到地面,自己走到昏迷不醒的潑皮跟前掏出一根竹簽子,利索的插進潑皮的指甲縫隙裡。

    一聲不似人類的嚎叫聲在地窖裡回蕩…

    那個潑皮頭子醒了,他一把抽掉插在自己指甲縫隙裡的竹簽子,驚恐的看著面前的這些人。

    「醒了就說話,把你知道的全說出來,這樣的竹簽我有一百零八根你熬不過去。」瘦高的漢子坐到一把椅子上,拿腳踩著另外一個潑皮的手指在地上碾,見這個潑皮也醒了,就讓人拖到外面去,然後又對瑟瑟發抖的潑皮頭子道:「快說,你說的要是有一個字和外面那人的說的對不上,我就用一根竹簽子。」

    潑皮頭子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鐵匠笑道:「果然是好漢子,嚴老大,敢在你面前嘴硬的人,老子算是看見了一個!」

    瘦高的嚴老大似乎被激怒了,拿著一大把竹簽子撲到潑皮頭子身上手動如飛,潑皮頭子發出的聲音就像是失去幼崽的母猿,又像是豬臨死前的嘶號。

    五溝悄悄地轉過身去,此時的潑皮頭子已經沒辦法看了。

    按道理說人只要疼痛到一定程度就會昏迷過去,可是潑皮頭子的眼珠子裡都插著一根竹簽子,他卻偏偏昏迷不過去,全身就像是被放在火爐上烘烤。

    嚴老大轉過頭瞅著已經醒過來縮在牆角的婦人道:「他還需要疼一陣子才能說話,要不然你先說?」

    婦人尖叫著道:「我只是幫他們找人,其他的不關我事,我什麼都不知道。」

    鐵匠揪著婦人的脖領子提了起來,兇猛的晃蕩一陣子,只見從婦人的衣服裡面掉出來好多各種各樣的刀子。鐵匠一把打散婦人的頭髮,頭髮裡又掉出七八根泛著黑色光芒的鐵針。又把手塞進婦人的褲襠裡揉搓一陣,手上一用力,一塊騎馬墊子被抽了出來,從哪裡又掉出來兩根尖針,最後脫掉女人的鞋子,在鞋子裡面稍微一按,兩隻明晃晃的鐵舌頭就竄了出來。

    鐵匠搖搖頭,想了一下就把面前的這個婦人扒了一個精光,這才道:「這身行頭價值不菲,錦背弩,綿裡針,裙裡刀,再加上六把刀子,能看的出來你是一個有名氣的,如果不是被老子們偷襲,想要拿下你可能還不容易。」

    婦人掩住胸口惡狠狠地道:「你們知道自己得罪了誰嗎?如果你們現在退出,我全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大家就當是誤會一場。」

    嚴老大看看慘叫聲已經低沉下去的潑皮頭子對鐵匠說:「這個傢伙還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這裡的主事人該是這個光溜溜的婊子才是。」

    鐵匠饒有興趣的瞅著這個光溜溜的女人道:「早點說出來,你這細皮嫩肉的要是經了嚴老大的手,血乎刺啦的就不好玩了。」

    嚴老大從潑皮頭子身上一根根的拔竹簽子,每拔一根,潑皮頭子就吼一嗓子,這已經成了本能反應,當竹簽子全部拔出來之後,潑皮頭子就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再無半點動靜。

    「有人在收購人,一個少年人八貫錢,現銀支付,如果品質好價格還能商量,我們運走了一批十二個,得了一百貫錢,消息是丐幫傳出來的,交人的時候通過漕船,只要把人送到離人台碼頭,放到一個黑色的船裡面,然後從一個箱子裡拿走銀子,所以我不知道對方是誰,也不知道他們怎麼運走這些人。」

    「箱子裡的銀子多麼?」

    「不多,每次只有百貫銀錢,也是交易的數額。」

    嚴老大從懷裡掏出一封銀子道:「這就是你們拿到的那一百貫銀錢吧?」

    婦人痛惜的閉上眼睛道:「下九流活命之道就是如此,既然大爺技高一籌,小婦人認栽,銀錢拿走就是,如果您看上小婦人的姿色,小婦人自薦枕席就是了,只希望一了百了。」

    五溝聽完這個婦人的話之後就爬上了地窖,帶著五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少年去了開封府衙門,他不相信治下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開封府會不知道。

    嚴老大見五溝走了,就笑著道:「爺們其實都是獨腳巨盜,兩年多不動葷腥,今天既然被派出來放風,不快活一番如何收兵…」

    扔掉剛剛被他拗斷脖子的盜匪,打橫抱起婦人就去了外面的那間大地窖…

    五溝從開封府出來的時候天光大亮了,想想之後就朝大相國寺走去,他發現自己在這件事情上其實很無力,東京城表面平和,其實底下的水流非常的湍急,各種勢力在這裡交鋒,匯合,對陣,每天死掉的人並不比戰場上死掉的人少。

    只不過他們大部分都葬身在黃河或者荷花塘底下,成了淤泥或者花肥,昨夜落在奎木狼手中的那些潑皮以及那個婦人,是不可能活著的,雲崢不會允許自己的地下勢力就因為幾個失蹤的少年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比別人更加的清楚雲崢那張和善的面孔底下,是一顆何等冷酷的心,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是數得上是英雄的人,沒有一個是好人。

    瞅著繁華的東京早市,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的高興,有的失意,有的諂媚,有的高傲,就是這些表情,充分的說明了東京人在昨日和今夜的得與失。

    五溝習慣性的端著自己的缽盂,不知道走了多久,那個缽盂裡依舊空空如也,沒有銅錢,也沒有飯食,所有的人都冷漠的看著這個在瓦市子裡化緣的和尚,他們不知道就是這個和尚在昨天晚上為了救幾個素不相識的小少年,差點死去。

    五溝呵呵笑著端著自己的缽盂在人群裡穿行,既不停下來向四周的人化緣,也沒有讓冷漠毀壞自己的好心情,昨晚自己幹了一件很好的事情,這就足夠了,世人的譭謗於我何干,我只要心滿意足就好,如果能有一頓豐盛的早餐就最好了。

    「咣當」一聲,他的缽盂裡掉進來一個東西,仔細看才發現竟然是一支赤金鐲子,誰這麼不小心把這東西也亂扔,五溝笑著端起自己的缽盂,希望樓上的主人家能夠拿走鐲子。五溝和尚從來不要不義之財。

    一個小宦官走了下來施禮道:「這位大師,這只鐲子是我家主人的佈施,只求您在適當的時候幫我家主人說句話而已。」

    五溝哈哈大笑道:「貧僧的一句話才值一只赤金鐲子?那樣的話賣的也太賤了,拿走你家主人的俗物,莫礙和尚的修行!」

    說完就把金鐲子倒在宦官的手裡,而後依舊拖著缽盂在人群中疾走,雖然饑餓,卻渾身清爽,肋下似乎生風,寬大的灰色納衣飄飄,宛若神仙中人。

    「主子,那個和尚無禮至極,竟然敢不要您的賞賜!」

    「不是他無理,是本宮無理了,真可惜錯過了這樣的一場緣法,日後想要請他幫忙說話,恐怕會非常難。算了,回宮吧,我需要的彩線已經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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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不對勁

  「既然你們查出來銀子是倭銀,那麼說那些少年郎都是被倭國人弄走的?」雲崢看著笑林拿過來的密報問道。

    笑林疑惑的道:「倭國人極度的謙卑,斷然不敢做出這樣天怒人怨的事情來得,東京城中倭國銀子並不在少數,所以難以確定,不過奎木狼已經在盯梢那艘黑船了,為此,奎木狼已經誅殺了三群販賣人口的混蛋了。現在,那艘船已經有半個月沒有人上去過了。」

    雲崢坐下之後笑著問笑林:「五溝在幹甚麼?我聽人說他整天捧著鉢盂在東京的大街小巷奔走,卻不接受別人的佈施,這是為了甚麼?」

    「我去看過,他似乎處在一種癲狂狀態裡,對於出家人來說這樣的狀態非常難得,被他們稱之為「悟道」,五溝多年苦修就要結出善果,我們應當為他慶賀。」

    笑林雖然褪去了道袍,換上了俗家的打扮,整個人看起來儀表堂堂,鬍鬚都被休整的絲毫不亂,不下一定的功夫可不成,最可笑的是他竟然給鬍子上塗了一點油,所以坐在陽光下,黝黑的鬍鬚似乎在反光。

    臘肉上過兩回茶,已經快要笑死了,看樣子還打算上第三遍茶葉好好地研究一下全新的笑林,端茶倒水的事情本來不是她的事情,從她第一次出現就知道打的甚麼主意。

    陸輕盈和葛秋煙都不習慣俗家打扮的笑林,以前穿一身爛道袍的時候。就是出家人,出入雲家後宅自然問題不大,但是換了這一身,讓她們很不習慣。

    「丫頭快要笑死了。」雲崢對笑林說。

    「我道心不堅如今還俗了,被人笑話也屬常情。」

    「可是你的樣子變的非常古怪哦。」

    「有甚麼古怪的嗎,都是花娘給我收拾的,她讓我穿甚麼我就穿甚麼。」

    「花娘為甚麼不來我家了?以前的時候她最喜歡到家裡來,我這裡還存著她的一大筆錢,靈犀閣被曹家接手了。她怎麼不過來結清財物?」

    「給你了。我家不要那種錢了,花娘以後會專心在後宅相夫教子。」笑林大度的揮揮手道。

    雲崢疑惑的道:「自從我認識花娘的時候,她就是一個鑽到錢眼裡的女人,我當時窮困的時候想佔她一些便宜都無比的艱難。每回拿分紅我都需要從她手裡往過奪那些交子。你確定她真的轉性子了?」

    笑林大度的揮揮手道:「那是自然。花娘早就轉性子了,不復從前的舊模樣,錢財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多少是個夠啊?」

    雲崢搖頭道:「你一定弄錯了,花娘早就說過,她死了之後要在身下鋪滿金錠,銀錠,好確定自己死了之後去陰曹地府都不再受窮,我不信她會改變,你還是把屬於她的東西拿走的好,我不想花娘打上門來和輕盈撕扯。」

    隨著雲崢的話,笑林也不敢肯定了,正在猶豫的時候,臘肉終於過來第三遍換茶水了,小聲的對雲崢道:「夫人已經專門下了帖子邀請花娘姐姐和笑家大小姐到家裡來作客,至於錢鈔上的一些事情,夫人說她會親自和花娘姐姐談的。」

    雲崢愣了一下道:「看樣子是我失禮了,我總以為花娘到家裡來根本就用不著甚麼帖子之類的東西,就當是自己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忘記了禮儀,笑林對不住啊。」

    笑林煩躁的撓撓腦袋道:「這都成了甚麼事啊,當了一個破官,甚麼都改變了,反倒沒了往日裡的熱絡情分,我是打死都不會做官的。」

    見笑林煩躁,雲崢也有幾分惆悵,地位果然是最好的感情冷卻劑,如今生分的不光是花娘,和笑林,連五溝也和雲崢變得似乎有些隔閡了,得失之間恐怕很難計算。

    家裡面的陸輕盈正在將雲家整理成一個大世家,除了臘肉她不敢下手之外,家裡裡裡外外的人都已經被她操練的如同百年華族一樣。

    性格大方爽朗的葛秋煙也不知道中了她的甚麼毒,左一個規矩,右一個倫常,以前夫妻敦倫的時候葛秋煙最喜歡跨坐在丈夫腰上,現在打死都不這麼幹了…

    雲二正在被陸輕盈教育的向大宋士子性格嚴重靠攏,除了對臘肉的感情陸輕盈沒辦法之外,雲二如今竟然知道晨昏定省了,總覺得家裡好像不對勁,現在終於知道哪裡不對了,雲家已經被封建禮教瘋狂的入侵了。

    送走了笑林之後,雲崢就看甚麼都不順眼,自己洗臉的時候,陸輕盈就恭敬的站在一邊伺候,以前不這樣的,雲崢洗臉會濺起好大的水花,撒的滿世界都是水,還喜歡把臉埋在臉盆裡咕嚕咕嚕的吹一會泡泡,只有這樣洗臉,雲崢才會覺得是在洗臉。

    現在倒好,一個穿的花枝招展的貴婦人往邊上一戰,自己都不好意再放肆的那樣洗臉,即使是自己的老婆也不好意思,好像已經很久都沒有痛快的洗過一個臉了。

    「我要洗臉了,你最好離我遠點,小心水濺到你身上我可不管。」說完不等陸輕盈反應過來,就把臉埋進水裡,首先是憋氣,而後就是一口氣全部吐了出來,再拿雲家自己做的澡豆洗臉,滑溜溜的塗滿,在用雙手撩起清水衝刷沫子,這一番折騰下來,總算是覺得真正洗了一把臉。

    擦完臉才發現陸輕盈委屈的站在一邊,接過雲崢手裡的毛巾擦拭自己臉上的水珠子。

    「告訴你不要靠近了,我以後洗臉就去花園的台子上洗臉,那裡洗才痛快,再告訴你啊,雲二你不能過於嬌慣了,大小伙子每天用涼水洗臉沒問題,早上早起也沒問題,跟著家將練武更加的沒問題,用不著安排丫鬟專門照顧他的起居,閨女嬌養問題不大,男子漢將來注定是要吃苦的,你要是給我養出一個脂粉紈絝來我可不依。」

    這可能是自從成親一來雲崢和陸輕盈說的最重的話。陸輕盈聽出丈夫似乎不高興,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不明白自己到底錯在那裡。

    「輕盈,你嫁過來已經四年了,我從來沒有給你說過我想要一個甚麼樣子的家,你是一個聰慧的人,或許你早就看出來了,雲家似乎都是一團糟,下人不像下人,主人不像主人,確實不符合規矩,可是,這樣亂糟糟的家,我卻覺得舒坦,雲崢出身鄉村野店,向來無拘無束慣了,最受不得的就是規矩。

    你可知道雲崢之所以比別人聰慧些,最重要的就是佔據了無理兩個字,這世間的規矩對我來說就是一種束縛,我會渾身不自在。

    我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你做的對,還是我做的對,我不喜歡雲二每天來給我請安,我喜歡他趴在我背上撒嬌,我不喜歡看見猴子和憨牛見了我就施禮,最近還學會了自稱奴婢,老廖每天見我都要彎腰敬禮,我也不喜歡,反倒不如他往日裡歡喜的拿著馬尾刷子幫我撣去灰塵。

    還記得我給你講過孫猴子的故事嗎?我自己就是那隻猴子,我希望我身邊的人都能和我相親相愛到地老天荒,只有這樣我才會認為我是真實存在過的。否則,就算雲家誕育出一個最龐大,最恢弘的家族對我來說也是失敗的。」

    陸輕盈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道:「夫君,您今天哪裡不對了?」

    雲崢眨巴半天眼睛才道:「不知道,好像是鬼上身了,總之你以後看著家,千萬不敢變成那些大家族的樣子,如果成了那樣子,我可能會點火燒房子。」

    見老婆很失落的去了後宅,雲崢又覺得自己純粹是吃飽了撐的,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活法,那些大家族之所以會那樣過,那也是有道理的,都是用了好幾百年總結出來的經驗,說不上對錯,自己一句話就否定掉了,自然會讓她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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